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路上,他不断胡思乱想,心口一度冒出可能失去她的恐慌感,即使此刻已见到了她,仍余悸犹存。
“要住院我也很意外,本来只是想看看病就回家休息的,谁知道……”他的紧张在意半点不虚假,如此重视,教她心里感动不已,可未几,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等等,你刚刚说‘癌症’?”
他凝着她,以严肃神情给了她回答。
“不是啦,误会大了,呈‘炎’,发炎的炎。”她掩唇,莞尔窃笑的同时,也心疼他白受折腾了。
闻言,盛元湛却整个人呆住了。
是“炎”,不是“癌”?
她没有被死神威胁?她不会离他而去?
太好了……太好了!
他重重地吐了口气,胸臆间那仿佛被无形大掌紧紧掐住的心,顿时没了压力,舒展了。
“颂恩……”他双手握住她的手,垂首将额头抵在她手背上,低哑地唤她,吐露内心的脆弱。“你吓死我了!”
尤颂恩见他如此真情流露,连嗓音都有点颤抖,不禁也动容的红了眼眶。
“没事,医生说是肾脏发炎,治疗过就会好了。”她轻轻地抚摸他的头,用无比温柔的语气安抚他,内心感动不已。这男人啊,教她怎么能不爱他呢?
“那我来照顾你。”他自告奋勇,揽下这份看护工作。
感到窝心的她,不由得哂然一笑。
她想,不论发生什么事,她应该都无须恐慌,因为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她身边的!
“我妈会照顾我,她等等下班后会先回家帮我准备住院用品,晚点才来。”
“你妈妈还要上班啊,这样她会太累吧?”他顾虑道。
“也是……有你来轮流换班应该比较好。”她撒娇地瞅看他。“谢谢哦。”
“傻瓜,跟我谢什么?”他轻弹她鼻尖,怪她客套。“不过肾脏为什么会发炎?”他再倾身探触她额头,觉得体温还是稍高,眉心不禁蹙得更紧。
“憋尿憋出来的。”她心虚低头,嗫嚅地回答。
“憋……憋尿?”他提高分贝,觉得不可思议,无法想像怎么会有人憋尿憋出病来?“为什么要憋尿?”
“应该是这几天太忙,没时间休息,下意识就憋着……”尤颂恩声如蚊蚋地解释,已有挨骂的心理准备。
果然,盛元湛已经露出谴责的表情,责难地睨着她。
“这什么工作连休息都不行?”他不认同地皱眉,心疼之情涨满胸臆。“这么辛苦干脆别做了。”
“不做了你要养我哦?”尤颂恩抿着笑横睐向他。人虽然正不舒服,但听着他心疼呵护的话语,心情舒朗许多。
“我养你啊。”他脱口道,说出这话的同时,自己心里也讶然一悸,可须臾,脑子里浮现与尤颂恩一同生活的情景,不但不突兀、不排斥,还生出了向往和期待一一他益发肯定这是个正确的想法。
她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疼她安她照顾她是他的义务也是他的权利,他希望自己能让她永远保持着开朗与乐观,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工作累得住进医院,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
听他不假思索地就答应要养她,尤颂恩心口暖甜,嘴角弯弧更大,忍不住想着这是否有更深一层的涵义?
“还真的咧,要我当养在高塔里的公主吗?”她敬谢不敏地摇摇头。“我可待不住。”
“当公主不好吗?”他莞尔地敲她额头,有个男人愿意给承诺,担起爱护的责任,她居然露出那种“心领了”的表情。
“公主不都是娇柔软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吗?你看我哪里像了?”她还捻起莲花指装娇柔。
“在我心里,你是。”他小心翼翼地执起她手腕还打着点滴的柔荑,眼底流露着心疼。
尤颂恩唇畔绽开一抹笑靥。“那这一个礼拜我就先当个病公主好了。”
“为什么星一个礼拜?”他不解的问。
“医生说大概要住院一个礼拜。”她嘟起嘴说。
“要这么久?”
“嗯,发烧、头痛、腰酸、上厕所有障碍,虽然不会严重到危及生命,但坦白说,身体真的很不舒服。”她才这松口向他撒起娇来,把难受的感觉全都告诉他一一因为谈过几句话,他也没适才赶来时那样惊恐慌张了。
听了心疼,盛元湛皱眉叹息。
“真是的,你这病是自己招来的,以后不准这样糟蹋身体,知道吗?”他抚着她的发丝,口吻虽怪罪,但背后隐含了浓浓的心疼不舍。“你这身体,现在不只是自己的,也是我的。”
尤颂恩睨看他,瞧他一本正经的,可嘴里吐露的却是甜得教人晕醉的情话,教人更是难以招架。
“不敢了,我以后不敢再自找苦吃,也不会再让你紧张成这样。”她一副乖巧无辜的模样,瘪嘴说道,随即又噗哧一笑。“你刚刚那个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快挂了咧。”
现在再想起他方才进门时为她担心紧张的模样,好像她对他非常重要,她整颗心像浸在糖罐里,甜甜暖暖,被幸福笼罩。
她轻松玩笑,他却陡地绷起脸,神色瞬间凝肃如冰,冻结周遭空气。
“不要说这种话!”嗓音冷硬如铁。
“干么这么凶……”她被他骤变的严肃冷冽吓着,无辜嗫嚅。“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永远不要开这种玩笑。”他倾身捞起她,紧紧牢牢地抱住,感觉真实的拥有。
尤颂恩怔住了,他抱她抱得好紧,是那种他从没用过的力道,仿佛害怕就此失去她。
他没多说什么话,她却能感受他是打心底在恐惧。她不过说了句玩笑话,正常来讲,应该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才是啊,但他为什么这么失控?
