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擎天岭,用身上的玉琢换得五百两银子。
后来她遇到苏夫人,纯粹巧遇,并非刻意,但知道对方是苏为的妻子之后,她便决定留下。
染染没见过苏为,但让他诈死、破除天龙星传说的计谋,她也有分,怀着补偿心态,她成为苏府的女儿。
苏家清贫,五个儿子在苏为的鞭策下努力念书,但不是每个人都想要走仕途,再加上苏为差点儿被太子人马刺死一事,教苏夫人压根儿不愿意儿子们进朝堂。
夫妻意见不同,只能各退一步,让孩子们自己做决定。
染染住进苏府后,她用五百两银子开设第一家药膳堂,身为女子,她没有出头,而是让苏家长子出面顶上老板身分。
苏家人没做过生意,没想到一家药膳堂能挣这么多银子,短短两个月他们又租下隔壁三家铺面,铺子越大、招牌越大、生意越好。
便是原本看不起商贾的苏为也对做生意起了兴致,因此云曜派人相询,问苏为想不想回京任职时,他拒绝了。
苏夫人掌钱,苏家儿子掌权,染染在后头出主意,合作愉快。
就这样钱越存越多,苏府买地、盖大宅子,染染辟了个院落,招募一些资质不差的孩童,男女都有,签下身契,留他们在府中指导医术。
多数女孩对药膳美容养生较感兴趣,染染便顺着每个人的意愿分科教学。
两年下来,苏夫人手里累积足够的银子,而她也训练出一批可用人手,于是苏家药膳堂飞快在邻近州县出现。
在开设第五家时,他们就让璇玑阁给盯上了。
只是染染足不出户,成日埋首教学,外头的事全由苏家哥哥们给包了,因此璇玑阁再能耐,也查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第十三章 等待也是一种爱情(3)
门被推开,丫鬟抱着几枝梅花进屋,淡淡的梅香在屋子里散开,染染用力吸了一口气,觉得连肺都变成甜的了。
把梅花插进瓶子里,丫鬟拉开帷帘,看见小姐的模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小姐快点起身吧,别再贪懒了,马车都备下了呢。”
染染惊呼一声,这才想起来今儿个要帮“大哥”相看妻子,她猛地掀被翻下床,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摔倒。
匆忙间,丫鬟把她给扶好,“小姐,您吓坏婉婉了。”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不好。”
见她连声道歉,婉婉好笑的觑她一眼,哪有这样当小姐的,老是把“请、对不起、谢谢”挂在嘴边,这要他们这些下人如何承受。
确定主子站稳了,婉婉这才松手,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大爷交代奴婢拿给小姐的。”
染染不解的接过,打开一看,随即笑得眉眼弯弯。
她总惦记着要把这块玉佩赎回来,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顾忌什么,老刻意把这事情给压下,她是害怕它在身边会加深她的思念?还是怕日日见到它,便日日惦记起那个人?
轻轻摇头,她是现代女性,知道爱情不会占据人生太大的比例,她很清楚,幸福并不是非要男人给予,也可以自己制造争取,所以“一段过去”并不会太影响她,只是……
抚摸着玉佩,这是他送她的吧?她莫名心疼着。
他还好吗?有没有和梁梓雅好好过日子?梁梓雅或许不在他心底,可却能在他身边,梁梓雅那样执着地爱着他,只要是男人,都会被融化吧。
凡是男人,有事业、有成就,再加上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没有道理不幸福的,是吧?
“小姐,想什么呢?”婉婉笑着把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染染回神,拿条链子把玉佩系在颈间,一阵冰凉贴在胸口,她想起那年,热热的她把凉凉的他抱在怀中的感觉。
染染不爱上妆,她俐落地把长发梳成一条马尾巴,簪上木簪,换妥衣服走出房间。
婉婉看着小姐的背影,满心怀疑,少爷们给小姐买了不少好东西,可小姐怎么老是用那柄不起眼的木簪,都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不注重装扮,难怪夫人要为着小姐的终生操心,不过有小姐在真好,小姐这样聪明伶俐,法子一个接一个,帮着几位爷赚得钵满盆溢。
过去府里穷,肯与苏家结亲的人不多,夫人又不肯将就,老说娶妻娶德,是一辈子的事儿,家宅是否安宁、子女能否好教养,全看是不是娶对妻子,是以几个爷的婚事都没着落。
可瞧!这两年媒人都快踏破苏家门槛了。
真希望小姐能一辈子留在苏家,要不……她灵机一动,如果让夫人给小姐招婿呢?
