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出来的态度,却是十分客气守礼。
就连面对贺老爷有意撮合两人,也仅只是一笑带过,并无任何表示;甚至到后来对贺姑娘疏离客气的态度,此对金织坊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一群姑娘,更显得冷淡。
但在一夜之后,少爷的态度却有了巨大的改变,不仅当众主动向贺老爷提亲,对贺姑娘更是温柔至极,眼底的火热,只针对贺姑娘;那样的眼神,以前少爷只会在面对大姑娘时才会有,如今却停留在贺姑娘身上。
最令人惊异的是,少爷全然不记得他曾喜爱过大姑娘,或者该说,他记得大姑娘这个人,脑海中却无任何爱过大姑娘的记忆。
到底造成少爷改变的那一夜出了什么事?就连睡在隔壁房的他,竟都浑然未觉。
他愈看愈是觉得,这个贺姑娘和随侍在她身边的奶娘有问题。先前少爷不信他和老夫人的话,只相信自己脑海里的记忆。他是不知道为何少爷会主动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但既然少爷主动问起,他相信少爷会找出答案来的,真相迟早会大白的。
双眼微眯,远处往这走来的,不正是贺姑娘和她那位奶娘吗?
他总觉得那位奶娘有问题,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阴沉得令人不舒服。就见奶娘双手端着漆盘,上头摆放着汤盅,往这书房方向走来。
他眼底防心一起,这贺姑娘模样看似美丽柔弱,但他始终对她有着防备。
须臾间,贺莲芳主仆缓步走到书房前,正想上前敲门,被守在门外的清风给阻拦住。
“贺姑娘,少爷现在正跟四位管事商谈事情,严禁任何人打扰,还是请回吧。”
“放肆!小姐可是你未来的主子,还不快让开。”
奶娘上前一步,厉眼一瞪,不容许任何人对自家小姐不敬。
“这是少爷交代的,还请两位见谅。”
清风不卑不亢,态度十分坚持,不肯让开。
就在此时,书房的大门由内被打开来,走出四位金织坊的管事,里头同时传来傅泓尧的声音。
“清风,让莲芳进来,不准其余人进来打扰。”
闻言,贺莲芳从奶娘手里接过漆盘,不悦的美眸横了清风一眼,踩着碎步踏上书房前的白玉石阶,走进书房里,先将漆盘放在书桌上后,再旋身关上书房门。
“泓尧,我是否打扰到你了?”
贺莲芳瞧着伫位在开敞的窗槛前,双臂环胸的挺拔身影;从她踏入书房到现在,他始终背对着她,深怕是否是自己惹他不悦。
“没有。”挺拔的身形旋身,深远的黑眸直视她眼底的不安。“倒是你,别怪清风拦你,是我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的。”
“怎么会呢。”
贺莲芳美丽的脸上含笑,缓步走到他身旁,知道他一定是听到方才奶娘与清风的对话,她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他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那就好。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傅府对仆佣向来宽厚,尤其是清风陪伴我多年,我希望你入门后,也要表现得体。”
傅泓尧轻搂住她细肩,将她扶坐在一旁的红木椅上,这才旋即走回书桌后,撩袍落座。
“我会记住的。”
贺莲芳小脸微变,心里暗暗心惊,他这番话可是在警告她吗?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不一样,难不成他发现什么了吗?
掀开有些沉重的瓷盖,阵阵鸡汤香味扑鼻而来,拿起调羹,舀了匙鸡汤入口,这才再启口:“在府里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可是伯母好像不喜欢我。”贺莲芳借机抱怨,一双美眸紧盯着他的反应。
住在傅府这段日子,她挖空心思想要讨好傅夫人,可惜傅夫人的态度依旧十分冷淡,让她深觉受挫。
“你别气馁。时间久了,娘终究会接受你的。”
“泓尧,我看伯母似乎比较喜欢梅大姑娘做她的媳妇,所以才会一直无法接受我。”贺莲芳试探地问。
“那是娘一厢情愿。我喜欢的人是你,想娶的人也是你,以后别再说这些了。”
黑眸微愠地睨视着她,看似对这个话题深感厌烦。
“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贺莲芳嘴角的笑意掩不住,起身走到他身旁,看着他喝完一直鸡汤,满意地问:“我亲手做的鸡汤好喝吗?”
“以后你别忙这些了,交给底下的人去做,要是累着了,可怎么办?”傅泓尧伸手握住她的一双柔夷,俊脸上有抹不舍,嗓音温柔地交代。
“不会累的,我喜欢亲手煮东西给你吃。”
贺莲芳羞涩地任由他握住她的双手,脸上浮现娇羞的笑意,一双美眸痴恋地望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她夫婿的男人;早在第一眼见到他,即被他优雅挺拔的身影所迷,他的翩翩风采,所到之处,无不引人注目,令她的视线无法移开;当时她就对自己说过,无论用尽任何手段,也要这个男人属于她。
“莲芳,有件事我始终觉得愧对于你,却又不知该如何对你启齿。”
黑眸微敛,俊脸一脸为难,似乎兹事体大。
见状,贺莲芳小脸微变,他那副为难的模样,令她心下莫名地不安。
“什么事?”
