“如姐姐,你怎么会过来?”
时月纱对这个最没有声音的如嫔其实是同情的,可不知怎的,她虽然有心与对方交好,却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妹妹,我来是因为……”如嫔说到这里,略显顾忌的看了站在一边的两名宫女。
时月纱随即明白的要宫女们退下,“没有别人了,如姐姐,你可以说了。”
“这……皇宫内苑人多、耳目多,能相信的人找不到几个,有些话说了,不是被过度解读,就是被称为阴谋……”她愈说愈小声,神情也益发低落,再次成为夏皇后和诚贵妃的打手,她心里是惊惧不安的。
时月纱热情地握着她的手,“姐姐有话直说,纱儿不会乱想的。”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可没有忘记勇毅侯夫妇的殷切叮咛,在皇宫中,即使不是太后一派、三名首辅的人,她还是要有提防之心,绝对不能轻易掏心掏肺。
“俞光的事,你应该有听说了吧?听闻皇上这几日心情极差,一连两天都没上朝,但呈奏的奏章却一迭迭的送到御书房去,想来多是为那日的事上奏……”如嫔忐忑抬头,看着时月纱年轻美丽的脸庞,“我在想,如今妹妹最为受宠,也许、也许可以在皇上退朝后,到御书房陪陪皇上,替他分忧解劳。”
“去御书房?”时月纱一愣。俞光的事她当然知道,这两、三天来,后宫传得可多了,所以这几日,靳成熙也没往她这里来。
她本来正把一切想得很美好,以为和他之间有突破了,他不再把她视为生子工具,没想到是这天外飞来的一件事,让他没再跨进她的寝宫一步。
但御书房是禁地,如嫔以为她是新妃就不知情吗?
不对,以如嫔的个性根本不会主动来找她,聪敏的她马上就想到如嫔是被派来的,难怪坐立难安、脸色苍白。
肯定是诚贵妃和夏皇后,是她们逼如嫔过来的,好怂恿她莽莽撞撞的去打扰靳成熙,如此一来惹火了靳成熙,她马上就会从新欢被打入冷宫吧?
瞧她静默不言,如嫔也紧张了,她僵硬的挤出一抹笑,“要是你不愿意,那只有姐姐去,只是姐姐己不受宠,要承受的怒火可能比刚进宫的新人要大,但为了皇上的健康、王朝的大业,姐姐也只能去了。”时月纱沉默了片刻,也想好了对策,“不,妹妹去。”闻言,如嫔大大的松了口气,“太好了!”
时月纱不懂,在如嫔或夏皇后、诚贵妃等人眼中,靳成熙会因为她走进御书房就迁怒吗?会吼她?还是就此不再临幸她?顶多就是摆出一张冷飕飕的俊脸给她看而己吧。
何况,他再怎么臭的脸她也看过了,她一点都不怕。
“不过,我要请如姐姐帮一点小忙,但别担心,姐姐不必进御书房的。”既是如此,如嫔再忐忑,也只能点头。
时月纱嫣然一笑,上前握住她的双手,“太好了,咱们动作得快一点,得在皇上退朝前先溜进御书房。”如嫔仍然点头,却不禁害怕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是她乱想还是她心里有鬼?怎么觉得在这一瞬间,卓兰和时月纱的笑脸竟合而为一了?
第5章(1)
金銮殿上,靳成熙身着一袭黄缎龙袍上早朝,他高坐龙椅上,见文武百官拱手一揖,齐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靳成熙正要听奏,没想到殿外突然来报,“太后到!”刚回宫就上朝,还真怕众人忘了她的存在。他嘲讽的想着。
夏太后手持龙头拐杖,一身雍容华贵的走进殿内,她身后还跟了多名太监、宫女,随即在两名宫女的扶持下拾阶而上,走到龙椅旁站定。
靳成熙也已起身,在宫女退至太后后方时,他走上前恭敬的道:“太后。”夏太后微微一笑,一手放上他的手臂,与他并肩站着,看着站在下方的文武百官齐声向她行礼请安,她笑得阖不拢嘴,这也是她上朝最享受的一刻。靳成熙随即命一旁的老太监给夏太后赐座。
她微笑点头,“哀家只是来关心一下国事,皇上就继续吧。”老太监搬来座椅,宫女在座椅上铺放软垫,让夏太后坐下听政后,再走到她身后站立。
“太后出宫持斋礼佛,为我王朝祈福,刚回宫就上朝关注国事,实在是我王朝的福气。”一名朝官上前奉承道。
“太后看似清瘦了些,请太后珍重玉体,勿因国事而轻忽健康。”接下来,一堆狗腿文武官员莫不二上前,口沫横飞,说的却全是无关国家大事,倒是对关切国事的夏太后赞不绝口,说她如何圣明又是如何仁慈。
靳成熙面无表情的听着,毫不怀疑最后三名首辅大臣也会赞誉一番。
