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安司库说话了,她对着所有宫女说:“既然琴眉平安回来,咱们也放心了,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让琴眉好好做,帮得上忙的就帮点忙,帮不上的在精神上给予鼓励吧。”
“我们知道的,安司库。”众人答允。
“那就散去吧。”安司库挥挥手说。
“是的。”于是众人都退了下去。
琴层端着花盆回到房里,为海芋浇了水后,她又走到木案边,翻开研究花茶的小册子,心底开始盘算着还要做些什么改良才好。
第3章(1)
司茶库献茶的日子终于到了。
琴眉代表司茶库与安司库一同前往金鸾殿,献出她精心调制的花茶。
“禀皇上,此茶就是司茶库琴眉所制作的成品,请您先闻香。”安司库将茶叶奉上。
试毒官立刻上前试过后,便向一旁的张公公点点头,表示无误。
张公公接过手,转呈皇上,只见皇上上前一闻,顿时一股茶叶衬着花香的味道传来……令他闭上眼又深深吸口气,“嗯……绝妙呀,既不会盖过原有茶叶的稳重陈香,亦将各色花瓣的特长展现出来,有百合的清丽、雏菊之雅致、芍药之迷人,还有……”
“禀皇上,还有一串红的洒脱、结香之纯净。”琴眉补充道。
“哦,难道没有朕上回说的含笑花?”皇上颇为好奇。
“皇上所指的含笑花虽然成分不错,可治妇人病、鼻炎、甚至外敷于跌打损伤,但与奴婢事前所设想好的配方不合,况且含笑花本身可做包种茶香料,香蕉、苹果味儿太浓,若加入花茶中会让人将其与果茶混淆。”
琴眉知道皇上会有此一问,事前早已想好了应对之词。
“哈……果真有研究,既然你都这么说,朕就只好依了。”皇上打趣地说。
“谢皇上不怪奴婢。”
闻言,琴眉总算是松了口气,幸好皇上不怪罪,还用玩笑的口吻带过,否则她可就完了!
虽知这么做非常冒险,但她早在心中立誓不再用含笑花配制花茶,尽管可能抵触皇命,她依旧不想违逆当初的誓言。
“朕怎会怪罪你,既然将这次的任务全权交给你,就该信服于你。”皇上对张公公说道:“命宫女将花茶泡上,朕要尝尝。还有,丞允来了吗?”
“我去催催。”张公公命宫女泡茶时,便到殿外采了探,正巧看见丞允急急赶了来。
“贝勒爷,您好生的慢呀,皇上等得心焦了。”张公公笑说。
“不好意思,路上马车突然有些状况,我就用走的来。”
“哎呀.我说贝勒爷,皇上要赠车、赠屋您接受便是,干嘛推托,有时推托也是不忠的。”张公公提点他。
“是,谢谢公公好言。”他旋即步进殿内,当琴眉一见是他,心头猛地震住,这几天她虽然专注在花茶的制作上,但闲暇时刻想的全是他!
想他们是不是就此断讯、想他们是否不再见面?
偶尔夜深人静时,她会望着海芋落泪伤感,忧心与他再也无缘相聚,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殿上重逢,她心喜,却无法将喜色展现于外。
“臣拜见皇上,臣来迟,还请皇上恕罪。”他挥袂下跪。
“快起喀。”
皇上笑着说:“你来得正好,茶刚泡上,算你有口福。”
“贝勒爷,您再迟来,皇上一个人喝茶无趣,咱们小的就遭殃了。”张公公在一旁笑说。
“张德福,是不是平日太惯你,你也会说朕的笑话?”皇上笑睨着他。
“奴才不敢。”张公公赶紧退下。
此时茶泡好了,宫女献茶上来,待皇上举杯轻闻浅尝之后,丞允这才执起一杯,然而他先不发言,而是等着皇上说出感觉。
“朕猜此乃以白毫乌龙做底,瞧这白毫芽尖、外型如花,有着明显的蜜味儿与果香,加入芍药、雏菊等花料,扑鼻清香,入口滋味醇厚,令人口舌生津,落喉甘润。”皇上闭上眼,慢慢说出心中所感。
“琴眉姑娘,皇上说得对吧?”
“没错,奴婢正是用白毫乌龙做底。”她微笑地说。
“好好,这茶喝来舒服呀。”从皇上畅笑的龙颜中可以确定他是非常满意。
“谢皇上赞美。”琴眉赶紧跪下。
“好,朕重重有赏,还有……”他看向丞允,“从今后你将成为丞允的人,得为他效命。”
“什么?皇上……”
“好了,这是朕打赌输给他的,愿赌服输,你就先退下吧。”皇上朝她挥挥手。
琴眉依然愣在当下,不知是该喜该忧,为何是打赌呢?那她又成了什么?
