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点头嫁他,多少带着勉强。如果不是他将计就计,她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当初他急于将她娶进楚家,是为了保护她,没想到在楚家,她居然还被这样伤害,这是他的不对。
“我对不住你。”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我知道姑姑对你有敌意,她一直不满意你,可我却没出声。”
“她是姑姑。”宋依织通情达理,即使楚天秀这么对待她,她还是没有一丝恨意及怨怼。
“就算是姑姑,我也不该姑息。”他摇头。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忧心忡忡,“你不该如此冲动,虽然你这样的冲动让我感动,可是……”
闻言,他孩子气的一笑,“你有感动吗?”
迎上他略带兴奋的笑脸,她蹙眉苦笑,“你还有心情跟我抬杠?”
“为什么不?”
“你得罪姑姑,她肯定要气你好一阵子了。”她一叹,“至于公主,你更是不该冒犯她,她是皇上的妹妹,是太后捧在手心上的宝。”
“你放宽心。”他笑着将她又揽进怀中,“凤芹公主并非皇上的亲妹妹,就算她是,皇上跟太后也并非不讲理的人,若他们知道此事,说不准还要训她一顿呢。”
她微怔,“凤芹公主不是皇上的亲妹妹?”
“嗯。”他说道:“她是太后娘家亲戚的小孩,太后喜欢她,便将她带进宫里养着,后来才求先皇收她为女儿。”
“原来如此……”宋依织沉吟着,忽而想起一事,“说到凤芹公主,她来过仙人面店呢!”
楚鄂一怔,“什么时候的事?”
她想了一下,“是夏天的事,我还记得我给她弄了一道皇上喜欢的蓠麦凉面,可她吃了一口就嫌难吃,气呼呼的走了。”
“是吗?”他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她许是听皇上说了什么才到面店去尝鲜的吧?”她推测。
“或许是吧。”楚鄂勾唇一笑,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总之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手指因为长年习武而长着粗茧,当那指腹滑过她的脸颊,一种不曾有过的颤栗传遍她的全身。
她脸一热,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像是意识到什么,他将手收回,尴尬的笑了笑。
他们成亲近一个月了,尽管同床,但他至今未碰过她。她心里明白,他是尊重她、体贴她。
嫁给他后,她越发觉得他是个体贴又温暖的男人,尽管以前老说些不正经的话逗她,可她却不曾见过他对别的女人说过轻浮的话语;他处处体恤她,总在他家人面前说她的好,帮助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融入楚家;他不只照顾她,也把她唯一的弟弟视如亲弟。
他对她的承诺从来不是空口白话,今天,他让她看见了他爱她的决心,也教她发现自己是多么幸福又幸运的一个女人。
因为父亲之故,她一直不相信男人的话语。她认为他们在刚喜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说一种话,却又在新欢出现时忘了过往的承诺。她曾经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她觉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女人靠自己是最妥当的了。
可如今,楚鄂让她的想法都不同以往了。
看着他,她满心的欢喜,幸福满溢心头。这一刻,她是真正的、完全的接受了他。
晚上,楚鄂回到房里,见宋依织已睡下,他轻手轻脚的卸履上床,小心翼翼的躺下。
月色幽微,斜斜照入屋内。宋依织背对着他,两只眼睛却还瞪得圆圆的。她的脸儿发烫,心儿怦怦的跳,脑子想的全是她琢磨再琢磨、思量再思量的事情。
楚鄂一如往常,躺下后直接闭目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不久,但对她来说彷佛一百年那么长,她终于下定决心,翻了个身。
他以为她只是翻身,睇了她一眼,不动,再次闭上眼睛,试着入睡。
天晓得成亲以来的每天晚上,躺在她身旁的他得花多少力气才能让自己什么都不想的睡去。
突然,他感觉到一根指头轻轻的勾搔着他的手指,他心头一震,却不知怎地不敢做出反应。
先是一根指头,然后两根、三根……最终,她那柔软的手抓住了他的大手。
他睁开眼睛,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她,而她那双大眼正含羞带怯的望着他。她不说,他也未语,但眼神交会之间,他竟与她心灵相通。
这次,他一点都不担心她抗拒或是惶恐,他知道她已准备好接受他……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转身面向她,缓缓的将脸靠近,唇瓣轻轻的在她鼻尖上浅沾一记。