果真,镇国公接着捧,上前拱手道:“太后心系国事政务,确是国家之福。”睿亲王看似微笑赞同,但心里想的却是:老太婆仗着夏家有扶持君王之恩,大摇大摆的上朝听政实在可笑,不过就是个妇道人家罢了。
勇毅候是武人,更不能认同女人参政,但表面功夫他知道自己也得做,“太后为了国家社稷,一回宫就上殿关切国政,臣都汗颜了。”夏太后被众人吹捧,心里愉快,但绝不会忘了她上朝听政的初衷,那就是好好糟蹋靳成熙。
她先看着众臣们,说道:“哀家多谢各位爱卿的关切与认同,哀家为了国家百姓,再辛苦也值得,只不过……”她话锋陡地一转,侧转身子,看向靳成熙,“国事繁重,皇上切莫因召了新妃便散漫不羁,延误国政,让先皇力行的“勤政爱民”四字成为空谈。”
“太后多心了,朕不曾因纳妃而延误国政。”
“是吗?怎么哀家听说朝震省免征官粮一事,弄得其他地方百姓怨声载道,也想比照办理?”她冷冷的丢出话来。
他无言驳斥,老太婆的消息真灵通。
“好在三大首辅处理得当,辛苦你们了。”说着,她又赞赏的看向三名首辅大臣。
三人立即上前拱手,异口同声道:“臣等本该竭尽所能辅佐皇上。”
“话是没错,不过皇上也该争气点,不能老是让臣子来帮君王收烂摊子啊。”夏太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说。
“儿臣谨遵太后教诲。”靳成熙再怎么不悦,也只能咬牙应道。不过等朝震省的地方官收了御令后,这事又有得吵了。
夏太后在心中冷笑,她就是要压制靳成熙,以行为举止告知他,这个王朝不是他一人的!
一个早朝,让靳成熙是一肚子闷火,一退朝,他即往御书房去,没想到尚未走到门口,就从半开的窗户看到时月纱笑盈盈的坐在里面。
秦公公则在门口转圈圈踱步,一见到主子,他胖胖脸蛋上就现出无奈,赶忙迎上前去。他今早处理别的事,没法子陪皇上早朝,想不到就遇到麻烦事了。“她是怎么回事?”靳成熙冷冷的瞪着杵在房内气定神闲的时月纱。
秦公公很歹命的低声说起缘由。
原来,时月纱竟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她与如嫔一起到御书房外,如嫔示意秦公公上前说话,怎知他一上前,时月纱马上自他身后溜进去,他急着请她走人,没想到她就是不走,结果他再看外面,如嫔主子竟也走人了,根本啥话也没跟他说。
靳成熙再看进窗内,齐聿站在时月纱右手边,显然是在盯着她,怕她擅自动桌上的奏折。此刻他的目光接触到齐聿的,齐聿先向他点头行礼,再低头看了坐着的时月纱,而后抬头看着他,尴尬的摇头,脸上同样——无奈。
秦公公又贴近靳成熙耳边,悄悄说了些话。
原来,时月纱竟然一副除非齐聿拉她、碰她,不然她是绝不会出去的态势,但她是皇上的妃子,齐聿怎么可能对她动手动脚?
靳成熙无法置信她竞敢赖皮至此,但他更不明白她是哪来的勇气,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了,他绷紧俊颜,走了进去。
时月纱正无聊到要打盹了呢,一见到靳成熙走进来,她眼睛倏地一亮。
“成……”不对,还有旁人在,她咽下到口的“熙”字,起身行礼,中规中矩的喊了声,“皇上吉祥。”她笑盈盈的看着他。算算时间,他们有三日未见了呢,感觉好久了。当然,前几日她脱到身无寸缕却被留在床上的糗事,是绝对不能提的,泄气啊!靳成熙也想到当日的事一一成熙,这真的是你要的吗?为了皇室的香火,行尸走肉般的行房吗?
那天,他突然转身离去,却并未漏看她一脸的惊愕。
她不知道,她的那句话狠狠的刺痛了他,心口沉重的痛楚让他几乎快要无法喘息。他要的能要吗?不要的又能撇开吗?他的莫可奈何太深、太重了!但更令他气恼的是,她不能也不该是说出这句话的人,她不可能那么懂他。
时月纱眉一挑。他是想到了什么?一张俊脸一下黑一下白,一下子又红,最后竟生气了!
“纱儿跟皇上真有默契,在这里遇见了。”她半开玩笑的道,也是想让他消消一把无明火。
她这话说得够蠢,脸皮够厚,更是可笑至极,大白天的,他不在金銮殿就是在御书房,两人何来默契之说?靳成熙难得傻眼。
齐聿跟秦公公更是瞠目结舌,一股笑意硬是在瞬间憋住。想不到兰妃还真敢睁眼说瞎话呢。
“你来这里做什么?”靳成熙神情恢复淡漠,对她可笑的说词没多做回应。倒是她这会儿起身,他才注意到她一袭粉嫩绸缎裙装外还套了件披风,显然要外出,但更令他不解的是他的目光缓缓往下落在她的手肘上,上面竟披挂着他的黑色披风?
