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口气坏得更明显了,没弄明白的,还以为澧哥哥是拿了大老婆的嫁妆贴给小三开店呢。钟凌淡淡道:“刚到京城寻铺面时,我确实向世子爷周转二千两,不过开张后不久,我就把银子还清了。”
她的回答还算让人满意,梁雨欢的口气稍稍缓和,“既然你欠了人家的情,就该上门向人家道谢。”
“嗄?”钟凌没听明白,她这是要替自己找借口出门吗?她有这么急公好义、大方热情?
“你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没学过什么规矩,如果你要去寿王府向世子爷道谢,我陪你一道去,免得你闹出大笑话,丢了咱们安平王府的颜面。”
恍然大悟,钟凌懂了,重点不是上门道谢,而是她要一起去。澧哥哥是什么时候被她给看上眼的?
这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她,她只能随口敷衍,“我知道了。”
欠身为礼,钟凌转身回自己院子,准备出门。至于梁雨欢?她不予置评,直接把梁雨欢的话抛诸脑后,华恩公主连二皇子都看不上眼了,岂会让她嫁给寿王世子?别傻了!
梁雨欢得到钟凌的应承后,心花怒放,笑靥灿然。
去年,她见过上官肇澧一面,那回,他英雄救美。
单单是看过一眼,她的心就被偷走了。她的脸发烫、脑子混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有这样俊美的男人?本以为太子的容貌已是难得一见,没想到人外有人。
从那次起,她经常想起他,经常在夜里梦见他,梦里的上官肇澧对自己笑,笑得她的心一阵酥茫茫。
他说:“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他问:“我向你爹娘提亲好不好?”
这样的梦,让她一整天都心情愉悦。
今天大清晨,贴身丫头翡翠跑到她跟前说:“四皇子和寿王世子回京了。”
乍听见这个消息,她飞快从床上跳下来,心潮起伏不定,她不知道,再见面时他会不会记得自己。
浮想联翩,脸上飘起一抹娇媚笑靥,梁雨欢连脚步都轻快几分,恋爱中的女人最美,她在自我想像的爱恋中幸福着。
钟凌出门得早,到唐轩的时候,铺子才开门不久,店里还没有客人,不过在门口已经可以闻到刚烤好的饼干香。
她用力深吸几口,熟悉的甜味充满整个肺叶,她笑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这才是她该待的地方,真是失心疯了,竟舍得丢下这月店铺跑去安平王府当“贵姐”?
她下了马车,正在门口扫地的阿兴以为客人上门,连忙放下扫帚迎上前,定睛一看,天!竟然是他们家多日不见的小姐!
来不及打招呼,他先转过身,朝铺子里大叫一声,“小姐回来了!”然后转过头,一双眼睛在钟凌身上溜上好几溜。
没看错啦,就是他们家小姐,虽然穿着滑不溜丢的绫罗绸缎,虽然头上插满金翠珠玉,但就是小姐本人没错。
他一个激动,猛吸鼻子,差点儿掉下眼泪。
“怎么了?看见我就哭!”钟凌被大个儿男孩吓到,连忙安慰几句,不是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吗?“是不是生意没做好,没关系,是小姐的错,不吩咐几句就跑得不见人影,以后不会了。”
“不是因为这个啦……”阿兴话说一半,浓浓已经抢上前来。
她拉过钟凌,上上下下打量一通,也跟着吸起鼻水,说道:“小姐,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您不知道我们都快担心死啦。”
第二十九章 也是穿越的?(2)
再来冲出来的味味没在客气,一看到她立刻扑上前,紧紧抱住她。“小姐,我要告状,安平王府的人好坏,我们前前后后去过好多趟,他们连帮我们通报一声都不肯。”
“可不是吗,狗眼看人低!”香香瞪着陪钟凌一起来的王府嬷嬷一眼。
嬷嬷脸色也不好看,她鄙夷地“哼”的一声,心中暗道: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竟然在大门口就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也不怕难为情,回去得跟公主提提,请个教养嬷嬷好好管教,免得安平王府的颜面全被这位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大小姐给丢光了。
阿隆鼓起脸颊,不满地道:“狗眼看人低,看钱却不低,咱们塞的银子全收了,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小姐不想见我们。小姐,你真的不想见我们吗?”
