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齐若馨。”他目光真挚的望进她哀伤的眼里,“是那个即使怀疑我是叛党逆贼甚至利用了你,还依旧为了救我,愿意牺牲生命,不顾危险的女子,我那些渺小的自尊与骄傲,和你对我的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还好现在还来得及,来得及向你表达我的后悔与自责,来得及请求你的谅解。”
“那根本是我一时冲动,我才不会为了你而牺牲我自己!”她一口否认,眼里固执的光芒却渐渐减弱,“还有,你不必请求我,因为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因为我把你伤得太重了吗?”雷利觉紧握了一下拳头后,倏地放开,毅然伸出一手,坚定的握住她不住痉挛的纤细手腕,“我知道解释也好,自我辩解也好,都无法消除我这段日子带给你的悲伤,是我害你不断流泪,是我让你心碎,是我没有实现对你的承诺,所以我应该遭受最严厉的处罚,你就给我这个机会,让你发泄你的恨意,让你惩治我对我们感情的背叛。”
“你以为这么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可抹杀你那些无情的话语?还说什么会保护我,会一辈子对我好,说什么你的心永远不会变……”她眼里的恨意不断的加深,然后心痛的泪水也随着恨意宣泄出来。“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即使到死,这份恨意也不会随之消失,所以我不要嫁给你,我不要我不要……”
齐若馨想要挣脱他的掌握,但他却带着温柔的力量将她握得牢牢的,用满眼的深情目光定定锁住她的泪眼。
“对不起,可是……我不会放开你,差一点,我就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失去你,我怎么还能放开你?如果放开你,可以让你更快乐,更幸福,我一定会放开。”
“那你就放开……”
“然而我却知道,如果我现在放开了,留给我们彼此的,会是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你的眼里不会再有笑容,你的心里也不会再有阳光。”
“你怎么如此自大?谁说我没有你不行了?我要嫁的是朝廷重臣,是全龙溪国最聪明的人!可是你呢?你只是个草莽山贼,粗鲁无礼,还很莫名其妙,心志不坚!我只要看到你,就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你知道我有多讨厌自己哭吗?”
她用手背擦去泪水,依旧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站在你面前的这个草莽山贼,他的确有许多缺点,有他的懦弱和自私,有他的愚蠢和自大,可是他还是要对你说,对于他而言,从来就只有一个人在心里,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雷利觉手腕用力,逐渐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她想要挣扎抗拒,可是他的眼睛,那双可以吸进灵魂的眼睛……如过去一样闪烁出夺人的光芒。
他的确是她唯一的爱人,然而……她可以相信他吗?他的反复无常,和他那些在意身份地位的话语,还留在她的心底,不曾抹去。
“谢谢你爱他,谢谢你不论他是怎样的混蛋,却还是愿意把他摆在你的心里,他真的不配得到你那么高贵那么深厚的爱,然而就算不配又如何?就算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是出身草莽的山贼又如何?重要的就是你爱他,而他也爱你,倾其一生都只会爱你一个。”
齐若馨本来以为自己的心固若金汤,本来以为他的任何花言巧语都无法打动她了,他曾经将她伤得那么深,那么痛,她早在心里发过誓,要恨他到底!
可是,可是为何会动摇了呢?为什么看着他深邃的双眸,看着他坚毅的脸庞,看着他眼睛里那抹让她颤抖的专注……她就还是思绪模糊,神智开始不清了呢?
