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结婚。”
“你说什么?”母亲讶然,以为女儿在开玩笑。
清清喉咙,深吸一口气后,她坚定地再说了一次。
“我想结婚。”她的语气仍旧十分肯定。
“可是你……”这下换父亲无言了。
她眸中蓦地攀升起退缩之意,但随即被心里那道长久以来的坚持所取代。
“没问题的,您们不需要担心。”她灿笑如花。“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我不想带着遗憾而去……请您们答应我好吗?”她几近哀求,听闻她的话,母亲暗自擦泪,父亲长叹连连。
“好吧,你也够大了,但是有对象了吗?”母亲试着做出让步。
天底下不会有拒绝孩子的父母。
“需不需要爸爸帮你挑?”父亲心疼地说。
摇摇头,抚了抚突然心悸的胸口,苍白的丽颜上漾出一抹甜美可人的笑靥。
“我未来的丈夫就是东方隼。”
第一章
云风集团,在台湾成功的大企业榜上赫赫有名。
其麾下有钢铁、建筑、化工、重机、精工、电子、酒店、百货……等三十几家公司,并于世界五百家大企业中跻身前一百名。
而其创立者东方堤,是个白手起家的楷模,在享誉商界前后,一直是外界褒贬不一,极有争议性的人物。褒者赞其言而有信、豪爽大方,是个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贬者斥其旁门左道、横财暴富,成功只是侥幸而已。
无论如何,云风集团在商界烜赫的威名却是铁证的事实。
不过,有道是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人生有绚丽光彩的时期,自然也就有云淡风轻的时光,绚烂的一天总会归于平淡,尤其在东方堤年迈且身子大不如从前之际,除了沾个董事长名衔之外,早已呈现局外人状态,半隐退于商界中,居于幕后和其妻莳花弄草、爬山健身,锻练身子之余当个快乐的闲暇人。
因此,大众随即把注意力转向近来崛起、叱吒商界的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长子。
东方隼,一个对商界极具影响力的男子,二十七岁。
商学院出身的他,天生就是个杰出的商业英才,准确锐利的洞察力及明快果敢的决断力,不仅让他在短短的数年间成为非凡的企业家,更因能力凌驾于其父东方堤之上,使得当时方接任家族企业的他,“初试啼声”便一鸣惊人,拥有令人惊艳的表现,继而在竞争激烈的商场中脱颖而出,凛然翘楚于商界,并成为世界权威级的财经杂志及商业周刊众所瞩目且争相采访报导的对象。
虽然人人都说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但这句话却完全不适合用在东方家。
虽然一样挺拔俊帅、能力卓绝,但众人怎么也料想不到他和洒脱不羁、凡事不拘小节的父亲压根儿不同,让领教过的人直呼吃不消。
原因不外乎他那道遥不可亲的冰墙,还有如冰山般冷酷无情的外表,以及可媲美蚌壳的沉默寡言个性,皆令众人望而却步。
久而久之,外界只好将他归类为神秘人物。
尽管如此,有关他的传闻仍沸沸扬扬地在人们的口耳相传中四处扩散。
云风集团的总部位于台北市最高档的黄金地段,外观宏伟、气势磅礴,宛如万绿丛中的一点红,教人一眼便能瞥见,极难忽视;而气派庄严的大楼矗立其中,俨若镇守大地的战士般神圣且不可侵犯。
一如往昔,大楼内的员工各司其职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办公的办公、跑腿的跑腿、打扫的打扫,只不过向来严谨有序的公司,却一反常态地在今天变了样。
首先是先知先觉者发现气氛怪异到极点,边做事边提高警觉;后知后觉者在经过提醒后,也察觉到似乎有些风吹草动的迹象,连忙观察四周;而不知不觉者就迟钝到只有被人瞪白眼的分,但却没有任何人晓得是怎么一回事。
偌大的总经理办公室内有着两名同样俊帅的男子。
埋首于文件中而深锁眉头的那名冷峻男子沉稳内敛,但一眼望上去便知晓是个不多话的冷漠寡言者,尤其此刻脸上罩着的寒霜更是令人心生畏惧。
相较之下,另一位坐在褐色真皮沙发里的男子就显得十分安逸,但在那同样俊逸的脸上,有着一抹看热闹的笑容,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邪气,但仍不减帅劲。
气氛冻结,久久不散。然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看现下这僵滞的情况,不难察觉是聚集多时而成。
而沙发上的男子倒是不甚在意这种逼近零下温度的气息,不,该说他早习以为常!在啜了口咖啡后率先开口打破沉寂的气氛。
“我说隼啊,怎么我完全感觉不出你的高兴?”声音让人听来还算诚恳,可眼底出现的笑意却教人忽视不得。
“但老兄你也未免太过高兴。”
没抬首,办公的男子——东方隼像是没意外对方所说的话,不疾不徐地回答,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言简意赅一如处事精准、简洁有力的态度,从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事务上,也使得不识他真面目的人,都将他归类于冷漠无情之人——事实上他的外表也让人这样认为。
但身为他的死党,更是推心置腹的好友钟行云,怎可能不了解他那看似平淡的语调中所蕴藏的怒气?
