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是啊!他确实是胆小,因为无法给她任何答案。
就算他自认为比她成熟,就算他才该是那个严格教导人的长辈,可是……他就是无法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
悠悠的叹了口气,毕震齐站起身,来到餐桌旁,餐桌上依然摆着晚餐,伸出手,摸了摸盘子。
温的?
这代表于悠等他等到方才才去睡觉……也许她认定今天他不会回来了,所以才决定不再等待。
你真是没用,毕震齐,难道不能强硬起来,面对她,再和她好好的谈一谈,聊聊关于她的感情问题?
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于悠为什么会对他有了爱情的想法,其实他可以很轻松的把这个问题解决,让两人再次恢复过去的快乐生活,但这一切都是他的犹豫和矛盾惹的祸。
想了想,毕震齐移动脚步,来到于悠的房门口,伸出的手放在门把上,瞬间停住动作。
他何尝不想念她?他何尝不思念与她谈天、抬杠的愉快日子?欸,他到底在搞什么?为何会被这么简单的小事困扰这么久?
他啊!真的想太多了。
放弃进去看她睡颜的冲动,他的心情豁然开朗。
明天是假日,他准备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和于悠好好的谈一谈。
他已经受够了和她玩猫躲老鼠的游戏……他是那只笨猫,而他的小悠……是可爱、古灵精怪的小白鼠。
“喝!”
顿悟的好心情在打开自己房门的下一秒再次飞散,毕震齐瞪大眼,因为惊慌而心跳加快。
“你回来了?”于悠面无表情的坐在床畔,露出令人发毛的冷淡笑容,直勾勾的盯着僵在门口的毕震齐。
他终于回来了!
这个胆小鬼躲了她快一个月,还乐此不疲,最好真的有对她感到这么害怕,最好真的对她的告白如此手足无措,逼得他只能想尽办法逃开。
爱一个人,有错吗?她的告白,她爱上他的事实,最好真的让他这么受到打击,哼!
“小……小悠?你……你怎么还没有睡?”毕震齐承认自己真的受到不小的惊吓,尤其原本认定她早该睡了,没想到竟然坐在他的床上等他。
“你没有回来,你觉得我会睡得着吗?会安心吗?”这不是白问的问题吗?这三年多来,哪一次他晚归时,她能安心的躺在床上睡觉?
“喔……对,我……我忘了。”他突然想起,这三年多来,无论他多么晚归,她一定都会坐在沙发上等他,又或者躺在沙发上,以极不安稳的姿态入眠,直到他回到家,才会抱她回她的房间。
也就是说,近一个月的逃避生活,虽然他少有面对她的机会,每每半夜才到家也没有遇到她,不是因为她终于回房睡觉,而是她知道他恐惧面对她,所以刻意把自己关在房里,避免他尴尬。
呃……毕震齐忍不住苦笑。
两人的行为举止,怎么看起来好像他比较不纯熟?好像他比她还幼稚?
“那……我已经到家了,你……你要不要回房休息?”
直到此刻他正视于悠时,才发现她的精神状况虽然不错,但是眼底有着淡淡的疲劳痕迹。
心中浮现内疚感,他知道是他害她如此劳累的,因为他的躲避,让她长时间的等待他回家,明知道她必须确定他平安的回家才能安心的入睡,他偏偏搞出这种行为……
于悠知道他在看她的脸蛋,但是她一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他立刻又回避她的眼睛。
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觉得好泄气,轻轻的叹了口气,“毕震……震齐,我爱上你的事,真的让你这么困扰吗?”
他在躲避她,对她视而不见,故意早出晚归,她不是不知道,但是以为时间久了之后,他能从慌乱中冷静下来,好好的思考她说的话。
结果呢?没有,他还是那副见她如见鬼的模样。
她爱他,有错吗?
“小悠,现在很晚了,我不觉得适合谈论这个话……”
“不,就现在说清楚,讲明白吧!否则不管我如何希望你正视我对你的感情,你也只会不断的闪避……这么做,你累,我也累。我向你告白,不是为了让你困扰,更不是为了让我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大。”
这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女人该说的话吗?这是一个小女人该有的成熟与理性吗?她会不会成熟得太快,突然变得懂事?她的这种行为,不是反而更加突显他的幼稚和胆小?
女人真是一种很可怕的动物,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可爱纯真的小女孩转变得连他都觉得陌生,像是一夕之间成为意想不到的大人。
“震齐,不要不说话,请把你的想法告诉我,你觉得我爱上你让你很困扰吗?”