“我心爱的公主,如果我无法来到你的世界,你也无法来到我的世界,又有什么关系?我居然没有早点想到……世界是人创造的,我们可以共同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那不就行了吗?”他说得自信飞扬,斩钉截铁。
“可是你知道,已经破碎了的东西,又怎么会愈合?如果有一天,你突然间又用什么身份地位为借口,又再要离开我呢?”她从来就不是真正坚强的人,在她的心里,有着她的孤寂和胆小,她高高在上,可也高处不胜寒。
“我第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可以完全的做自己,不是龙溪国的平阳公主,也不是个厉害的巫蛊师,且不需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维持应有的仪态……然而,这些都被你一手摧毁了,你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龙溪国的公主!”两行清泪滑下眼眶,她哭出了内心的悲哀。
“所以都是我的错!”他平静的声音里却蕴含着深沉的情感。“你把那么珍贵的心放在我的手中,我却丝毫不知珍惜,我知道要你再度信任我,是多么困难,但我不能因为困难,就不去争取与尝试。”
她默默摇头,依旧固执地闭紧双唇。
“你说破碎了的东西,不可能愈合了吗?”一抹温暖人心的笑意在他嘴角缓缓浮现,“有办法的,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能愈合。”
雷利觉一手牢牢握住她的手,摊开另一手的掌心在她面前。
齐若馨情不自禁地望向他的手掌,然后倒抽一口冷气。
“我记得,我已经摔碎了它……”她颤抖的用手指轻抚过发簪上崭新的珠花。与她曾经佩戴过的那个一模一样,“你买了个新的吗?”这个珠花发簪,与他曾经送给她,却被她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知道吗?原来珠花是用细绳将珍珠一颗颗串起来的,所以只要将散落一地的珍珠拾起来,再用细绳串好,它就会得到重生。”他小心翼翼的将珠花放在她的手心里,眼角边闪过一抹晶莹的光芒。
“你……你亲手串好它的?”齐若馨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审视着他那张充满诚恳与信心的脸庞。
“当然,我还请了工匠帮忙,将珠花再固定到发簪上。”他带着笑意的眼里也是一抹深情。“希望有一天,我会有机会将它再送给你,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会来抢婚,不过也许……在心底深处,我一直不曾忘记自己对你的承诺,不曾忘记一分一毫我对你的感情。”
“雷利觉,你这个胆小鬼!”她眼里突然狂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知道吗?如果你要抢婚的话,可是要经历生死考验的。”
“这样才公平,你为了我,经历了生死的考验,我作为男人,可不能再落于你的身后了!”他看着她颤抖手心里的发簪,轻柔低语。“我可以帮你把发簪再次戴上了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答应你……”
“那么就先把发簪留在你那里。”雷利觉手腕一抖,轻而易举却又深情无比的将她整个拉进了他的怀抱。
“现在,你不需要答应,等我向你证明了我的爱,你再让我为你戴上,我已经做好准备,什么生死考验我都不怕,因为我拥有你的爱。”
“自大狂!谁说爱你了……”虽然还是在挣扎,然而她的身体却有了自己的意志,靠紧了他结实的身躯。
“你这么自说自话,实在是有够讨厌的。”眼泪不断淌下,可是她原本晦暗的心却在渐渐放晴。
“那你就讨厌我吧,恨我吧,我任凭处置,好不好?”拥紧了她纤细的身体,他温柔的语气也不禁有些哽咽。“只是,我再也不会让你哭泣了,我用燕云寨,用我师傅的名声,用我的自尊与骄傲向你发誓。”
“谁知道你的师傅是谁啊……”齐若馨伸出手去,回抱住他壮硕的身躯,“以为这样我就会信任你吗?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
“你不必相信我,我会做给你看,用一辈子的时间。”雷利觉内心狂喜无比,更是充满了感激与对她的满满爱意。
差一点,他就真的失去她了……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将她拥进自己的身体里。
“好吧,雷利觉,你刚才不是说要我惩罚你吗?我想到了最好的惩罚方式,就是让你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你对我的爱,如果你再敢欺负我分毫,我就判你大敬之罪,要你好看!”
齐若馨投降了,向她自己心底对他那无法割舍的爱意投降。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运,谁让她一贯颐指气使,谁让她一贯横行霸道……才会栽在这个恶劣男人手里。
他们相抱的模样吓坏了一旁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神殿祭祀,宦官女官,宫女侍卫……全都瞪大双眸,额冒冷汗,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是皇上不走,他们又怎么能先走?
但这样的场面也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哪朝哪代,会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发生?
公主出嫁的祈福仪式,公主却与另一个男子,在祭坛前忘乎所以的亲密拥抱!
这根本就是朝廷里最大的灾难……可是,他们那伟大的君主可并不是这样想的,眨动他那双邪肆诡谲的双眸,看得津津有味,兴致十足。
“看来,公主答应了你的请求,那……”突然间,龙御天带着坏心的笑容,打断了情人间温馨的场面。
雷利觉和齐若馨暂时从他们的世界里抬起头,看向那个主导一切的男子。
“刚才所说的生死考验——”龙御天无辜的扬起层,“皇姐,朕想到一绝妙的点子,你看怎么样?”
