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如她印象中的一样,有着一副可以媲美男模的身材,刀凿似的五宫,还有阳光般的笑容。
想起他的笑容,祈恩不觉地有点恍神。
不过,她并没有恍神太久,即让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给拉回。
“你是我公司的员工吗?”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祈恩发不出声音,赶紧摇头。
“不是?”葛明威皱着眉,眯起了眼。
不是员工就更夸张了,到底楼下的柜台和保全人员在干嘛?居然让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就上他的办公室来。
“呃……”咽下一大口唾沫,祈恩终于找回了声音。“我是来面试的。”
“面试?”葛明威的一对浓眉皱得更紧,“面试,你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做什么?”
他从没有迁怒的习惯,但随随便便一个应征者都能上到他的办公室来,他干脆将楼下的保全人员全给裁撤算了。
“我……”被他怒声一问,祈恩不仅心脏跳得更快,手心也开始冒汗,“我……搭错电梯……”她嗫嚅地说。
好困惑,他为何跟她记忆中不一样?
记忆中的他,拥有着一张阳光般灿烂的笑脸,脾气温和,还给予他们这些学弟妹们许多宝贵的意见。
“搭错电梯?”葛明威的声音骤然拔高。
祈恩吓得后退一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部电梯是直达这里。”要不,她也不会冒然搭上,然后看了幕不该看的分手肥皂剧。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是在迁怒吧?
祈恩胡乱地往后伸手,在身后的墙上一阵乱摸,祈求自己能好运的按到电梯键。
“不知道?你居然敢说不知道?然后选了一部电梯就乱搭!”葛明威眯起眼,脸上线条绷紧,额角青筋跳动。
“我……”她是真的不知道呀,因为没人告诉她,但坏应该是坏在她不该成为他和女友分手的目击者,而不是她搭错电梯一事。
“你什么你?”
葛明威很少对员工发脾气,但莫名地有股火在他的心底烧,扰得他烦闷异常,追根究底,就是因为童安慈那一巴掌。
他跟许多女人交往过,合则聚,不合则散,是她们最基本的共识,没想到童安慈并没有这样的共识。
“我……”祈恩脑袋压得低低的,再也不敢看他。
但,不敢看,并不表示她心里服气,其实她明白葛明威的火气多半是因为跟女朋友分手,而她刚好目睹了经过。
“我又不是故意要看见,谁知道那个时候电梯门会刚好打开呢?不过那个女的真的够狠,那一巴掌打得很重,要换作是我,也会觉得尴尬,迁怒是免不了的事。”祈恩忍不住嘀咕。
“我没有迁怒!”耳力超好的葛明威听见了。
“啊!”祈恩吓了一跳,抬起脸,瞪大双眼看着他。
他这种情况不叫迁怒,该叫什么?
“我没有迁怒!”他又强调了一次。
祈恩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好吧,他说没有就没有。
葛明威看了她一眼,眸光犀利,仿佛在分析着她的心思。
“男女交往本就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一点点道理,童安慈不可能不明了。”
童安慈?他指的是那个呼他巴掌的女人吗?
祈恩抬起脖子,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对她说了这些话。
“可是……我看到她哭了。”
出手打人是不对的,但她忍不住为那个叫童安慈的女人说话,或许是因为同为女人的关系吧!
“哭?”有吗?实在很难想像童安慈那样骄傲的人会哭。
“让女人哭的男人,其实是……不及格的。”皎了咬嘴唇,祈恩又偷偷瞄了他一眼,才小声地说。
葛明威当然又将话全听进了耳朵里,不过因为一时找不到话来回应她,所以安静了几分钟,才问道:“你来应征什么工作?”
应征?祈恩整个人一震,忽然惊觉了过来。
“糟了,来不及了!”转身,她猛按电梯。
惨了!铁定会来不及。
“对不起,请问,这里的安全门在哪里?”
葛明威反射性地一指,“那儿。”
“谢谢!”祈恩说着,转身就跑。
看着她的身影,葛明威张口:“喂,你还没说,你到底来应征什么职务?”
