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赏金猎人都有其癖好及原则,她──吕英雄──身为白虎城首屈一指的赏金猎人,当然也有一个小小的原则,那就是每年生辰之日绝不杀生。
但十分不幸的,该项原则在她误信奸人所言,导致人生中第十八次创业失败后破了戒,因此身上背负著不少债务的她,在债主找上门并且卑鄙的威胁她不接生意就得还债的时候,人穷志短的只得乖乖丢下才吃了几口的寿面,哀怨的抄起惯用的双刃刀,出门赚钱去。
冷风飒飒吹得狂乱,心情恶劣到极点的英雄冷眼注视著前方的密林,一身利落刺客装的她双手环胸,套在黑色长统靴子里的修长双腿不时变换著站姿,时而优雅地交迭在一起,时而不耐烦地打著节拍。
一头乌发被迎面而来的朔风吹得如针般竖立起来,彻底显现出她充满野性美的丽容,可惜英雄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生得这般赏心悦目,对于美丑毫无概念的她,只是默默在心里盘算著该如何速战速决。
一抬眼,突见一道黑影快速地自林中掠过,英雄纵身一跃,立即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显然这次的目标非常狡猾,知道要将敌人引诱到林中才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饶是英雄这种身经百战的赏金猎人,到了陌生的地域也还是得留神三分,尤其面对四周森然的密林,气氛更是凝滞。
吕英雄警觉地按住刀柄,没有忽略四野静谧得不寻常,在将周围巡视过一遍后,原本缓步前进的她忽然顿住,就地摆出一个应敌的架式。
几乎就在英雄端出这个动作的同时,一道剑影斜飞刺入!
英雄轻喝一声,单掌格开夺命剑锋,紧接著反手抽出腰间的双刃刀,在掌心灵巧翻了个圈后,迎上对手的兵器。
“当”地一声,双方兵刃交击,对手兵器应声断成两截,持剑的大汉为之愕然,没能挡开对手的刀势,肩头硬生生被劈开一道裂伤,霎时鲜血四溅,连人带剑飞出数丈之外。
没想到女流之辈也能耍得这么一手好刀法,没想到这女人甫一出手就砍断他的剑,更加没想到这一刀劈下来竟然……
这一刀劈得扎扎实实,痛死他了啦!
正当大汉痛得龇牙咧嘴、滚地哀号之际,面无表情的英雄忽然用不温不热的声调徐徐说道:“金老大,本名何金银,淮北人士,横行沿海一带的强盗杀人犯,上月月初行经张家渡杏花村,一时兴起洗劫该村,全村上下一百七十二余口全惨遭你的毒手,无人生还。”
听见对手丝毫不差地掀他的底,金老大顿时脸色发白,颤著声问:“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你所见,我是一名猎人。”对于自身职业毫无隐瞒的她,一边回答一边朝猎物逼近,野兽捕食般的侵略姿态令人不寒而栗。
“猎、猎人……打猎的?”金老大吞了口口水,被眼前这个自称是猎人的女人的捕猎姿态吓得冷汗直流,顾不得狼狈的他只得拚命往反方向爬。
“不。”英雄轻轻摇了摇右手食指,好心地绕到金老大面前加以说明,“我是赏金猎人,专门猎人头的那种。”
“你你你……”金老大不敢置信的瞪著英雄,霍然明白这个追踪他大半天的女人真正的意图,顿时寒毛直立的他,颤抖的从齿缝挤出一句问句,“是是是谁要你来杀我?”
因为害怕被仇家报复的缘故,所以他作案向来不留活口,他实在想不出是谁要他的命?
英雄牵起一抹勾魂摄魄的冷笑,回答得非常妙。“这我就不知道了,兴许是那些惨死在你手下的冤魂吧!”
“不可能的、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到鬼。”英雄冷淡地打断他自以为是的思考,毫无温情地对他说道:“我看过你的档案,像你这种人死一百次也不嫌多吧!”
金老大闻言,双目暴睁,本想抱著索命罗刹的大腿求饶,但是却被眼捷手快的英雄一脚踢开,索性就著伏跪的姿势求她高抬贵手,“女侠、女英雄,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当金老大误打误撞喊中她名字的时候,英雄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喃喃说道:“今天是我生日,我本来是不打算杀生的,但是前阵子我创业失败,积欠了一屁股债,碰巧今天债主又找上门来逼我还钱!”
提及伤心处,英雄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用非常之扼腕的神情回忆道:“当时我正在吃隔壁阿花煮的寿面,味道还不错,可惜没能吃完。”
“……”大姊,没必要告诉他她吃了什么吧!
被对方毫无逻辑的说法模式弄得一头雾水的金老大,自动省略掉吃寿面那一段,战战兢兢的问英雄,“债主逼你还钱,然后呢?”