不不,就是太了解了才会想捉弄一番。
“别这么说嘛!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吗?”钟行云走向前,慵懒地轻靠桌沿,只是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嘲弄之意早溢于言表。
像。东方隼不答腔,只看了他一眼,直视对方的眼眸中早已写满答案。
冷绝寒栗的眼光让钟行云不战而败、率先投降!继而无奈地翻翻白眼。
老实说,任谁也受不了他那冰冷却带着透人心思的眼神;虽只是一瞥,但那带有指控含意的眸光,莫不令人由脚底寒上发梢……
唉,谁教每次都是他挑衅在先,自然无法理直气壮地回瞪东方隼。
不过,以往东方隼很懒得理会他挑衅的行为,更可说视若无睹,只是今天的情形好像有点怪异哪!
“你在生气?”他抬眉询问,敛起笑装正经;不过这般正经的模样还真少见。
他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不然他实在想不出理由来解释隼的失常现象。
“没。”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心浮气躁,东方隼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觉得一向平静无波的生活似乎不可能再回复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深思的眼有些复杂。
他,人前话不多,人后更是惜言如金的冷酷男子,也只有在钟行云这大学同窗好友面前,才会以素心相见,说出内心真正的观感和想法。
“嘿!我个人倒认为你应该要被搅和一番,才会发觉人生是光明的。”
东方隼的眉头不觉拢紧。“你这么说好像我已准备去做什么傻事一样?”
“可不是?”钟行云闷笑了声。“我说标准的工作狂先生,你的生活着实无趣到只有在寺庙中才看得见,我有时真怀疑你,已经提早为你未来的人生做好生涯规画了呢!”
东方隼置若罔闻,继续低头做他的事,事实上是懒得跟他计较。
“说真的,隼。”见东方隼没发火,他得寸进尺地欺上前去。“我看这次说不定是你人生的一个转捩点呢!我就是为此才特地抛下跟美眉聊天、增进感情的机会而赶过来道贺的。”说到最后还自顾自地邪笑,哦,不!是真诚地笑了起来。
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东方隼会相信才有鬼。
“是来看笑话还比较实际。”他知道没人比他更了解钟行云的个性。
钟行云的个性就像他在外的花名一样安定不下来,他的至理名言便是:天下有太多新鲜的事等着他去发掘;天下有太多的美女等着他去寻找。如同一只花蝴蝶,不断寻觅更芬芳诱人的花朵,但却从来不恋栈任何一朵花。
由于他凡事喜爱凑热闹的个性,因此有什么小道消息,他这个情报局钟大少总是第一个得知,包括东方隼空降未婚妻一事,他也是第一个赶来“道贺”的人。
“别把我说得那么坏行不行?好歹我也是你的死党,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只要你别笑得那么邪恶,我就会相信。”
钟行云摸摸脸上咧到腮边夸张的笑容,明白又是自己的表情泄露了内心想法,遂泄了气。
真是的!改天他一定要把东方隼面不改色、铁面无私,随时随地摆着一张冰块脸的表情学下来,下回才不会又被捉包!
观看钟行云瞪着他脸沉思的眼神,就知道他老兄一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东方隼先发制人。“没事做了吗?正好有些事要找你做。”
他可没健忘到钟行云的另一个身分是他的特别助理。
平时逍遥不做事也就罢了,只要不出现在他面前,他都可以视若无睹,毕竟他从来就不认为自己需要一个帮手。
而钟行云之所以会到他底下做事,只为了省去被家人念“无所事事经”念到耳朵长茧的障眼法,实际上他老兄根本是懒人一族,非常讨厌做事——这些东方隼再清楚不过。
但现下大摇大摆地晃到这主子面前,还不知死活地在太岁头上动土,正好,东方隼今天的情绪线没绞紧,正想找人开刀。
见东方隼脸色倏地一变,钟行云暗叫不妙。都怪自己干嘛没事找事做,这下可好了,被逮个正着!不得已,只好使出“ㄋㄞ”功。
“老哥~~”艳阳高照的近午时分,忽觉一阵凉风吹起,教人鸡皮疙瘩直竖。
一道冷光射了过来,但那肉麻声的主人却丝毫不以为意地笑着——其实东方隼只大他一个月又二十天,这一叫倒是有点把他给叫老而贬小自己。
不过钟行云才不在乎,只要别叫他做事,他什么都愿意牺牲!
“随便攀亲附戚,罪加一等。”东方隼一点也不客气。“下午杜小姐代她父亲来和公司谈生意,我打算派你去。”
那个老是死缠着东方隼、蛮横不讲理又一脸骄气的千金大小姐杜芸芸?!
