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养活它,你得先饿死,到最后两头空。”她根本不了解生活在这世上的诀窍——没钱还想养猫?对现在没有固定工作的她而言,光是买它的食物就是一大负担。
干嘛以前不养,现在才养?
脑海有一瞬间窜过这个念头,蓝朔维猛一顿,脑中某条线接上,突然明白他们发生一夜情的那一晚,她并不是回来喂旺卡的,因为他家门口没有猫食罐头,而且她也搞错自己家,这表示她完全忘了旺卡,那么她回来的主要原因……是想看看父母回家了没吧!
所以才会出现那种无所适从的迷惘,她只是太寂寞了,于是向他撒娇。
你的头发好软,又很蓬松,像泡芙一样……虽然我喜欢长发的女人,但是就这样交往下去也不错……
你的意思是以后也愿意和我睡在一起?
如果交往的话。
回想至此,蓝朔维抓着床单,懊恼的坐上床。
糟糕……原来是他先说要交往的。
每件事都是他主动提起的,他在她脆弱的时候,提出了这样的邀请,她渴望别人的陪伴,于是答应。
唉……他甚至想起她当时充满安全感的笑容,仿佛找到依靠;结果他却在隔天醒来完全忘记这些事,当面拒绝她,还一脚把她踢开。
难怪她会失望。
虽然要对一个“酒醒失忆”的人,提起他在醉酒时说过的承诺是挺难堪的,但她还是该说的,必须告诉他啊!这古怪的女人看起来很冷静,其实是个天然呆,对任何人都没有要求,不怨恨抛弃自己面对一切的父母,也不生毁去承诺的他的气……
但是为什么?他想温柔的对待她,想好好待她。
“我想时间差不多了,现在就带旺卡回我家。”赵纸绊出声打断他的思绪,为这几天他的付出道谢。
“慢着。”他伸手招住她。
“你要把多的猫食给我吗?”她还知道要贪些小便宜。
“旺卡可以留下来。”他退一步,困窘的搔头,“那天在店里说的话不算数,你愿意留下来吗?”
赵纸绊不自觉的放开旺卡,获得自由的旺卡回到猫碗前喵喵叫,但还有事情没解决的一对男女没有理会它。
他说了哪些话?蛋糕的价钱吗?那跟她留下来有什么关系?况且留下来是什么意思?他要雇用她?
搞不懂蓝朔维的话,她谨慎的回答:“我会常常来看旺卡的。”
第4章(1)
“赵小姐,等你好多天了!”
下午三点半,简品篆一见到赵纸绊,几乎要感谢天。
那天的“飘落”蛋糕大成功,不过并没能让蓝朔维维持好心情太多天,因为最近赵纸绊都不到店里。据他们私底下猜测,这阵子蓝朔维也没见过她,加上现在是结婚的季节,一个礼拜就有几百个结婚蛋糕要做,还有消防局、高尔夫球场、百货公司、派对,甚至动物园周年庆的蛋糕,要求样式又特别多,大伙自然紧绷,气氛僵硬,然后蓝朔维就会大发火。
最近的日子简直是水深火热!
“我在打工。”赵纸绊耸耸肩。
要吃他们店里的蛋糕,需要很多钱,所以不能常常来。
在以前,钱对她而言不是需要“存”的东西,所以存钱对她而言是全新的体验。
“蓝先生每天都会在你该出现的时间出蛋糕房——”简品篆开始报告。
“这是一种关心邻居的方式。”不知何时出现的蓝朔维皮笑肉不笑的截断她的话,不给她八卦的机会。
简品篆对她皱了皱鼻子,然后悄悄说:“我该去检查今天的订单了。”
“八卦真是人生!”他挑眉,以戏剧化的语调高叹。
仿佛消防员终于把火扑灭,简品篆和所有服务生都大笑。
还好赵纸绊来了,蓝朔维的幽默感也回来了。
“你找我有事?”她问。
“……你很多天没去看旺卡了。”被她问倒了,蓝朔维气闷回答。
“我找到一个固定的工作。”
“找到?”令人不敢相信。
“在路上有人问我要不要打工。”她老实承认。
蓝朔维闻言,危机感骤升,“是什么工作?”
哪有工作会在半路上自己找上门?“涉世未深”的她该不会被骗去做什么玷污自己的工作吧!
“卖蛋糕和咖啡的店。”
他松了口气,然后又嘲讽,“你不知道找工作可以看报纸吗?”
“现在我知道了。”
蓝朔维端出一个试做的蛋糕给她,接着自动在她面前坐下。
“你不是作者吗?如果是因为没有电脑无法写作,我可以借你家里的电脑,只要你看好旺卡,别让它破坏卧室就好。”
“我想存钱。”
“存在哪儿?你无法动银行的帐户,还是你有其他帐户?”他讪笑,摆明了看不起她。
“我买了一个存钱筒。”赵纸绊拿出手机,桌布正是全新的存钱筒,而且看来价值不菲。
“多少钱?”会拿存钱筒当手机桌布的人真够奇特的了!