“安司库、琴眉姑娘,你们还不赶紧谢恩退下。”张公公催促道。
“是,谢皇上恩典。”再吹抬头,琴眉一双受伤的眼神瞟向丞允须臾后,才垂颜退下。
“皇上,您怎能将赌局一事说出来?”丞允一脸懊悔。
“真不能说吗?”皇上竟然装傻。
顿时,他明白了,皇上是故意的,显然不甘赌输了这场赌局。
“能不说还是不说得好,这下她可是会气我的。”算了,不想别的事,专心喝上一盅茶吧。
“你一个堂堂的贝勒,朕的亲堂弟,毅亲王的嫡传贝勒,还会怕个小姑娘,实在太没面子了。”皇上举起杯,“不过很少见到你为一个女人如此胆战心惊,这实在好玩,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可没和你争,要不然像琴眉那样的姑娘可是人见人爱呀。”
皇上此话一出,丞允立即跪地谢恩,“谢皇上成全。”
“瞧瞧,好一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典范。”皇上挥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这茶世间少见,咱们再喝个几杯吧。”
“臣遵旨。”
回到司茶库之后,琴眉便魂不守舍的回到房里。
安司库几次唤她,她都没听见,这模样不禁让人更担心了。
雪儿心急地想上前追问,却让知情的安司库拦下,“算了,她既然不愿说,就别多问,你和银秀去忙别的事吧。”
“是。”
待她们离开之后,安司库又看看躲在房里的琴眉,摇了摇头后回到大厅坐定,同样想着刚刚在大殿上所发生的事。
怎么琴眉和贝勒爷看起来像是认识的呢?皇上又怎会下这种旨意?
约莫半个多时辰之后,雪儿与银秀快步进入大厅,“我们刚刚为荷妃娘娘送茶时,听说皇上非常满意,好像还重赏琴眉,这应该是喜事,但她为何不言不语、满脸忧色,倒是让我们想不透。”
“我不是说了,她想说时自然会说,你们急死、慌死也没用。”
“安司库似乎知情,为何不说呢?我们都是琴眉的好姊妹,见她闷闷的样子实在很担心。”银秀也道。
“这……”
安司库正不知所措时,却听见外头禀报张公公领着圣旨来到此处,立即让雪儿将琴眉叫来接旨。
琴眉闻讯,匆匆忙忙赶至大厅,正好迎上张公公。
张公公笑笑说:“姑娘这次研制出的花茶深获皇上喜爱,皇上特地让我来颁旨重赏,古禄琴眉接旨。”
司茶库众人均下跪听旨。
张公公打开黄澄澄的圣旨,徐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司茶库宫女古禄琴眉制茶技术精湛,此次所献花茶深得皇上喜爱,特颁彩绣一箱、锦缎五疋、珍珠玛瑙二十串,为其鼓励。并赐给司茶库二十两黄金与红彩布巾作为奖励。另,古禄琴眉即日起转往毅亲王府为婢,专门伺候丞允贝勒,接旨后次日即动身前往。钦此。”
“谢皇上隆恩。”安司库见琴眉傻住了,于是高喊出声,引她接旨。
琴眉赶紧接过圣旨,张公公叮咛几句便离去,这时候所有人都围着她,“怎么会这样?你要离开我们了?”
琴眉眼眶微红的敛下眸子,对此事仍百思不解。
“原来就是这件事,才会让你一回来连句话也不说。”雪儿非常不舍,“怎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打赌,贝勒爷不知和皇上赌了什么,皇上输了,便允了他的要求。”她无力地说道。
“什么?打赌!”众人低呼。
“嗯,就是这样。”琴眉将不安藏在心底,刻意拉出一抹笑,“安司库、姊妹们,我没事,只是要和大家分别很不舍。”
“要不然我们一同去请求贝勒爷别把你带走。”苏佩谗道。
“千万别。”雪儿突然有了另一种想法,“贝勒爷要琴眉去伺候,有可能是喜欢她,我们不解其意,胡乱掺和,若坏了好事怎么办?”
“雪儿,别胡说,不是这样的。”以前她就不敢奢求他会喜欢她,如今她更不敢幻想了。
“不管怎么样,得去了才知道。”雪儿握住她的手,“离开这儿至少有出头的一天,在这里只能永远与茶为伍。”
“傻瓜,做奴婢的哪有什么出头之日,我只希望有机会能再回来,到时候你们可不能当作不认识我。”
“怎么会?我们一定会很欢迎你的。”银秀眼角闪着不舍的泪光。
“那就好,圣旨说要我明日动身,那我得去准备准备了。”吸吸鼻子,她朝安司库与姊妹们点点头便回到房间。
看着房里的摆设,都是这段时间她与库里姊妹们谁得以出宫时,便托她买回来的小东西,一件、两件、三件……一样样累积而来。再看向窗台边的那盆海芋,至今仍开得迷人,宛如他,无论在何处、何地,都是这般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不准备将它带走,她亲手将它栽种于院中的小花圃里,告诉自己得将爱慕他的心思就此收起。
只是,他究竟拿她赌了什么?她真的很想知道。
东西虽不多,但也让琴眉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整理。
直到隔日下午她便请命前往毅亲王府。
内务府齐公公立刻调派马车送她前往,可一到了那儿,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幢草屋竟然就是毅亲王府!
