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好像有点感伤?
“太子有心事?”她怔怔的看着他,新下微微牵动,不禁脱口问道。
“我怎会有心事?”他回过神来,浅浅一笑。
“不对,你有心事。”她看得出他眉宇间有一抹忧色,尽管仍旧笑意温柔,可是并不正真舒心快乐。
凤尔善一震,专注的目光焦距在她严肃的脸上。
她望着他,水灵晶亮的眸子闪动着一丝难掩的柔软,冲动的道:“福儿正想到郊外走走,不知殿下可有雅兴随行?”
“尔善非常乐意。”他心下一暖,含笑道。
窗外春风明媚正暖,中人欲醉。
他的笑眼。也让苏福儿突然有些微醉了起来。
城外到处芳草青青,柳絮凤飞。
花儿香,蝶儿忙,你追我逐,翩翩然闹得好不欢悦。
他们各乘一骑,缓缓经过美丽的春景。
大内高手远远地落在后头,尽管保持距离,却依旧随时警觉地保护着主子,监控着四周。
其中以御林军总教头邢狩为首,他是个高大彪悍沉默寡言的男人,苏福儿对他的映像不错,因为邢狩在知道他要亲自上马的时候,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露出怀疑的眼神。
这家伙没把女人当弱者看,真是好样儿的。
但最让苏福儿感到欣赏和感动的仍是凤尔善。
当他知道他简直自己起一匹马的时候,没有露出惊骇之色,,甚至眉毛连抬都未抬一下,他只是静静守在她身边,全程看顾着她翻身上马的动作,随时保持警觉。
她相信只要自己身子稍微一个不稳,他那双修长有力的大手就会稳稳妥妥接住她的。
“唉。”她困扰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凤尔善没有忽略她那抹轻若未闻的叹气。
“没事。”她习惯性的露初一朵“我很好”的娇媚笑容。
她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他……不,不止一点点……
麻烦大了。
“一直以来,你辛苦了。”日静静,微风暖暖,在柔软的流动如水的春光里,凤尔善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霎那间,像是谁突然在她心底里泼翻了梅酒,那轻轻呵疼的了解与温柔融化着酸酸甜甜、香香暖暖的滋味,迅速钻沁弥漫了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她娇柔甜美的笑容瞬间凝结在唇畔,鼻头发热,想哭却又想笑的痴痴望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
“你这么娇弱,却要硬撑着一座相符,既要理家又要管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他眸底有着深深的了解与浓浓的怜惜,轻唤了一声。“你很了不起,真的,与你相比,尔善自觉愧叹弗如。”
咦?
苏福儿眨了眨眼,把眼前湿湿热热的泪雾眨去,察觉出了他低沉嗓音里的一抹寂寥后,顾不得自己的自爱自怜,冲动地伸手过去握住他的大手。
“怎么这么说?太子,您也是很了不得的——啊!”
“当心。”凤尔善急忙扶住她险些滑下马的身子,俊脸微微变色。“你在马身上,这样很危险的……有没有吓着?”
“还,还好,福儿没事。”她心儿怦怦跳,余悸犹存的挤出一朵笑。
“此处风景好,不知我们下马散散步好吗?”他还是放心不下,提议道。
“喔,喔,好啊。”她小脸一红,清了清喉咙。
因为方才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最终还是在他温柔有力的搀扶下方下了马。
“谢谢。”她有点丢脸的喃喃。
他低头对她笑着,“是我该谢谢你,”
“为什么?”她抬起头疑惑的望着他。
“我不习惯骑马,屁股正疼着,幸亏福儿姑娘给我一个台阶下。”他一本正紧说。
“屁啦!”她一呆,噗的笑了出来,随即捂住小嘴,“哎呀,对不起——”
糟了,她怎么可当面侮辱皇室?
可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在生气,大手掩饰的搓揉鼻尖,肩头微微颤抖,他是在笑吗?
苏福儿呆呆地望着他,一脸迷惑茫然。
终于凤尔善抬起了眼,眸子闪亮亮的,笑容愉悦。“福儿姑娘,你真可爱。”
可爱?
自小到大还没人讲过她可爱,通常都是说他柔媚娇娆,风姿卓越,矫捷无双,可是,他竟然说她可爱?