“元湛……”被他抱痛了,她安抚地拍拍他背脊,温柔出声。“你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奇怪?”她又不是真的会娃掉。
她的轻柔声嗓渐渐消弭那翻涌的恐慌,盛元湛这才慢慢的放松力道,拉开彼此距离,直勾勾地望住她。
颂恩临时生病住院的意外状况,勾起他掩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他想起琬宁香消玉殒,将他们的感情硬生生截断。
而今,他好不容易找到能让他付出感情,真心喜爱的女人,也希望两人有完美的结局,所以很怕悲剧重演。
思及此,他眸底渗出了许久不见的忧郁,幽幽道出过往经历。
“我以前有一个女朋友……”他起了头,停顿一下,见她眨巴着大眼等待下文,于是续道:“我们交往了两年,可是在交往期间,她却检查出罹患了癌症……”
“嗄……”尤颂恩反应很直接,马上发出遗憾的声音。
“那场病来得又急又猛,就算我们积极面对病魔配合做治疗,到最后心力交瘁,还是无力回天,不可否认的,我沮丧了好一段时间,现在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听你忽然病了住院,心里恐慌的感觉忍也忍不住……”
听着他的说明,看着他心情低落,尤颂恩歉然地握紧他的手。
她明白,一个三十二岁的优秀男人一定有恋爱经验,可是她没想到他会有这样悲伤的经历,女朋友因病而逝,对他而言一定是很沉痛的打击一一现在她总算明白方才他听到她生病住院,为什么会那样超乎常理的紧张惶恐!
经历过失去,留有阴影是在所难免,可她刚刚还把挂不挂掉拿来开玩笑,难怪他会生气!
当时,他一定很伤心吧?他是怎么度过那样一段难熬的日子?一股心疼与同情在她心底漫开。
“对不起嘛,我不该开那种玩笑。”她将螓首枕向他的肩膀,撒娇道歉。
盛元湛叹息,疼安地拍抚她背脊。
这一次他是有点大惊小怪,但那也是太在意她的缘故。她呀,一定不知道自己在他心田扎根扎得有多深,他已经无法想像没有她的日子,若是她怎么了,他会崩溃的。
片刻,她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望住他。
“怎么了?”他纳闷她的大动作。
她霍地伸出食指,指着他鼻间。“你是不是还忘不掉你前女友?”
盛元湛一怔,坦白地答:“没有失忆怎么忘得掉?”
尤颂恩脸一垮,有点怅然,可是……他说的也没错,又不是失忆,怎么忘得掉?
要求他忘掉,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好吧,换个方式问。
“那你还爱着她吗?”她问得大方,但心里忐忑。
盛元湛摇摇头,想了想,解释道:“时间是疗伤的良药,有淡化的效力,我没有忘记她,但曾经有的感情已经淡化,称不上爱了。”
他说的是实话,不愿隐瞒她,只不过,始终没提她们长得像的事,因为己深爱着她,所以不敢冒险,怕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第8章(2)
尤颂恩瞅着他,望进他的眼睛里,想要确认他有没有一丝心虚,不过她瞅了半天,只看见清明澄澈的眼潭,没有半点心虚。
“不相信?”他皱眉问。
“相信。”她扬起一弯笑。只要他是爱着她的,那过去的事又何须计较呢?
他微勾嘴角,抚抚她脸颊。
“你要赶紧把病医好,健康起来,不要让爱你的人担心。”他不习惯看她病恹恹的,神采飞扬的样子才适合她。
“爱我的人……也包括你吗?”她顽皮地突然凑近他,鼻尖对鼻尖。
“还需要怀疑吗?”他加深笑容,低低的问。顺势衔吻住她的唇,轻轻柔柔地吮着柔嫩唇瓣,在医院病房这种很不浪漫的地点,冷冰冰又苍白,可却因为他们两情相悦而变得暖洋洋又甜蜜。
恋爱时的殷勤讨好固然令人愉悦,但病痛时的担忧怜惜、真情流露更加难能可贵啊!