“我只记得自己喜欢你,一定要娶你为妻,却忘了我们相爱的经过,我猜想我脑子可能真的出了问题,或许这也是我近来头痛的主因,否则我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黑眸炯亮,直视着她略显慌乱的小脸,任由她抽回双手,回避自己的目光。
“你头痛的毛病,大夫不是看过了吗,可能是你太累的缘故。至于我们相爱的经过,你若忘了,我可以慢慢再说给你听。”
贺莲芳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期期艾艾地回道。
“你一点也不在意,我连这种事情都会忘了吗?”
注视着不敢面对他的慌乱背影,黑眸一凛,低沉的嗓音透着一丝冷意。“我不在意。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你把以前的事全忘了,也没关系。只要你记得,你爱的人是我就好。”
没错!最好他全忘了以前的事,脑海里只要记得她才是他爱的人,这正是她的目的。
面对他的逼问,贺莲芳心虚得难以招架,莫非他起疑了吗?
不可能的,这种事从来没有出错过的例子,即使他的意志力比一般人要来得坚定,但也不可能会出错的。
看他方才对她心疼的模样,应该不是起疑;或许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愧对于她,她不该自乱阵脚才对。
“可是,我很好奇我们之前相爱的经过,我想听你细说。”
傅泓尧不放过她,执意想听她如何自圆其说。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你办事正巧经过洛阳,顺道来探望我爹,当时我们两人见面的第一眼,就对彼此留下好感。”
贺莲芳冷静下来,转身面对他,说着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当然是稍作修改了。
“然后呢?”
端起桌上的瓷盅,掀开中盅盖,轻啜了口早已冷掉的茶,口中的涩味难以入喉,就如同她的谎言,令人难以相信。
“然后……”
就在贺莲芳苦思接下来该如何述说时,门外传来清风的声音。
“少爷,梅少局主来了。”
傅泓尧放下手中的瓷盅,眼角余光没错过她松了口气的表情,黑眸掠过一抹厉光,对着贺莲芳低道:“莲芳,你先出去吧。”
“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贺莲方小手抚着胸口,目光不敢看向他,脚步略显急促,推开书房的雕花木门离开。
“那位姑娘,就是你即将要娶的妻子?”
梅子云踏进敞开的书房,注意到方才与他擦身而过的女子,原本已不悦的脸孔,此时更是充满怒气。
他才刚从准阳城押镖回来,没想到却听到他即将娶妻的消息,且娶的人竟不是媛媛,叫他如何能沉得住气!一刻也不停息,立刻往对街的傅府而来,非得问个明白不可。
“没错。”
傅泓尧俊脸毫无表情,双肘置于桌面上,十指交插成塔状,也不多作解释,一口便承认了。
“你对媛媛到底是不是真心?”
梅子云被他淡漠的态度给激怒了,激动地上前,双手重拍桌面,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这么多年来,他对媛媛的用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不相信他怎么可能转身就要娶别的女人了。
“是不是真心,现在的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喜欢过媛媛的痕迹。”
傅泓尧依旧好整以暇地坐在黑檀木椅上,身形末动分毫,丝毫未被好友的怒气影响到,慢条斯理的淡道。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梅子云皱眉,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冷静过后,沉声问道。
“简单地说,我脑海里没有任何曾经喜欢过媛媛的记忆,但我的心却会莫名地为她跳动。”
对着好友,傅泓尧首次坦白地说,这也是令他起疑的原因。
面对记忆里深爱的贺莲芳时,他并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反而有时觉得无趣;但在龙凤楼里看到那个应该只是单纯视为妹妹的梅姝媛时,他的心却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尤其是看到她被成刚抱在怀里的那一幕,却能引起他的极大醋意。
“把话说清楚。”
梅子云愈听愈糊涂,但隐约觉得事情有异。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急欲弄个明白。
傅泓尧简短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中了何种暗算,竟能让他的记忆改变。
“这事太诡异了。”