苏福儿忍不住有一丝着迷起来。
小脸通红,樱唇微张开,痴迷傻气地直直望着她。
霎那间,凤尔善一颗心激动难耐,再也抑不住胸口澎湃的盛情渴望,冲动的低了头,深深的吻住了她——
转瞬间,天地同醉。
自那一日午后春游倩醉之后,苏福儿就再也没有办法将凤尔善自心上驱逐出去了。
她一日比一日还要喜欢他,理智寸寸失夺,他开始因他的喜欢而喜欢,为他的烦扰而烦扰。
她陪伴着她,同时也享受着他的陪伴,她开始将持家几年来的难处或成就感,絮絮叨叨的与他分享。
他也将当今天下看似太平,国事却蕴含隐扰的疑虑倾诉给她。
不过苏福儿对他有无比的信心,纵然国事如麻,但绝对是难不倒他的。
因为每当他畅谈国事,双眸闪着睿智的光芒,言谈间心思细密条理分明,论及朝政国务、百姓福祉之事,仁德亲善、进退有据、运筹帷幄,他是个胸怀大志的好太子,将来也必定会是个英明的好仁君。
只是……
苏福儿心下掩不住三分欢喜三分愁,喜的是自己心仪的对象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愁的是他身份尊贵,将来还会登基为帝。
她从没想过要更帝王之家扯上什么关系,何况家里有个爹爹对朝廷皇室鞠躬尽瘁,也已经很足够了。
太子……皇帝……这样的身份太显赫,好像会把她原本单纯的世界给交的乱七八糟。
但说是这样说,她还是不能自己地陷下去了。
虽然彼此都难分难离,苏福儿却一直顾忌着他的身份,因此坚持要掩人耳目,好说歹说都不愿公开他这个“情夫”。
凤尔善所幸想了个冠冕堂皇的名目将她请进宫,他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是苏宰相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欢天喜地,一副深受皇恩浩荡的快乐没样,让她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爹,看起来真的很开心……
再加上那个总是对她好温柔的太子,又施展那些旁门左道的招数——温柔的笑眼、温柔的呵护、温柔的宠溺,一大堆一大堆的温柔,将她所有的理智全给淹没了。
自从娘过世后,爹一腔心思全用在忠君爱国上,家里的事都是她一肩挑起,她的个性精明刁钻,人人都当她所向无敌,从未有人这么将她捧在手掌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深深疼宠着、怜惜着,所以她就晕了、醉了、傻了……
可是隐隐约约间,她心下总有些惶惶不安,好似漏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我觉得……”坐在凉亭里,苏福儿支着下巴,盯着对她温柔微笑的太子,满腹怀疑的开口。
“觉得什么?”他轻笑着替他扶正了一丝垂在额头上的发。
“我进宫好像是不对劲的。”她沉吟道
凤尔善脸上笑意悠然僵住,化为戒备的警觉。“怎么了?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谁会对我说什么不好的话?”她嗤笑,懒洋洋地斜撑着脸颊。“我那么凶,又是太子的贵客,谁吃饱了撑着来招惹我?”
他松了口气,明亮黑眸却直直盯着她。“那么……”
“太子,你很喜欢我吗?”她老实的问。
“你感觉不出我已经比喜欢还要更喜欢你了?”他假意生气,轻拧她粉嫩的脸颊,手劲却轻柔的唯恐弄疼她。“笨蛋。”
她心儿甜蜜蜜喜滋滋的,但还是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真糟糕,我也比喜欢你还要更加喜欢你了,”她深感困扰地道,“唉。”
“傻丫头,我们彼此有情,这样不好吗?”他闻言又好气又好笑。
喜欢上他,有这么令人烦恼讨厌吗?
再在吗说他也是一国太子,将来要背负天下万民的期待,成为一个顶天立地、亲善爱民的好君主;她心爱的男人,是个值得她骄傲的男人哪!
这样不好吗?
凤尔善心里有点闷闷地愀然不乐。
“可是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说不定你以后会有三宫六院……”苏福儿恍然大悟,终于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隐忧是什么了。
光想象那个画面她就热血沸腾,有抓狂呕血的冲动。“那我要呗摆在哪里?”
“摆在正宫,东宫。”他对她笑了,深情款款地道:“我要你当我的皇后。”
她望着他,足足感动了……三个心跳的时间,然后,就被现实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意思就是,你真的会有三宫六院了?”她心惊跳了下,黛眉悄悄聚拢。
他失笑。“傻瓜,这是自然的。”
她心一震,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笑着向她大方承认,他将来还会有其他女人,很多很多女人?
“可是你说你喜欢我的。”她心头没来由堵得慌,娇媚爱笑的神色微微变了。“这样,你还是要再纳其他女子为妃?”
凤尔善有些困惑,不明白她为何反映如此激烈。
“福儿,你是我心头第一人,我真正喜爱的是你,
我的皇后也会是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这么……”他没有说出“愤怒”两字,而是谨慎地改口。“不开心呢?”
不开心?她不开心?她看起来只像是在不开心而已?错!她是快要喷火了!
“太子殿下!”她站了起来,睁大晶莹的眼睛,勉强仰着怒气开口:“你的意思是,你不能只专情锺意我一个?”
