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锦心会照顾好他。”
“揣摩上意、端摩上意你懂不懂?你们皇上在想什么,你多少也会揣测一二吧!那是你的态度问题,因为你先不重视瑾儿……瑾主子,下面的人当然上行下效,跟着不把他当回事,你责无旁贷,错了就要认。”
“你……”这女人太张狂了,胆敢以下犯上。
“王爷带兵也能不服从军令吗?明知是错还是错到底,让旁人盲目跟从,百人、千人、万人、万万人,王爷,个错误的判断,你底下的万千将士将全军覆拜她和无数警察打过交道的经验,好歹也从人生百态中学到一些人性,当贼需要偷的技巧,同时也要懂一点心理学,不然要如何在数度交锋时全身而退?
人在磨练中获得胆量,胆气一足就什么都不怕,闷着头豁出去拼的就是一线生机。
最重要的一点,她在穿过来之前已经二十九岁,只差一个半月就三十了,这个丰神俊朗的晋王爷在她眼中就是小了她几岁的弟弟,她哪会对他产生惧怕?
再者无知者无惧,若是于芊芊看过南怀齐阵前杀人如切瓜的狠厉,那满身是血仍果决地挥枪,剌杀敌兵血染草原的样子,也许此刻的她会多点敬畏,语气中少些咄咄逼人,多几分恭敬。
“说完了?”南怀齐面上显露淡淡讥诮。
看他从头到尾没多少变化的表情,于芊芊心里咯噔一下,“王爷是有大志向的英雄,小女子的眼界小,若是有错还望勿怪,我们北国人一向说话爽快,不遮遮掩掩,有什么说什么,如朗朗晴日般正大光明。”
“你是南国人。”她的姓氏、她的长相、她的言行举止,充分地显示出南国姑娘的特色。
“我在北国出生、长大,我是北国人。”她端正面容,义正词严地反驳了他的话。
其实于芊芊哪会在意自己是哪一国人,她穿越后与北国人相处得并不愉快,加上她对原主的所知不多,零零碎碎的记忆对她影响不大,因此对哪边都无特殊感情,遑论认同。
她还是想回去现代,马桶、卫生棉、按摩浴白,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三大对象,而且她对温柔的蓝斯警官有好感,尤其她实在舍不得放弃那些便利得令人着迷的现代科技。
可是她知道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因此努力适应在这里的生活,她相信自己能像蒲公英的种子,不论飘到哪都能生存,生根发芽,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只好融入这里,先保命再想其他,活着便是一门学问,但书是得活得好。
“进入本王王府,你与北国便无瓜葛,妻从夫,此后你便是南国人。”于芊芊一听,欢快地回答,“可我不是王爷的妻子。”通房丫头不等同正室,几乎算得上奴仆只期望拿到公主手中的卖身契,从从容容地离去,到时谁也拦不住她,并非奴籍的良民可以自行婚配。
幸好,幸好呀!若是上了皇室宗牒,那便是一辈子逃不掉的死路,坐不摇膝、笑不露齿,身为命妇入宫得三拜九叩,见了谁都要跪的规矩她可受不了,太后、皇后、贵妃、德、淑、贤、良四妃,还有太妃、公主……想想都打颤,皇帝一生有多少女人呀!除非晋王篡位,否则亲王的等级不变,她日后要跪的人依然不少,甚至等自己七老八十时还要恭敬地向十五、六岁的娘娘行礼叩恩呢!
听到她带笑的欢愉,南怀齐冷冽的面孔微微一沉,十分不快。
“一样,你是本王的人。”
“我不是……呃,我是说我的身分低微,不配王爷惦记,等王爷与公主大婚后,自是无我容身之处,王爷尽避与公主琴瑟和鸣,我自会找个偏僻的角落窝着。”她不争宠。
她抢先表明态度,安安分分地低头做人,绝不有一丝轻狂举动,公主和王爷是正经夫妻,她会识相的退开。
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她不嫉妒地说得非常愉快,仿佛为丢开烫手山芋而开怀,听在南怀齐耳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他本无意收了她,通房丫鬟在他看来还不如一个粗使婆子中用,可是被人嫌弃……那就是十分的不痛快。
“于灵儿。”
于芊芊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于灵儿就是她。
“……王爷何事?”