“然后我就来砍你了。”看了看地上之人的惨状,英雄贴切地补了一句,“接著技不如人的你就被我砍趴了。”
“……”她没有必要这样污辱人吧!
“好了,捡起你的兵器吧!我不想杀手无寸铁之人。”做完最后的宣告,英雄兀自走到一边,而且为了表示对对手的尊敬,一向惯用双刀的她缓缓抽出另一把双刃刀,但她忽略了她的对手其实并不希罕她的尊敬。
“我、我……我剑断了,你用双刀,胜、胜之不武!”生死关头,能拗一点是一点。
吕英雄微一挑眉,觉得他的话倒是不无道理,于是一向讲究公平的她,潇洒地将手上兵器往两旁地上一插。
但就在英雄卸去兵器的同时,狡猾的金老大突然捡起断剑往她飞扑而去!
英雄眉尖轻皱,在对方豁命扑上来之际,身影倏然一动,直接赏了对方一记漂亮的回旋踢。
而错估对手实力的金老大被她这么一踢,当场剑飞离手,啐了一地的鲜血。
在地上磨蹭了许久仍站不起来的金老大,惶恐地看著不停朝自己逼近的索命阎罗,狗急跳墙的他干脆朝英雄虚掷暗器,并且趁她回避的空档返身往出口处跑。
“唉!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英雄快速扫视过脚下的可用之物,然后就地捡起一根树枝疾射而出,当剧烈的喘息声渐歇时,不远处亦传来了沉重的坠地之声。
尘埃落定,冷眼看待这一切的吕英雄返身往回走,边利落地拔起双刀收进两侧腰际刀鞘,边对著空无一人的林子喊道:“古小楼,还不滚出来善后?”
话音甫落,不远处便窜出一条人影,鬼魅般无声地踏著密林枝干而行,彷佛在炫耀自己的轻功了得似的,穿梭其间竟不见半片叶子震落。
“装神弄鬼……”英雄不悦的咕哝,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朝树上的仁兄一扔,杀猪般的叫声立时响彻云霄。
“哎哟喂呀,英雄,你好狠的心哪!喏,你瞧瞧、你瞧瞧,都肿起来了呢!”
心情不佳的英雄在对方含泪送上屁股控诉她的恶行之际,优雅地抬起修长的美腿,狠狠赏了对方一脚。
“呜呜呜,有没有搞错?这么用力,你把人家的小屁屁弄开花了。”英雄啊~~他古小楼好歹也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她不怜香惜玉也就算了,没必要踢得这么用力吧?
英雄横了拍档一眼,装作没听见被他刻意扭曲的暧昧言语,径自指著远处的尸首道:“前面那一尊,交给你处理。”
生辰日杀人已经够晦气了,休想她会收拾善后。
闻言,古小楼笑嘻嘻地蹭到拍档身边说道:“你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从来没看过她这样玩弄猎物,尤其吃寿面那段堪称一绝,笑到他肚子痛,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英雄以极度哀怨的眼神杀向姓古的男人,咬牙道:“你知道就好。”
哼!也不知道始作俑者是谁,明知道她最重原则,身为她拍档的他不体谅也就算了,竟然还以债主的身分逼迫她出来抛头颅、洒热血,简直是混蛋到家。
“我知道你忌讳在生辰日杀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顾客最大,对方就是要求你在今天完成任务,我能说什么?”嘴里叼著根不知打哪变出来的稻草的古小楼,试著对正在气头上的拍档晓以大义,希望藉由精辟的解析来博取英雄的认同。
“这年头生意不好做,猎人本身除了必须拥有高超的技艺外,还得面面俱到。”愈说愈起劲的他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轻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我说你也别太任性了,一天到晚忌讳这、忌讳那的,咱们不喝西北风才怪。”
前半段话英雄兴许还可以认同,但后半段无疑是在她的心火上浇油。
顿时额面青筋直跳的她,气急败坏的朝他开吼,“很抱歉害你喝西北风了!”
喝西北风的人只有她一个人好吗,把她当成个人事业在经营,同时荷包还赚得满满的古小楼,根本就是只出一张嘴吧!
两人拍档至今,八面玲珑的古小楼负责接生意;不擅交际的她则专攻操刀部分,照理说,在外头进行高危险工作的她,收入应该不下于他才是,但这家伙却吃定她不擅交际的弱点,厚颜无耻的剥削她的薪酬,逼得她不得不同意跟他三七分帐。
每次只要想到古小楼荷包满满,笑得阖不泷嘴;相对的她却总是入不敷出时,英雄就一肚子火。
“我也没说是你害我喝西北风,唉!英雄,你别老羞成怒啊!”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吕英雄心中的怒火。
“我要是老羞成怒,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懒得再跟他废话,英雄说完这句话后掉头就走。
“喂,你去哪?我话还没说完哪!”不打声招呼就走,真是个没有礼貌的小孩。
谁鸟你!一心只图耳根子清净的英雄连头也懒得回。
眼见唤不回拍档,古小楼只得赶紧冲到尸首旁,迅速取下其首级,并以绫布包裹妥当后,再回头追上屡唤不回的拍档。
“英雄啊!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好吗?”由于拍档怎样也不肯停下来,古小楼只好配合她边走边说。
“咱俩交情不好,没啥好商量的。”英雄用眼角余光瞄了阴魂不散的拍档一眼,然后加快脚步。
一脸受伤的古小楼,大言不惭的道:“你怎么这么说呢!大家好歹是一起出生入死过。”
“出生入死的人只有我,你只负责出一张嘴而已。”英雄十分不以为然的戳破他的谎言。
古小楼委屈的替自己辩解,“这样说也太伤感情了吧?你哪次出门砍人,我没有替你担惊受怕的?”
