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妍羞怯地垂下脸。
拉米亚下巴差点掉了。“你还好吗?”好义愤填膺啊。
“我很好,如果你不在,我会更好。”
“在威,话不是这么说的,搞艺术很花钱的,你不觉得先奠定经济基础,再玩艺术比较好?”哇,说得这么激愤,该不是打算要丢下他不管了?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不知道给在威灌输了什么鬼观念,居然朝她一面倒!可恶的妖女,钓金龟婿钓成这样,也未免太没品了?
“我又不缺钱。”奉在威哼了声。“托了你的福,我光是收公司红利就收到手软了,况且我还有其他画商和书商给的版税收入。”等于是说,他这辈子再无收入,也真的无所谓了。
“你真的舍得丢下公司?”拉米亚跳起来。
“我本来就……”
“公司?”宣妍在旁边忍不住地插话。
馆长只提到他从事涂鸭艺术,在欧美一带退颇负盛名,但没提到有成立公司。
“TC听过没有?”拉米亚沉着脸问。
“TC?”她偏着脸想了会。“是不是一家青少年涂鸭服饰的品牌?我记得TC还有副牌,是专门设计男性女性礼服,近来在台湾设下不少专柜,主打青少年市场,价格偏高,但还是引来许多人青睐。”
她之所以会注意,是因为TC的女性禧服很漂亮很……“啊!难道说,我那天穿的那套礼服……”
“对,算你败家败得还有点道理。”对市场还挺有眼光的。拉米亚不知道那衣服是奉在威替她张罗来的。
“而你是……”她看向奉在威。
“对。”答话的又是拉米亚。“他就是TC的艺术总监兼总裁。”瞧,这女人眼光多好,钓到的这一只金龟大得不得了。
宣妍呆掉,狠狠地掉进另一个空间。
“随时都可以不是。”他说过,他不在乎的。
“在威!”
“在威!”
两人同时喊着,拉米亚看着她,而她则瞪着奉在威。
她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是很、很重要的事”
“比画画还重要?”奉在威不悦问着。
宣妍顿了两秒,被他说变就变的神色给震住。“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艺术可以一人作业,但公司,你不管的话,会有人失业的。”
拉米亚暗自叫好,也暗恼自己怎么没想到用这一点来压他。看来,这女人还不赖,知道孰轻孰重。
“那还不简单?把公司卖了。”奉在威依旧吊儿郎当。
“欸……”嗯,也对,这样一来,可以专心创作。
拉米亚瞬间变色。“喂!”别吓他。这女人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恶,非想个法子把她弄走不可。“在威,先别管那些,后天晚上四方办的官宴,你到底要不要去?你要是不去的话,可能令堂会亲自上门。”
快快转移话题,公司的问题不能再议,结果太危险了。
奉在威俊脸垮下。一提到母亲,他就很头痛。
“在威?”
“你很烦,每次都带来坏消息。”瞪他,仿佛他的不幸都是他给的。
拉米亚撇了撇唇。“难道你不想要把你的女朋友介绍给你妈认识?”使出必杀技。
奉在威颇有兴味地挑起眉。“对呵,宣妍,你跟我一道去。”
“欸,我吗?”哇,突然丑媳妇要见公婆,她的心脏好虚弱。
“对啊。”奉在威的心情大好,抓着她的手起身。“走,我们到太古去。”
“去太古干么?”
“抓思忱一起去。”啊哈,看在思忱的份上,老妈会对他客气一点,再者,有思忱在,也可以引开一些注意力,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带着宣妍落跑。
“好啊,没问题。”王思忱一口答应,又问:“至于画作……”
“啰唆。”奉在威冷睇。
王思忱乖乖地闭上嘴。
“那,我也可以去吗?”乾佳瑾等待许久,终于鼓起勇气问。
据传闻,四方集团的官宴上总是陈设着不少难得一见的艺术品,她真想去观摩啊~
奉在威瞧宣妍点头如捣蒜,二话不说的答应,“可以啊。”反正越多人去越好,他要逃跑的机率就更高。
“耶!乾姊太好了。”两个女人抱在一块又叫又跳。
一道前往的拉米亚翻了翻白眼,很认命地退到办公室外,还耳根子一片清静,顺便再一次膜拜宣妍口中超赞的画作。
梯台边,他看着书作,线条极为柔和,色彩朦胧带晕,很寻常的圣母像,但笔触却像是精绣的力道,细腻的以一针一线刻划出画者的渴望与祈求。
以高中生而言,手法确实是在水准之上,是他未曾见过的。
认识在威时,他以为他只是个落魄留学生,蹲在墙角画些近乎愤世嫉俗却又带着个人特质的讽刺性涂鸭,但慢慢地,随着时间,锐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向阳的温和,却依旧标新立异的表达其存在感。
每个画者都会有每个不同时期的作品,但这一幅圣母像确实让人感到温暖,只是那拜金的女人怎么会对这种画作有感觉?