她也看到他的目光了,但显然还不打算解释。
“纱儿来这里要替皇上分忧解劳啊”。她笑意盎然,一双美眸更是灿亮耀眼。
“朕不需要。”他边说边走回桌后坐下。
她也连忙跟上,“我是真心真意的想来陪伴,皇上就别小气了。”
“小气?!”他有听错吗?他瞪着她。
秦公公微微倒抽了口气,齐聿则浓眉一蹙,两人视线全落在她身上。
“是啊,让我关心一下,分忧解劳一下嘛,何必全部一肩扛?”她边说还边大刺刺的坐了下来。
靳成熙没再理会她,拿了奏折摊开来看。
时月纱头一歪,双眸认真地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没有多想,她伸出手抚摸他蹙起的眉心,可这其实是卓兰常做的动作一成熙,你又皱眉了,当心,很快变成小老头喔。
由于她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靳成熙没有防备,感受到她冰凉的手贴在他的额上,温柔的来回按揉,舒缓的感觉是那么熟悉,他没有拉开她的手,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纱儿知道皇上忧虑的事情很多,但每看奏章就皱眉,当心,很快就变成小老头喔。”她俏皮的说着。
他脸色倏地一变,突然用力扯掉她的手,又是一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这样的态度一点也没影响到她。
她笑着又道:“早知道你心情不好,来吧,我们出去走走。”她伸手将他面前的奏折又阖起来,起身就要将披风披到他身上。
但他立即跟着起身,低头瞪着身量仅到他胸口的她,“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抬头看着他,答非所问,“好吧,皇上想站着也行,这披风是我叫宫女到皇上寝宫去拿来的。”她努力踮高脚尖替他披上披风,再绑好系带。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冷飕飕的再问一次,一把扯下披风。
气氛瞬间凝滞,秦公公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瞄,齐聿仍静静看着她。
时月纱注视着靳成熙好一会儿才开口,“就是要跟你去骑马呀。”他冷酷的黑眸瞪着她。怎么会提到骑马?
她弯身捡起被他丢在地上的披风,再次为他披上、系好,动作熟练。
“这几天的事,纱儿都知道了。”她大大的明眸里盛满了不舍,“皇上肯定很闷、很恨、很气,骑骑马儿,很多烦恼都会消失……呃,不会消失,但至少能让心情舒服点,让脑袋清醒点的去想解决的方法,不是吗?”这是过去靳成熙透气纡压的方法,她的骑术更是他教的,也好在真正的时月纱从前仰慕能带兵征战的恭亲王,也练就了一身好骑术。
靳成熙瞠视着她。他愈来愈不懂她到底是谁了?这些话分明是他身为太子时曾跟卓兰说的,为什么她也说了出来?
才一失神,她已经拉住他的手,“走啊。”
那笑脸太灿烂、太甜美,太像卓兰,他竟然情不自禁的跟着她走了。“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很像某人。”齐聿看着时月纱拉着主子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开了口,随即也跟上前去,因为皇上的安全是他的责任。
秦公公也跟着点头,“是,气息纯真,太像某人,皇上才无法抵抗……”他也看着两位主子的背影出神,喃喃附和着。
由于皇宫后苑就有靳成熙专属的马厩,一会儿后,靳成熙与时月纱分别骑上一黑一白的骏马,齐聿则带着六名侍卫骑马跟随保护。
一行人从皇宫后门飞驰出宫,再直接从山径一路策马上山,似风奔驰半炷香后,就见山峰层峦迭翠、绵延不绝,在湛蓝天际陪衬下,景致一片壮阔,每当山风吹来,更是竹鸣阵阵。
抵达一片平坦高处,靳成熙拉着缰绳勒住骏马,时月纱也跟着停下马儿,与他并肩而立。
齐聿等随侍则勒马停在约五十步外,不去打扰两人。
时月纱痴然的目光看着高坐在马背上的靳成熙。他威武卓然,黑色披风随风飞扬,然而独处高峰上,他确实是高处不胜寒,一颗孤寂的心又有谁能抚慰?她静静相伴,没有说话,他则看着这大片风光美景,也没有说话。
直到一炷香时间过去,靳成熙的心绪沉淀下来,这才望向时月纱,也才发现她一直都看着他。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她露出微笑,那笑容里有包容、有了解、有鼓舞,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或虚伪。
他愈瞧她就愈不能自己,她太像卓兰,而他又太想念卓兰,那么他不如暂时饶了自己,放纵一下自己,由她抚慰他思念泛滥的孤寂之心,让他无尽的相思有个出口……他伸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的坐骑上,与他面对面。
时月纱怔愣无措,但明眸中也显现期待之光。他凝睇着她的眼神,像在看着卓兰,她心跳如擂鼓,不自觉的屏住呼息。
靳成熙伸出手,粗糙的指腹抚着她柔软的红唇,接着缓缓倾身低头,吻住她诱人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