普陀山上的普陀寺平日香客并不多,但有位算命颇灵验的大师在寺里挂单,因此常有信徒上山请益。
今儿个苏夫人领着苏省堂和苏染染进寺里,倒不是为着请教高人,而是相看媳妇。
在师父的引导下,他们住进后院的斋房,要不了多久时间,两家人就“偶遇”了。
对方姑娘姓阮名杏娘,眉目清秀,皮肤白晰,能写会读,听说还弹得一手好琴,女红厨艺都相当好,难得的是看起来斯文、好脾气,只因为那年事多,祖父和母亲相继离世,为着守孝,把终身大事给耽误了,至今才会尚未说上亲事。
今天带阮姑娘出门的,是家里的婶娘。
阮家也是书香门第,长辈有三人在朝为官,族兄考上举子、秀才的也不少,这样的家世,和苏家足可匹配。
染染瞧瞧阮杏娘,再望望苏省堂,趁着无人注意,把苏省堂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哥,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见过阮姑娘,早就喜欢上人家了?”
苏省堂倏地红了脸,却闭着嘴,一语不发。
“没见过?不喜欢?知道了,我回去告诉娘,回了这门亲事吧。”说罢,她扭头就走。
他一急,连忙把染染拉回来,有些焦急又尴尬的道:“别、别……染染,你饶了大哥,行不?”
当初染染进苏家大门,这样一个漂亮娇俏的姑娘谁不喜欢,他们几个兄弟都对她动了心,可是一路相处下来才晓得,她聪明得不像个姑娘,肯定是要把男人给吃死死的,于是他纵使心里再喜欢,若是不够精明能干,还是别痴心妄想的好,所以渐渐的,他将对染染那初萌芽的情意转为兄妹之情。
“那哥招不招?”染染眨巴眨巴着大眼睛。
“招,见过两次,一次是在药膳堂,一次是大街上。陈家马车差点儿撞伤人,却无理取闹,硬说对方讹诈,阮姑娘看不过去,出面说了几句,没想到陈家那个纨裤老三,居然当街调戏阮姑娘,我这才……”
“英雄救美?”她笑着偏头瞅着苏省堂,平日里,他总是一副干练模样,没想到碰见阮姑娘竟会露出这般孩子气的表情,果然是春心萌动了,不过那阮姑娘看起来虽然性子好,却也是个有主意的,她拍拍他的背道:“好吧,我帮你跟娘说。”
苏省堂大乐,有染染出面,肯定没问题,娘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她说一句,比他们几个儿子讲十句都管用。
他一个激动,双手紧握她的肩膀,笑得满脸春花灿烂。“染染,谢……”
话没说完,苏省堂突然被人抓住后领,整个人被往后I提,用力摔开,他的身子先是往天空飞去,紧接着往下坠。
这猝不及防的状况,让在场的苏夫人、阮家婶婶、阮杏娘和众仆妇们纷纷发出惊叫声。
染染更急,张口大喊,“小翔,快把人接回来!”
咻!没有人看清楚是什么情况,只觉一阵风吹过,下一刻,惊魂未定的苏省堂已经好端端的站在地上,但他仍止不住腿软,离他最近的阮杏娘见状,直觉上前搀扶。
所有事几乎在一瞬间发生,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一阵风刮过,染染竟被摔人的陌生男子圈抱在怀中。
苏省堂回过神,深吸气,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扬声说道:“把我妹妹放开!”
小翔真的松开了染染,只不过他把染染推到他少主身边,抬起下巴,鼻子用力哼一声,“染染是我的妹妹。”
哇,进步了,好长的句子,染染情不自禁给小翔拍拍手。
苏省堂懵了,搞不清楚眼下是什么状况。
倒是苏夫人认出了云曜,她快步走到儿子身边,说了几句。
接着苏省堂对云曜一躬身,“勤王爷。”
苏夫人见过云曜一面,那年她“扶灵返乡”,他在城郊相迎,亲口允诺日后定会报答苏大人大义。
云曜朝苏夫人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拉起染染往外走。
苏省堂、苏夫人也看出几分端倪了,转身,重新招呼阮家。
阮家婶嬉对这桩亲事原本还有几分不乐意,虽然苏老爷当过官,可现在苏家已是商贾人家,阮家可是簪缨世家,就算杏娘母亲不在,亲事也不能随便谈,但现在发现苏家居然与勤王爷相识,此一时、彼一时……
竹林里再无他人,聪明伶俐、智慧高超的苏染染终于回过神。
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胸口里面装的不是雪蛊,而是激动、激昂、激情、激……
她应该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或者客套几句,夸奖他把大梁治理得很好,说说场面话……可、她就是半句都说不出来。
但她不必说,云曜全都知道,四年不见,默契依旧。
他知道为什么复活之后她要躲着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知道她所有的矛盾与思念,知道……他仍然在她心中。
是的,确定玉佩被苏省堂赎回去的那一刻,十数名在江南的隐卫将苏家团团包围,不仅仅因为害怕她再度失踪,他还想知道,他不在她身边的这段日子,她过得快不快活。
隐卫传来消息,说她很少插手药膳堂的生意,只在后头出主意,所以他查不到她;说她收留不少男孩女孩传授医术,据说明年打算大开医馆;说她成日在苏夫人身边耍赖,而苏家上下都善待这个妹妹……
当中,云曜最在意的消息是,她不快乐,她总是人前笑着、人后怔忡,她常在半夜醒来,掩面啜泣,她在梦中老唤着少主爷……
她就这么想他啊,像他思念她一样。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以天涯各自一方,他们只能合体,不能分离啊!
