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里啊,有好几条全新的。」
他想起来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在每个落脚处都放了备用衣物。
电梯门开,她笑着走了出去。
「笑什么?」见她那么开心,他忍不住问。
走出公寓大门时,她神色自若的说:「我啊,在这之前就一直觉得你一定是穿四角裤。」
他一愣,问:「为什么?」
一出门,一阵冷风袭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不由得偎得他更近,瞅着他笑着说:「你看来就是那种老古板啊,不爱被紧身的衣服束缚住。」
他有些窘,耳根子微微泛红,只能道:「我不知道你之前对我有兴趣。」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她皱着鼻子说。
他喉微紧,只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拉到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对他的行为,她没有反对,只是笑,然后在他的口袋中,和他交握在一起。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但地上还积了些雪。
他不再试图劝她回屋里等,只特地绕过积雪的地方。
「你平常还会想什么?」
「关于什么?」她迈开白皙的长腿,轻松地跟着他的脚步。
他停顿了两秒,才哑声问:「关于我。」
「想你应该很喜欢泡澡,想你八成不喜欢雨天,想你就算放假每天至少大概会跑上十公里维持体能,想你应该是很擅长一心二用的人,想你一定是那种懒得把衣服分门别类全丢进洗衣机里洗的家伙,但你绝对喜欢手冲咖啡胜过机器煮的,而且你一定很喜欢裸睡。」
他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这女人竟如此了解他。
她歪着头,笑看着他:「我是对的吗?」
「你是对的。」他轻扯嘴角,点头承认。
「我就知道我是。」她又笑,轻松的跨过一个融雪造成的小小水洼。「你半夜把自己脱得精光。」
「我以为那是你脱的。」他调侃道。
「才不是。」她笑着用手肘顶了他腰侧一下:「少冤枉我,我只脱了你的毛衣,其他都是你自己脱的。」
他没有闪躲,只是笑。
长裤确实是他脱的,他也的确在半夜爬起来,把挂在腿上的内裤脱掉。
即便是初尝禁果时,他也从来不曾如此急切过,急切到在做完之后,还有衣服留在身上。
她说得对,他不喜欢被束缚住,而且他喜欢她裸身贴着自己,那感觉很好。
她像是也喜欢这样,整个晚上,她一直贴靠在他身上。
只是因为冷。
他告诉自己,却还是宁愿认为是因为她喜欢偎着他。
让这想法扩散很危险,他却无法自己。
拨开那扫兴的念头,他不让自己去想,只与她像普通的情侣一样,说笑着走进最近的咖啡店,叫了三明治、生菜沙拉和咖啡与牛奶,很有默契的挑选了靠墙角的位子坐好。
她一直握着他的手取暖,让他只能空得出一只手端餐盘,但她也空着一只手,和他合作无间的拿取餐巾纸和吸管,然后硬是挤在他身旁贴在他腿边,而非坐到他对面。
不是说他介意这一点,他知道她和他一样不喜欢背对着门口,只是他从来不曾和谁如此亲密过,可这感觉很好,她拿叉子叉起生菜,和他分享她的生菜沙拉,他则喂她吃了几口三明治,她问他借了几口他的黑咖啡,而他忍不住在她喝牛奶沾了一嘴牛奶胡子时,挡住旁人的视线,吻了她。
她的牛奶胡子太可爱,他不想让旁人看见。
她吃完第一轮早餐时,放他去点了第二轮食物,他回来刻意要她坐到里面去,她看起来太亮眼,已经引起了一些男人的目光。
他坐下来,以身体和长腿挡住她诱人的春光,冷冷的瞪着那些家伙,直到他们一一转开了视线。
他的行为让她轻轻笑了起来,撑着脸,瞅着他说:「你让我想到我二哥,他光是用看的,就能让人闪避他的视线。」
「你有哥哥?」他不知道,她从没提过。
「三个。」她拿刀叉切割他新拿回来的煎蛋与火腿,撒了些黑胡椒和盐巴,包在吐司里,卷成一卷,切了一半送到他嘴中,「户籍上登记有案的。」
他挑眉,咀嚼着她送来的吐司卷,半熟的蛋汁在嘴里化开,莫名的好吃。
「其他没登记在案,自以为有权利义务把我当妹妹的,那就族繁不及备载了。」她翻了个白眼,笑着补充,将另一半送进自己嘴里。
「你二哥很凶?」
她摇摇头,歪着头仔细想了一下:「事实上,他脾气还可以,他只是不喜欢男人那样看我。脾气比较差的是我小哥,他一瞪眼,就能让地狱结冰。」
她的说法让他笑了起来。
「你大哥呢?」
「他是个超级好好先生。」她一边在第二片吐司上抹上奶油,加了糖,一边吐了下舌头说:「但你要知道,平常不生气的人,火大起来最可怕了。所以我宁愿得罪小哥,也不想惹恼我大哥,至于二哥,他其实心超软,小时候每次我做错事被处罚时,他都会假装找事情做,只为了在旁边陪我。」