齐若馨抬眼扫过自己心爱的男子,巧笑着噘起嘴角,“但凭皇上做主。”让她那么伤心难过,当然还是需要一些惩罚的咯,她好歹也是皇家公主不是吗?而且她相信,她的这个皇帝弟弟,绝对会以她的幸福为第一考量,不然她也不会答应假意嫁给宇文浩,再在神殿上试探雷利觉的心意。
虽然,她当时并不是那么的有自信,认为他一定会出来抢婚就是了……
“不管是怎样的生死考验,属下都甘愿接受,请皇上下旨!”雷利觉洒脱地说出这句话,目光里满是自信与锐气。
那一刻,齐若馨仿佛看到了一年多前,她被困山谷时,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黑衣男子。
雷利觉,他虽然浑身上下都是缺点,但也有过让她心动的时刻啊!
“雷利觉,在你有生之年,都要对平阳公主不离不弃,生死与共。”龙御天站在皇座上,朗声说道,“这个考验的期限是一生一世,直到你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才算完结。”
龙御天笑得得意洋洋,如此这般的生死考验,也只有他这样的英明君王才能想得出,虽然有点便宜雷利觉……不过,他似乎也有将情况搞得复杂与惊险的嫌疑。既隐瞒了李瀚的死讯,其实也没必要一定要在如此隆重盛大的场合,试探雷利觉的真心……所以,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谁让他那个对任何男子都非常不屑的皇姐,偏偏就喜欢上了这小子呢?
尾声
洛安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地行驶着,驾车的是个年轻男子,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悠闲地哼着小曲。
“相公,城门就要关了,你能不能加快速度?”车帘掀开后,一位英姿飒爽的美貌妇人,露出一脸不耐,看向正在驾车的男子。
“娘子,就算城门关闭,又有何妨?”男子回头对着妻子粲然一笑,斗笠下的一双深邃的眼眸熠熠生辉。“上一次,我们不也是城门紧闭的时刻一起入城的?”
“还提上一次?那也算一起?我跟你后面那么久,你竟然都不曾发现我的存在!”这对年轻夫妻,竟是新婚不久的雷利觉与齐若馨,他们不在璘阳城里享受荣华富贵,也不在燕云寨里过着惬意生活,跑来洛安城干什么?
“只怪娘子你的隐身术如此了得,也只怪当时我失魂落魄,思念着娘子,却不知道思念之人,其实就在身边。”雷利觉抬起斗笠,露出了他深刻刚毅的面容。
“那时就算被你发现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会顾忌着我的公主身份,而离我远远的,如果不是你那么迂腐的想法,我们也不会白白各自伤心了那么久!”齐若馨嘟起嘴角。“想当时,我替你挡掉了多少巫蛊的攻击,可是你却浑然未觉。”两年前攻占洛安城一役,她瞒着雷利觉暗中保护他,直到战事结束,才悄然离开。
雷利觉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到身旁。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他坦然接受她的指责,也坦然说出他的誓言。
齐若馨笑容得意的来到他身旁。“怕李瀚会对我不利?还是坚持要为你那个结拜的叛贼哥哥报仇?说好了,这次如果真的找到李瀚那奸贼,一定要让我和他好好的干上一架!”
“娘子,你好久不用巫蛊之术,确定没有手生?”雷利觉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咧嘴一笑,“不过我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我有没有告诉你,一个月前我接到师傅的消息,说是李瀚这个大魔头,在一年多前便身染一种恶疾,不治身亡了。”
“什么?那皇上怎么会说,得到了李瀚在洛安出没的消息?你干嘛还同我一起偷溜出宫?”齐若馨的脸颊倏地一红,却还是乖乖地靠紧夫君的怀抱里,但立刻又瞪大杏眸睨着他。“你师傅是谁,他的消息难道比朝廷的还可靠?如若李瀚已死,我那个皇帝弟弟为何还要通缉他?”
“我师傅是无须子。”
“无须子!就是曾经担任过神殿大祭司,龙溪国最伟大的巫蛊师无须子?你怎么会认识他的?我年幼时也是在宫里向他学习的巫蛊术,但他后来云游四海退隐山林去了,就再也没有得到过他半点消息……”她愕然地推开他的胸膛,“好啊,你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雷利觉,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你没有问起过啊……”他一脸无辜地张大眼,再度伸手,不容她抗拒地拉进他的胸前,牢牢握住她的纤腰,“我以前闯荡江湖时,偶然与他老人家相遇,他见我才智出众,就开始教导我学习奇门排阵之法,不过,每次只有他找得到我,我却从来不知去哪里寻找他老人家。”
“难怪你会布那些远古失传的阵法……”齐若馨不悦的拧紧眉,“他既然会那些远古阵法,为何不教给我呢?居然教会了你这个山贼!”
“看来我们真是天生的缘分。”雷利觉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