“但是相对的,你也数钱数到手软。”对于此事一直耿耿于怀的她,又再一次地戳破他虚伪的谎言。
“说来说去,你就是埋怨我在剥削你。”满腹辛酸委屈的古小楼痛心疾首的摇著头。
“这是事实。”
“好吧!既然你这么介意,那大不了以后我们都六四分帐好了。”他沉痛的做出让步。
闻言,英雄步伐蓦然一顿,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此话当真?”
“当真。”他款款颔首,顺道朝她抛了一记媚眼,“但是有条件喔!”
第1章(2)
“快说。”在经过十八次创业失败后,经济拮据的她并不想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随我去见一个人。”
“谁?”
“这一次的金主,同时也极有可能是我们下一桩买卖的雇主。”
“为什么要我去见他?”英雄谨慎的问,始终觉得事有蹊跷的她,打死也不相信姓古的会平白无故做出割地让步的举动。
“因为对方想见你。”古小楼笑咪咪的说。
英雄狐疑地扬起一眉,“就这样?”有回答跟没回答一样,根本就没说到重点。
“就这样。”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我不去。”不把理由交代清楚,休想她会去。
“欸~~算我怕了你,我说就是了。”古小楼在她迈开脚步欲走时,抢先一步绕到她面前说道:“对方开出的条件很优渥,够我们下下下辈子都不愁吃喝,但先决条件是,你必须亲自去见他。”
换句话说,这桩生意非她不可,若少了她,就等于是破局。
条件实在太诱人,她若不去,他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要把她给架去。
英雄沉吟一会儿,侧首看了拍档一眼,美丽的脸庞难得流露出一个算计的表情。“成,我去,但是有一个条件。”
有样学样的她,唇角浮起一个令人不安的诡异笑容。
“什么条件?”心中隐约有股不祥预感的古小楼从善如流的问。
“即日起,我们二八分帐,我八、你二。”积怨颇深的她不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反将他一军。
“……”来人啊!人见人爱、诚实善良、童叟无欺的古小楼被一名叫作吕英雄的女人给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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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英雄?”男人纳闷地问。
“很意外?”不喜欢被陌生人喊著自己名字的英雄眉头轻锁,语气不太友善的反问。
堂上的男人有著雕凿粗犷的五官,浑身散发出气盖山河的霸气,但那气势太强悍、太富侵略性,令人感到不适。
“不,是很惊艳,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竟是如斯美人,好个巾帼须眉、女中豪杰。”男人笑著赞扬美丽的英雄。
“行,客套话就免了。”听不惯恭维话的英雄扬起一掌止住对方话语,开门见山的问:“听说你指名要见我?”
“没错。”男人颔首。
“为何?”
“因为我必须先确认一件事,等确认后,我才知道你能不能胜任这项工作。”男人语带保留,深沉的眼瞳饶富兴味的盯著满心问号的英雄,彷佛很期待她的反应。
“听起来好像很有挑战性。”抚著下颔,沉吟片刻后,她抬头问道:“那么,我合格了吗?”
男人但笑不语,霸气十足地弹了一下手指,便见一对侍儿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幅精致的绣画,当绣画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全场顿时为之默然。
绣匠以极其精湛的技艺,细腻而整齐的针法,一针一线将画中之人勾勒得栩栩如生,彷佛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如此精工已是教人惊艳,更甭说那张狂狷中带著艳丽的容颜,桃花眼儿柔媚勾笑,流露出万种风情,散发出妖艳的魅惑气息彻底掳获所有人心魂……
但,有一个人例外!
对于传统民俗技艺完全一窍不通的英雄,始终看不懂这幅绣画有何奇特之处,转过头询问拍档的意见,这才发现拍档已经看得呆掉了,他两眼直盯著画像看,还不时露齿傻笑,简直跟个花痴没两样。
“姓古的。”英雄冷冷地开口。
“干啥?”古小楼回神。
英雄一脸黑线的抚著额叹息,“麻烦擦个口水先。”丢人,实在不想承认这个口水流满地的家伙是自己的拍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