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的事。”杨仲齐一抬手,直接截断话尾。
虽然起因于晓阳,但作决断的是娅娅,该承担后果的人也是她,这点晓阳不会不清楚,若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如此逾矩介入他们的谈话。
看来,懂进退,知分寸的虞特助,也跟着失常,需要写报告了。
晚上回到家,杨仲齐进书房,看女儿咬着笔杆,一脸苦大愁深。
“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知道。”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五百的行为,是兵家大忌,愚蠢之最。
检讨是为了提醒自己,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但问题就出在,她明知错在哪里,可是下次还是会这样做。
而且保证会!
“他还说晓阳是狗,要我当作没听到,端着笑脸赚他的钱,我办不到!钱可以再赚,可晓阳的尊严是再多钱都换不回来的。”
于公,她知道不对,但她是人,也会有私人情绪,偶尔任性一次,护她想护的人,应该不为过。
“是你教我,自己的人,要自己护着,错过那个时机点,可能就会是一辈子的伤痕与遗憾,不是吗?”她牢牢记着,不让爸曾经的追悔,发生在她身上。
“如果有人那样欺负妈,你难道不会做同样的事吗?”她反问。
杨仲齐静了静。“坦白说,我会。”
一辈子,就那么一个人,他会放纵自己当一回昏君,为博佳人一笑,烽火戏诸候,义无反顾。
“但前提是,他是吗?”是那个可以与他妻子的意义,相提并论的人?
“他是。”她连思考都不必。
杨仲齐难得笑了,无比温情地摸摸女儿的头。“好,那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
他允许她,可以盲目,可以不理性,为了那个人。
一生,就一个。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要影响她的决定,无论是对是错,她是现在的主事者,既然做了决策,只要不动摇丰禾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能左右,包括他。
他回来,只是想让她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在公司,他就事论事,错了,写报告;但回到家里,他只是个父亲,一个也可以不计代价宠女儿的父亲。
至于那个乱了分寸、不知该不该写检讨报告的虞特助——就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
下了班,被隔壁夫妻叫去吃晚餐,饭后,姊夫一手拎啤酒、一手拎他,到阳台去聊聊男人的私房话,女宾止步。
啤酒喝了半瓶,杨叔魏发声了:“欸,我知道喔——”手肘顶顶他,贼笑。
“姊夫,你的表情很狼琐。”
他、他猥琐?!
杨叔魏捧心,一脸晴天霹雳。“最好你做的事就很磊落!”
他神色微微僵凝,本能想起那一晚……不知是否作贼心虚,竟无法应声。
人果然不能做龄心事。
“我都听到了啦!那天刚好睡不着,出来阳台赏赏月,没想到赏到一对奸……呃,才子佳人,淫湿作对,声音真暧昧,听得我都害羞了……”
“……”这就是住太近的缺点,一点隐私都没有,他下次一定把所有门窗都关个密不透风!
“放心啦,我不会跟你姊讲!”杨叔魏抛个“大家都是男人,我懂、我懂”的眼神。
“是说——那佳人有机会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吗?姊夫帮你监定。”
所以……姊夫还不知道是谁。
他面上镇定,留心斟酌词汇:“这只是意外……”
“一夜情喔?!”他们家正直的小阳阳,居然也会跟人搞一夜情,太吃惊了,那女人好手腕呀!
“她……喝了点酒……”就只是一点,完全不醉,但现在也只剩这个说词了。
“孩子!”姊夫一脸沉重,双手平放在他肩上。“听我说。如果有女人在你面前喝醉,你务必要思考以下三种可能性:第一,她就是个没脑的笨蛋,被捡尸都还不一定会学聪明;第二,她信任你,知道在你面前喝醉,你会保护她?,第三——”
娅娅不是笨蛋。他立刻排除第一项。
他们有太多一同应酬的机会,她的酒量,也是从无到有练出来的,有那么几次,她知道撑到极限了,总是将自己往他怀里塞,一倒,就什么都不管了。
她一直都很信任他,无条件将自己交给他,相信他会护她周全。
随便你要带我去哪里。
那晚,她这样说。
眉眼间的神色柔和下来,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看样子是第三了——”杨叔魏研究他的表情。“她没醉也要装醉,帮你制造机会呀,傻孩子!”
虞晓阳笑觑。“听起来姊夫字字血泪。”
敢当他?翅膀硬了是不是?!
“臭小鬼!不要以为一夜情很简单,那也是要做技巧、讲口碑、合眼缘的,否则谁耐烦让个技术差劲的陌生人翻过来煎过去,找你还不如找根蕉!不然你姊会一试成主顾?”杨五爷混迹江湖可是有口碑的,就不知小阳阳那位佳人图的是技巧,还是合了她眼缘。
“姊夫你真的很低级。”完全不想跟他聊!