她更羞了,纤细的身子微微的缩起。
他稍稍起身,捱近了她,温柔的将她抱在怀中,低下头,寻着她花瓣般柔嫩的唇,烫上了热情的印记——
在九歌会之后,楚天秀便离开将军府,气呼呼的回家去了。楚天云及张银华事后得知此事,非但未责怪楚鄂对长辈不敬,反倒赞赏他并安慰宋依织。
宋依织忍不住想,她上辈子不知道是烧了什么好香,竟然能够嫁进这样的家庭,有疼爱她的公婆、敬爱她的小姑,还有宠爱她的丈夫。
楚鄂销假复职后,在家的时间少了,可他跟宋依织的感情却益发浓烈。尽管一天之中,两人碰面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他也得三两天才能回家来过夜,但他们却如胶似漆、浓情密意,羡煞别人。
宋依织是个好媳妇、好嫂子,也是个好妻子。
因为有一本犹如百宝箱般的《厨神秘笈》,她随时都能做出满足每个人口味的佳肴。家里有一个本事不输御厨的媳妇,楚天云跟张银华可得意了,两老经常找一些朋友到家里做客,让他们尝尝宋依织的手艺。
第7章(2)
很快地,一年一度的秋狩来了。
一如往常,朱和庸领着一班皇族成员及朝廷要员前往离京约三天路程的白指山狩场,宋依织也应他之邀,随着楚鄂前往白指山。
第一天抵达狩场时,先遣人员早已搭好帐子,宋依织因是楚鄂之妻,因此可分得独立的帐子,不受干扰的休息。
身为圣上的近卫,楚鄂当然是忙碌的。他没有足够的时间跟多余的心力顾及宋依织,但幸好她个性开朗独立,一个人倒也悠闲自在。
狩场的风景优美,处处有京城难得一见的美景。正值秋日,满山红叶如着火般耀眼,她信步走着,在附近发现一个小湖,湖水澄碧,美得犹如仙界瑶池。
“宋依织。”突然,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声音。
她转过头,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竟是凤芹。
凤芹自幼习六艺,骑马射箭对她来说是再轻松不过的事。自她十二岁起,每年秋狩她都参加且得到很好的成绩。
“参见公主。”她行礼如仪,行止合宜。
凤芹冷傲的看着她,“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托公主的福,一切安好。”
“是吗?当楚将军家的媳妇可不简单,你可知道多少人在等着看你笑话?”
“不管简不简单,妾身都尽力而为,至于谁等着看笑话,妾身管不着。”她回答得不卑不亢。
见她没有一丝困窘或慌乱,凤芹反倒恼了。
“宋依织,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吗?你怎敢嫁给楚鄂!”她语气严厉而刻薄。
宋依织微顿,沉默片刻。
她不是傻瓜,而且她是个女人,她感觉得到凤芹之所以对她有敌意、对她不友善,全只因为一个原因——凤芹倾慕楚鄂。
正因为楚鄂在凤芹眼中是那么的完美无缺,才觉得她压根儿配不上楚鄂。她相信先前那些对她冷嘲热讽的官家千金,甚至是楚天秀,都知道凤芹对楚鄂的一片心意,也才会齐心合力的一起排挤她、欺负她。
确实,不管是身分样貌或学识,她都比不上自小养在宫中的凤芹。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长处及特点,那是凤芹没有的。
自嫁给楚鄂后,她对自己越来越具有信心,她深深的相信着自己是个值得被楚鄂如此爱着的女人。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只要楚鄂一个温柔而肯定的眼神。
“公主,妾身自知不足,身分低微,可妾身敢嫁给楚鄂只有一个原因。”
凤斧微顿,“什么?”
“因为楚鄂爱我。”她说着,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凤芹只觉得她的话刺耳,她的笑刺眼。她恨恨的瞪着宋依织,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好想把眼前这女人撕成碎片。
“妾身稍晚还要帮皇上备膳,先行告辞。”宋依织说完,一个欠身便转身离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凤芹眼底迸射出愤恨的光。
朱和庸此次秋狩并没带上宫里的御厨,只叫人领了二十来个御膳房的二厨。他将这些二厨们全都交给宋依织,并下令秋狩期间的伙食全由她打理。
对于朱和庸如此重用她,众人都感诧异。但由此可知,他对楚鄂及宋依织夫妻俩有着相当的信任及倚重。
秋狩第一天的早晨,当大家看见由宋依织所准备的早膳时,都颇不以为然,他们平时就算不是炊金馔玉,总也是吃山珍海味,她竟备了稀饭跟小菜?
但朱和庸坐下,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粥。
喝下宋依织熬的五谷南瓜粥,他立刻露出满足又满意的表情。
“小仙,”他还是习惯叫她小仙,“这粥太好吃了。”
一旁,楚鄂也静静的吃着,其它人看他们吃得津津有味,都一脸狐疑的看着眼前那碗看来平淡无奇的粥,却并未动筷。
朱和庸吃了几口小菜,满意极了。看大家文风不动,他微皱眉头,“怎么?你们不吃?”