阿隆这话问得太大声,嬷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忍不住出声,“大小姐,有话进铺子再说,这里人来人往着呢。”
钟凌想起自己还得回王府,不愿多生事,强行忍下心中不满,应声好,举步往里头走。
但小夏比她更快一步,冲出店门挡在那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嬷嬷气急败坏,这成什么体统,演大戏吗?她不耐烦极了,抢上前,欲将钟凌拉进铺子里,但她被几个伙计、丫鬟给团团围住,她想近身也近不了。
嬷嬷那副表情,钟凌发现了,有她在场,恐怕什么话都不能讲,难得回来一次,她可不想处处受限。
她转身对嬷嬷说:“嬷嬷还是先请回去吧,下午再过来接我。”
“不行,公主……”
“母亲那里我自有说词。”钟凌与嬷嬷对视半晌,态度不肯半点让步。她不想闹事,却也不怕事。
嬷嬷是个老人精,哪里看不出钟凌的坚持。倘若自己不离开,说不定一声令下,就把自己给关在铺子外头,搞不好还让伙计拿扫把赶自己走,梁子芳可不是个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再没脸皮的事儿也做得出来。
退一步,她决定不与钟凌置气,交代过两声,便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她离开,大伙儿这才放松下来。
小夏拉起钟凌说:“小姐,咱们快进铺子里,有个你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意想不到?是阿静、阿志、刘爷爷吗?哈哈,他们不知道她早就得到消息了,不过看他们一个个那么乐,她也愿意陪他们作作戏。
钟凌傻问两声,“谁、是谁?”
“进来就知道啊。”小夏和味味各拉着钟凌一只手,背后还有香香、浓浓推着,大伙儿吱吱喳喳说个不停。
“香香,把小姐的眼睛蒙起来。”味味提醒站在她身后的香香,香香还真的照着做。
钟凌被香香捂着眼睛,走进铺子里,香香松开双手,小夏把她的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目光顺着味味的手指望去,聚焦,然后她看到了,看到柜台里的卢清华。
她也抬头与钟凌对视,只不过那双眼睛里有一丝局促。
钟凌捕抓到那份讯息,她说不准自己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那是她的娘亲,是她应承过钟子芳要倾全力护卫的女人,她就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可是为什么……那感觉很怪异?
小夏以为钟凌惊到呆掉,连忙把太太被丢进山谷后,被杜氏所救,遗忘所有记忆的过程飞快说一遍。
她一面说,钟凌一面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步向娘亲走去。
但卢清华没有起身,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儿,那双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陌生。
钟凌自问,是因为不记得自己,才有这样陌生的眼神吗?她的脸上写的是防备吗?她在害怕自己?
疑问在脑中形成,一圈圈像漩涡似的环绕住钟凌,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出一点热情,应该有再见到母亲的兴奋,然而……她伸不出手。
这时候,一声热情大喊,“娘!姐姐!”
是小春回来了,她本打算到寿王府找世子爷,请他带自己进安平王府见小姐,没想到世子爷早朝去了,她没见着人。
不过寿王府的下人比起安平王府好太多,非但没有狗眼看人低,还把她给迎进去。
小春表明身分后,少爷就出现了,她把少爷领回来,打算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更大的惊喜在店里,小姐也回来了!
钟子静突然扑上来,热情的拥抱化解掉钟凌和卢清华的尴尬。
没有人可以对一个充满爱的小男孩摆臭脸,卢清华无法,钟凌更没办法,两个女人心里头那点怪异感瞬问被钟子静飞踢。
“娘,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阿静好开心……”
钟子静哽咽,想起在马车里,小春告诉他母亲没死的那瞬间,他惊得跳起来,头顶撞上车顶,“砰”的好大一声,连车夫都被惊动了。
卢清华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出话来。
钟子静反握母亲的手,道:“娘,我和姐姐以为您死去,害我们……谢谢天,让娘回到我们身边……李大户和:一伯父都没得到好下场……先生说,我要努力用功,将来有出息,您和爹爹会为我高兴……”
他像个话痨子似的说个不停,唠唠叨叨地,全是对母亲失而复得的欢喜。
钟凌轻叹,她理解这件事对弟弟有多大的冲击,强行按捺下心头那股道不明的异样,她拍拍他的头,说:“今天中午姐姐大展厨艺,我们来吃顿团圆饭吧!”
卢清华看钟凌一眼,心里仍有些防备,这个丫头的目光清透,仿佛看出什么似的,不过钟子静的态度让她感觉温暖,揉揉他的头,她脱口而出道:“阿静长高了。”
话出口,连自己都觉得讶异,她怎么知道他长高?
“娘,你还记得阿静吗?小春说,以前的事您都忘记了。”
“这几天,有些片片段段的记忆跳出来,是不是……是不是小时候,有一次阿芳带着你去河边玩,两个人差点被水冲走,幸好有人路过,把你们两个救起来,你们姐弟俩回来,我心疼得一直哭,你爹还气得要拿竹条抽你们?”
这几天,小春、小夏不断在她耳边叨念过去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属于卢清华的故事一段一段跳出来,天亮醒来,故事非但没有模糊,反倒分外清晰。
“对!娘把我和姐姐搂在怀里,不让爹爹打,爹气得脖子都红了,却打不下手。爹最喜欢娘了,娘一掉眼泪,爹就没辙。”钟子静笑着回答,他转过头,扯扯钟凌的衣袖说:“姐,娘已经开始记事了,照这样下去,娘一定很快就会把以前的事通通想起来,对不对?”
