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利觉微微眯起双眸,他犀利的眼神射向了倒在地上、名叫李瀚的男子。
“小心。”当齐若馨蹲下身体去查看对方伤势时,雷利觉出声警告后,本能的策动坐骑奔向他们缠斗之处——这天真的公子哥又中了敌人的计谋!
之前还显得奄奄一息的李瀚突然间无比矫捷的坐起身,在齐若馨靠近的刹那,一道刺眼的金黄亮光从他左手食指上发出,准确地击中齐若馨的左侧肩膀。
随即,李瀚的右手上多出了一把匕首,狠辣而迅捷地往齐若馨的心脏部位直刺而去。
雷利觉在那一刻策马赶到,手中长剑划空而过,大力挡开了李瀚的匕首,剑锋掠过后,又向李瀚攻击而出。
李瀚右手一扬,无数毒虫向他袭击而来。
被击中的齐若馨缓过神后,再度运用火蛊将攻击雷利觉的毒虫全部烧死,可是她刚念完咒语后,一口鲜血就喷涌而出。
“上马。”雷利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一棵高大的树木。
“你怎么样?”他一边施展轻功,一边询问她的伤势。
齐若馨闭紧已经变成灰色的嘴唇摇头,血水正涌向她的喉间,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吐血不止。
同时,她脸色惨白地回头看向追赶而来的李瀚。
夜色里,李瀚那双媲美地狱使者的双眸,散发出如鬼火般的冷光,而他正念动咒语,准备攻击。
索魂蛊——他要施展只有第一流的巫蛊师,才能施展的终极巫蛊术,以她现在虚弱的体力根本无法抵挡,而她也很有可能会连累到救她的男子!
没有时间犹豫,她还是要放手一搏,如果以索魂蛊对付索魂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齐若馨提起最后一口真气,施展隐遁术让他们隐形的刹那,也用自己的鲜血在手心里汇下一道索魂符。
一年多前,龙御天曾经用这道符咒,拯救了整个龙溪国还有他最心爱的女人。
然而使用这道符的人,如若没有天罡正气的庇佑、不是上天选中之人,也可能会因此将自己的灵魂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雷利觉感觉到她全身不住的痉挛,于是低头关切的望向她,“小兄弟,你一定要挺住,以我雷利觉的轻功,还没有什么人可以追得上……”
齐若馨看了他一眼,从她虚弱的双眸里散发出的光芒震撼了雷利觉,那是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还有对死亡了决绝,以及不顾一切的信念。
“你要干什么?”莫名的,他全身掠过一股让人颤抖的寒气。
她一手紧紧抓住雷利觉的身体,侧转过身去面对着后方追赶着的李瀚,向他伸出了右手掌心。
雷利觉只看到两股刺痛人眼的蓝光在半空中相互击中,散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七彩光芒,而后一般巨大的冲力向着他的胸口猛撞过来,让他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当他陷入一片黑暗前,他唯一记得的是自己抱紧了怀里的男子。
齐若馨突地睁开酸涩的双眼,全身不住发冷地打着冷颤。
索魂蛊,她第一次看到那样强大的索魂蛊,刹那间就毁灭了天地万物,也将她的神智整个撞飞。
此刻,她所在的冰冷地方又是哪里?地狱吗?右手边传来一丝丝的温暖,她往那边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一旁生起柴火。
“这里是……哪里?”为何她连说话都会如此气若游丝?
“你醒了。”雷利觉那张充满男性气概的脸庞,还有他映衬着火光的明亮双眸在她眼前放大,“是个颇为隐蔽的山洞,暂时应该没有人会找来……”
“你有中了李瀚的追踪蛊吗?”齐若馨心里一惊,着急地想要支起身,却徒然失败,肩膀处一阵钻心的刺痛让她几乎再度晕厥。
“你的肩胛骨断裂,不要随便乱动!”他飞快地来到她身边,点了她肩膀上两个穴道。
“你干什么?”齐若馨眨动泛着水气的眼,对他怒目相向。
“这样可以帮你止痛。”此时此刻,他的嘴角竟还带着一抹笑意,“作为一名厉害的巫蛊师,你怎么连解穴都不会?”
“很奇怪吗?我又不是神仙,不可能什么都会,我学的是巫蛊卜筮之术,没学过武功,怎么会解穴?”她俏脸一红,同时感觉到肩膀处的疼痛果然减轻了下来。
“脸红什么?”雷利觉皱了下眉头,双眼里流露出继续戏谑。
“为何我总觉得你像个大姑娘似的扭捏?”
“谁脸红了?”齐若馨立即粗声反驳,“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吗?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到底有没有中了李瀚的追踪蛊?他的巫蛊之术厉害得很,施蛊的手段绝对不下于我!”