梅子云听完后,脸色沉重。他行走江湖多年,倒是从未听说过发生在好友身上的例子,看来这件事情颇棘手。
“这件事,只能暗查,而且我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傅泓尧提醒好友,切莫打草惊蛇。他傅泓尧可不是个任人摆弄之人,敢在他身上动手脚,他绝对会还以颜色的。
“我知道了,但媛媛那里——”
明白他的打算,却也清楚妹妹嘴里虽不说,却明显消瘦许多,看来也只能暂时隐瞒了。
“什么都别说,才是对她最好的。”
为免她遭受波及,知道愈少对她愈好,想到她醉酒的情景,胸口泛起一股心疼不舍。
“也只能如此了。”梅子云叹道。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叫她离成刚远一点。”
话锋一转,低沉的口气含怒,始终无法忘怀她醉酒后被成刚抱在怀里的那一幕。
梅子云先是一愣,接着在看向他阴沉紧绷的脸孔后,忍不住大笑出声。
“看来,不管你记忆里有没有喜欢媛媛的痕迹,但你始终在意媛媛太过接近别的男人。”
这家伙的醋意也太大了吧!可心下着实放心不少。好友不管发生什么事,绝不会辜负媛媛的。
傅泓尧的回答是,狠瞪了好友一眼。
第8章(1)
一名蒙面黑衣人轻悄地推开房门,踩着无声的脚步,走向黑暗的房里。
借着房里半敞的窗摄照射进的微亮月光,让他得以看清床榻上躺着一名熟睡女子。
双眼瞬间流露出杀意,举高手中的长剑,缓步往床榻接近,就在黑衣人欲刺向床榻上熟睡的女子时,原本应该熟睡的女子有了动作,快一步将盖在身上的锦被抛向黑衣人,同时翻身坐起,娇喝:
“你是谁啊”
梅姝媛早在黑衣人推开房门、发出细微声响时就警觉到了,也该算她命大,今晚不知为何,竟莫名地忐忑不安,始终无法入睡,看来是她命不该绝。
蒙面黑衣人用开身上的锦被,举剑再刺向坐在床榻上的梅姝媛,梅姝媛惊险地徒手与黑衣人对了几招,左手背不慎被划了道伤口,她疼得倒抽了口气,在一脚踹中黑衣人肚腹时,侧身闪过,离开床榻的同时,站走悬挂在壁上的长剑,撞开房门,疾步来到外头的空地,黑衣人紧跟在后。
梅姝媛抽出长剑,指向黑衣人,大喝: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她自认并未得罪过人,到底是谁要在深夜里欲取她的性命?若非她警觉,此刻早已惨死在房里了。
黑衣人并未开口,双眼里依旧布满杀意,举剑再次攻向梅姝媛;梅姝媛提剑以对,两人兵刃交击,在空中击出数道火花;武功皆不弱的两人,一时难以分出高下,谁也占不了便宜;倒是两人的打斗声,吵醒了镖局里熟睡的众人。
远处逐渐传来脚步声和阵阵呼喊声,黑衣人见情势不妙,只能抽身罢手,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媛媛!”
梅子云率先赶到,身后紧跟在后的是梅长青夫妇和数名镖师,众人皆是被打斗声惊醒的,没想到循声而来,却发现是梅姝媛这里出事了。
“媛媛,你受伤了?”
李翠娥惊呼,在瞧见爱女的左手背正不停地淌着血,沿着指尖滴落于地,心疼地急忙上前细看。这一细看,不由得脸色沉重,这道伤口不浅,可见下手之人有多狠了。
“快拿伤药来!”
李翠娥朝身后的儿子吩咐,先用干净的巾帕压住伤口止血,扶着女儿回房疗伤。
除了梅长青和去而复返的梅子云外,其余镖师全围在一房门口,担忧地看着房里头的情形。
李翠娥小心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随即听到梅姝媛痛叫出声,不舍地瞥了女儿一眼,小心地用干净的布巾包扎好,这才开始问出大家最想知道的事。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有一名蒙面黑衣人潜入我房里想杀我,所幸我机警。那名黑衣人武功不弱,若非你们赶来,只怕我现在还在与他缠中。”
望着手中包扎好的布巾,秀丽的小脸有抹凝重。想到方才的惊险,
此刻仍令她心有余悸;那名黑衣人招招狠毒,欲取她性命,若非她武功不弱,实难抵挡。
“你可有看到黑衣人的面貌?”梅长青追问。
“没有。”
“媛媛,你可曾得罪过什么人?”梅子云担忧地问。
“没有。”再一次摇头。
“媛媛怎么可能会得罪人,我们也只让她接过一回差事,她能与谁结怨呢?”
李翠娥想也未想地否定。镖局里的每一个人与人结怨的机会,都要比媛媛要来得大,但黑衣人的目标却明显是冲着她来的,教人纳闷之余,格外感到忧心。
“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各自回房睡吧,我没什么事了,有事我们明儿个一早再讨论吧。”
眼见因她的事情而惊动到大家,梅姝媛深感抱歉,既然她现在并无性命之虞,于是催促着众人先行回房休息。
李翠娥被女儿催着回房,离去时,仍不放心地频频回首。
“媛媛,从明天起,我会请众位镖师轮流守在你房门口的。你放心,今晚的事情,大哥不会让它再有机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