云曜轻柔的捧起她的脸,细细审视她的容颜,她健康了,不再是那个丑丫头,她眉眼长开,变得更美了,她……手指沾上她的泪水时,他心酸了。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是回云府、勤王府,还是苏家?
“回家,回你、我和小翔的家,苹果树从去年就开始结果了,结得不多,但匠人说,今年肯定会结实累累,小翔等着你给他做苹果派,宁叔盯着人把家里打扫得焕然一新,宁婶找人给你做衣服,怕你长高了,家里的旧衣服穿不下,宁容说宁叔脾气不好,他要跟你学医,不过陆叔在生气,他气你没把女神医的招牌给打响,至于瀚弟……瀚弟说,等你回去,要封你当县主,县主嫁给勤王,是天赐良缘。”
“可是……”
他截下她的话,“梁梓雅嫁给赵举山,再过几个月,就要生孩子了。”
“为什么?她不是……”不是非君不嫁,这辈子只要他?
“我没碰她,光靠一个云夫人的身分,她熬不下去,所以另择良婿。”
染染懂了,他和梁梓雅比赛意志力,他赢了。
她笑出一脸璀灿,是啊,她怎么忘了他是个意志再坚定不过的男人。
云曜摊开掌心,再问一次,“回家,好吗?”
“当然。”染染把手搭上他的掌心,开心回道。
她没有摇头的权利,他为了她这般努力坚持,更因为她的爱情留在原地,他便跟着停下脚步,耐心等候。
发现自己再次穿越时,即使她并不确定这个时空是否会有一个属于她的家,但她最大的期望仍是回家,回到有他的家。
“你怎么知道我没死?”染染问道。
“怕你寂寞,我命人日日去寒碧潭陪你,可你失踪了。”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典当了我的传家之宝,但你不在,我的家无法传承。”
“你想我吗?”
“不敢想,想了就会胸痛,只好忙。”
“现在忙完了吗?”
云曜停下脚步,与她面对面,一片竹叶从树梢落下,许久,他发出一声满足喟叹,“以后会更忙,要忙着……爱你。”
心满了、胸口涨了,一抽一抽的,不是雪蛊跳动的频率,而是感动。染染飞身投入他的怀抱,在心里默默感激上苍,让她能够真正拥有他。
——全书完
后记
耐心换得真心 千寻
大家好,我是千寻,很高兴,又见面了。
这本书是在过年后开的稿,会写这本书是因为整个脑袋都被“琅玡榜”里的男主角占据了,我和编辑讨论过后,居然发现两人有共同的想法,我们不约而同把男主角和后来登上帝位的皇子看成一对,这才突然发觉原来自己很有腐女的潜质。
不过除了这两位要角之外,整个故事当中更让我喜欢的人物是男主角身边的大夫和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小男生,他们的一颦一笑不断在脑海中出现,于是我决定写下染染和小翔。
这是我开稿的习惯,是好,还是不好,不知道,也不清楚其他作者是否像我这样,总是在看过一部戏、读过一本书、听过一首曲子后,心底存着若干感觉,然后那份感觉催促着我提笔,写下自己的故事。
我常常疑问,当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付出生命时,心里是怎样的想法?
一时冲动?想被男人永久记忆?或者“牺牲”这件事对女人而言,就是一种幸福,因此这本书,多少有些自我探讨的成分。
当然,现在男男女女交会的机会多了,认识一个喜欢的对象、谈一段爱情,并不像过去那样困难,但也因为不困难,所以珍惜度降低、放弃不再那样伤心,为对方牺牲这种事情,似乎也不多见了。
那天,看到一部戏剧,里面男女的对话让我思考很久。
男人说“谈恋爱很容易啊,结婚才难。”
我瞬间脑补——喜欢很容易啊、爱上很容易啊、接吻很容易啊、上床很容易啊……难的是一生一世。
我想,持久力大概是这个世代里最难能可贵的东西。
所以我越来越喜欢写穿越的故事,在那里,婚姻是每个女人在年纪一到就得面对的事情,不管乐不乐意,都得被圈着脖子套进去,重点是套进去之后,如何把不乐意变得乐意,如何让困难变得简单,如何把喜欢、爱上、永恒串成一串,这是个重大挑战,当然耐心是很重要的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