经过一周的住院治疗,尤颂恩痊愈出院,之后只需要定期回诊追踪,不过,憋尿这种坏习惯得彻底改掉,否则日后复发的机率比一般人更高。
一周的看护工作,完全是由尤妈妈和盛元湛分工合作,轮流照顾,因为这样,尤妈妈不但认识了盛元湛,正好还可以藉此观察他。
姑且不论表现好坏与否,光是他肯每日报到,就己给了尤妈妈好印象。再加上他为了看顾尤颂恩,把必须进行的工作带到病房边照顾她边处理,还细心张罗尤颂恩的饮食,该忌讳的、有助益的,都特别留意;甚至连医生交代要测量病患尿量、观察颜色等事他都确实做到,完全不嫌脏……
这种种一切,就算是身为丈夫,也不一定能做到。因此,尤妈妈对他印象分数破表,满意得不得了,举双手双脚赞成两人交往。
患难见真情,如果说盛元湛和尤颂恩之前已是两心相许,那么现在感情更增添了厚度,不似一般浅薄,而尤颂恩也更加觉得盛元湛是值得依赖托付的好对象了。
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后,尤颂恩和盛元湛之间的互动比起之前更加频繁且亲密,也更加深入对方的生活。
深受尤妈妈信任的盛元湛,就像有了通行证,可以经常出入尤颂恩家。而尤颂恩平时不能在外过夜,但现在偶尔留宿在盛元湛家,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被妈妈骂到臭头。
盛元湛不只掳获尤妈妈的心,连尤颂恩的朋友们看过他对尤颂恩的宠爱和呵护,也都竖起大拇指。对她温馨接送不说,贴心探班连周遭同事们也沾光,大伙儿直赞尤颂恩运气好,眼光也好,才会找到这样的优质男人。
他们出双入对,盛世家具公司里,人人也都知道总监有了尤颂恩这么一个女朋友,也都明显感觉到他的改变。
以前的他寡言冷肃,要见到他的笑容,就像想看流星一样困难,要是工作上出了错,被他冷眼一瞪,细胞都不知吓死了多少个。但自从身边有了尤颂恩后,他变得和善好相处得多,那双眼睛,在恋爱光采的点缀下,少了忧郁,多了柔和,公司的气氛也不再那么沉闷紧绷。
众人都晓得,这是尤颂恩效应,她外向活泼,讨人喜欢,和稳重内敛的盛元湛正好互补,也相互影响,大家都相当看好他们。
时光匆匆,转眼就是三个多月过去,盛元湛和尤颂恩的恋情甜蜜依旧。
这段日子以来,由于销售商品本就是她的兴趣,再加上可以帮忙盛元湛,所以尤颂恩常在休假时来盛世家具一楼门市帮忙,适时地发挥她的销售长才,甚至曾经成功地卖出一组昂贵的小羊皮沙发、两组餐桌椅、三个电视柜……
知情的职员们无不刮目相看,连盛元湛都动起要挖角她的念头,所以她后来有空就会到展示门市帮忙。
这天,尤颂恩休假,盛元湛却不得空,于是她午后无事便又来到盛世帮忙,在门市待一阵子后,趁休息时间溜到盛元湛的办公室歇腿,正好他还在会议中,待在办公室不至于太影响他。
尤颂恩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休息,然后拿出来这儿之前去照相馆取回的照片欣赏。他们出游时拍了不少照片,之前都存在电脑里,直到前几天,她心血来潮地挑了好看的洗出来,今天取回,正好也可以让他瞧瞧。
她欣赏着,从中选出一张特别好看的合照,再放进方才在照相馆临时购买的相框,怀着要给他惊喜的心情,走到办公桌前寻了个位置放下,可收手时,意不小心碰掉了原先放着盛元湛全家福照的相框……
破裂声响随之响起,相框玻璃碎落一地。
“啊……糟了?”她忙不迭拾起,小心翼翼地处理玻璃,可没想到,相框里全家福照的下面,还有一张双人合照!尤颂恩纳闷地看着,一时之间以为是自己和盛元湛的合照。
“不对,我没有跟元湛拍过这张照片……”她咕哝着,拿近眼前瞧个仔细。
虽然,她没有照片中女人的纤瘦柔弱,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文静,但不可否认的,她们五官还真的很像……
“怎么会这么像?这女人是谁?元湛跟她是什么关系?”她满心困惑地看了又看,一团团疑云罩在她头顶,还衍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为什么会放着和其他女人的合照?
就在此时,盛元湛会议结束,返回办公室,秘书告知尤颂恩就在里头等待,他好心情地开门走进,特助余东望也尾随在后,通常会议结束之后,盛元湛会交代一些需办的事项。
“颂恩你来啦!”盛元湛轻快扬声,却看见她僵立在办公桌旁,手里似乎拿着照片在发呆。“怎么了?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尤颂恩这才回神转头,怔然地看向他。
“这张合照里的女生是谁?”她将照片转向,让他看。
盛元湛猛然一怔,像雕像一样瞬间被石化,而更神奇的是,连余东望也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