感慨不断的毕震齐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她不再连名带姓的叫他,更不是以无理的口吻称呼他,而是……震齐……就他现在听来,她这么呼唤他,有些暧昧。
深吸一口气,他轻声的说:“老实说,我确实是觉得很困扰。”
于悠的眸子暗沉,觉得难过。
瞧见她受伤的眼神,他赶紧再开口,“不过不是因为你说爱上我的事,而是……我有错。”
第6章(2)
“你有错?”
“小悠,和你一起生活后,我不曾想过当你有一天长大,会开始对男人感到好奇,你会喜欢……我是说爱我,其实只是你错误的认知,因为我们生活在一块,你每天接触到的人都是我,理所当然会把和你最有接触的异性当成爱情的对象,这是错误的观念,是一种对感情的误解。”毕震齐镇定冷静的分析。
于悠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和阿德认识四年,算得上是好朋友,就算没有天天见面,起码一个星期见一次面,我就不曾认为自己对他有爱情的想法。”她不是那种会把爱情和亲情搞错的笨女孩,他休想拿这种可笑的理由说服她。
他怔怔的看着她,知道她口中的阿德是谁,那个家伙每个星期都会来找于悠一次,就算没有来找她,也会三天两头打电话和她聊天,那个家伙对于悠的喜欢,连他都感觉超级不爽。
“我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是一时的,因为在你最脆弱无助时,我陪在你的身边,所以你以为这是爱情。”毕震齐强调。
“我知道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陪在我的身边,你照顾我,把我当成家人,你对我很好,刚开始我也认为你之于我就像严父,又像个温柔的大哥哥,可是我发现自己会对你身边的女人感到嫉妒,当你和我谈论其他女人时,我会生气,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你会爱上其他女人,你会和其他女人结婚,我会难过……直到这种难受的感觉出现,我才确定自己爱上你了,这不是亲情间的感觉,而是爱情,我真的爱你,震齐。”于悠有条有理的解释。
他不禁傻眼,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
“所以请不要告诉我,我的想法是错误的,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说词,不要把我对你的感觉当成错误的认知,我是认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知道自己对你有什么感觉,这里,会痛。”她指着自己的胸口,坚定的望着他。
毕震齐哑口无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发现面对于悠时,能言善道的口才毫无用武之地。
“小悠,我……你……才十八岁。”他艰困的吞咽唾沫。
“你二十五岁,我们相差七岁,会很多吗?”很多情人相差的岁数都不只七岁,他计较这个?
“我……我是你的监护人,是你的家人。”他可以算是她的哥哥,就算被当成爸爸……
“二十岁之后,我就不再受你的监护,到时我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正确的说,我和你毫无血缘,就算成为情人,甚至谈恋爱、结婚,都没有任何影响。”
“感情这种东西,不能当成儿戏,有一天当你接触外面世界的机会多了,会遇到更多的人,身边会有无数的男人围绕,到时你就会知道自己对我的感情……”
“你现在说的话,才是把感情当成儿戏。震齐,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知道爱一个人的感受,就算未来我的身边出现其他男孩子,我也不会对他们动心,因为你先让我动心了。”
“小悠……”她强势得让他招架不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堵得无法思考。
她说的话,都没有错,但是以另一个角度来看,又全是错,他却找不到任何适当的字眼向她解释。
爱他,不对吗?对,爱他没有错,可是他……心情沉重的闭上眼,毕震齐重重的叹了口气。
“小悠,我也爱你,但那是对于亲人的爱情。”
于悠的身子僵住,静静的抬起头,望着他,感觉心口隐隐作痛。
“你记得吗?奶奶去世后,我只想着不要让你一个人孤单,所以决定成为你的监护人,那是因为我已经把你当成家人了。”睁开眼睛,他一脸歉疚的看着受到打击的于悠。“你说的没有错,等你二十岁后,我确实没有监护资格,但是无论有没有这层关系,对我来说,你依然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所以……其实你是为了报答奶奶的养育之恩,才出现在我的身边?”她说得好轻,几乎听不到。
不,不全然是。明知答案是否定的,明知她眼中浮现受伤,但是毕震齐仍然用力的点头,“是。”