“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即使本王一辈子不碰你,你还是只能死在晋王府。”他死也不会放她走,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大放厥词后能活得好好的离开,这便是处罚。
此时的南怀齐没发觉他对这北国来的通房丫鬟多了点在意,她在他波澜不生的心湖中激起一道涟漪,随着轻轻漾动,他的心也跟着悄然地变动。
“啊?!”她没听错吧!他在说什么鬼话,生人死尸都要,他可以再霸道一点没关系。
啐!真当自个是呼风唤雨的主儿了,她想走,办法多得是,往人群中一躲,他想找也找不到人。
“还有,不许你呀我的直呼,既成了王府中的人,就要守王府的规矩,本王亲自过目并落印写的规章你没看清楚吗?”忽地,神情冷肃的南怀齐嘴角有些可疑地往上扬,眼露愉悦。
“你……”搬石头砸脚的感觉,很痛。她真后悔当初提着一笔。
“嗯?”他声线往下压。
于芊芊很识时务,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嘴甜的一唤,“奴婢知道了,请王爷放心,再也不敢犯了。”什么嘛!一堆死规矩,北国人多豪爽,不拘小节,谁会惦着小里小气的称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遵守死规矩是盼着早死吗,到了阴曹地府都是死的就不用守规矩了……“咕咕哝哝什么?”习武之人耳力过人,她嘀嘀咕咕的抱怨声一字不漏的落入南怀齐耳中,他立刻横了一眼。
骂你这个独裁者喽!她在心里回道。
“王爷,我……奴婢能不能要求提高月银……”最好附带小厨房。
“无功还敢要赏,你说说你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本王该如何罚你?”她以为她逃得过吗?
“谁说奴婢无功劳,奴婢把王爷的儿子养得白白胖胖,还不畏凶险将他从黑山老妖手中解救出来,奴婢功大如天、功德无量、功勋彪炳,恭喜发财……”
“黑山老妖?”
恭喜发财……她……她那张嘴还能吐出什么瞎话?眼角一抽的南怀齐忽觉额侧生疼。
“王爷敢否认没有奴婢的义薄云天,瑾主子不会还在锦心管事的yin威下受苦?都五岁了还不识字,被逼吃糊了的细面……奴婢是恩人,索取报酬在情理之中。”她不做圣人。
义薄云天是用在这种地方吗?他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两下,“劳师动众,扰乱王府安宁,未经允许私下造灶,浓烟熏人引起慌乱,功不抵过,罚你三个月月银,禁足半年,抄书……”
“等一下,抄书免谈,还有禁足是什么意思,王爷要恩将仇报?”银子没了可以“顺”,但是闭门思过就太过分了,她出不了院子怎么顺银子,以及那面兵符?
半年期限一到,阿兰公主都嫁到南国了,她还有戏唱吗?这一招用得很险,锁住她的退路。
“嗯——你想挟恩以报?”显然她不够聪明。
她是有这念头,不过权势压死人,只能想想而已。
“是提醒王爷做人要厚道,多为自己积福积德。”于芊芊又看了他一眼,多添了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阴德就不必了,王爷杀戮过多,死后直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你用不上……”
“于灵儿——”他怒吼。
于芊芊打了个激灵,双肩微缩。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实话总是有那么一点让人受打击……”背了一身血债那叫造孽,死了以后不用受惩罚吗?若是都一笔勾销,那每个人都去做坏事,杀人放火好了。
“你……”
“不许凶芊芊姐姐,爹爹坏人。”一道小人影突然冲上前,两只细细的小办臂一张开,螳臂挡车的护在她身前。
“芊芊姐姐?”南怀齐沈目。
“乳名芊芊。”于芊芊冷汗微冒的解释。
“我喜欢芊芊姐姐,父王不能罚她,芊芊姐姐是好人。”小脸严肃的南方瑾酷似乃父的固执,腮帮子鼓鼓的。
“你不能喊她芊芊姐姐,辈分乱了。”虽然不收房,但通房的名义尚在,南怀齐不加思索的纠正。
“她是芊芊姐姐,我的。”小小年纪已会分谁是谁的,先抢先赢,谁先开口谁占优势。
脸色微沉的南怀齐大掌置于儿子头顶,轻轻施压。
“以后只能唤她于姑姑或灵儿姑娘。”
姑姑,可以是长辈,另有一层含意,宫中女侍。
“我不。”
父子俩杠上了,为了一个称谓僵持不下。
南怀齐脸色一变再变,这……真的是他那个得了憨病的儿子吗?
分明活泼灵敏,和亲爹顶起嘴来头头是道啊!
第5章(1)
风柔日薄春犹早,夹衫乍着心情好。
睡起觉微寒,梅花鬓上残。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
沉水卧时烧,香消酒未消。
晨起的风是带着微香,去了秋菊,来了金桂,郁绿枝桠间是成串的小白花,不忮不求地散发淡淡清香。
玉梨花形银钩半勾住烟紫纱幔,半垂的床幔内睡着,清媚佳人,她身上秋香色绣荷寝衣轻轻滑落,露出凝脂般的雪嫩香肩,忽隐忽现的胭脂色抹胸遮不住呼之欲出的丰腴春光,成熟的双果鲜艳欲滴,可惜花好无人摘。
于芊芊睡得很熟,谁也吵不醒,因为她忙了一夜。
至于忙了什么,那就大伙儿心知肚明了。
“芊芊姐姐、芊芊姐姐,你快躲起来,爹又来骂人了,你赶快找个地方避一避……”耳边听到不近不远的喳呼声,作着美梦回到家中大啖比萨、大喝可乐的于芊芊忽被打断,她起床气不小的揉揉惺忪双眼,不太想睁眼地打算朝扰人好梦者一阵劈头大骂。
南方瑾小猪似的重量骤地往她身上扑,不偏不倚——她怀疑是算计好的,人小表大的小se狼不需要廉耻——扑在她刚发育好的双峰,还一头撞进两ru之间,小脑袋瓜蹭了好几下。
这是吃豆腐吧?