“秘书。”连头都来不及回了,祈恩已冲到安全门边。
秘书?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她的背影,葛明威勾唇一笑,大声问。
“江祈恩。”祈恩只来得及将自己的姓名喊出,转眼已消失在安全门前。
“江祈恩。”他记住这个名字了,并且相信,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再相见。
** ** **
江祈恩绝对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和另外一个新进的同事汤维芳居然会获得葛明威的钦点,成为总裁的专用秘书。
经过几天的在职训练,祈恩和汤维芳很快成了朋友。
“祈恩、祈恩,你紧不紧张?我听说葛明威很帅喔,我作梦都没想到能被派到顶楼办公室,当他的秘书。”
想着等一下电梯门打开,她们就要进到总裁办公室,汤维芳就忍不住兴奋,想要尖叫。
祈恩掩嘴一笑,因为汤维芳夸张的表情。
“他是长得很帅没错,但是……也听说他不好搞定,否则不会轮到我们当他的秘书。”
汤维芳想了下,心中的兴奋霎时降低了许多。
“想想,你好像说得没错耶,这几天在秘书室里,我听说过去几年来,每个派往总裁办公室的秘书,都很快就阵亡了,历时最长的是我们之前的那位……”
“项小姐。”祈恩补上一句。
“是的,没错,就是项小姐。”汤维芳拍了下手,崇拜祈恩的好记忆。
“她待了一年八个月。”祈恩又补上。
“是。”汤维芳用力的点了点下巴,“听秘书室里的一位前辈提起她,是既羡慕又嫉妒的样子。”
“羡慕她能待在总裁办公室?”祈恩问。
汤维芳用力点了下头,然后掩嘴一笑。“是的,祈恩,你猜得一点也没错。”
“那……嫉妒呢?”
该不会也是相同的理由吧?
如果是,她真要说,秘书室里的那些女人们,实在太过于无聊了!
“嫉妒她能待在总裁办公室。”
果然,汤维芳的答案和祈恩想的一样。
祈恩翻了翻白眼。
“那……项小姐为什么离职?”
都已经撑过一年又八个月了,应该早就通过了工作适应期,为何却辞职了?
“我听说项小姐是因为结婚了,所以才离职。”汤维芳消息灵通得很。
“明威里有规定结了婚就得离职吗?”那对已婚的人来说,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没有。”汤维芳笑笑地说。
“啊?”没有!那是……
“听说项小姐的老公要胁她,要她在工作和家庭之中做个选择。”由此可知,当葛明威的秘书,工作量一定非常大。
“原来。”祈恩低喃。
“祈恩。”汤维芳突然开口唤她,并且伸来双手紧握住她的。
“呃?”祈恩眨了眨眼,看着她。
“我们先说好,好不好?”汤维芳的手骤然握紧。
“说什么?”瞧她满脸严肃认真的表情,祈恩还真有点被她吓到。
“我们要勇往直前,绝不轻言退缩,不怕苦、不怕难,直捣黄龙,勇闯魔宫,不管工作多困难,不管多累,工作量多大,我们也绝不辞职,一定要战胜自己,战胜能力,打倒恶势力,打倒可怕恶魔,打倒……”
“喂!”祈恩使劲抽出手来,赶紧捣住汤维芳的嘴巴。
一来是因为顶楼办公室已快到了,二来则是她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些?
什么打倒恶势力?打倒可怕恶魔?直捣黄龙?勇闯魔宫……
她把葛明威的办公室,当成是魔王的宫殿吗?
“呃……”看着电梯已到达顶楼,汤维芳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笑了笑,“对不起,我说得夸张了一点。”
祈恩看着她,噗哧地一笑。
“不会啦,经过你这样一闹,让我觉得,我真的很有自信能面对接下来的工作,就像你说的,我一定会跟你共进退,我们一起不畏艰辛,勇敢地走下去吧!”
“祈恩……”汤维芳用感动的眸光看着她。
决定了,在未来的岁月中,她要和祈恩当最好的同事,不,是最好的姊妹。
** ** **
“祈恩,你确定你……以前没有得罪过总裁吗?”汤维芳第N回投过来同情的眸光。
看着祈恩,一手端着茶水,一手还拿着抹布,像个可怜的跑堂小妹一样,急忙忙地准备再度进到总裁办公室。
祈恩投给她一个无力的微笑。
“我怎么可能有得罪过他?”
嘴里虽这么说,但事实呢?
好像有吧!
忍不住地,祈恩又想起了面试那日,误闯顶楼办公室的情况,整个人瞬间由脚底板一路凉到头顶。
“哈啾——”忍不住地,她还打了个喷嚏。
唉,别人当秘书,顶多是处理文书上的工作,或是接听、安排老板的电话、行程,而她呢?
