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慢条斯理,但却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炸鸡的男人,她心中莫名一紧,忽然间,知道他以前一定挨饿过。
他吃到甚至忘了再找话说,她好笑又心疼的瞧着他,帮他眼前那不知不觉被喝光的汤碗,再盛了一碗番茄汤。
他抬起头,冲着她露出真心的笑容。
那抹笑,如此单纯而简单,那是吃到真正好吃的美食时,才会露出的笑。
那一秒,胸中的心欢欣鼓舞跳动着,突然间她终于了解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做料理,早知道她就多学几道菜了;话说回来,或许现在还不迟吧。
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把自己的份也推到他面前,柔声轻笑着说:「我吃饱了,你吃吧。」
饭后他和她一起洗了碗,收拾着餐具,再一起坐到沙发上把那些金色与银色、红色和蓝色的彩球挂到那棵小小的圣诞树上。
等到两人忙完,天色也开始暗了。
「天啊,累死我了,现在我真的开始佩服我妈了。」她瘫坐在沙发上,笑看着那闪闪发亮的圣诞树,和一室的缤纷色彩,道:「怎么样?很有圣诞节的感觉吧?」
「嗯。」他笑着点头,看见她买杂货的纸袋底还有一些白色的棉花,不禁问:「这些棉花是要做什么的?」
「噢,那个啊。」看见他拿出来的那包棉花,她轻笑出声,道:「你知道,我住的地方不会下雪,所以我们总是拿棉花假装成雪。」
他一愣,不禁又笑了起来。
「纽约这里会下雪。」
「我知道。」她将他手中的棉花抽了过来,嗔了他一眼,道:「可屋子里没有雪啊。」
说着,她拉开棉花,把那些棉花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圣诞树上,然后回身叉着腰,骄傲的说:「看,很像吧?而且它可是不会融化的呢。」
她那得意的模样,让他笑得停不下来。
屠欢故意抬脚踢他,却被他一把抓住,将她拉到了身上,让她跨坐在他腿上,抓住她攻击自己的手,倾身亲吻她。
噢,她真的喜欢他的吻。
所以她不再作势要扁他,只是攀着他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张开嘴和他唇舌交缠。
那感觉真好,教她全身发热。
但他又停下来了,将脸埋在她肩头上厮磨着。
她喜欢这样,不禁仰起脖子,让他磨蹭。
「你信上帝吗?」他啃着她的肌肤,悄声问。
「我是众神论者。」她舔着他颈上跳得飞快的脉动,道:「这很重要吗?」
「不,我只是想你怎么这么喜欢圣——」他的声音,因为她探进他裤头的小手一顿,他抓住她不规矩的手,「你在做什么?」
「做我想了一下午的事。」她笑看着他说。
「你需要……」
她没让他说完话,她倾身吻住他,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然后贴着他的唇,悄声道:「杰克船长,你要知道,我们只有七天。」
他屏住了呼吸,黑眸一黯。
「而第一天,已经快要结束了。」她将手贴在他心口上,凝望着他说:「相信我,我休息够了。」
他舔着干涩的唇,黑瞳更深,心跳更快。
抚着他的唇,她娇笑着,瞅着他,轻声道:「你知道我的英文名为什么叫乔依丝吗?」
他知道,他去查过,他喉咙发干的道:「因为你的中文名,那个欢,是愉悦的意思。」
「是的,愉悦、开心、快乐……」她贴着他的唇厮磨,悄声告诉他:「我喜欢我的名字,喜欢及时行乐,而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想尝试的事?」
他无法思考,只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多少?」
「很多很多……」她倾身贴在他耳朵旁,告诉他,她曾有过的绮思幻想。
当她悄声说着那些私密的话时,他全身上下都变得越来越紧绷、坚硬、热烫,他的呼吸与心跳也变得更加急促。
「怎么样?你想让我试试看吗?」她悄悄的问,淘气的说:「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去找别人。」
「你知道你是在惹火上身吗?」他喑哑的开口问她。
她心头跳得飞快,红霞早已因之前鼓起勇气说的言语,染红双颊,但她依然故作镇定的说。
「当然。」
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惊呼出声,然后攀着他的肩头,在他带着她进房上床时,再次发出银铃般的笑,直到他把那些笑声,全变成了无尽的娇喘与申吟……
雪花,轻轻的飘。
一朵又一朵,一片又一片,积累在玻璃外的窗台上。
