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方武弱弱地问:“有这种事?皇上可知道是谁干了这等事?”
“金岷。”赵破军道。
江方武一愣,“金岷?”
“没错。”赵破军续道:“金营一名百夫长向上头抗议朝廷让士兵们吃劣等军粮,结果遭到整肃,最后甚至被迫离开军营,此人千辛万苦才找到我,并向我报告此事。”
“皇上认为金岷便是调包军粮之人?”江方武问。
“正是。”
“所以赵大人此次前来是……”
“这件事告诉副将你,应是无妨。”赵破军一笑,“你是尚书大人的亲侄儿,江家一门忠勇,报效朝廷,断
不会做出欺君瞒上之事。”
江方武蹙眉苦笑,“那是自然。”
“事情是这样的……”赵破军神神秘秘地道:“皇上为了揪出调包军粮的人,命人在军粮中加入一种药粉,这种药粉在洗米的同时会渗透进米粒之中,吃了之后会轻微腹泻,到时哪个营吃了米饭而腹泻,便是调包军粮之人。”
江方武顿时面露惊惶,“真有此事?”
“不假。”赵破军正色道:“副将昨天刚点收的军粮应是被调包的劣质米,请别让士兵们食用,新米正在运送途中,十日内应该会到。”
“感谢赵大人提醒。”江方武一揖。
“好说。”赵破军深深一笑。
获知军粮被下药后,江方武慌了。
他调包军粮已近一年,还以为天衣无缝,岂料如今竟已传到皇上耳里,还派赵破军前来边关追查,万幸的是,有了金岷这个替死鬼替他背黑锅。
这件事,他得立刻派人返回京城通知叔叔,以做因应,同时,他也必须尽快处理这批被下药的军粮,虽说他已经知道这批粮吃不得,可放在粮仓里总觉得不妥当,为免节外生枝,他决定立刻销毁这批军粮。
当晚,他便命人将军粮全部运往河边。
为了确保军粮全都被销毁,江方武亲自监督。“打开粮袋,把米都倒进水里。”
可就在士兵们打开粮袋,准备将米倒进水中之时,突然一声沉喝传来——“江方武!”
四野寂静,却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江方武着实吓了一跳,他四下张望,只见幽暗的不远处出现一道身影,接着是两个、三个、四个……犹如鬼魅,他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反应。
士兵们也因为惊惶而不知所措、六神无主。
江方武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喝令,“快把米袋丢了!”
士兵得令,急忙慌张的便要将米袋丢进河中,此时,咻的一声,一枝箭矢划破黑夜,直直射在其中一名士兵手中的米袋上。
那士兵吓得双手一松,一脸惊恐的瞪着那枝箭。
江方武又急又气的骂道:“蠢货!”说完,他抓起米袋便要往河中丢。
咻的一声,一枝箭矢不偏不倚的射在他脚边,他陡地一惊,整个人往后一跳。
紧接着,许多人自四面八方围拢上来,将江方武及其人马团团包围住。
“你、你……”江方武震惊的看着那个手持弓箭的人,声音颤抖,“赵……赵破军?”
一身黑衣的赵破军唇角一勾,“江方武,这军粮可是民脂民膏,你居然要丢进河中?”
江方武虽不特别聪明,但也不是特别笨,很快地,他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江方武,你身为边关守将,居然调包军粮,该当何罪!”说话的是带着松营士兵前来支援的高一松。
当封民德向他禀报此事时,他第一个想法便是通知赵破军,只因一开始他们怀疑调包军粮的人是钱八达,但他们又担心钱八达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此事恐怕难以伸张,于是便请赵破军上报。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调包军粮的人,竟然是边关守将之一的江方武,思及过去近一年来,他的弟兄们因此人吃着劣质米粮,他就难掩愤怒。
“江方武,”赵破军冷冷的道:“这些你调包的军粮并没有问题,我只是故意给你错误的讯息,诱你上当。”
被赵破军摆了一道,江方武相当懊恼,但即使人赃俱获,江方武还是不肯乖乖认罪。“这才不是什么被调包的军粮,是劣质米粮,我就是不想让我的同袍弟兄们吃这种米,才会丢进河中!”说着,他抓起米袋丢往河中,并命令其他士兵依令照办。
赵破军抓起手中弓箭,又一箭射在米袋上,箭矢甚至穿过米袋,差点刺到江方武的胸口。
“江方武,你再动,我可不保证下一枝箭会落在哪里。”赵破军用弓如神,不只准度,就连力度都控制得当。
抱着钱多多的钱蛮蛮在一旁看着,眼神、表情可是崇拜再崇拜。
这招“请君入瓮”是赵破军想出来的,而且还真的起了作用,让江方武上钩了。
江方武脸色铁青,“赵破军,你……”
“江方武,认罪吧!”赵破军沉着嗓音道。
江方武慌了,但又想着他这次调包的米,品质较以往的还要更好一些,没虫也没蛀,从外观看来应该难分优劣,便狡辩道:“米都一样,你要如何证明我调包军粮?!”
