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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容乃大(中)  第9页    作者:郑媛

  也唯有男人,能够准确地描绘出女子的万种风情。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幅画出自金汉久之手。

  沉下眼,他瞪着这幅原本令他血脉喷张的画像。

  他的妻子,即便在大婚之日也不会如此美丽,为何在金汉久笔下,她会展现出如此柔媚的风情,显露出如此娟美的娇态?

  如此娇媚的她……

  是直至今日,他才逐渐领略的她。

  但在金汉久眼中,或早在数年之前,他已经是这样看她了。

  一丝嫉意,掠过他冷沉的眼底。

  当日金汉久主动提及逛王府内院一事,必定是为了他的妻子而来,他并没有因为她身份的改变,而对她忘情。

  那么她呢?

  他的妻子呢?

  她是否忘得了这个对她如此有心、如此深情的男人?

  一个坚持必定要得丈夫真心才愿意圆房的妻子,当真能够忽略另一个男人对她如此的用情至深?

  兆臣眼中的嫉意变得深刻冷沉。

  他会弄清楚,她的坚持是发自真心,或者,只是拖延圆房的借口。

  不会拖太久,近日内,他必定要得到答案。

  归宁当日,兆臣在门外骑马等候,门内馥容正预备上王府的大车轿,忽然见到老祖宗——

  在留真与丫头的搀扶下,多日未下床的老祖宗颤巍巍地朝馥容与兆臣二人走来。“孙媳妇儿呀!”老祖宗喊。

  见到老祖宗,馥容不但惊讶而且很担心,她连忙迎上前去——

  “您怎么下床了?”她想上前扶住老祖宗,可留真没有让开,因此馥容只好站在老祖宗面前握住老人家的手。“祖奶奶,您不该下床的,瞧瞧,您的手好冰喔!”她仔细搓揉着老人家的手。

  “不碍事,我没关系的!”老祖宗笑道,反握住馥容的手。

  老祖宗的手劲算有力,馥容这才放心微笑。

  “今日你要回门了吗?”老祖宗问。

  “是,早上我送早膳到您屋里去,小喜说您还在歇息,馥容不敢打扰您,所以没有向您问安。”馥容恭敬地回答老祖宗的问话。

  她的话却引来桂凤的冷眼。

  桂凤最看不惯的,就是特别会巴结老祖宗,这种讨人厌的行为。

  “好好好,我知道你孝顺,所以我来是特地给你,跟我的孙儿送行的。”老祖宗笑道,脸上露出疼爱的神情。

  留真冷眼旁观,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妒意。

  她在老祖宗身边不眠不休地小心伺候了三日三夜,可没想到,老祖宗一见到馥容便将自己撇在一旁,这令留真心中充满妒意,十分不满。

  第7章(2)

  “祖奶奶,”听到老祖宗这话,馥容真的好感动。“您不但送给馥容的娘家这么多珍贵的礼物,还亲自来到门前,送您的孙媳妇回门,您待馥容实在太好了。”因为感受到长辈的疼爱,让她忍不住眼眶微微泛红。

  “你也待我很好啊!”老祖宗笑眯眯地对馥容说:“你待在府里这些日子,这么细心地照顾我,我也很感动啊!”

  “这几日都是郡主照顾您的,馥容很惭愧,没有为您尽到心力——”

  “怎么会呢!”老祖宗拍拍馥容的手。“别以为我一把老骨头,躺在床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几日你每天到厨房,亲手为我煮一人吃的饭菜,每天两回养生茶,让姥姥端来给我喝,我还知道你给我缝了一个养生香包,要让我提神醒脑用的,都好得太多了!”

  老祖宗说的人,一个指的是媳妇桂凤,另一个指的是留真。凡人被指出缺点时特别敏感,两人当然听得明白老祖宗的意思,此时她们都面露尴尬神情,脸色并不好看。

  馥容并没有因为老祖宗的夸奖而得意,反而因为看到婆婆与留真的脸色不对,而收起笑容。“我吩咐过姥姥,请她不要说的,”馥容低声道,有些不安。“这只是小事而已,全都是馥容应该做的。”

  “这不是小事,是孝顺,是你诚心诚意对待祖奶奶的心意。”老祖宗微笑。“好了,我来是给你打气的,回门记得代祖奶奶给亲家问好,知道吗?”

  “馥容知道。”她这才对老祖宗微笑。

  老祖宗亲口吩咐车轿慢行,馥容这才挥别老祖宗与王爷、福晋,在禀贞的扶持下,踏上王府的车轿。

  兆臣已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到妻子乘坐的轿子出府,随即勒马,随从立即喝令负责驮送大礼的车夫们,跟在少福晋轿子后随行。

  馥容坐在轿内,不一会儿便感到不舒服。

  大夫曾经说过,她的脊梁骨太笔直,因此不能坐太过颠簸的车轿。事实上王府的大轿子已经十分舒适,只是她自小坐不惯车轿,只要一坐车轿遇到颠簸就犯腰痛,无论怎么坐都不舒适,因为这个毛病她自小到大甚少出远门,平日除了到火神庙附近会搭成人夫扛送的便轿之外,平日出府散心也多以步行为主,十分方便。

  偌大的车轿内显得十分空旷,王府的车轿十分豪华,轿内甚至有软榻,一般人坐在这样的轿子内应该感到十分舒适,可是馥容却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小姐,您还好吗?”禀贞知道她不能坐车轿的毛病,因此隔着车轿的小窗在车轿外边,压低声问她的主子。

  隔着小窗,馥容也压低声答:“不太好,我宁愿用走的。”

  禀贞吓了一跳。“不行那!您现在不是闺女,是和硕王府的少福晋了,您千万不能下轿步行呀!”