“我既然可以发现你的金蚕,难道还会中了他的蛊术?”他不屑地丢给她一记白眼。
“放心吧,我虽然不会施蛊,但防蛊的一些本事还是有的,不像某人,除了法术厉害之外,其他都天真得很……你居然没有看出他是假装中招,还去靠近他,真是……”
“你说够了没有,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随意嘲讽我!”一说起之前的挫败,她再度心里一酸,眼圈一红。
“看你刚才和人过招的时候还有模有样,狠辣决绝,受了点伤就又婆婆妈妈了?”
齐若馨听完他的话后,竟然没有吭声,半响都默不作神,不发一语。
雷利觉带着水壶回到她身边,“怎么不说话了?哪里不舒服?”她突然的沉默让他微感不适。
“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微弱的火光下,她隐在黑暗中的面容显得苍白憔悴,还带着十足的泄气。
“我们居然还能死里逃生,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自从我离开……离开家以后……”她低垂着脸,让他无法看透她此刻的表情。
“总是经历失败,原来我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无敌。”
对于齐若馨来说,离宫的日子比起原本的想象相差实在太远,她引以为傲的巫蛊术几次受挫,还被眼前的男子捉弄过一番,让她颜面尽失。
然而这一次,却多亏他出手相助,不然也许她就已经丧命于李瀚之手了……
“哪有?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跟踪,而跟踪我的人就是你,不是吗?”
“喝点泉水,再把这颗丹药给吃了。”
“什么丹药?”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黑色药丸,她忌惮地瞪他一眼。
“不吃就算了,我告诉你,这是我们雷家祖传的灵丹,不轻易给别人。”
“这么珍贵的东西,干嘛给我?你也受伤了,怎么不自己服用?”他大喇喇的话语莫名的安慰了她感伤的心情,一低头,就看到他身上好几处包扎好的伤口。
“我这些都是擦伤,没事。”见她还是吞下了丹药,他立刻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所以我才说你最后那招实在厉害,待我醒来的时候,四周都变成一片废墟。还好我们没被倒塌的大树给压在下面,不然估计也得去见阎罗王罗。”他嬉笑间细心喂她喝水。
“谢谢。”虽然不太情愿,但她还是向他投以感激的一瞥,“不过你也真够大胆,又不会厉害的巫蛊术,怎么敢贸然来救我?况且你我并无半点交情;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不怕丧命吗?”一想起那千钧一发的情景,她便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雷利觉的嘴角浮现一抹狂放不羁的笑痕,“我也觉得我的确非常多管闲事……不过居然遇到了,想出手就出手,有什么为什么?况且我们也算有几面之缘。”
“你真是个怪人……”带着几分狐疑,她定定望着他棱角分明的面庞。
“知不知道,那个邪蛊师李瀚使出的是最最厉害的索魂蛊,一旦中招无人能救,不仅会夺人性命,还会将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永世不得超生。”
“有这么强大?不过我们不也没死吗?”他只是随意的耸耸肩膀,笑容不改。
“可以见识到那么厉害的巫蛊术,真不枉我出手相助。”
齐若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凝视他,这个人真是没有半点正经,她怎么沦落到需要被这样的男子救助的地步呢?双眸里掠过无力感,她打了个哈欠,又颓丧地叹了口气。
和他说了一会话后,她紧张的心情的确舒缓了不少,然而却还是对于眼前的情势感到无能为力。
雷利觉带笑的眼里,掠过不易察觉的凌厉与敏锐,“为了防止那个长相阴险的男人继续追杀,今晚我们就暂时先躲藏在这里。天亮以后,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如果没有追兵我们先行离开。”
“也只能先这样。”她不但肩骨断裂,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丝力气,不要说行走,就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让我来帮你接骨,不然等穴道解除后,你只要稍微移动,就会疼痛难忍。”
雷利觉说完,伸手就开始替她脱去外袍。
“你要干什么?”齐若馨惊慌失措地挥开他的手后,微微打着冷颤,难道他想趁她身体虚弱之时,对她意图不轨?
“隔着衣服怎么接骨?”雷利觉显然非常不以为然,“又不是大闺女,紧张什么?”
“不可以!你休想!”见他又要伸出禄山之爪,她试图施展蛊术阻止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施不了蛊,抬起眼,她惊恐万分地盯住他变得困惑的面庞。
“我不需要你来接骨,明日你替我带封信去平乱大军的军营,交给主帅秦帅,他自会派人来接我。”
原本不想曝露自己的身份,然而她绝对不能任凭这个登徒子胡作非为,他该不会已经看出她是女子,而故意装傻想占她便宜吧?