打开落地窗,走人。
被白眼的杨叔魏,捧着中箭的小心肝,还来不及到角落舔伤,见那人又去而复返,一脸局促地站在落地窗前。
“干么?”蔫蔫地抬眼瞄了瞄。
“那个……”虞晓阳耳朵红红,低嚅:“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女方减轻不适……”他问得瞥扭。从没想过自己会去问这种事,她那天看起来,真的很痛的样子,虽然没有抱怨出口。
他不曾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男人的快感很简单直接,女人却不是这么回事,不仅仅是生理,还包含心理层面,细腻幽微得多,那是他完全不熟悉的领域。
虽然……他其实不确定,她还会不会找他。
啊不是说他低级?
杨叔魏本想回嘴,看见他的表情,又改口,朝他勾勾手。“过来,把门关好。”
小阳阳这回,好像栽惨了。
唉,既然当了人家的姊夫,自家的孩子,自己教!
***
他没有在期待什么,绝对没有!
虞晓阳一直不断在告诉自己,那一夜是梦,过去了,天亮就该回归正轨,不要回头去看梦境里的一切。
只是梦,一场脱轨、却美好得不敢去回想的梦。
偶尔,望着她,神思远扬,脑海浮现那夜,她在他身下婉转承欢、柔情似水的小女人娇态……
停!虞晓阳!!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上班时间,意淫他的上司。
“虞特助?”
而他的上司,正打趣地审视他,当场逮到他失常。
“你有听见我刚刚说什么吗?”
“晚上与王董的饭局取消,您有私人事务。”他端整思绪,语调平稳地回覆。
杨馨娅挑眉。
了不起!连恍神都还能接收到她说什么。
“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去忙了。”他让自己,从容退场,不要失态。
此刻是,那一夜也是。
她看起来,完全不受影响,她依然是他的直属上司,而他依然是她的完美特助,就像那一切,不曾发生。
她本来,是想找个陌生人的,他记得。
只不过在他的劝说下,换成了他,他跟陌生人没有差别,只是刚好是他而已。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回归最初的定位。
临下班前,她状似不经意地抛来一句:“晚上有事吗?”
“没有。”如果不必陪她应酬,就没有。
“那,去你那里?”
努力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瞬间被那一秒、短短五个字,击得溃不成军。
“不、不行……”他居然在结巴。
谁说要让完美特助失常很难?他现在就笨手笨脚,还不小心扫落桌上那叠公文。
“不、行?”她眯眼,缓声重复。
“姊夫好像发现了,不能去我那里……”他在说什么!嘴巴完全不受控制。
所以是地点不妥?
她接受度高,点点头。“那去我家。”
“……好。”
他这一次很主动,异常地主动。
才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吻了上来,不同于那夜试探成分居多的青涩初吻,他吻得很深,热烈地与她唇齿交缠。
真饿坏他了吗?她低低轻笑,那笑,也被他张口吞噬。
真以为她没看到,那偶尔仰眸望来,等待打赏的渴望神情吗?不说破而已。
“笨蛋……”她含糊低哝。
“嗯?”他没听清楚,也无暇细听,嘴巴忙着吻她,双手忙着脱衣服。
家里有大人,要做坏事也得等她爸回宜兰呀,他不怕被剥皮,她可还很珍惜小命。
当然,可能还加上一点点,逗弄她家正经八百的面瘫特助,独有的趣味性。
他不知道自己那表情,有多可爱。
她圈抱住他,掌心在他背脊来来回回挲抚,心房柔软,满满爱怜。
也不知是哪个举动撩拨了他,他突然狼性大发,从她颈窝一路往下啃,她还真有种自己其实是根肉骨头的错觉。
一路从房门纠缠进来,衣服沿路丢了一地,在床上赤/裸/裸地肢体纠缠。耳边回绕着教人脸红耳热的暧昧吸啜声……
好好好,肉骨头都打赏给你了,麻烦啃轻一点。
高...潮来临的前一刻,他紧紧抱着她,身体亲密贴缠,耳畔是他沉沉的喘息,伴随着低不可闻的温存呢喃——
“娅娅……”
***
他用掉了两个保险套。
电力完全耗尽,她死尸般瘫在床的另一侧,明摆着就是:客官,您要还想奸尸就来吧!虞晓阳当然没有奸尸的癖好,他安安分分罢手,各据一方调养生息,来日再战。
缓过神来,脑袋恢复运作,她怎么想都觉不太对劲,这技术性及知识性的层面跃度太大了,昨日的青涩处男,今日的江湖杀手,那中间磨剑、练剑、解任务的过程咧?导演会不会剪片剪太多?
要说无师自通,她才不信,就算是号称无所不能的神人特助,开外挂也有个限度吧?她从来都不信天赋异禀这种事,没有努力,哪来的成果?万能特助的背后,付出了多少努力与代价,那是旁人看不到的。
同理可证——
她阴沉沉地眯起眼,这个连性事都开始上手的万能特助,你、做、了、什、么?!