难道是他对她有所误解?毕竟人是不能单看第一眼印象,也许……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对啊,她怎么那么狗屎运。”
“只能说男人的眼睛都瞎了,才会把她当公主看待。”
楼梯底下一连串的抱怨让拉米亚不悦地眯起眸子,暗忖着这艺术馆的服务人员态度有待加强,竟然在艺术馆尚未休息之前,就在楼下展示间私声抱怨。
他要不要鸡婆地跟王思忱说一声?
正忖着,却又听到——
“大家都嘛知道她败家败得离谱,全都是为了钓金龟婿,老是在跑趴,老是在勾引那些男人,会被钓上的,真的是蠢到可以。”
“就是啊。”
“最难以置信的,她居然钓到极品,真教人不能容忍。”
拉米亚微挑起眉。她们是没指名道姓,但光是这样的谈论内容,他已经猜到被批斗的人是谁。
“还跟人家装害羞,在那边说,对,就站在那边别动,呕~真令人想吐。”
“她懂画?她懂个屁,就只会拍马屁而已,就只有不知情的人才会上当,真没想到奉在威居然会笨到这种地步。”
“对啊,有够没眼光。”
“唉,没办法,这年头,就是脸皮厚的人才能睁眼说瞎话骗人,这种本事,我们都没有。”
“说得也是……”
说完,一群人又是咳声叹气,又是窃窃私语,声响远了淡了,但却在拉米亚的心中刻下一道道的痕迹,让他下了一个决定。
他想,他应该没有错怪她才是。
会被那么多人同时冷嘲热讽,那就代表必有其事。
况且,要是在威听信她的所有建议,真的打算根留台湾,把公司给结束掉的话……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无法掌握他了。
在威的油画极具水准,但他真正握有天份的领域是在涂鸦,唯有靠他,才能让他的天份散布到全世界。
不该停在这个当头,在威还没攀上顶峰,怎能在此刻抽身?
垂下眼,拉米亚心里已有答案。
第8章(1)
四方集团举办的商业派对上,冠盖云集、衣香鬓影,嘉宾全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大老和眷属。
会场上,以各式各色百合妆点,扑鼻香气代替了空调中的人工香气。大型水晶吊灯,各式罗马灯柱林立,晕黄灯火映照出金碧辉煌的气势。拱形沙发连座横置在宽敞空间里,而座前则是环绕的美食台。
四方集团底下所有家族成员全员出动。
“你终于来见我了。”吴慈美年过半百,依旧风韵犹存,身段保持得相当好,秀眸微厉地瞪着儿子。
“妈~”低声下气、低声下气。
“还知道我是你妈?”吴慈美呵呵笑着,眸底尽是杀气。“没叫人把你押来,我真怕时间一久,你会忘了我是你妈。”
“……”给点面子嘛,妈~“我最近在忙画展。”
“画展?”
“对啊,由我的女朋友宣妍负责。”奉在威赶紧把宣妍推出去挡驾。
没有半点心理准备的宣妍被推到阵前,一时慌了手脚。
“呃,吴妈妈好。”
“喂,我姓奉欸!”什么吴妈妈?
“啊啊,奉妈妈好。”这一次很用力地忏侮,深深一鞠躬。
“什么奉妈妈?叫伯母。”
“嗄?哦,伯母好。”总算弄对了称谓。
吴慈美笑眯了眼。“宣妍,你好,我这个蠢儿子没给你惹麻烦吧。”
“不会、一点都没有,他很好、他很棒,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我恨不得能帮他多办几场展。”宣妍一气呵成,非常用力地表示,粉颜还因此泛起红晕。
奉在威闻言,好骄傲地搂紧她的肩。
“你别夸他,他一被夸,尾巴就摇个没完没了。”吴慈美显然很不给儿子面子。
“妈——”奉在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她亲生的。
“你办涂鸭展?”
“不是,是油画,现在正在赶工。”
吴慈美微挑起精离细琢的眉。“喔,这样听来,不就是在怪我,硬是把你抓来派对,害你赶不了工,迟了进度?”
“不敢。”但确实是这样。
“真的不回公司?”
“妈——”还不放弃哦?“我要是放下画笔,有很多人会哭的。”
赶紧再抓来王思忱当炮灰。
“是啊,奉妈妈,我觉得在威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画家,不让他画,实在是国家痛失英才。”只要能让奉在威继续执画笔,王思忱什么鬼话都说得出口。
“少捧他,省得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天王级画家。”
“真的,伯母,您有看过在威的圣母像吗?”宣妍斗胆进言,水亮眸子直瞅着吴慈美。
不是错觉呢,那张圣母像,果然是以伯母为模特儿。其实伯母面容姣好,眉清目秀,眸底透着慈祥光痕,现在她更加觉得在威的笔触真是万分传神。
吴慈美玩味地看着她。“看过。”
“您觉得如何?”