“老板说算我便宜一点,一千七百五十块。”
“原价多少?一千七百五十一块?”真正要存钱的“小孩”才不会买那么贵的存钱筒。“还有,我不知道你有手机。”
“旧的那支放在家里没机会拿出来,这支是打工的同事卖给我的。”
“二手机?多少钱?”
“他说用了两个月,还在里头灌了许多游戏和歌曲,所以算我一万两千块,但是这个月没领钱,就先给他之前打工剩下的两千块。”
两个月?它看起来少说用了两年吧!再者那人把记忆体全塞爆,还跟她加收钱,根本是看她愚蠢好骗!
蓝朔维忍着怒气,再问:“你现在身上还剩多少钱?”
“存钱筒里有三十五块,身上有六十块要吃蛋糕,冰箱里有一百块,总共一百九十五块。”
“全部财产只有一百九十五块的人没资格吃蛋糕!拿去吃便当!”蓝朔维咬牙切齿,几乎快被她气死。
“甜点是我的动力来源。”她正经八百回答。
“首先,把存钱筒拿去退,我带你去买可以存到更多,却只需要二十几块的存钱筒,然后我跟你去把手机当面还给那个骗子。”蓝朔维合下甜点师傅的帽子,大有马上行动的意思。
如果不解决她这些狗屁倒灶的事,他有预感绝对无心再进行蛋糕房工作。
“但是店长说需要手机才好联络我。”
“那么忘记这个骗子的手机,我给你一支!”他抓起钥匙。
于是四十分钟后他们退回存钱筒,拿回一千七百五十块,剩下手机要解决,而赵纸绊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为何如此坚持,但那个同事现在正在工作中,我不能去吵他。”
驾驶座上的蓝朔维睨了她一眼,眼神像在警告她没有说话的余地。
“你也不希望工作时有人烦你对吧!”她试图说服他将心比心。
蓝朔维瞪着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确实不喜欢。
良久,他放弃了,改口问:“要吃点东西吗?”
现在虽然早了一点,既然出来了,一并解决晚餐再回去。
“那天的面摊,你有没有兴趣?”
现在倒想起要节省了?蓝朔维腹诽。
“想吃什么都可以,我请你。”
“但是我想吃老板的干面。”她以前从没吃过路边摊,搬出来后是第一次,才知道原来那么好吃,而且价钱便宜到不可思议。
既然是她想吃,他也不再坚持,方向盘一转,往面摊开去。
五点十分,他们是面摊的第一对客人。
长手长脚的蓝朔维坐在矮桌矮凳上显得别扭,格格不入,但是他挽起衣袖,丝毫不在意,表现出轻松自在的模样。
如果问他,打从自己赚钱以后,就不曾和女人到如此廉价的地方用餐,现在,因为她想,在哪里吃都没差。
当热腾腾的面送上两人面前,蓝朔维拿出自备的餐具,开始吃她所谓好吃到不行的干面。
其实味道不过就是普通干面,可以想见的是她一定从没吃过这种“便宜货”,才会觉得好吃。
赵纸绊也是用自己的餐具,却是吃蛋糕的叉子。
“你不会用筷子?”
“我今天只有带叉子。”她原本打算靠一块切片蛋糕解决一天所需的热量。
“店家有准备免洗筷。”
“不用制造无谓的浪费,北极熊已经快要没有家了。”
“到时候你家让它住不就得了。”反正她很会做自不量力的事。
“那可能得先看看我会不会对它的毛过敏。”她回答的很认真,同时盯着他夹面的手。
“看什么?”他很难忽视如此“热情”的视线。
“你拿筷子的动作非常好看。”那天没机会看,现在她要看够本。
“我高中才出国留学,用筷子的经验也有十几年。”他边说边举起筷子,“再说,比起刀叉、汤匙,我更喜欢筷子。”
“怎么说?”见他似乎兴致勃勃想发表看法,她顺势问。
“这两根看起来普通的木棒,要能夹起食物,送进口中是多么困难?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很多同学喜欢吃我做的台菜,我会收起家里的刀叉,故意摆上筷子,看他们吃得狼狈不堪,又舍不得放过眼前好料的模样,是我小小的兴趣。”他笑得温和,其实背后隐藏糟糕的劣根性。
“从你的兴趣可以看出你这个人的个性……特殊。”赵纸绊在他的眼神威胁下,斟酌用词。
“不过之后他们都知道要自备餐具,甚至连上餐厅吃饭都有这个习惯,也算是好事一件吧。”他毫不隐瞒的自褒。
“嗯。”这她倒是没异议。
蓝朔维继续吃面,“等等吃完,到我家。”
“干嘛?”
“拿手机、看旺卡。”有种自己非常在乎她去留的感觉,他烦躁的说。
他承认对她有心动的感觉,但她总是给人一种不看好就会溜掉的飘忽感,所以几天见不到她,他便会担心——担心她跟别人走了。
那天说的话她到底懂不懂?
