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的身手并非等闲之辈,其余二人吓得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曲袖风将金可儿拉了过来,护在身后,“你们还是赶快走吧!别再动歪脑筋了。”
两名流民赶紧去扶起倒在地上的伙伴想逃。
“慢着,”看他们并非十恶不赦之徒,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曲袖风于是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抛给其中一人,“这里有十两,够你们好好生活一段时日,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们要相信金员外、相信麒麟镇的衙门,他们绝对会照顾你们的。”
“这……”瞪着手里的银子,男人眼睛一亮,“这真的是要给我们的吗?”
“没错,拿去吧!先安顿好自己的妻儿。”
“谢谢、谢谢壮士。”三人连声道谢,拿了银子后便迅速离开了竹林。
“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她紧紧拽着他的外衫,发现这股阳刚的汗水味并不难闻。
他眯起眸望着她,“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先向我道谢,而不是质问我?”
“我……”金可儿噘起唇,难得害羞地睨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好吧!谢谢你。”
他又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到竹林来,没找护院保护吗?”
“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就一个人溜出来了。”她才不怕他去向她爹告状呢!
“原来你又一意孤行了。”他摇头,看来这就是她的本性。
“对,我是喜欢一意孤行,难道你打算要我爹训我一顿?”或许这男人就会记仇。
他摇摇头,“我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我送你回去吧!”
遇到刚刚那种事,若不是遇到他,她真的难以脱险,因而她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他一块回府。
可是她才走一步,脚踝传来的疼痛让她倒吸口冷气,“呃!”
“怎么了?”他发现她有异。
“没、没事……”她想佯装没事继续走,可是走不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你受伤了?”曲袖风走回去蹲在她面前,“上来吧!”
“你……”
“我背你回去。”
“那你的木头呢?”她看了眼那捆他千辛万苦扛下山的木头。
“先搁着,我晚点儿再来拿。”
听他这么说,金可儿只好羞怯的俯在他背上,让他背她回府。
路上,她忍不住问:“据我所知,咱们府中需要的柴火都是向人采买的,不需要你亲自上山砍伐。”
“那些不是要当柴火烧,那可是上等的木头。”他捺着性子回应她,“那叫云橹木,用来做书柜非常好,书册绝不会被虫蛀蚀。”
金可儿想起自己要求他做的书柜,“是为我做的吗?”
“对。”
“你真的还记得我所有的要求?”她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记得,只要我放在心底就不会忘记。”
金可儿不禁愕然,也发现才不过几天她对他渐渐有了不同的看法。
“你这阵子都要上山砍这种云橹木吗?”她看得出来那些木头很重,他既然这么讨厌她,又何必为她做这些。
“已经够了,应该不用再去了。”
“你……你其实不必这样,反正我在你心底只是个不值得爱的女人,何必这么麻烦。”她怎么都忘不了他当初讥讽的话语。
“我只是尽本分打算在离开前完成你所交付的事情,请小姐别多想了。”云淡风轻的话语中不带半丝情感,让金可儿内心掀起一阵苦涩。
“到底为了什么?你要这样误解我!”她重重捶着他的背。
原本可以不在意他的想法,就算他拿她当轻浮的女人看她也不想解释,可是现在……她却会因为他奚落的语气感到浑身疼痛!
“我误解你了?”他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激动,不由震住。
“我从来都没有心上人,为何你不想听我解释,只知道一味的批评我,说真的我受不了了。还有,我想你也不是心甘情愿做书柜给我,就不必花工夫了。”
他愈是漠冷,她的心口就愈不舒服,而且一次比一次严重。
“我……”曲袖风眉宇轻拧,想想她说的并没错,从头到尾他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只不过现在再追究那些已无意义,并不会改变他要离开的事实。
“或许是我错,但我为你做书柜是出于真心,希望在我离开之前可以——”
“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离开’这两个字了。”金可儿的小手抓着他的肩头,“我知道你恨不得现在就走,对不对?”
丢下这话,金瓦儿挣扎着从他的背上跳下来,一拐拐的直往府邸走去。
曲袖风茫然了,也不懂她为何要这么说?他离开之后对他俩都有好处不是吗?
“我本就要离开,说与不说都一样。”他在她背后道。
“你……你怎么就会顶我呢?”她止住步子,回头瞪着他那双深邃的眼。
“小姐,我并不是顶你,只是做下人的难道就不可以说实话?”
“你是下人吗?”明明是一个想遗弃她的男人才逼不得已当起下人,现在竟然口口声声把下人放在嘴上!