皇上开口了,谁敢不吃?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彼此交换着眼色,然后各自的拿起筷子跟调羹,一脸像是要吃下致命毒药般的表情。
可当他们喝了一口粥后,表情却在瞬间都变了。
“哎呀,这粥……”
大家声声惊叹,惊艳不已。
“怎么?朕没给大家找错厨子吧?”朱和庸一脸得意。
“皇上,这粥看似寻常,却风味绝佳。”吏部侍郎说。
“可不是吗?真是令人胃口全开……”有人附和着。
“大家快尝尝小仙做的小菜,包准你们馋到连盘子都吞下去。”朱和庸说着,自顾自的继续吃着他眼前的那些美味小菜。
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宋依织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开始接受朱和庸给的任务时,她真的很担心满足不了这些刁钻的嘴,不只让朱和庸失望,也会丢了楚鄂的脸。
可现在,她安心了。
突然,她意识到有人的目光正灼热的投注在她身上。她撇过脸,只看见楚鄂正望着她笑,她唇角一勾,回应着他的笑。
这时,朱和庸发现有人静静的坐着,两眼瞪着眼前的早膳,那人便是凤芹。
“怎么瞪着早膳?它跟你有仇?”他开玩笑地道:“赶紧吃饱了,待会儿才有力气打猎。”
凤芹抿了抿唇才说道:“皇上,凤芹实在没有胃口,请皇上准许凤芹离席。”
朱和庸闻言若有所思,“准。”
“谢皇上。”凤芹说罢,起身离席。
看着她离席,宋依织不自觉的轻叹一声。女人的嫉妒心,果真了得。
晚上,她指挥人善后并备妥明早早膳的材料后,便回到帐子。进到帐内,楚鄂已候着她。
楚鄂不动,只伸出双手迎向她。她浅笑,缓缓走向他,然后投入他的怀抱,安心的吁了口气。
“乏了吧?”他问。
“是还好,只是心里不轻松。”
“别苛求自己。”他安慰着她,“皇上说你做得很好,他甚是满意。”
她抬起脸来,“是吗?”
“当然。”他点头一笑,“你看看,今天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没有任何人的碗盘里留下东西。”
她想了想,“也是。”
“你的好手艺是得到皇上认可的,还担心什么?”楚鄂说着,话锋一转,“还能做什么吗?”
她愣了愣,“做什么?”
“我问你,有累到动不了,什么都不能做吗?”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迎上他那直接又炽热的眸光,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意会到什么而羞红了脸。
她轻槌他胸口一记,娇嗔着,“出门在外,你还能想着那件事?”
他微顿,忽而明白她误会了,忍俊不禁的笑道:“我是想带你去练习骑马,你当是什么事?”
闻言,她呆住,满脸羞红,表情尴尬。如果可以,她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你……你真讨厌。”她又羞恼的槌了他一记。
楚鄂攫着她的手,笑弯了腰,“原来你想着那件事啊?还是你不想骑马,想……当马?”
他别有含意的一问,教她更加羞赧。“不跟你胡说了。”
楚鄂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为捉弄了她而笑得开怀。“好了,不闹你,咱们骑马去。”
“为什么要教我骑马?”她疑惑。
“也该是时候了。”他笑视着他,语气温柔地说,“楚家人没一个不擅骑的,别看我娘那么娇贵的样子,她可厉害了。”
她一听,惊讶得瞠大眼,“你说娘?”
“可不是。”他笑道,“娘未嫁前可是骑射的好手,爹就是被她马踏飞燕的英姿给吸引了,才会对她展开追求。”
他不说,她还真不知道这段故事。
“走吧,有我这个良师,包准你能在秋狩最后的两三天,跟着大伙儿进入狩场奔驰。”说罢,他拉着她的手,走出帐外。
秋狩第三天,楚天秀来了,她因府中有事而迟到,早向朱和庸禀明。
她来了之后,楚鄂便带着宋依织去向她请安,可她给了他们软钉子碰。
之后,楚鄂因为事忙,未再赴她的帐子向她问安,可宋依织却还是天天去求见,尽管楚天秀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见她,她都不曾灰心或是恼恨。
因为她相信人心是肉做的,只要她拿出诚意,日久便能打动楚天秀。
几天过去,因着楚鄂的教导及她的天分,从未骑过马的她,竟也能自然驾驭马匹。当然,她还无法像别人那样策马奔驰,更无法在骑马时射箭,但她不在意。
打猎这件事,她其实做不来。她平时做吃的,那些猪牛羊鸡鸭鹅,全是人家处理好了再送来的,活生生的她可下不了手。
秋狩的倒数第二天,她牵着楚鄂帮她觅的黑色母马跟着大家去狩猎。
这几天,楚鄂便是让她骑这匹名叫“妞”的黑色母马。妞只有两岁,个性温驯,这几日的相处,她已跟妞培养出默契跟感情。
只不过今天拉着妞,她总觉得它有点躁动,她尽力的安抚它,可它似乎不太领情。
出发前,大家整装集合,等着朱和庸发令。
“我要你的马。”突然,楚天秀来到她身边。
她一愣,疑惑的看着楚天秀,“姑姑,您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