  “我明白,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下轿,你不必担心。”叹口气,馥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吁了口气,她闭上眼靠在座背上,忍受腰部刺痛的不适,尽量想一些与疼痛没有关系的事情,来分散疼痛强烈的感受。

  当轿门被打开的时候,馥容并不知情。

  “你不舒服?”

  突然听见丈夫低沉的声音,馥容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在刚才。”答话时,他已经坐在妻子身边。

  馥容原本还觉得宽敞的座位,因为高大魁梧的丈夫选择与她一起并肩而坐,显得有些拥挤。

  馥容虽然已经尽量缩到座位边,可两人之间的距离仍然太亲昵了!

  这样的亲昵让她有些羞怯,只好建议他:“你、你可以坐在对面,那里座位比较宽敞——”

  “上来。”他忽然说,同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什、什么?”她眨眼,不明所以。

  “你跟丫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刚才我问过她,知道你不能坐车轿的事。”他解释,盯住她的眼神很坚定。

  “所以呢?”她还是不明白,怔怔地望着他。

  “所以,”他咧嘴对她笑。“上来,坐在我的腿上,你会好过些。”

  听见这话,馥容倒抽一口气。“不、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她强自镇定。“其实这段路并不太远,我可以撑过去的。”

  “何必强撑?有我在,你可以依靠我。”

  “不,事实上,我现在感觉还好。”她忍着痛,强颜欢笑。

  “你脸色惨白,额上汗珠都冒出来了,这样还叫好?”

  不待她拒绝,他猿臂一伸,已经搂住缩在轿边的妻子,并且将她强行“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

  “啊!”馥容尖叫一声。

  “爷,少福晋出事了么?是否要停轿?”外头,敬长听见叫声立即调转马头来到轿前,紧张地问他的主子。

  “不必,少福晋坐车轿太过兴奋才叫出声。”他扯起嘴角慢条斯理地答,像铁柱一样沉重的手臂紧箍住蠢动的妻子。

  兴奋?馥容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瞪住丈夫。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压低声叫。

  “不然怎么说?”他挑眉。

  馥容吸口气,推着他的铁臂。“你先放开我,让我坐在垫子上再说话。”

  “这样不舒服吗?”

  “什么?”她眨眼。

  “坐在我大腿上不舒服吗?”他撇撇嘴,冲着她笑。

  她脸儿微红。“不是舒不舒服的问题……”顿了顿,她觉得坐在他腿上讨论这个问题实在很奇怪。“总之,你先放开我再说。”

  “不行。”他断然回绝。

  “为什么?”她微启小嘴,从他腿上传来的热度,让她有些吸气困难。

  “你身上很香,我舍不得放手。”他竟然这么回答,还将脸埋入她颈窝间,贴着她滑嫩的肌肤嗅闻。

  她娇喘。“你不要在轿上这样,”慌的推拒他的胸膛。“如果有人打开门进来的话——”

  “谁敢进来,恩?”他有意无意地用鼻尖,逗弄她敏感的肌肤。“乖乖坐我腿上,女子要懂得依靠丈夫,这才是女人的可爱之处。”他低声道,似经意又似不经意地贴在她耳畔,对着她敏感的贝耳轻轻吹气。

  馥容的心揪起来,羞得脖子都红了,她觉得很痒却又避不开他,只好拼命拍他的手。“不要这样,我要站起来了!”

  “我给你当肉垫,不好吗?”

  “我很不习惯。”她扳着他的手,可无论如何使力就是扳不开。

  “那就试着习惯,你会发现有丈夫疼爱,是件幸福的事。”他霸道地说,仍紧紧握着妻子柔软诱人的细腰,闻她身上醉人的香气。

  与他拉扯了一会儿,馥容不仅脸红,连额头上也冒出细小的汗珠了……

  他话说的很容易,可现在她来不及感觉到“幸福”,只觉地尴尬万分。

  二人到底未圆房,虽然出嫁前额娘与她提过男女之事,可她终究是处子,虽经额娘指导,可额娘也只是对她略说一二,对于男女之事她还是一知半解,对男人的了解更是有限,因此丈夫的大胆经常令她不知所措,甚至苦恼……