赵破军唇角一扬,看了身边的钱蛮蛮一眼,“该你上场了。”
钱蛮蛮眼底闪过一抹黠光,“江方武,你不知道我是谁吧?”此时她还是做男装打扮。
江方武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身板较一般男子单薄瘦弱的少年。
“我是户部尚书钱八达的女儿,这次押粮至边关的就是我。”钱蛮蛮一脸自信,“刚才你说米都一样,是吧?米或许都长得差不多,若非内行人也分不出优劣,可我在每袋米里都放了五种药草,所以只要米袋里有药草,那便是我斤万两出货的军粮。”
“什么?!”江方武陡地一震。
“先看哪一袋呢?”钱蛮蛮看着那堆满五车的米袋,故作困扰,突然,她看着江方武脚边的那一袋,“就你刚才要丢的那一袋吧!”说完,她将原本抱在怀中的钱多多放了下来。“钱多多,去找!”
一听到命令,钱多多立即跑向米袋,它嗅闻了几下,边吠边抓着米袋,一副找到了的样子。
“干得好,钱多多!”钱蛮蛮一时开心,松懈了防备,竟上前想抱回钱多多。
“钱蛮……”赵破军正想制止她,她却已经近在江方武一个箭步便能抓到的地方。
江方武眼见大势已去,只好做困兽之斗,他见钱蛮蛮靠近,一个箭步便伸手将她扯住。
“啊!”她惊叫一声,整个人已被江方武制住。
他一手抓着她的肩膀,一手拿刀抵住她的颈子,威胁道:“赵破军,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我就让她陪葬!”
“江方武。”赵破军脸色一沉,两只眼睛犹如要喷火似的瞪着他,“你要是敢伤她一根头发,我绝对让你生
不如死!”
“试试!”没有退路的江方武豁出去了,“给我备一条船,我安全了,她就安全。”
赵破军知道江方武这么一逃,必是亡命天涯,为了自保,他也绝对不会放了钱蛮蛮,他不能让江方武带走钱蛮蛮,因为她……她是他赵破军喜欢的女人。
“江方武,我已经派人拦截了你送给兵部尚书的密函。”赵破军说。
江方武难掩震愕。
“他已自身难保,更别说是当你的靠山,你哪儿都去不了,要不一死谢罪,要不就是乖乖就逮,或许还能保住一命,可若是你伤了她,我发誓……”赵破军的眸光更显锐利,声音低沉得犹如来自地底深处,“我会让你后悔做下这个决定。”
迎上他肃杀又强势的目光,江方武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钱蛮蛮感觉到江方武的手在发抖,她想,他是恐惧的,而被挟持的她,理应也该感到害怕,可是看着赵破军、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她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喧闹着。她深深觉得,现在的他,实在太酷、太帅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实在不是发花痴的时候,她得想想怎么脱身才行,否则江方武要是一个手抖,或是一个脑筋打结,她可真的小命不保了。
突然,钱蛮蛮想到以前看过的女子防身术节目,老实说,她忘得差不多了,只隐约记得片段,电视上的教练说,基本上女人的力气是敌不过男人的,所以硬碰硬行不通,而是要利用身形身高的差异或使用巧劲攻击对方的弱点及痛处。
方江武高她一个头左右,她在前他在后,所以她可以……她记得那时教练好像有教一招先半蹲,然后再迅速站起,用头撞击对方的下巴什么的……她真的记不住了,但深深觉得可以试一试。
于是,她向赵破军挤眉弄眼的打暗号。
看着她又眨眼又挑眉,赵破军先是一怔,但旋即意识到她在打暗号。他毫不意外,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才不会乖乖就范呢。
只是,这实在太危险了,江方武再怎么说也是个懂武功的人,若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她肯定会受伤,甚至丢了性命。
怕江方武发现,他不敢有太多表情,只能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钱蛮蛮心意已定,她用脚尖轻轻碰了下钱多多,随即喊道:“钱多多,快跑!”说完的同时,她突然蹲低再猛地站起,成功撞到了江方武的下巴。
“啊!”江方武不料她有此举,惊疼得叫出声,并且松开了手。
见机不可失,她忍着不知哪儿来的疼痛,拔腿就跑。
江方武恼羞成怒想追,赵破军疾如闪电般的冲上前,一手拉住钱蛮蛮往后方一甩,一手持箭矢刺向江方武的腰侧。
箭矢刺进他的腰,但未中要害,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哇哇的惨叫。
高一松等人立刻上前制伏了他,还趁机揍了他两下。
赵破军一个转身,立刻将钱蛮蛮拉到跟前,神情紧张的看着她,这一看,他的心狠狠一拧,因为她细嫩的脸颊被刀子划出一道伤口,正流着血。“该死!”他急忙用袖口捂着她的伤处,随即一转头,恶狠狠的瞪着被压制的江方武。
江方武对上他那仿佛要杀人的视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钱蛮蛮低声唤道:“赵破……”
“别动。”赵破军紧皱着眉头,百般不舍的看着她,“你受伤了。”
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因为她会痛,但是他那在乎得要命的表情让她忘了疼,甚至忍不住笑了。
她受伤是一件让他这么紧张的事吗?他的表情充满着“我居然让你受伤了”的懊恼及后悔,她感觉到他对她的心疼及不舍,这让她的心浮动着、鼓噪着。
“你还笑?不疼吗?”他有点生气的看着她。
“疼。”她老实回答。
“那你还笑!”赵破军急了也慌了,脱口便道:“你知不知道我宁可自己被刺一刀,也不要你受伤?”