天呀!让他死了算了!他生平对这种人最最最没辙了!
要知道,有些女人也是他花花公子的天敌。
“呵呵,我想起今天下午有个重要的约要去赴会。”钟行云见苗头不对,赶紧以逃命的速度奔至门口。“我先走,不用送我了!”声一落人也消失无踪。
这情形东方隼早已习以为常。
无妨,现下走了一个烦人的家伙,暂时偷得清静也好。
东方隼轻吁口气,将视线停在桌上那堆文件。眼在看,但心绪早已胡乱纷飞。
适应了一个人的步调,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处,娶妻,在他生涯规画中不曾再存在过。
只是这场名义上为商业联姻,实际上却是双亲欲报还恩情的亲事,却容不得他拒绝,毕竟孝顺的他不愿意再见到年迈的双亲为此事耿耿于怀。
名媛,尤以温室的花朵更令人生拒。
他可以给他妻子最优渥的生活、最享受的环境,但……眼眸不觉黯淡下来,有意忽视抽屉里那包未拆封牛皮纸袋中的照片,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
罢了,反正只不过是身分证的配偶栏上,多了一位名唤“江千黛”的名字,其余的一律不变,包括那颗原本波澜不兴的心。
当然,他是不会喜欢上她的。
反正没有爱情的婚姻随处可见。
痛……
不知由何处传来阵阵的痛楚感让她恢复了知觉,并难过地呻吟了声。
“黛黛、黛黛!”
一声声急促的叫唤好似从远处传来,让她听得不太真切。
“姊,你醒醒!”另一个同样焦急的声音加入。
“大姊!”蓦地,身子被人有些粗鲁地摇晃了下。
这一震让她感到一切并非在梦境,因而试着睁开眼。
好痛!在她稍稍清醒时,一股由心脏发出的剧烈疼痛令她痛入骨髓,更让她原本已半睁的双眸因那突如其来的痛苦又紧闭;身体忍不住蜷曲着,紧握的双拳也下意识捂住心房。
一会儿,这习惯性的痛楚才渐渐消止,待呼吸较平顺时,她慢慢地睁开双眼。
突然,一道强烈的光芒,让那原本处于黑暗的双眸刹时有些无法适应……过一阵子后,她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三张焦急的面孔。
“我……”怎么了吗?欲说出口的话还未来得及讲出,便已教一具温暖身躯的拥抱给吞了回去;而对方更是将她搂得紧紧的,生怕她消失一般。
“哦!黛黛!谢天谢地!”一见到女儿没事,江母止不住欣喜地抱着女儿。
“姊,你差点把我们给吓死!”江千兰拍拍心口,余悸尚存。“幸好小实正巧放学回来,看到你昏倒在楼梯处,才连忙请张伯伯来!”
虽然身为家庭医师的张伯伯说明,只是因为没踩稳阶梯而滑倒导致撞伤头部,但他也一再表示休息几日便可,没什么大碍。
江定实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大姊你没事呢!”
难怪头那么痛……唉,又让大家为她担心,江千黛眼眸黯淡了下来。
“我没事啦,大家放心。”她微笑,想装出一副轻松无事的样子。
“黛黛没事就好了,下次别再这样吓妈了,妈承受不住的。”江母惊恐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手仍是不放心地握住大女儿的手。至于因外出购物而怠忽职守的佣人兼看护的阿珠,也被江母狠狠地骂了一顿,并要她下次别再那么粗心。
“姊,你今天有服药吗?”江千兰皱眉问道,提醒姊姊吃药一直是她的职责。
“我……忘了!”江千黛吐舌。但她自己知道,并不是忘了,而是不想。
“大姊,这样不行啦!”江定实赶紧去帮姊姊拿药,并端了杯温开水过来让她服下。
“黛黛,药要按时吃才行,这样病才会好得快。”
江母叮咛着,将枕头转了方向,移至坐起身的女儿背部,让她舒服的靠着。
“不会好了不是吗?”江千黛的唇边突然有抹苦笑。
“姊,别这样!”江千兰故意板起面孔。“再这样泄气,未来的姊夫可是会生气的。”
“就是说啊!大姊要加油!”江定实鼓励的说道。
江母看了女儿这副模样,心里很难过,但仍是强颜欢笑。
“这可是黛黛自己挑选的丈夫,一定要让妈妈看到你幸福哦!”
虽然很舍不得姊姊嫁出去,但是让姊姊有个好归宿一直是江家人的心愿。
江千黛先天性的心脏病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在之前曾经炸得他们心神恍惚、心惊胆跳;虽然多年进补及靠药物控制下已显好转,但这并非长远之计,他们还是一样担心她会在某个睡着的夜晚,就这样离他们而去。
为此,举凡她的要求,江家人都会尽量满足,就算是结婚,江氏夫妇也不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