“……平平,题材不好。”吴慈美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笑盈盈地开口,“这孩子的审美观向来有问题,对事的看法有诸多偏执,不过,你似乎导正了他,我对你很中意,希望你继续矫正他。”
“伯母?”宣妍不解,总觉得她话中有话,正在想问,却被奉在威硬是往后扯了一大步。“你干么?”
“走人了。”不爽了。
献给母亲的画,竟被她说平平,除了不服气,奉在威还有更多情绪在翻腾。
“等等。”
“你不走,我走。”还真的走了。
宣妍眨眨眼,难以置信他真的就这样丢下她。
“没关系,我哥向来这样,你别在意。”突地,有人从吴慈美身后蹦出来。
她瞪大眼。“你不是……”
“我是被恶质骗财小狼犬欺骗的千金小姐奉家筝。”奉家筝笑嘻嘻地说。
宣妍羞得垂下脸。“抱歉,那时候我跟你哥不是处得很好,我以为他……”
“没关系、没关系,他就是欠人教训,由你来整治他,我很满意。”奉家筝很热情地挽着她。“他很喜欢照顾人,但怪癖很多,希望你慢慢调教他,让他越来越正常,加油。”
“加油?”怎么会这样?在威真的很怪吗?
怎么他母亲要她矫正他,他妹妹要她调教他?
宣妍蹙眉忖着,却见有人走近吴慈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后,她随即一脸抱歉地漾笑。
“宣妍,很抱歉,有事要忙,没办法再跟你聊一会,你可以随意走走,还有先去吃点东西,在C台有鲷鱼烤片佐香槟酱,是蓝带大厨的拿手好菜,你去尝尝。”
“好的。”
“待会再过来找你玩。”奉家筝笑嘻嘻地跟着母亲一道离开。
宣妍微笑以对,看向会场中心,梭巡奉在威的身影。
他过肩的黑直长发雅痞地束在脑后,身穿大地色的图腾线衫,外搭宝蓝色银丝袖口的休闲西装外套,灰白色的长裤包裹着一双长腿。线衫故意拉开两颗钮扣。与人倚在墙柱闲聊,微微敞开的厚实胸膛,移开视线的吊儿郎当调调,美唇浅挑掀起漫天笑意,像花海一阵阵地扑向她。
这么棒的男人,真的是她的男朋友了?
他在墙柱边与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发觉她的视线,瞪她一眼,像小孩子拗脾气似的,很蓄意地别开眼。
宣妍好笑地调开视线,瞧见王思沈和乾佳瑾有志一同地站在墙边铜塑品前研究其艺术价值。
在场的所有人,不管男男女女,全都穿着华美的服饰,戴着昂贵又极有品味的精致珠宝,谈吐优雅,举止从容,在整个派对里头自由穿梭,就像是待在家中般的自在怡然。
她茫然看着,对再次突生的格格不入感已不再不解。确实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差异性太大了,大到她开始对未来无法乐观。
她从来就不是个乐观的人,顶多是思想积极,但行动总是消极,否则她不会出入许多场派对,却永远只作壁上观。
突然对以往想钓金龟婿的行径感到好笑,实在是太天真。
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豪门太大,反而找不到容身之处。
挟带着满腹心思,她缓步走到外头,长廊底部有一扇观景窗,可以眺望景点极佳的夜景,但却祛不散她内心的浮躁。
“美人,好久不见。”
身后传来轻佻的言语,宣妍听而不闻,继续放空,不再让负面情绪继续壮大。
“我肯理你,你就该要偷笑了,还拿什么乔?”话落,粗重的声响伴随一把力道,强硬将她身子扳正。
宣妍不悦地瞪着来者,却突地瞪大眼。“是你!”虽说那日她有些醉,但可没醉得忘了是谁对她非礼。
“对,就是我。”吴久哲笑意轻勾。“走,我们到旁边聊聊。”
宣妍紧紧地贴着身后的观景窗。“走开!这里是属于四方集团的官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力道略微加重,他轻易地将她拥入怀里。“嗯~真香,我当然是闻香而来的嘛。”
“你不要脸!”宣妍别开眼,用力地挣扎,抬腿踹他。
“我是不要脸,你最好是别给你脸却不要脸!”吴久哲利用身形的优势,轻易地将她困在他双臂之内。
宣妍今天没喝酒,脑袋可是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我警告你,你最好别对我乱来,否则绝对要你死得很难看!”
那回在洗手间差点遇险之后,奉在威教她一套防身法,但是要抓准时间点,否则恐怕无法见效,所以又特地教了她一套说词,最好是可以吓得对方一愣一愣再给予痛击。
“哦?怎么让我死得难看?”吴久哲嘿嘿笑着,清俊的脸透出浓重的情欲,顽长身形更贴近她。“说呀,想要让我怎么死?你以往在派对上,都是怎么让人死的,告诉我嘛~”
他语意猥琐地问着,湿热的气息在她颈间围绕,恶心得教她想吐。
“你认不认识奉在威?”她努力地深呼吸沉住气,粉拳握得死紧,背出奉在威教她的喝止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