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太好了!”单喜好开心地喊道,随即又觉得自己好像表现的太高兴了,顿时敛色。“我是说,这样喜儿就可以继续跟你请益了,这样太好了……”
她突然脸红、她是那么高兴乔行云可以在自己身边多呆些时日,可是为何他投来目光时,她又害怕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怕他瞧出一点点她对他的非分之想呢?
那非分之想……又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很喜欢乔行云,因为他一直对她好好,收留她又照顾她。他是那么与众不同,说傲气他有一点,可是说善心,他也是一等一的好人,在她心里,他像是神仙那般厉害,让她崇拜他。
她也好喜欢跟他在一起,每当他回来,她便万分珍惜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好忧虑那些时间走的太快。最近她总是想,如果有一天他可以不离开,或自己可以跟着他去那些地方,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她忽然发觉,原来她以为的非分之想,是想跟他朝夕相处,一直一直陪这他……
可是她是丫头,怎能对主子有这种想法?
除非她不把他当主子,而是把他当成了心中爱慕的对象——
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对他的喜欢已经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所以这些年来,她对他的在意越来越深、越来越患得患失……
那么,他也喜欢她吗?
单喜悄悄打量他,却没有勇气问出口。
“怎么了?”
他忽然转向自己,让单喜吓了一跳,匆匆离开他目光,“没,没什么呀……”
乔行云却皱眉。“我闻到了没闻过的香味,你调了新的香料吗?”
单喜想起从香料铺买来的只精香,便从怀里掏了出来。“是赵掌柜介绍我的,他说最近城里有狐妖作祟,人人都买这香驱妖避邪,所以我买了几份,想给你带在身上备用。”
乔行云见那香便目光一深,待用手检视香料成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单喜被他吓了一跳。“行云公子……你怎么了?”
“你说这是只精香?可我翻透香料,里面只是上等的陈香、白檀、松香、零陵香……不都是寻常的笑料,只是用的材料上等了些。”
被他这么解释单喜也捻起香粉闻嗅,的确是这样。“原来这不是只精香?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只精香?”
“那是用仙人真身研磨而成的香。”
“仙人的真身?”
“对,而且只能从一种仙人的真身上取得,便是奇树灵木为真身修炼而成的树仙。”像是灵山上他最爱的那棵梨树,从它身上取下来的木材才有做只精香的资格,只是如今凡人要见这那样的神木已经极难,遑论制香,难怪会道听途说自己胡乱制香了。
“所以……这是假的香,对狐妖根本没用,是吗?”
“没错。”
单喜想想,忽然套头紧张地问:“那怎么办?还有什么东西能克妖呢?万一公子出外遇到了狐妖,要怎么脱身呢?”
她居然问他这种问题……乔行云眯起眼,在心里哭笑不得。
不过,她皱着小脸,又紧张又害怕的表情是那么吸引他的目光,那么揪着他的心,他在她眼里看到的爱意那样强烈,竟让他失了分寸,忘了他不该告诉她答案,在她的面前,他甚至不应该知道那个答案。
可是单喜对他而言不是普通人,因为她那么亲近他,亲近他的心,在他的心中,她虽是凡人,但与乔耆玄等他的同类并无差别。
那么她理当知道,如果有一天是她遇到了狐妖,如果他当时并不在她身边……如果答案可以换来她不再担心,如果可以再当时保护她,那他愿意告诉她。
就算那个答案,理所当然也是他惧怕的。
他敛眼,对她启唇。
“狐妖……最怕同类的血。”
第6章(1)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公子的话啊!”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告诉喜儿我们怕什么了!”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等一下!你说我们怕什么?!”梨树后方的草丛里,窸窣滴传出交谈声。
“那是不能说的秘密!万一给天下人知道了,我们不就死定了吗?”
“死定自认是死定了,不过,那到底是什么?”
“笨蛋!现在不是管那是什么的时候,问题是喜儿知道了啊!”
“喜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她知道也不会怎样。
“她是人耶!人都害怕狐妖,你以为喜儿会例外吗?你刚没听到她买了纸精香要驱逐我们吗?”
“唔……可是……”
“嘘!闭嘴,喜儿出来了!”
下一秒,便见单喜从乔行云的屋里走出,打算越过草丛间的小道,走回自己房里。
她低着头走,一点都没发现四周有异状。
声音悄悄地又开始了。“喂,你说喜儿怕我们,不如我们出去问问,看她到底怕不怕我们?”
“你打算以狐狸的模样出去?”
“有何不可?我们就出去告诉喜儿我们是谁,她平日跟我们像家人似的,一定会接受我们的!”
“你真蠢啊!老黑收留我们的时候,交代过千万不能再人前露出真身,你竟然想以原形出现在喜儿面前?”