钟凌苦笑,“我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那次爹发生意外,姐姐病得厉害,醒来的时候也不记得阿静和娘啊!”
这是经验法则,在他的归纳里,凡是人碰到大灾难、生一场重病之后,都会有一段时间怪怪的,性情也会变得有所不同,但经过一段时日就好了。
姐姐是这样,娘自然也是这样。
钟子静的话让卢清华多看钟凌一眼,却没对她多说什么。
她拉起阿静的手道:“别担心,娘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钟子静一手拉姐姐、一手握住娘,分别这么久,他们有说都说不完的话,到最后钟凌没时间大展厨艺,干脆直接到客香居叫来两桌菜。
大伙儿轮流吃饭,说说笑笑,气氛热络温馨。
饭后,钟子静还是缠着母亲说不停,钟凌把屋子留给母亲和弟弟,领着小夏和小春进厨房。
唐轩好几个月没有推出新点心了,钟凌打算做点清淡爽口的糕点。
她一面挤果汁,一面听小春、小夏说话。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太太经历这场劫数后,整个人大改变,以前一点银子就要心疼上老半天,现在可大手笔得很呢……”
钟凌听着两个丫头的形容,越听越是胆颤心惊,连忙让小春去拿来那个三层餐盘,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儿喘不过气,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古代妇人怎么想得到这个?那是西洋婚礼中才会出现的摆盘装饰啊!
“张侍郎的嫡妻生一对龙凤胎,满月的时候请咱们帮他们准备宴客的甜食,太太的法子真有趣,甜食不是放在盘子里、一桌摆一个,而是排了一张大长桌,上面铺着粉色绢布,放上咱们店里打造的三层食盘。
“最上面那层,太太还让蕊姨缝一对可爱的男娃娃和女娃娃,第二、三层就放饼干、蛋塔等等,桌子两端放着小盘子、叉子,要吃什么客人自行取用。太太还用咱们的果酱,调了两缸甜甜冰冰的水果茶呢。
“这法子太新鲜有趣了,客人可以在会场里走来走去,到处和人打交道,也可以品尝美食,大家都很夸赞呢,宴席结束后,张侍郎忒喜欢那对娃娃,太太大方,送给他们,张侍郎一乐,给咱们五十两赏银!
“不过咱们还不只赚这笔,太太说动张侍郎,订下一百盒弥月蛋糕,给每个到府庆贺的客人带回去。小姐,你相不相信,接下来半个月小夏她们烤蛋糕烤到手软,好多人都要上门买弥月蛋糕。”
小春越说越乐,口气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不只这个,咱们这个月已经接下五笔订单,要到人家府上办满月酒。”小夏补充道。
“可不是吗?我们还担心着,摆来摆去就那几样东西,不能老是一成不变,现在小姐回来就好了。”
“昨儿个铺子里会写字的全被太太聚到一块儿,太太让咱们誊抄一张叫作宣传单的东西,说是下个月唐轩要办美食品尝大会,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当天只要带一份自己做的甜点到铺子里来,参加活动者都可以得到价值二两银子的糖果礼盒,比赛拿到前三名的人还可以得到十两银子的奖金。
“小姐,你说说,太太是不是变得很慷慨?十两耶,想当初光是为了拿一、二十两在井风城里租间铺子,小姐说到嘴巴快烂掉太太都还不愿意呢。”小夏乐津津地说着。
短短两个月,铺子上下都对太太佩服至极,井风城的铺子一到夏天生意变差,小姐得和刘爷爷驾车把铺子里的东西带到别的地方卖,美味香浓几个是不知道,但她和小春是有经验的,没想到太太连续几招下来,铺子里的生意不但没变差,反而更好了。
“我想到一个笑话,太太刚回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是唐轩的主子都不知道,可厉害的是,她居然能喊出铺子里每样东西的名字。”
“只有一样喊错。”小夏提醒。
紧接着,两人异口同声道:“牛轧糖!”
小春补充,“太太把白玉糖喊成牛轧糖了,这糖跟牛有什么关系啊!”
说完,两人又同时大笑一场。
钟凌和她们不同,她惊呆了,如果西式摆盘、叉子、Buffet、宣传单……都不能证明什么,那牛轧糖就绝绝对对、确确实实可以证明,卢氏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现代灵魂。
真正的卢清华死了,如今住在娘身子里头的女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怎么办?能够将自己的心血交给她吗?
以对方这段时日的作为看来,自己大不了会做点心,但做生意的能耐远远比不上人家,唐轩有自己,生意会像过去那样不差也不会大发,而没有自己……人家已经想到办法——甜点比赛!这不就是担心没有新品上市,顾客会腻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