听着,钱蛮蛮的心好热,望着他的眸光闪烁着情意。
而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禁露出尴尬的表情。“我们回松营吧。”说罢,他将她拦腰抱起。
她雀跃却又害羞,“我伤的又不是脚。”
“别啰唆,老实点。”赵破军沉声一喝。
迎上他那霸气却又温柔的黑眸,钱蛮蛮身子都酥了,她软软地道:“别忘了钱多多。”
“知道。”说完,他吩咐封民德将钱多多带上。
第6章(1)
回到松营,赵破军命人拿来最好的金创药,亲自帮钱蛮蛮处理脸颊上的伤门。
那伤口比起他在行军打仗时所看、所受的伤,真是小巫见大巫,可是伤在她脸上,他却觉得严重无比。
他小心翼翼的为她清理伤口并敷药,生怕弄疼了她。
看着他专注又懊恼的神情,钱蛮蛮只觉得胸口一阵又一阵的热。“你在战场上看过的伤,应该都比这个严重吧?”
“嗯。”赵破军专注于处理她的伤口,深怕日后会留下疤痕,所以对于她的问话,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
“那你……为何还这么紧张?”她试探地又问。
他微顿,随即坚定的迎上她的目光,“因为伤在你身上。”
闻言,钱蛮蛮的心抽了一下。“这、这其实也没什么……”
“怎会没什么,你可是姑娘家。”赵破军的表情相当严肃,“要是留下疤痕,那该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的抬手想摸伤口,却被他一把抓住。“别摸。”
她娇怯的看着他,“留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啦……”
赵破军神情一凝,正经八百地道:“我答应你爹跟你大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如今却让你受了伤,我……”
“不是你的错。”她打断了他,甜甜一笑,“是我自己一时大意,才会被江方武抓住,我爹是明理人,他不会怪你的。”
“但是我会怪我自己。”他的眼底满是懊恼及悔恨。
钱蛮蛮心头震撼,眸光定在他脸上,完全无法移开。在他眼中,她看见了太多的情感及情绪,而那些让她兴奋得快不能呼吸。
惨了、惨了,她的心被他攫住了。
“你是未嫁的姑娘家,要是破了相,那……”赵破军极为懊悔,“我不该让你跟着去的。”
看他自责甚深,钱蛮蛮心里也不好过,只好故作轻松,咧嘴一笑,“没关系啦,反正我本来就嫁不出去,所以……”
“我娶你。”他突然道。
她瞬间呆住,只能木木的看着他。她没听错吧,他说……他要娶她?!
“钱蛮蛮,”赵破军的表情有点尴尬,但眼神却坚定而认真,“我娶你。”
钱蛮蛮圆瞪着两只大眼,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动弹不得。
他真的说要娶她!只是……怎么可能?她在京城里是任何人都不想要的姑娘,他堂堂一个兵部侍郎,又出身将门,为何想要娶她,他不怕被看笑话吗?
“你……别开我玩笑。”她眉心一蹙。
他正色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是不像,但就是因为不像,就是因为太认真,她才更觉得不可思议及难以置信。
“你……该不是想为我的伤负责吧?”她疑怯的问,“如果是的话,那真的不必,这点伤实在不值得你赔上终身……”
听她这么说,赵破军有点气恼。“你听不懂吗?我想娶你,不是因为我让你受了伤,而是真心想娶你。”
他是个不解风情也不会说好听话哄女人的人,要他说这些话简直要他的命,可不知为何,他非常果断又顺利的说出口了,他是有点窘、有点无措,却也坚定。
他从没遇过像她这样的姑娘,不只因为她特别,也因为从没有一个姑娘像她这般深深牵动着他的喜怒哀乐,从没有一个姑娘让他动了在一起的念头。
“你为什么想娶我?”钱蛮蛮真的无法理解,“我出过糗……”
“你不是说那点事不会少块肉,甚至连根头发都不会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