“请问,这里?”不知该怎么问出口,她支支吾吾的。
车夫却懂她的意思,笑笑道:“姑娘,就是这儿没错,三年前毅亲王偕同福晋前往江南定居后,贝勒爷便在出战之前将整栋宅子卖了,把所得捐给贫户,并退还所有下人的卖身契,但是有部分下人不愿离去,贝勒爷只好暂时购下这幢草屋让他们居住,这是北京城内大伙都知道的事。”
“原来如比,谢谢你。”怎么才想忘了他,却又给了她这么一个让她更加倾慕他的消息。
摇头叹口气后,琴眉付了银两,直见马车远离才转身步入草屋。
第3章(2)
刚踏进屋里,就听见阵阵鼓掌声,可吓了她一跳!
“你就是琴眉姑娘吧,我是老喳,这儿的管家,欢迎欢迎。”老喳领着所有人欢迎道。
“我是刘二娘,厨房归我管。”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扬笑道。
“我是小柱,管采买。”
“我是阿德,是管家的助手。”
“我是小春,二娘的助手。”
瞧他们整齐的站立两排,笑容不减地说着,既亲切又温和,让琴眉原本忐忑的心情顿时安定不少。
“谢……谢谢大家,我是琴眉,以前是待在司茶库,只懂得泡茶、养茶、晒茶、制茶,其他一概不懂,所以该怎么做还请大家教教我。”她朝他们一个个鞠躬问好。
“教什么呀?你可是我们草屋的客人。”小春上前说:“琴眉姑娘,请跟我来看看你的房间。”
“这……这是……”
“快来呀。”小春拉着她的手进入其中一间小房间,虽然这房间不比她在司茶库的房间大,但东西应有尽有,四处还插满花束,好温暖。
蓦地,她的目光被靠窗的那盆海芋给吸引了,这……这株怎么那么像她栽种在司茶库的那株呢?
可她明明将它留在那儿了。
小春瞧见丞允回来了,在他的示意下悄悄退下。当琴眉转身想对小春说话时突然见到是他,竟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表情这么吃惊!”他半眯着眸观察着她的表情。
“那海芋?”她指着窗。
“哦,你不是喜欢,所以我就找了盆和你上次那个差不多的带回来。”他恣意地说。
天呀!这男人教她怎能不在乎?怎能忘得了?他的一言一行都深深刻入她心底,非但拔不掉,还直往下陷……
望着她那张说开心乜不算开心的表情,他半眯着眸,怀疑地问:“怎么?有心事?”
“没。”她摇摇头。
“还说没?不是因为不舒服,就是对我有埋怨,对吧?”挡住她的去路,丞允掬起她的下颚,不让她的视线再次避开,定定地看着她说。
没想到他能猜中她的想法,琴眉既意外却也更加生气了,“既然知道我有埋怨,为何这么做?”
“你可知若不用这种方式,皇上岂会轻易放人。”这丫头想得还真浅。
“好,那您可以告诉我您和皇上究竟打了什么赌?”她真的很想知道。
“好奇了?”
“对。”她用力点点头。
“可我偏不说,等到时机成熟时我再告诉你。”这丫头分明就是对他的心意有所质疑,他就算说破了嘴也没用。
“您……算了,我只是个奴婢,又不能强迫您什么。”鼓着腮帮子,她眉心轻锁。
“瞧瞧,还真是,算我怕了你。”突地,他将她压至墙角,“别忘了,你现在已是我的人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您的下人,所以有事就请贝勒爷尽管吩咐。”她曲膝道。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傻?我的意思是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俯身低头望着她那张白里透红又带着不自在的小脸。
“奴……奴婢不够资格。”成为他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元配?妾?或者只是玩物?
“什么?不够资格!”他眉心轻锁。
她处处逃避当真令他不悦,“对,你是不够资格,知道我所爱的女人是谁吗?是六年前我初识的那个女孩儿,可现在她已远离,不知何时才会回到我身边。”
六年前?
他这番话让她心头产生一种痛苦的感觉,这么说那女子一直深刻的放在他心中,而她又算什么?
“那奴婢祈求贝勒爷早日寻回她。”咬皎唇,她紧蹙双眉又问:“不知奴婢现在该做些什么事情呢?”
“等我吩咐便是。”丢下这话,他便走出屋外,深深吁了口气。
老天,他到底在干什么?为何要跟她呕气呢?
初来乍到,她本就不习惯,离开她喜欢的司茶库她也不开心,再则他与皇上之间的赌约,又怎么能令她和颜悦色得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晚膳时间,琴眉听从老喳的吩咐送晚膳到丞允的房间。
将晚膳放在案桌上,看着同样摆设简单的房间,她其实打从心底佩服他,想想有哪位达官贵人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只住在这么简陋的草屋,能这样做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人吧?
明知她的身分不够格跟他生气,但或许是太过在意:心中的不满莫名加深,说出的话也就这般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