“目前我是。”
“一个下人可以一下子拿出十两银子送给那些人,我真的很怀疑,你在来我们家之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本想忍住不问,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不管之前或是之后,我都只是我。”他不想说太多。
“依旧不愿说?虽然你向我父亲退了婚,但是你可徵求过我的同意?倘若你这么讨厌我,是否该事先告诉我?”她气他的自私,好像只要与她爹商量好了,就算把她卖了都无所谓!
发现她眼角渲染的泪影,曲袖风心口不免一撞,半晌后才说:“我以为你不会反对,你又怎会愿意委身给一个你讨厌的男人?”
她蹙起柳眉,“为何你总是自以为是?真以为我嫌弃你?其实我只是无法接受你的态度与脾气,并不——”她突然噤了声。
曲袖风试探性地替她说了,“并不是不喜欢我,对吗?”
“这……”金可儿错愕的捂着嘴儿,“你……你别胡说。”
“算了,我不想与小姐争执,当初没经过你的同意是我不对,但因为你不在府中,我只好让老爷作主了。”
既然她不愿让他背,他便回头扛起木头,迳自朝金府后门走去。
一路上他仔细听闻身后一跛跛的脚步声,刻意放慢脚步等着她,只是两人不再交谈。
此刻曲袖风的心情被她惹得异常混乱,他曾喜欢过她……喜欢她小时候可爱天真的笑容,当时也幻想着长大后要娶她为妻。
可是,当他长大成人,却听见关于她的许许多多传言,打碎了他的梦、也毁了他对她多年的美丽绮想……而本以为多年不见,他再见到她不会有任何感觉,但不能否认的,她长大后出落得美若芙蓉、艳冠桃李,不时勾摄他的目光和心魂,他得费极大的工夫才能抗拒她对他的诱惑与影响力……
走在他身后的金可儿不时看着他的背影,发现扛着重重木块的他已是汗流浃背,汗水甚至渗透过他的衣衫,服贴在他身上。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觉得好酸,像有股无力感在侵蚀自己的心窝!
他不了解这阵子她足不出户,都待在房间内思考着未来,是受了谁的影响;他不明白每每他说“你应该不会反对退婚”这话让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如果是其他人,她或许不会在意,甚至一笑置之,但是对象是他……娘亲自为她挑选的丈夫人选,可他却一点儿都不了解她。
更无法理解的是,她居然会因为他的喜怒哀乐而牵动情绪,甚至被他那亦正亦邪的模样给吸引,见了他会心跳加速,闻着充满他汗味的衣裳,她的一颗心更是蠢动不已……’
难道这就是她自作孽?
第3章(1)
秋末了,天空飘来霏霏细雨,落在杏红色的枫叶上,水枫园是麒麟镇上最美的一处景点,园内有一潭碧波如镜的枫叶池,池边围绕着枫树倒映在水面上,形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金可儿此刻就站在枫叶池边,望着不停飘落的细雨,也不知道究竟是下了几天的雨。今天晌午时雨终于停了,她让海棠陪她出来走走,可万万没想到现在又飘起雨丝!
躲在浓密的枫树下,头顶着把油纸伞,但穿过枫叶的水珠愈来愈大,一颗颗落在伞上,海棠真怕这把伞会承受不住。
“小姐,雨好像愈下愈大了!”海棠看着天空,“怎么都没有人来接咱们呢?”
“我爹忙,我也没告诉他我出来了。”最近爹忙着要救济那些流民,正在准备放粮的事,她不想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去烦他。
“是呀!我们根本没禀报老爷就出来了。”海棠叹口气,“那也只好继续等着了,不过就算老爷不知情,柳伯也该知道,他应该派曲袖风来接我们。”
“你说曲袖风?”一听见这名字,金可儿的背脊不自觉的挺直。
“对,他可是我们府中最能干的下人,有时候我们忙不过来,他就算再忙都会过来帮忙,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尽管附近没人,海棠还是压低声音凑近金可儿耳边说:“我还听说他是玉石珍珠大业的富商,经手的宝石不计其数,不过对这件事大伙都不敢多问。”
“玉石富商?”金可儿这下更震惊了,但无凭无据的言论,她是不会随便相信,“这是谁说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千万别胡乱跟着起哄造谣。”
“不是造谣,说这消息的人就是隔壁村净水湖边以小舟载客的老张,他说曲袖风曾搭过他的船,当时他身边跟着好几名手下,后来才辗转得知他原来就是秀水镇曲家玉石的大当家。”
最近小姐的表现一直是闷闷的,极少走出房间之外,饭吃的也不多,没想到这话题可以引来小姐的兴趣,于是海棠愈说愈起劲儿了。
“这……”金可儿秀眉轻锁,半晌才回过神,“这是真的?”