“虞、特、助,”她一字字,放得特别轻,似在酝酿什么。“我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嘛,哪来的技巧?”
言下之意,第一次真的毫无技巧可言。他听出来了。
虞晓阳耳热,微微发窘地承认:“我……找人学了一点,这方面的事……”
他、真、的、去、找、别、人!
好你个虞晓阳,我在那里腰酸背痛,你一转身就给我找别人练技巧,良心被狗啃了!虞晓阳见她沉下脸,连忙澄清:“他不知道是你,我没有说……”
她应该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拿这种事在外头说嘴,伤害她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原来还是熟人……她咬牙。
不解释还好,见她脸色更难看,他呐呐地说:“我只是……看你那天不太舒服……”一直以来,都在看着她,她的情绪好恶,就算不说,他又怎会感受不出几分?
他只是想,把她要的给她,或许还藏着一点……不想她去找别人的私心。
她霍地拉上被子,冷声道:“你回去,我想睡了。”
“……”她在生气。他不至于蠢到看不出来,张口想说点什么,又默默咽回。
用完立刻被赐下床,翻脸不认人的感觉,糟透了。他本以为,她会留他下来,潜意识里期待像那晚一样,拥着她入眠。
不要多想,虞晓阳!
他打住思绪,自制地下床捡回扔了一地的衣服,坐在床边着衣。
想想实在太不爽,她又拉下被子,坐起身。“到底是谁啦!”
解释半天,就是不说她真正想听的,他到底是真呆还是装蒜耍她?每说一句话就让她更想捏死他。技术这回事,她,抱怨过半句吗?有吗?有吗?!再怎么不熟练,都得跟她一起摸索学习啊,唯独这件事,她一点都不想坐享其成!
她想破头,也想不出他们身边,有哪个狐狸精,道行高到能收了法海!
可恶,技不如人,她实在输得很不甘愿。
虞晓阳思索了一下,他刚刚没说吗?
停下扣衬衫的动作,回眸道:“姊夫。”
等等!她思绪卡了一下,重新顺过一遍,才真正听懂他的意思。
他是说——他跑去找五堂叔,请教性爱知识?!
见她一脸呆愕,活像生吞了一颗恐龙蛋般不敢置信,他微恼。“我本来也不想问他!”
上网査,很多都是在嘴炮,获益不大,虽然窘到快脑充血,但那晚他确实学到了很多以前所不知道的事。
男女之间,不单单只是抽插这回事,前戏做得好,能让女方身心更放松,期待男方的进入,留心点观察女方的反应,适时给予她需要的抚慰……由浅到深,句句都是姊夫实战江湖二十余年的智慧结晶。
不愧是十六岁就脱离处男行列的人,听得他一愣一愣。
“什么十六岁!我明明就有撑到十八好不好!不要再相信不实的江湖传言了!到底谁抹黑我!”
……有差别吗?他实在想不出来,多两年有差到哪里去。
杨馨娅扶好下巴,默默将嘴巴合上。
她识相地知道,这时绝对不能笑出来,不然她家脸皮很薄的特助大人,包准立刻拂袖走人。
还好她是女人,女人不用计较身段,这时她只须做一件事就好——悄悄挪靠过去,张臂抱住他,温声软语:“辛苦你了,五堂叔嘴那么痞,你一定被他闹得很惨。”
“嗯。”他似有若无地,哼应|声。
她有没有听错?这好像有点讨怜的意味。
她笑笑地,拍拍他,一副……好乖好乖,你好委屈。
男人也是需要偶尔给他摸毛的。
虞晓阳等了又等,她没再开口。
这应该表示,谈话结束了,可是她没放开他。
他看了看还圈在他腰上的手臂,提醒她:“我要回去了。”
她解读不出,这其中是不是有一点点怨慰意味,不过适时的装死是必须的。
“家里有人在等你吗?”
她明明就知道。虽然有些疑惑她的明知故问,嘴上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那就陪我睡一会。”动手将他穿了一半的衬衫剥掉,扔回床底下,很恶霸地压回床上——其实也没用上几分力,男人就乖乖跟她滚上来了。
想留下的男人,只用一根手指头,也能压倒他。
她将头枕上肩窝,调整妒姿势,舒舒服服抱着他,有些困了。
即将入眠之际,似觉男人轻柔的吻落在额际,以及穿梭发间的抚触,一如十六岁那年,满满的疼惜,与温柔。
之四 爱,寂静
虞晓阳有点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在公司,他们依然是上司与特助,偶尔比较不忙时,她会约他,共享肉体欢愉。
刚开始,他觉得那是她纡压的一种方式,为一成不变的生活点缀些许色彩,毕竟她也才二十出头,这年纪的女孩子,哪个不是俏丽明媚,恣意挥洒青春,她却已经在那个位置,肩上扛着数万人的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