并不是要她来家里看旺卡,而是问她要不要干脆住在他家,两个人开始交往啊!偏偏之后几次提到,都被她不知是技巧性的故意闪过,还是没那个意思而婉拒,他真的快要提不起勇气再问了。
“你不回蛋糕房?”
他自嘲,“怎么不用?明天早上我和客户约了要讨论订制蛋糕,所以今晚要把明天的进度补齐。”每天都觉得时间或手不够用。
“那改天再去好了。”她也不急。
“不。”他断然拒绝。
“不然我坐公车去,你就可以先回蛋糕房。”
“你……难道不想跟我在一起?”他可是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她,甚至愿意暂时放下工作处理她的事,难道她不是?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赵纸绊难得表现出困惑,“你看起来很忙,如果需要我帮你喂旺卡,说一声,我可以自己过去。”
他不是那个意思……
爬了爬整齐的黑发,蓝朔维头一次碰到想说又不敢说明的情况。
刚刚的疑问出口,他还真担心她会点头称是,想到就恐怖,索性任她误会算了。
沉默吃着面,好一会儿他突然问:“你怎么不继续写下去?我听店里的工读生和店长都说你的文字有一股吸引力,他们全在期待你的新书。”
而且她曾有过知名度,出版社也比较好捧她不是吗?
“我也不是只会写作,之前也做过家教,虽然是我爸妈朋友的孩子,年纪和我只差四岁而已,但是我确实教过她一阵子,再说现在我也有工作,这样不好吗?”
“工作也有分等级,谁不想做好一点、赚多一点钱的工作?”他理所当然反问。
赵纸绊皱起眉心,又叫了一盘卤鸭翅,慢慢啃。
“我只是在众多不拿手的事情里选了一样。”良久,她这么回答。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小时候考过一次跳级考,虽然只跳了两年学程,但是读书方面还挺在行的,运动细胞也不错,几乎做什么都没有失败过,不过事实上我还是有不拿手的事,只是尽量不去碰,隐藏的很好。当初写那个故事,我是想尝试失败的经验,才选了一样不上手的事做。”
“结果没想到不但做得很好,还成为你成名的原因?”蓝朔维讪笑,完全把这番话当玩笑看。
赵纸绊观察他的表情,明白他并不相信,耸耸肩,不在乎的态度更令人怀疑真实性。
“总之,你很满意现在的工作就是了。”蓝朔维也懒得去探讨真假。
“店里做坏的蛋糕店员都可以吃,我找不到挑剔的地方。”
光是这一点就够收买她了?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雇她当店员,但是……蓝朔维以锐利的目光审视她,想从这个宛如谜团的女人身上找出任何一点可以聘雇的优点,偏偏一想到她和正常人“认知不同”这点,他非常怀疑到时一天到晚光收拾她的烂摊子就够了。
话又说回来,她现在开始存钱是想替父母还债?她知道凭当咖啡蛋糕店店员的微薄薪水要存多久吗?
蓝朔维最后发现,越想越担心她的未来,也担心她住在那栋随时会倒塌的房子里,如果再来个地震就掰掰了。
唉,他怎么像个父亲担心住在外头的女儿一样!
“那么,我今天会过去喂旺卡。”习惯他偶尔寡言,赵纸绊吃完后宣布,并起身准备付帐。
蓝朔维连忙回过神,抢在她之前。
在哪里吃他是不在意,但是让女人付钱绝不允许。
第4章(2)
在他的坚持下,赵纸绊先出了面摊等他。
“走,我送你。”付完帐,蓝朔维说,完全不把早先在面摊的对话当一回事。
“从你家到蛋糕店有段距离,你确定要送我?公车站牌离这里只有一段路,我真的可以自己去。”她又不是小孩子。
他真的有受到严重打击的感觉。
难道就不能只是因为想多想时间和她在一起,所以想送她?
原本还以为她不抗拒他的接近和触碰,代表对他是有那么一点好感,现在他完全没自信了。
“那你就自己去吧。”他弯起一抹浅笑,把钥匙交给她,又说:“但是等我回去再送你回家,这点我坚持。”
赵纸绊瞅着他认真的眼,握紧钥匙,回以同样的浅笑。
“好。”
他的心情很好。
因为今天进度上的蛋糕全都赶完了,明天早上的进度也超前,营业额创了重新开幕以来最高的纪录,一切都很顺利,还有……赵纸绊对他笑了。
说他可笑也好,她那声“好”,仿佛是个承诺会在家乖乖等他。
精准地倒车入库,按下铁卷门,锁上自家大门,他开始思考该用什么借口留她下来,因为有些事必须跟她说清楚。
打开家门,踏进客厅,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蓝朔维心揪了一下,没有到厨房,他直接踏上二楼,往主卧房去,没想到也扑空,他转而到为了旺卡特别空出的房间,终于找到了那睡倒在地的一人一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