“当然了。”
海棠才说到这儿,突见金府下人阿义领着轿往这里过来,“小姐,您没淋湿吧?”
“没有。”金可儿摇摇头,“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曲袖风拜托我们过来的,柳伯原本派他过来,但是他忙得抽不开身。”阿义说道。
“好吧!送我回府。”金可儿立即上了轿,让轿夫送回府中。
说也奇怪,轿子才刚进金府雨就停了。
金可儿下了轿后便问阿义,“曲袖风呢?”
“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他这几天在忙什么,您要我派人去找他吗?”阿义恭敬地回道。
“不必了,我要回房了。”虽然想见见他,可是把他叫来了,看见他那张高傲的脸又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要直接问他是不是玉石富商?
回到屋里,她拿起医书,想借此忘了那些纷扰的事,可是才不一会儿工夫就听见外头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
搁下书册她往外走去,瞧见几名下人扛着一只木柜朝这里走来。
“你们做什么?”金可儿扬声问道。
“小姐,这是曲袖风为您做的书柜,我们可以搬进去吗?”下人微喘的问道。
“好,小心点。”看他们搬得气喘吁吁的,她有点儿怀疑地问:“这书柜很重吗?”
“当然重了,这可是云橹木做成的,保证可用一百年。”将书柜搬进屋子里摆放好后,下人很诧异地看着墙面,“天,竟然刚刚好呢!”
金可儿也发现了,这书柜刚刚好嵌进这片墙内,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没想到他度量得如此精准,还记得当时她还故意分散他的心神,可他居然丝毫不受影响。
看着眼前的书柜,上面有细竹编成的纹路,下头也有简单的雕刻,完完全全依照她当时的要求去做,可见费了不少工夫……她走上前抚摸着,隐隐闻到木头的香气,她忍不住想像曲袖风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做这木柜的?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已微微泛红。
她永远记得……这只是他想完成她所交付的最后一个任务,根本无关其他。
“真不敢相信他会跑到山上找云橹木,这种木头非常稀有,不是轻易可以找到的呀!”下人喃喃道。
“他人在哪儿?”她梗着嗓问。
“应该是回他房里了。”
她敛眉想了想,接着快步走出房间,打算去找曲袖风。
“小姐,您要去哪儿?”海棠正好端来热汤,想让小姐取取暖,却看见她走了出来。
“我去去就回来,你别跟着我。”金可儿随即转向下人房。
到了他的房间外,她深吸口气,然后上前敲敲门,“曲袖风,你在吗?”
“等等,我马上来。”他刚才忙得全身是汗,到后面冲个凉,还没穿上外衫呢!
套上衣服后他立刻将门打开,一见是她,他眼底掠过一丝诧异,“小姐,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找你。”她见他挡在门口,于是问:“不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吗?”
“我这里没有茶。”他直接拒绝。
“那没关系,我可以进去坐坐吧?”她柔柔一笑,不经他同意迳自往屋里走。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来到下人房,但是这次她却特别用心观察这里的一切——
简单的摆设,一张单人床、一张桌、两张椅,以及一个简单的框子,看似该有的都有了,但却湿得寒伧。
“在这里还住得惯吗?”她扬起脸,发现他一直站着,“怎么不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难得见她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说话,他只好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第3章(2)
“我想问你,你在来我们府邸之前是做什么的?”她认真地问道。
“你问过这事,我还是一样的答案。”他的眉心轻锁。
“本来我也没兴趣,不过我今日听到一个传闻,你……是玉石买卖的当家,对吧?”金可儿想证实这个传言。
“那是我们曲家的家业,我只是承袭父业罢了。”既然她已听说,他也没必要隐瞒。
“我爹知道吗?”她轻锁眉宇望着他。
“知道。”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我过去做过什么和现在并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是没有关系,只是让我很难过。”她伤心的是,他竟然为了解除与她的婚约,情愿舍下当家的身份,放下身段来他们家干粗活。
这不就表示只要可以退婚,他任何委屈都能接受?
“小姐……”看她那副落寞的表情,他的心口莫名一束。
“关于你对我有心上人的误解我就不问了,但我想知道为何你会认为成亲后就不能上战场?如果我愿意让你去,你还要退婚吗?”她不确定自己这句问话是试探还是真心想问。
“什么?”他一震。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你只须老实回答。”金可儿就是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