有点沉的分量压得她稍稍喘不过气来,逼得她不得不睁开眼,打消了继续睡觉的念头。
“小猪患,你又重了。”有爹养的孩子果然长得好,小瘦猴长膘了,肉鼓鼓的小脸很好摸。
“啊!别捏、别捏,好痛,我的帅帅脸要被你捏丑了。”南方瑾大大的眼睛蓄了两泡泪,好似多无辜。
“那你还压着干什么,想毁我清白吗?”她不捏脸改拎耳朵,母老虎的架式十足。
“大不了芊芊姐姐等我十年,我娶你。”
揉脸又搓耳,小表头挪动小**,慢慢地爬下甜香浓郁的小山丘,改坐在床沿,两条小短腿还前后的晃着,老气横秋地装大人样。
“哼!等你长大我都老了,男人都是喜新厌旧,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种,有了年少貌美的小泵娘,你还能看上人老珠黄的我?”于芊芊朝他额头一拍,笑他把饼画大了。
当然,这不乏报仇意味,调戏姐姐罪大恶极,趁他还小先欺负他,免得等他大了,就没那么好拿捏了。
“我不是男人,我是瑾儿。”他大声喊冤,很有志气的拍拍小胸脯,强调他不会见异思迁。
“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被美色所迷非真男儿,带把的是管不住下半身的。”荷尔蒙主宰了一切呀!
有看到美女不两眼发直的男人嘛?
有呀!Gay。
“什么是带把的?”不耻下问的南方瑾虚心求教。
“带把就是……”她不怀好意地看向他两腿间,做出大鹰扑小鸡的猥琐状,准备教导他男女大不同的第一课。
“主子,王爷怒气冲冲地往春泥院而来,看来来意不善……”主子,你也收敛点,别残害年少无知的小主子。
很想视若无睹的红蕖语气平平,表情几乎是没变过的冷静,可是那眼底的无奈真的很沉重,重到她快扛不住。
“有多气?”越气越好,他禁她的足,她就戳他的脑门,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向来礼数周到。
小巧的白玉足尖一落地,于芊芊在红莲、红蕖的服侍下净面、梳洗、换下寝衣,着上雨后天青折枝牡丹纹衫裙,绾了个简单的髻,以芙蓉玉簪固定,再戴上珊糊耳坠。
其实她的首饰并不多,除了入府前公主的赏赐,就是王府照分例打的银钗、玉篦,式样陈旧而老气,没有半点时下流行的新款,全是给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所用。
经由锦心的手能给她什么好东西,七折八扣的,只要在分例内就行,锦心不可能让她如意顺心,不扣着不给就已经算大方了,还想着能捞点好处吗?那是痴人说梦话。
好在于芊芊对穿的、戴的并不计较,而且又攀上特别依赖她的小靠山南方瑾,想要为难她的锦心就困难多了,在这一大一小的连手下,谁还翻得出花样来。
“非常气。”看那脚步沉得很。
“排山倒海?”
他气出内伤也与她无关,涵养差能怪谁?
“差不多。”主子怎么还笑得出来,神情还非常愉快?她到底是不怕死还是找死,真是匪夷所思。
红蕖猜不透主子在想什么,她的所作所为都透着诡谲,好似存心往刀口上撞,撞出伤口还乐着。
太难懂了,主子真是古怪又莫名其妙。
“于灵儿,给本王滚出来——”
好大的怒气,听听这吼声多雄壮有力,丈高大树都能拔根而起了。
“红蕖,我没滚过,你去问问王爷要怎么滚,是侧滚、正滚、连番滚,还是翻跟斗的滚法,狗趴式的滚也是滚……”于芊芊状若无事地拢拢发,对着磨亮的菱花铜镜调整头上的发簪,抿抿唇轻咬两下,要出自然血色,粉颊一拍,春霞若朝的粉红明艳媚人,不用胭脂粉一样美若春花。
而她在里间说的话,隔着一座鎏金美人图屏风和水晶珠帘,清清楚楚地传出,烈火烹油,轰地一声炸开了。
“本王对你的容忍有限,不要以为本王不敢下狠手,取你一条贱命轻而易举……”怒火中烧的南怀齐抬腿往里间走,忽见一团肉球滚到脚边,差点被他一脚踢出去。
“瑾儿,你在干什么?!”
幸好他及时收腿,不然……他暗惊。
“爹……”小巴掌脸要哭不哭的皴着,皱得像是颗小小的包子,一脸委屈兮兮的样子。
“父王不是要你待在自己的院子不许乱跑,这几日会有先生来教你读书、识字,为什么还跑到春泥院胡闹?”他的起步慢,得补强教导,等开春后养壮了身子骨再习武。
南怀齐对儿子的课业有一定的要求,既学文又练武,文武皆通,绝不让他有所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