“我专情锺意的只有你一个。”他真挚的回望着他。
她的神情软化了下来,可是他下一句话却有让她心头火起
“可是我是太子。”他轻叹一声,“将来要继承皇位,我有我的难处,也有我需要遵循的祖宗家法。但是请你相信我,三宫六院不是一种福利,而是一种责任。”
“屁啦!左拥右抱不是福利?莺莺燕燕不是福利?”苏福儿气得脸色铁青,再也抑不住满腔往上冲涌的浓厚醋意,冷冷一笑。“少骗人了,三心二意,朝秦暮楚,你们男人都一样!”
“福儿,你听我说……”他忙握住她的手,想解释。
“不用说了。”她怒气冲冲,盛怒得像朵燃烧的火焰,美得令人屏息却又不敢碰触。“我苏福儿虽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可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女子,我做什么要跟人家共事一夫?我有那么没有行情吗?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廉价,那么随便的女人吗?”
凤尔善看着她,半响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福儿,你怎么这样看待这件事?我的身份和背景不同于一般寻常百姓,我也想要一生只娶一知心娘子,我也想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我身为太子,我相信自己能够此生只爱一个你,但我却不能够此身只紧一个人。”他感慨万千地到,目光深刻地注视着她,希望她能懂。
懂,她能懂,可是她不能接受。
拼命眨掉眼眶不争气泛起的湿润热气,他腰杆挺得直直的,美丽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我想,我该回家了。”
“不!”他脸色瞬间变了,一把将欲转身离去的她拉回怀里,紧紧环抱着她,心慌意乱的低吼:“福儿,不准你离开我,我不准——”
被那双强壮的臂膀紧紧箍靠他温暖胸膛前,她的骄傲瞬间被浓浓的心痛取代,鼻头一酸,先谢落下泪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她心思慎密,可为什么偏偏忘了他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太子,将来还是会掌管天下的一国之君。
他的生命与世界,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女子参与?
“我知道要你现在就接受这个事实,太早也太快了,但我向你保证,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我以生命起誓!”凤尔善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项间温柔恳求,令她满腔酸涩愤怒悄悄融化成了涓涓的春水。
因为这一刹那的心软,也因为她实在爱惨了他,对他的温柔与深情无法自拔,所以她催眠了自己,他只爱她一个,也许终有一天,他会慢慢了解,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眼里、心里除了彼此,再容不下其他人。
终于一天……
“会幸福的。”苏福儿紧紧地环着他结实矫健的腰,坚定的说着,“我们两个,会幸福的。”
第3章
若说她是拥有七十二变的顽皮孙悟空,那么凤尔善就是她怎么翻也翻不出去五指山的如来佛。
她聪明慧黠伶俐而且刁钻得让人头痛,可是他永远温柔如春风,永远张开宽大包容的双臂,将她紧紧保护于羽翼下。
因为他,所以她镇日笑得好灿烂,快乐得近乎任性飞扬的。
可是笑得越开心,有朝一日跌下来的时候,哭得就越惨。
只因现实就是现实,就算蒙上了眼,捂住了耳,现实依旧会伺机而来,给予人毫不留情的当头一击。
那是一个暮春的午后,苏福儿决定偷偷溜进太子宫,给他一个大惊喜。
他曾经笑着说,她绝不会有耐性绣花绣草绣荷包的,所以为了证明他是错的,也为了要见到他诧异惊喜的表情,她瞒着他,偷偷地绣了几个晚上的荷包。
她用的是江南织造特地上供的冰莹玉丝明黄缎子,穿金线,引红线,熬了好几夜,两眼酸涩,手也被针扎了无数回,铰去了无数个绣坏的香囊,最后总算做出了一个以紫色祥云串串,金色如意交织成框架,上头以娇红丝线绣出转梯“福”字的荷包。
此福暗合了她的名字,也是祝福他得以承天之眷,福寿绵迭的意思。
里头还装了成双的红豆子,暗喻“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红着脸,却仰着头,优雅高贵地经过那些表情微带尴尬的皇家侍卫面前——过后来想,她才知道他们的尴尬与不知所措,是因为不知道该不该将她挡下。
但终究,她还是直接地推开了门。
然后,那一床明黄床帏下,被惊醒的是一张小脸雪白,怯怜怜得像支小白兔的女孩。
她心房猛然一震,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愣愣地盯着躺在心上人床上的这名女孩。
这女孩不眼生呀,之前她也曾见过几回的,天真可爱地跟在他们身后“尔善哥哥,福儿姐姐”的囔囔着。
她是见过司徒宁静的,而且印象中就是个天真烂漫,无害杀气的小人儿,就算以她稍显苛刻的眼力瞧来,也知道司徒宁静虽名为太子妃的秀女之一,可实际上和风尔善却情同兄妹。
所以她就这样大意了,疏忽了。
看似越无害的东西,越是要人命!
“你……怎么会在这儿?太子呢?”她心底狠狠撞了一下,却还不十分明白眼前的一幕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