“原来你是军中的巫蛊师,我还在想,在这荒郊野外,你怎么会突然和人争斗起来。”雷利觉的眼里掠过一抹明亮的光芒,笑意不减地站起来,“真没想到,我居然还救了个朝廷中人。”
齐若馨见他不再坚持,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等我回到营中,自然会请示主帅嘉奖与你。”
“我救你可不是为了什么奖赏。”他含笑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冷漠。
她感受到了从他那里传递而来的一股抗拒,这让她若有所思。
“对了,还没有请教壮士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她眼波一转,虽然疲惫,却急切的想要知道他的底细。
“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他靠向身后的山壁上,双手抱胸,好整以暇。
撇了下嘴角,她目光清亮地直视他,“你身怀绝技,却不像是江湖中的名门子弟,若说你是绿林豪杰,干的都是劫杀抢掠的勾当吧,你又颇有正义感……你也不像是个游侠,毕竟你诱拐青楼名妓私奔,那可不是侠义之举。”
雷利觉淡然一笑,黝黑的脸上显出一丝玩味,“我姓雷名利觉,在江湖上做些小买卖,不算正经生意,却也不会谋财害命,对不起天地良心。”
“雷利觉……”她默念了一下他的名字,虽然困觉疲惫,却又不敢再度闭上眼睛。
“你也是个好色之徒,想必赚来的银子都进了那些名妓的荷包吧?”一想到之前从他这里受到的屈辱,她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快睡吧,你最好信任我,不然今夜你也无处可去。”他微微撇了下嘴角,原本显得玩世不恭的眼神微微低垂了下去。
“我应该不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把你救进山洞里,然后再杀了你。”
“我才不担心你会杀了我!”齐若馨下意识地拉了下自己的外袍——猝然间,她杏眸里掠过一阵惊惧,呼吸仿佛在瞬间停顿了下来,她身上也有好几处被包扎好的伤口,那也就是说……也就是说……
“雷利觉,我要杀了你……”齐若馨几乎惊声尖叫。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她看着自己手臂上,腰间,还有腿上被包扎好的样子,气得眼冒金星,羞得头晕目眩。
“要杀我也得先把伤养好,才有力气对不对?”他好整以暇的斜睨着她,显然她的反应早就在他意料之中,还十分乐见其成。
“你又一次戏弄了我!”稍稍平复呼吸后,她抓起身边的泥土就朝他扔去,只不过却并没扔到他面前,“你早就知道我是……刚才还说什么接骨,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气恼与挫败感超越了羞涩感,令她双颊发白,身体颤抖。
她和他一定八字相冲,每回遇到他,都会发生她生命力一件可怕的事!
“你是个姑娘家,我的确知道了。”雷利觉举手做投降状,“只不过想小小开个玩笑……我怎么知道姑娘你如此迟钝,半天才发现我替你包扎好了伤口呢?”
她咬紧双唇,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怒视着他,渐渐,一抹水光涌进她玲珑剔透的大眼里,屈辱和悔恨的泪水不断的掉落下来。
如果她没有擅自离宫,如果她不是那么自负,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她也不会身受重伤,落在这个登徒子的手上,不但被他看了个精光,还要忍受他的羞辱和戏弄……
“你别哭啊。”雷利觉脸上的那抹戏谑终于消失,挺直背脊,手足无措地盯住她泪流满面的脸。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在昏昏沉沉间感到呼吸急促,脉搏也开始变得更为虚弱。
“与其受你轻薄,我不如被李瀚所杀……这样的话,也还能保住我的尊严还有贞节,可以干干净净的去死……”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双手插腰,他紧抿的嘴角显得十分气愤,“我什么时候轻薄你了?我只是好心为你清理伤口,怎么会……”
“那还不是一样被你看光光?”她“嘤”的一声痛哭起来。
“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发誓!”雷利觉蹲到她面前,浓眉用力拧紧,脸颊紧绷,双眸里射出骇人的光芒。
“怎么可能?”她伸手想要打他,却使不出任何力气。
“我又没脱光姑娘你的衣服,只是在有伤口的地方清理包扎——我看到的也只有伤口罢了。”他撒了个小小的谎,为了检查她身上何处受伤,他的确有看到大部分……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又怎么知道她原来是个大姑娘呢?虽然他的确有所怀疑,但也没有想到她是真的女扮男装。
“我不信。”她全身痉挛着,握紧粉拳。
“我雷利觉可以向三神发誓!”他举起右手二指,而左手二指却在身后交叉。
“但是……但是你还是看到了一些……”眼泪如断线珍珠般,不断从她眼里滚落。
“这让我以后怎么嫁人?我……我虽然不想嫁给那些刻意讨好献殷勤的家伙,可是……可是也不能如此随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