  像是现在,要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这样的姿势实在教馥容感到难堪。

  努力了好一阵子,发现实在扳不开他的手,馥容只好放弃。

  “我说了,乖乖坐好,我不会‘动’你。”他闷笑。

  他确实没有“动”她,馥容挣扎不了丈夫的束缚,只好相信他。

  虽然如此,可一路上她挺着腰杆,不敢当真往身后那个“肉垫”上靠。

  车轿慢慢往前推行着,春日,轿内应该是舒适凉爽的,可坐在他的大腿上,她却感到有些燥热难耐,因为从他身上的热度,不断透过两人的衣衫传到她身上……

  “那日,你没把话问完。”他忽然开口说话。

  “……什么话?”馥容回过神,背挺得更直。

  她正努力命令自己,别去感觉他身上的灼热。

  他笑,忽然握住她纤细的肩头,将她的身子压倒他的胸膛上。

  “你要干什么?”她脸色微变。

  “我要你舒服一点。”他让她的背靠着他的胸膛,然后握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固定在他的胸前,不让她乱动。

  “不、不用了,我刚才那样坐就很好……”

  “别跟我争辩。”他声调虽然低沉,却十分有力。

  随着他话声落下,一双大掌缓缓在她绷紧的背部按摩起来,绕着她酸疼的脊梁骨,一圈又一圈地往下按摩,直到腰椎的地方……

  原本全身紧绷的馥容,随着他的大掌滑过之处,身子慢慢松弛下来。

  他的贴心让她感动,他想起那夜他为她推拿脚部的伤处,还有那晚他送她名墨的盛意……

  于是,她不再那么排拒丈夫的接触,不再那么坚持她的庄重与礼教。

  “你信任你的丈夫,但还是有点担心,是吗?”贴在她耳边,他粗嗄地道。

  他突然问起她“信任”两个字,这让馥容原本已经有些昏沉的脑子,忽然又清醒起来。吸口气,她提起精神,希望自己回答时脑子不要糊涂。“如果,如果你告诉我不必担心,那么,我一定相信你。”

  “真的?”

  她点头。

  他笑。“那么,我纳侧福晋,然后告诉你不必担心,我最爱的女人必定是我的正室妻子,你也不担心?”

  她腰杆重新挺直,回头看他。“你想纳侧福晋?”

  他坦率地凝望她。“也许,有一天会。”

  馥容回视她的丈夫。

  她明白,这是必然的答案。

  第8章(1)

  “如果你纳了侧福晋,那么,就没有信任与否的问题了。”她如此回答她的丈夫。

  “怎么说?”他抿唇,淡淡地笑问。

  她侧过身,以认真的神情,凝望她的丈夫,然后才缓缓开口道:“你喜欢你的侧福晋,是必然的,我没有置喙的余地。现在我说‘相信’两个字,是因为除了我以外,你没其他侍妾。但是,我也明白,有权势的男人如果想要一名女子,完全不需要任何解释,便能将她纳入府中为妻为妾。换言之,倘若你恋上府外的女子,想将她纳为妻妾,是不必问过我的意见的,所以,我说‘相信’两个字,其实也只是空谈。”

  他未置一词,仍直视着她。

  “何况,我们的婚姻凭的是媒妁之言,”吸口气,馥容继续往下说:“你并不爱我。没有爱为基础婚姻,‘相信’二字,其实是薄弱的,所以,你最爱的,也不会是你的正室妻子。”她将内心想法,大胆地对他坦白。

  他看她半晌。“既不相信‘相信’二字,又何必挂在口上?”

  她屏息。

  “你应当一开始就对我坦白你的想法,那么我也会把话说得直接。”

  “我——”

  “这就是你不愿意圆房的理由?”他问。

  “什么意思?”她凝眼望住他。

  他盯住她美丽的眸子。“倘若我在此时纳侧室,或者其他妾室,你大概会下堂求去。因为你曾经请求过丈夫的爱,也努力经营过这段婚姻,但丈夫最终却背叛你的‘信任’,所以你不再眷顾这段婚姻,你会离开你的丈夫,成全你的丈夫所爱,这就是你心中最原始的念头,对吗?”

  他的话令馥容难以回答。

  她不能否认,她确实如此想过,她确实想过他纳妾或者下堂求去的念头……

  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她不愿意现在圆房的理由。

  她希望她的丈夫爱她,但除了这个原因之外,她心中还有所求吗?倘若他真的如他所言现在纳入妾室,那么,她能够不怨、能够仍然如现在一般平静以对吗?

  她想……

  她的确会选择下堂求去,如他所言。

  “你太特别了。”他低哑地道:“特别的让男人迷惑,因为迷惑,所以不想放手。”他盯住她的眸子像一潭静静的深水、像子夜的星一样明亮又神秘。

  馥容几乎被他那又神秘的眸子所引诱,她的喘息稍微急促。

  “正因为如此,男人就算不爱你,但一定会敬重你。”他继续低语。

  她微微眯起迷惑的眸子,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大概不懂,男人其实有劣根性,”敛下眼,他盯住她怔忡的眸,沙哑低缓地道:“除了所爱的女人,男人还有他想要征服的,难以驾驭的女子。”

  她明白,他口中所谓‘难以驯服的女子’,指的是自己。

  “但是,要求丈夫的爱同时,”他沉眼问她:“你呢?你,爱你的丈夫吗?”

  她一窒,这个问题,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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