「欸,我真的很喜欢你一把就能把我抱起来。」
女人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
他以为她睡着了,没想到还醒着,不禁哑声问:「为什么?」
「我很高啊。」她枕在他强壮的胸瞠上,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雪景,看着两人在窗上的倒影,说:「也还满重的。」
「我不觉得。」或许以模特儿来说,她确实有点超标,但那些模特儿都瘦得像皮包骨,而他真的很喜欢她身上那些多出来的重量,喜欢她在他掌心里那种滑嫩饱满的感觉。
她笑了笑,蠕动自己的脚趾头,说:「我以前很重啊,高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女巨人,手长脚长,骨头又粗又大,我觉得自己丑死了,而且好担心自己以后交男朋友时,男朋友根本抱不动我。」
「你轻得像一片羽毛。」他抚着她的背说。
「才没有。」她笑出声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不过当时我爸也这样对我说。因为身高的问题,我在学校被男生取笑,本来我好气自己遗传到他的身高,结果他这样一说,我反而气不起来了,而且他还真的把我抱起来了,害我只能笑着威胁他把我放下来。」
「你应该知道小男生总是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他告诉她。
「你也是吗?」
一瞬间,他的眼瞳黯淡了下来。
她原以为他不会回答,但他缓缓开了口,哑声道:「我没那种机会。」
「没有什么样的机会?」她看着窗中男人的倒影轻问。
他舔了下唇,从玻璃窗中回望着她,说:「没有遇到喜欢女生的机会。」
她想再追问,好想。
可当她以手撑起自己,低头看着身下男人阴郁的表情时,那个问题却卡在喉中,所以她改了口,悄悄问了另一个问题。
「现在呢?你遇到了吗?」
男人仰望着她,怀疑她知道此刻脸上透出了什么样的情绪,就如同昨夜,她问他问题时一样,她的行为与言语总是表现的很大胆很有自信,可她的眼里却不是如此。
像她这样的女人,为何还会没有自信呢?
他不了解,却清楚知道,感觉得到。
「你遇到了吗?杰克?」她抚着他的脸,轻轻再问。
他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在她掌心轻轻印下一吻,然后抱着她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抚着她的脸,她吐气如兰的唇,凝望着她,告诉她。
「是的,我遇到了。」
她眼里再次露出笑意,水嫩的红唇弯弯,如月。
情不自禁的,他再次低头吻了她。
旧日的梦魇,总是在最没防备时,赫然偷袭。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黑暗笼罩一室,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灰泥的味道。
他不喜欢那个味道,他想离开那里,却无法动弹。
嘿,你还好吗?
关心的话语从黑暗中冒了出来,他惊恐的抬起头来,忍着身体的疼痛往后退缩,以为会再看见那个可怕的男人,但潮湿的暗影中,只有一个比他大一点的男孩端着一碗冷汤蹲在那里。
别怕,这个可以吃,你看。
那个大男孩将加了面包的肉汤吃了一口,才放到他面前。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接过那碗肉汤,开始狼吞虎咽。
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着那个脸上也有伤的大男孩,口齿不清的回答。
杰克。
大男孩伸手抹去他脸上未干的泪痕说。
从现在开始,你不叫杰克,知道吗?下次有人问你,你要说你不记得了,懂不懂?
可是我叫杰克。
你不叫杰克,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们就会给你一个新的名字,不要回应杰克这个名字,他们要你做什么,你就去做,这样就不会挨打了,你懂吗?
他不懂,但他点了点头,然后悄声说。
我想回家……
大男孩看着他,一瞬间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然后硬挤出微笑,干哑的道。
想回家,你就要忍耐。还有,不要哭,他们喜欢看人哭,所以不要哭,这样会结束的快一点。
远处传来脚步声,大男孩浑身一颤,匆匆将他手中空掉的肉汤碗抢过来,拿肮脏的棉被盖住,站了起来。
高大黑暗的身影提着一盏灯,走进铁栏杆里,粗声问。
你在做什么?
没有,没做什么,我只是进来看他死了没。
他死了吗?