最后一句话忽然大声了点,单喜只听有人喊自己名字,便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
无风、没动物、没有人。
可是,她分明听到了啊……
她的目光投向可疑的草丛,可是那不及腰身高的草丛连被风吹过的晃动都没有,如果有人或动物躲在哪里的话,一定会有动静……莫非是她太敏感了?
奇怪地摇摇头,她抱着一点点狐疑,暗自提高警觉,慢慢往前走。
“你才蠢咧!看你差点让喜儿发现我们了。”
“总之你别想出乱子,我们是狐妖的事绝对不能让喜儿知道,如果喜儿知道话,她肯定不会再跟我们住在一起,也一定会害死我们的……”
两个声音说完便消失了,可以放缓脚步的单喜,只听到最后那份声音说了什么狐妖,什么她一定会害死他们的话……
她马上掉头走向草丛,可是找来找去,草丛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两个声音就像真实妖魅发出来似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单喜心里升起一点害怕跟不安。
如果她刚听到“狐妖”二字不是错觉,不就代表乔府里确实有妖吗?
尤其这阵子城里有狐妖作恶的传闻,她一想到这儿,不禁握牢胸前衣襟。莫非那狐妖是藏在自己家中?
可她不觉得乔府内有那样的人,也不觉得乔府上下有那个奴仆平日行事特别奇怪,会不会她听错了?她怎么想都有些无法置信。
怎么办?她该跟乔行云说吗?可万一是她听错了,或是自己太敏感、弄错了那怎么办?
困扰地左思右想,她既不想轻易相信自己的耳朵,耶不想轻易认定府里有妖,始终不知自己改怎么做。
****
之后的日子,单喜一直悄悄观察着府里的奴仆。
如果那日她听见的声音真是妖怪发出的,那么狐妖一定藏身在府内,肯定是乔府女仆中的一人,
可是几日下来,她根本没发现什么鬼祟。
乔府里的老媪壮丁、丫头小厮……个个温善和气,待她如同家人,她却认为他们其中有人是妖?单喜越想越混乱,觉得自己太荒谬。
她怎么能怀疑自己身边的人?尤其这些人都是待她那么好,自她进了乔府,他们都把她当成家人看待,对她嘘寒问暖,让她开心地把乔府当成第二个家。
就算他们其中有人是妖,她也愿意相信不会是城里出现的坏妖,一定不会干坏事,只是有缘故必须留在乔府而已……
“喜儿,发什么呆呀?瞧,大娘给你泡的上等龙井都冷啦!”
单喜正在王大娘作客,结果不经意又想起狐妖的事,意识对着手中的清茶发起愣来。“抱歉大娘,我闻香闻得痴了,这就喝……”
“别、别!大娘给你换一杯,这天气喝冷茶不顺口。”王大娘走来为她重新倒过茶,也对似有心事的她问:“喜儿,大娘看你精神不好,是怎么了?是不是乔府出了什么事?”
“乔府没事,大娘。”单喜连忙笑开,不让她发现异状。“是我自己不好,总是熬夜调香,睡不足……”
调香?王大娘听出古怪。这调香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单喜这般挂心,还能是为了谁?
想着,她也了然微笑。“喔……是行云公子要用的对吧,喜儿,大娘多嘴问你一句,你不要不好意思啊。”
“大娘要问什么?”
王大娘微笑地挨近她,小声探问。“你是不是喜欢行云公子?”其实她已经注意很久了,单喜每次上她这来,嘴里念的都是乔行云的好,谈的也都是乔行云的事,有时候她还会脸红似的边说边笑,这才让王大娘觉得事有蹊跷。
单喜一听立即涨红小脸,手足无措地摇手。“大……大娘,喜儿没有啦……”
“你这孩子!”王大娘晲了她一眼。第一、她王大娘虽然上了年纪,可也曾经做过姑娘;第二、她在濮州城也算半个媒婆,怎么会看不出丫头的心思?“喜欢就喜欢,跟大娘我也害臊吗?”
“我……”单喜被这么一说,小脸更烫了。“您不能告诉别人喔!尤其是行云公子,我怕他知道还会……”
“会怎样?”王大娘见她踌躇,便温声劝他。“喜儿,你若喜欢一个男人,难道不想知道他的心意吗?或者试探他一下吗?”
“可是……可是,我不敢。如果他不喜欢我怎么办?”万一乔行云不接受她怎么办?那她不是会造成他的困扰,无端让他为难吗?
就像那日,她明明察觉了自己对他的情意,可是一见到他疑惑的目光,她便把话全吞进肚里去了,怎么可能还去试探呢?