“撇开奶奶的养育之恩不谈,经过这些年的相处,没有让你对我有任何一点的喜爱,将我当成毫无关系的女人,足以谈恋爱的对象?”于悠仍然有期盼,哪怕只有一丁点的感觉也好,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她会努力,努力让一丁点变成好多。
他充满歉意的与她相望,摇摇头,“除了家人的感觉之外,没有其他的。”
“所以……其实你很讨厌我爱上你?不只是困扰而已?”她冷静的开口,眼底却充满哀伤。
故作不在意的轻松态度,他迈开大步,来到她的眼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清朗的说:“其实我真的很讨厌你说爱上我的这种玩笑,困扰也是一定的,你看,你这么跟我讲,害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连说话都觉得好别扭。”
身子微微的颤抖,于悠垂下头,咬着唇,无法出声。
“我不喜欢年纪小的女朋友,年纪与我相当的女性和我比较合得来,尤其是女强人,和我一样有事业心,是最佳的选择。虽然年纪小的女朋友很不错,可是太年轻,总是想法幼稚,不够成熟,有时还会耍性子、闹脾气,我最受不了这种,最后可能会成为她的保母兼管家婆,又要教育,又要教导,还得忍受阴晴不定的个性,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可不要,我已经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在身边,哪还有心力再接受小女孩当情人?别闹了。”毕震齐的笑容不像是装出来的,态度十分认真。
于悠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疼痛、苦涩的滋味在胸口蔓延。
她的一切行为令他困扰,她的情感令他厌恶,他不会把她当成真正的女人看待,他永远只当她的家人,两人之间有一道跨越不了鸿沟。
痛苦变得麻木,痛彻心腑的滋味难熬,缓缓的抬起头,她流露出深情的目光。
她不是小女孩……小女孩也有长大的一天,她懂得什么叫做爱情,了解什么是爱人的滋味,更明了受伤心碎的悲伤,她不会永远是小女孩,不会永远长不大……她的爱情,在初成即碎灭;她的恋爱,在了解即失去。
他不要她的爱情,不要她爱他的心,他不懂她对他有什么样的感觉,他不懂他说的话令她受伤。
在爱情的路上,她初次向前踏,连快乐都不曾感受,便跌倒了。
“我……我懂了。”深吸一口气,于悠将到嘴边的话全数吞下,埋在心中。“这就是你再认真不过的答案?”
如果这是他要的,她会学习将对他的感情隐藏起来,学会对他只字不提,她将不再给他困扰,让他讨厌,令他厌烦。
爱一个人该如何做?她不懂,但是希望他能快乐,如果要她放弃对他的感情才能令他自在,那么她愿意放弃,永远只当他的家人,做他心目中那个不会长大的女孩,学会遗忘当个女人。
“是的,对我来说,妹妹,亲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当然只能如此,否则还能有什么答案?
但是,好奇怪,为什么他每一次的心跳都?喊着痛苦?
他不该陪着她一块不成熟,不该将她的儿戏当真,他必须是两人之中最为理智的那一方,因为他比她年长,他是她的依靠,他是她的亲人……
凝望那双坚定不已的眼眸,看着他面带笑容,神情温柔却毫无激 情,他确定了自己的定位,已经向她宣示自己该存在的角色,那么……她还能有什么坚持?她何苦再为难他?
于悠闭上眼,直到激 情的光芒自眼中消失,关起心房,将所有热情的话语一层一层的束缚,酸涩痛楚的感觉退散,能再次若无其事的面对他后,再次睁开眼。
她的眼底漠然,恢复以往他认识的那个女孩,那个小女人,那个只当他为单纯亲人的女人。
“确实如此,果然像你说的,我是有点不正常了,毕震齐,真是抱歉,我也不了解自己到底怎么了。”她笑得十分开怀,像个淘气顽皮的女孩,玩够了,玩腻了,便不再捉弄他。
“于悠……”面对她这种态度,他一时之间又变得不适应。
“四点了,瞧我和你聊这么久,我看你也累了,早点睡吧!”她笑望着他。
那个他熟悉的女孩又回来了,但是为何他感到不确定,彷佛眼前的她一点也不真实?
“晚安。”她笑说,站起身,走向房门。
“小悠……”因为莫名的惊慌,毕震齐急忙想要抓住她,然而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
房门被缓缓的关上,他僵在原地,眼神复杂。
他想做什么?想要拉住她?然后呢?他要和她说些什么?
某种连他都不懂的渴望让他伸出手,但是,他能安慰她吗?他能告诉她什么话?还是他要向她承认,方才自己所说的那些伤人言语全是骗人的?他一点也不觉得小女人是麻烦,其实不喜欢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人,他对女强人没兴趣?
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又有什么资格拉住她?有什么资格安慰她?
伤害她的人,是他;让她失望的人,是他;逼她放弃的人,也是他……到底他心中隐隐浮现的执着yu/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