她说着将第二片吐司也分成两半,一半给他,一半给自己。
「你有姊妹吗?」他边吃边问。
「户籍上登记在案的有一个,其他的你知道——」
「族繁不及备载。」他轻笑,接着说。
「没错。」屠欢眼中带笑,道:「你呢?有兄弟姊妹吗?」
「没有。」
他在回答之前,停顿了一瞬,眼角微微一抽,那瞬间很短,连一秒都不到,可因为她一直看着他,仍是捕捉到了那些微的变化。
他的资料上也说他没有,她问出口时,才想起他的资料上写说他是独生子。
可是,这男人在说谎。
那表示他的背景资料是假的。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追问,但最后还是选择跳过了这个话题,她清楚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秘密,她只是和他上床而已,又不是打算牵手一辈子,她不需要去挖掘得更深。
她喜欢这个男人,喜欢他的温柔与细心,喜欢他的陪伴和身体。
他喜欢她,关心她,对她很好。
而暂时,这就够了。
所以,她改口问了别的问题。
「你急着要赶回去吗?」
他摇摇头:「我刚忙完,才要开始休假。」
她扬起嘴角,瞅着他:「你能休几天假?」
「一个星期。」
「我的行李在饭店,你去帮我把它弄出来好吗?」
他看着她,忽然了解她的意思,眼里露出愉悦的情绪,哑声开了口。
「好。」
第7章(1)
她没有问他要如何帮她退房,或拿行李出来,她清楚那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那男人聪明得很,自有他的办法。
所以她在他去处理这件事时,自己晃回了他的公寓,用已经充好电的手机,打电话回去,在听完可菲的唠叨之后,她又打了电话给母亲,告诉她,她会在纽约再待几天。
「你新年不回来吗?」桃花问。
「我买不到机票。」屠欢笑着道:「新年赶不上了,但农历年一定会来得及回去。」
「你受伤了?」桃花挑眉。
母亲的直觉每次都会惊吓到她。
「没有。」屠欢压着心口,眼也不眨的说谎,笑着道:「只是刚好遇见了朋友,我答应要陪他一起跨年。」
「朋友?」桃花一听,忙压低了声音,好奇的问:「是送你脚链的那个吗?」
老天,她应该猜到小肥对老妈藏不住秘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母亲已经急匆匆的再问:「他和你上床了吗?他有没有戴保险套?」
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羞,她俏脸微红,单手叉腰嗔了一声:「妈咪,我真的不认为在电话中适合讨论这件事。」
「我只是要提醒你一下。」桃花好笑的道:「要知道亡羊补牢,总比完全不补的好。」
天啊,这真是尴尬。
「我有分寸的。」她以手抚着额头,又羞又窘的说。
「相信我,当干柴遇上烈火时,是没有分寸这回事的。」桃花好笑的说:「总之,你记得叫他戴保险套。」
屠欢满脸通红,忍不住脱口回道:「他戴了。」
「噢。」桃花轻呼出声。
刹那间,沉默在电话中蔓延。
天啊,她是猪头,如果她妈之前不确定,现在也百分百确定了。
屠欢抚着红逶的脸,只觉万分尴尬,谁知下一瞬间,母亲却冒出了一句。
「他技术好吗?」
她羞得无地自容,斩钉截铁的道:「我不要和你讨论这件事。」
桃花又笑,然后才柔声问:「小欢,你开心吗?」
她停顿了一下,才羞怯的应了一声。
「嗯。」
桃花抚着心口,微微一笑,温柔的说:「开心就好。」
屠欢心头一暖,只能道:「帮我和爸问好。」
「我会的。」桃花又轻笑,说:「他今年弄了一棵好大的圣诞树呢,耿野和莫森一起在上头装了灯,我们打算一路摆到农历年,你回来应该还看得到。」
她可以想象家中此刻热闹的模样,只能哑声说:「妈咪,抱歉我没来得及赶回去。」
「没关系。」桃花摇摇头,柔声交代道:「好好照顾你自己,知道吗?受了伤就不要到处跑来跑去,知不知道?」
显然无论她再怎么说谎,都还是瞒不过母亲。
她轻笑,只能点头道:「嗯,我知道,很晚了,你早点睡吧,Bye。」
然后,她终于不舍的收了线。
屠欢抓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坐在沙发上,思乡的情绪莫名上涌,可她清楚,如果她带着这么大一块的瘀青回去,老妈会更担心,老爸铁定会再次将她扛上床,把她软禁在房间里,然后用那双大眼睛沉默但担心的看着她,与其如此,还不如继续待在这里放假。
至少她在这边真的可以放松下来。
她放下手机,环视这到处都被防尘布盖满的屋子,只觉得这儿没有半点生活的气息。
既然接下来她和他得在这里待上好几天,她想那些防尘布不需要继续盖着。
思及此,她站了起来,将那些白布一一收到了洗衣篮中,她记得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有看见自助洗衣店,好像还有间超市,也许她可以过去买点食物回来。