没有。
那可怕的怪物哼了一声,一边解着裤头朝他走来,即便有先得到警告,他依然忍不住惊恐的往后缩爬,泪水更是几近夺眶。
大男孩见状,鼓起勇气挡住了那黑色的怪物。
他太小了,还受了伤,也许再过两天。
黑色的怪物眯着眼,然后抓住了那大男孩细瘦的肩膀,将他拖出栏杆外,转到转角之后。
那盏灯的灯光摇晃着,将这地底的世界照得更恐怖吓人,他看不见大男孩和怪物了,但他能看见那映照在墙上的光彩,听得见那痛苦又可怕的声音。
不要。不要。
想回家,你就要忍耐。
大男孩的警告,在耳中响起,他惊恐的缩在角落,捂住了耳朵,闭上了眼睛,吓得完全不能动弹。
不要哭,这样会结束的快一点。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捂着耳朵前后摇晃着。
他会忍耐,会忍耐,然后他就可以回家了,一定可以回家的。
这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只是梦——
第7章(2)
男人从噩梦中猛然惊醒,才发现那是梦。
身旁的女人依然熟睡着,没有被他惊扰。
胸中的心,在深夜中跳得飞快,他浑身都是冷汗,背却是热的、烫的,隐隐作痛。
那让人羞愧作呕的景象,似如在眼前。
发冷的臭汗满布全身上下,宛如那时一般。
恶夜里,一切都显得如此肮脏污秽,只有身旁的女人带着沁入心头的幽香,他想将她拥入怀中,却害怕玷污弄脏了她。
他很脏,污秽又肮脏。
他不想这样拥抱她,不想带着那样恶臭的汗水拥抱她。
悄无声息的,他下了床,替她拉好了毯子,走进浴室里,站到莲蓬头下,打开水龙头,让热烫的水冲刷战栗不止的身躯,直到那些污浊的臭汗和旧日残留的触感全被洗净,冲刷离开他的身体。
三天了,白天夜晚交替着,他不让自己思考不确定的未来,只沉浸把握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成年之后,除了汤姆,他从来不曾和谁相处那么久过,他以为他很快就会觉得不自在,希望能独处,或是她会很快就厌倦了他,可是那情况未曾发生。
他总是想和她在一起,想看着她,想触碰她,想亲吻她,想完完全全的拥有她。他无时不刻都宛如上瘾的青少年,完全无法控制,不能节制。
这几天,大部分的时间,他和她几乎一直待在床上,他却依然觉得要不够她。
站在莲蓬头下,他思索着。
或许,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属于他,才会让他如此渴望,他这辈子总是渴望得不到的东西。
家人、朋友、恋人……
如她一般的女子。
他关掉水龙头,抹去一脸的水,跨出了浴缸。
朦胧的镜子里,映照出他强壮的身体,他看着那不清楚的形影,缓缓抬起手,抹去镜上的水气。
镜子里的男人很强壮,看起来很正常。
但他知道不是。
有时候,在某些时候,他觉得自己只是报着一张人皮的野兽,而在人皮之下的那头兽,只能挣扎的生存下去。
背上的旧伤,在一瞬间似乎又隐隐热了起来,无端抽痛。
他在镜子前转过身,清楚知道镜子上会映出什么。
他没有回头看,只是擦干身体,套上衣裤遮住它们,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不需要更多的提醒。
当他从浴室里出来时,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十分轻快规律,甚至像种旋律,当他循声而去,只看见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磨着她的刀。
她的刀,他之前就看过了,但这回才仔细的瞧清。
她有两把刀,说是刀,其实是匕首,一把是像军刀一样,刀背有锯齿的黑色钢刃,一把则弯如新月,带着银白光泽的小弯刀。
她就是用后面这把匕首,制服了他。
过去几天,她几乎随身带着它们,就算和他在一起,即便是在床上,她也总将它们置于触手可及之处,他看得出来,她不是刻意,那已是种习惯。
「嗨。」察觉到他的气息,她唇角微扬,但仍没有抬首,两眼依然盯着手中的刀刃,轻快的处理打磨着它。
「嗨。」他靠在桌边,瞧着她处理那两把刀。
即便不是专家,他也能看得出来,那不是随处可见的小刀,是专门为她订制的,它们都有着特殊的刀柄,完全符合她的手形。
黑色的那一把,没有丁点光泽,黑得像是乌炭一般,即便在晨光中,也不反射半点光源,银白色的小弯刀则亮得像银牙,薄扁如柳叶。
她将银色小弯刀磨好,上了油,她这才满意的露出微笑,转身朝他看来,银色的刀刃在她指尖上如风中飞燕般快速翻转,反射着耀眼的寒芒,然后落入她左手的刀鞘中。
「这匕首很特别。」他看着她问:「是特制的?」
「嗯。」她点头微笑,「匕首是我爸特别为我做的,让我防身用。」
「他教你用刀?」
她又笑,歪头瞧着他:「没错,让我对付想占我便宜的男人。」
「曾经有人成功占过你便宜吗?」他扬起嘴角,问。
她拎着另一把刀晃到他面前来,将刀柄贴在他脸颊上,笑着挑眉道:「有啊。」
他没有闪避那冰冷的黑刃,只好奇问:「谁?」
「你啰。」她轻笑,将那黑色钢刃轻轻滑过他的下巴。
渗冒出来的胡碴,在那黑刃所经之处,全都纷纷掉落。
这把刀很利,太利了。
他以为自己会后退,他从来就不喜欢刀,不喜欢冰冷的金属贴在身上带来的威吓感,他还记得,记得利刃划过身体时,那可怕的疼痛,但当那把匕首被握在她手上,那些厌恶感都消散了。
她的刀极利,很冰,但她的手异常的稳。
她的动作很轻柔,不带半点的威胁感,他只觉得她手中的钢刃不像刀,反而更像她手指的延伸,引来一阵酥麻。
他还是没有后退,只在她的刀刃滑落到他颈上时,垂眼看着她水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