她清楚自己这般的顾虑,不光是因为性子太软弱,更是因为她的身份毕竟只是丫头,如果今日她是谢家小姐,就算性子不像她那样直接大胆,可或许还有些勇气作试探,然而……她偏偏哪一样都没有。
“你说怕他不喜欢你?”王大娘为她说解排忧。“可是大娘不这么想……我跟你说,这几年来,城里想跟行云公子结亲的姑娘多得可叠成山,可是每次媒婆上乔府,都徒劳无功地回来,你说是为什么?”
单喜不知道这些事,乔行云从没告诉过她。“为什么?”
“因为行云公子已经心有所属啊!”城里的媒婆都传开了,乔家公子对城里的姑娘都看不上,是因为喜欢身边的小丫头单喜。
“那是谁?行云公子喜欢谁?”她马上问,新也揪紧了起来。
“傻丫头,不就是你吗?”王大娘呵呵笑了。
“我?”单喜先是讶异,一时还以为是哪家姑娘姓傻……待意会王大娘说的人是自己,她小脸便倏地泛红,害羞地垂下头去。
心如擂鼓,她好震惊,可也好惊喜。
是她吗?行云公子喜欢的人,真的会是她吗?
“傻丫头,如果你不敢试探,那大娘我去帮你问吧?”王大娘努力敲边鼓。除了乔行云真是他们濮州城里最好的对象以外,单喜也是她自幼看大的丫头,如今单老爹死了,她的人生大事就归她王大娘管,无论如何,她都想亲眼看着她有个好归宿。
“不要不要!”单喜一听连忙摇手。虽然王大娘这么说,可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真假,怎好让王大娘啥闹呢?“我会自己想办法……您千万别去探啊!”
只是有了王大娘的话,她再软弱也有了一点勇气,觉得乔行云或许真如她所说的,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
只要这么想,她便觉得充满信心,觉得自己跟行云公子说不定真的有希望。
他会喜欢自己,而她,总有一天也可以入她所愿,永远地跟他在一起……
****
就在快到山腰的另一边之处,有一座名为“长生”的道观。
谢家小姐乘着轿子,好不容易差人查到这件道观,又走了半日山路,终于来到此地。
“小姐,道观到了,就这儿。”
“这儿吗?怎么有点人烟罕见?”
“小姐,道观是人家修道人、道姑修行的地方,又不是庙里求神拜佛,平日哪有人啊?”
这倒也是,“好吧!你们在门口候着,玫儿,你跟我进去。”
带着丫头,谢家小姐便走了道观。
一进道观,只见熏香袅袅却无人影,大堂寂静无声,若不是门口轿夫说得肯定,谢家小姐真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就在她想出声喊人之时,一名年约三十、面貌端秀的道姑相迎而来。“敢问姑娘找谁?”
“我找长生道观的张道人,前阵子我在城里遇到他,他说住在这间道观,让我若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可以来找他帮忙。”
“真不巧,姑娘。”道姑微微一拜。“张师傅出门云游去了,这会儿不在道观。”
怎么会这样?“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乐事有要紧的事,是关于狐妖呀……”
道姑一听到“狐妖”二字,目光似乎闪了闪。“若是降妖除魔之事,姑娘也可以托付于我,我定能代师傅为民解忧。”
谢家小姐本想亲自见张道人,可如今事有不巧,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好吧,那我就请道姑帮忙了。”
“姑娘内室请,还请让丫头在外面稍候。”
谢家小姐只好让丫头在外面候她,便跟着道姑一起走进了内室。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带路的道姑也一边问她。“请问姑娘遵命贵庚?”
“我姓谢,名小翠,是城东谢家布庄的女儿,今年十七。”
“谢姑娘,你说你遇到了狐妖?”
“是啊!张道人说完哦身染妖气,而后告诉我狐妖怕喝酒,果然我后来想起,身边的确是 有一人鬼祟怕酒,很像是妖孽。”
“原来如此。”道姑点头,继续问:“那么,谢姑娘知道那人是谁?”
“知道,她是乔府公子的丫头,名唤单喜。”
“乔府?”道姑愣了愣。“可是濮州首富耆玄的府上?”
“没错,正是那个乔府。”谢家小姐应道。“他家有个丫头来历不明,只知道出身山野,而且妖媚惑人,肯定是只狐妖!”
道姑轻笑。“谢姑娘似乎很瞭解狐妖。”
“因为我遇到了呀!”谢家小姐急急表示,怕她以为自己胡闹。“母狐妖不是都爱迷惑男人,采阳补阴的吗?那是单喜也是这样的!”她迷惑了乔行云,让他眼里只有她,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忽然,道姑停下脚步,请她进入一处静修房间。
谢家小姐进入房间后,立即感觉一阵风凉,原来是道姑扬起长袖,便生出一阵骤风关上房门。当她回头时,一切已静,道姑仍是笑盈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