早上她在咖啡店看到新闻说,这两天还会再下雪,备点粮食总是没错的。
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他才刚出门半小时,她住的饭店离这里有段距离,她想她应该能在他回来前去买些东西。
他打开门时,没想到会看见一室的缤纷色彩。
屋子里甚至传来了食物的香味,他忍不住退了一步,查看自己的门牌。
门牌号码没错,而且他的钥匙确实能开这扇门。
他转回头,再次看向屋内,屋子里的家俱,确实也都是他的,只是防尘布都被人拿掉了,沙发上出现了他从没见过的两只拼布抱枕,客厅茶几上摆着一盘饼干,旁边还有一株人造的小型圣诞树,它大概只有一百公分那么高,但上面挂满了不同颜色的LED彩灯,它们不时闪烁变幻着,这里亮一下,那边闪一会儿,不停的发出五彩的光芒。
他迟疑的拖着她的行李走进门,穿过玄关之后,看见那个女人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像个美艳的女巫般,拿着一只木勺子在搅拌汤锅里的东西。
他确定那只锅子是他的,但他没有木头勺子。
她还穿着他的毛衣,但裙子依然是那件他的围巾,赤着脚踩在木头地板上.看起来性感得要命。
而她身后的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盘热腾腾的食物,切好的面包、削过皮的水果、炸得金黄酥脆的炸鸡。
她在这时转过身来,看见他时,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嗨,你回来啦。」她端着盛好的汤,将它放上桌,瞧着他道:「真刚好,我的汤刚煮好呢,来吧,把外套脱了,东西放着,洗洗手来吃饭。」
他眨了眨眼,只能乖乖听话脱掉了外套,走上前洗手,然后在桌旁坐下。
「我刚去买了些必需品。」她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笑问:「你不介意吧?」
他摇摇头,他不介意,他只是……
环顾四周温暖欢乐的气息,他想他只是不习惯……
这里对他来说,一向只是暂时停留的地方,与其说是家,它更像个旅馆,他从来没想过,它能是这个样子的。
「你去哪弄的这些东西?」他盯着那被她垂挂在灯罩下及窗户上的金色雪花装饰,她甚至沿着窗户也装饰了那些LED灯。
「前面的超市。」她心虚的赶紧把炸好的鸡块分到他盘子里,「快,趁热吃。」
见他低头看着餐桌上印着圣诞红的餐垫,她忍不住解释道:「它在特价。」
「我没见过这盘子。」他好奇的再问。
「它也在特价。」她辩解的说:「很便宜的,我想说反正盘子是消耗品,多一点比少一些好。」
「我想,沙发上的抱枕也在特价?」
「当然。」她眼也不眨的说。
他安静了下来,没再追问,只是抬起头,瞧着她。
眼前的女人一脸镇定,仿佛她没有狂买一堆东西回来,把这边布置得像圣诞嘉年华。
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但她只是低着头,红着脸。
「我想,那间超市是在疯狂大出清吧?也许我等一下应该也去看看。」他慢条斯理的说着,说到后来,已经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教屠欢也不禁笑了,只得抬起头,尴尬的承认。
「噢,好吧,我承认我有点过头了,我本来没打算弄成这样的,我只是想去买些食物存粮以防下雪,但我妈说家里弄了棵圣诞树,害我在超市里看见它时,忍不住一时手痒就买了。」
她好气又好笑的自嘲着说:「然后你知道,弄了这个,没弄那个好像又哪里不对,我妈总是什么东西都要配上一套,过节时一定会搞得热热闹闹的,等我回神的时候,情况已经失控了。」
他想她确实不是故意的,他笑着将热烫的炸鸡送入口,没想到一吃之下又愣住了。
那味道真好,比市面上卖的好上太多了。
他惊讶的看着她问:「你哪学的厨艺?」
「我妈教的。」屠欢笑着说:「好吃吧?」
「嗯。」他没空再多回答,只忙着将那外酥内软肉多汁的炸鸡送入嘴里。
「我还是我家厨艺最差的呢。」她笑着告诉他,然后一顿,举起叉子更正:「不对,我爸比我还差,他只负责吃,我还多少会煮一两道菜呢,虽然我对煮饭没太多兴趣,但我妈坚持我太挑嘴,外面食物若是太难吃,我要是自己不会煮几道菜,一定会宁愿饿死。」
「我相信。」他笑着回答。
「嘿,你可比我还挑嘴耶。」她抗议的一挑眉。
「但必要时,我什么都吃得下去。」他轻松的吃掉手中最后一口鸡肉,还忍不住舔着手指上的肉汁,另一手伸手再去拿另一块炸鸡。
她猜他确实是,几次相约吃饭,他虽然挑食,但他不浪费食物,他还是会把那些难吃的食物吃下去,而且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先吃掉难吃的,然后把他最爱的留在最后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