除了上述的工作都得做,还外加小妹的打杂工作,举凡总裁办公室的清理、茶水、公文送递,遗有葛明威的私人杂事,从她到顶楼报到那天起,就全归她管。
“你……”汤维芳本还想说些什么,后来只是同情地摇了摇头,作罢。
“江祈恩,要你去泡壶茶而已,你泡到美国去了吗?”好巧,催促声也刚好由办公室的门缝里窜出来。
祈恩深吸了口气,对着汤维芳一笑,赶紧往办公室里冲。
“祈恩。”汤维芳唤住她。
祈恩脚步一顿,转回头。
“要加油,我们说好了同进退。”汤维芳朝着她比了个大大的加油姿势。
“我知道。”祈恩被汤维芳搞笑的动作逗得笑了出来,“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快就认输的。”
毕竟,能和自己朝思暮想,暗恋了多年的人共处在一个办公室,对祈恩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江祈恩。”办公室里又传来葛明威的催促声。
汤维芳赶紧对着祈恩挥挥手,“快去吧,再不去,里头的那只雄狮又要变成暴龙了。”
才几天而已,汤维芳已彻底地对葛明威失去了倾慕之意,因为他总是借故欺负善良、温柔又可人的江祈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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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明威自认是个成熟稳重,百分之百绝对不会有幼稚行为或反应的男人。
然而,坐在办公桌后,在不知第几回抬起头来,看着江祈恩一遍遍重复着这几日来抹桌擦椅的动作之后,他得到一个结论——原来他也有不理智,甚至有点幼稚赌气的时候。
“现在,你还认为让女人哭的男人,是不及格的男人吗?”他仰头看着她问,顺便一手伸向前,将指间夹着的烟按熄于烟灰缸里。
“噫?”由于工作得太认真,祈恩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你可以选择回答是或不是,当然,这结果关系着你未来的日子好不好过。”
不及格!
整整快一星期了,这三个字时常萦回于他的脑海。
想想,他葛明威,从小就是个资优生,跳级读完高中、大学,连硕士班、博士资格都比一般人早两年拿到,甚至在二十五岁那年就拉着自家弟弟一同创立明威生技,以生产清洁保养用品而广受好评,到今年,他刚好满三十岁,已经是个坐拥百亿财产的企业家,国际杂志甚至评选他为未来世界最有希望的百大人物之一,而她,居然说他不及格!?
“这……”祈思想了下,原来他是指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当然……”葛明威的音调拔高了些,颇具威胁味。“你有想清楚?”
“呃……”祈恩一愣,这种事还需要想吗?
一个让女人哭的男人,怎可能及格?
“想清楚再回答。”双手抱胸,葛明威背脊往后靠在柔软的皮制椅背上,双眼直视着她,话语中含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祈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手中仍握着抹布。
理智告诉她,只要她嘴巴软一点,满足一下他的大男人心态,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但感性的心却不准她这么做。
她不想说谎,尤其是要对自己深深恋慕、崇拜的人说谎,无疑像是要她在上帝面前撒谎一样,她做不到。
“这个……”祈恩战战兢兢地偷偷抬眼,往他瞄了下。“你……你会这样逼问我,基本上已经不可能是个及格的男人。”
“什么……”她的话让葛明威气得差点蹦跳而起。
祈恩吓得速退了好几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还说!”葛明威气得眯起了眼,大有想将她给生吞活剥的意味。
“是你要我说的。”小小声地,祈恩无法不为自己辩驳。
“江祈恩。”葛明威气得推开椅子,走出来。
她真了不起,让以前从不完整记住秘书姓名的他,在短短不到一星期之内,就完全记住了她的名字,只不过每回喊出她的名字,都是咬牙切齿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祈恩强调。
但偏偏现在有许多大老板,就是不喜欢听实话。
“你再说!”他真想掐死她。
祈恩连退了好几步。该为自己哀悼吗?他的模样看起来,好似真有想杀了她的冲动。
祈恩缩缩脖子,一句到口的话不吐不快:“你……我是说,总裁你,应该谈过许多回恋爱吧?”
像他这样优异的男人,恋爱经验一定相当丰富。
“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现在,葛明威只想掐死她,其余的一概不想谈。
“你该不会每一回分手,都让你的女朋友哭吧?”祈恩怀疑自己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居然敢这么问他。
“这个……”没有每一个,但有几个是。
不过,不是有人说,女人都是水做的,天生泪腺就发达,掉几滴眼泪有什么关系?
何况,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合则聚,不合则散,一般人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祈恩咬了咬嘴唇,鼓足了全身的勇气问:“说不出来就是有吧?”
“这个……”真可恶,他居然会一时无言以对,“就算有,又如何?也不是全部呀,不过是一部分。何况,你们女人不都天生就爱哭?”
祈恩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他,“如果你有用心,以你的口才,对方绝对不可能会哭。”
他的口才有多好,她非常了解,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因为听过他的一场演讲,就迷上了他!
“这个……”葛明威长这么大,首度无法为自己辩驳,嘴巴张了张,几度吐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明白,祈恩说得有道理,跟他分手的女人会哭,并不是因为他没能力让她们不哭,而是因为无心。
恍悟到这点,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不发一语,然后,他走回到办公桌旁,由上头捞起一份资料,困难地挤出低沉的声音来——
“你下去吧,在下班前把这份资料完成,送进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