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里面吃完一顿早餐以后发现啊……以为可以变神仙,结果填饱肚子以后还是人,还真的没什么不同。哈哈……
“哈哈哈——”
挑高设计,宽阔空间,辛家的餐厅突然爆出笑声,由于笑声过于响亮,以至于余音绕梁,在整个餐厅里回荡不去……
哈哈哈——
哈哈哈——
哈……
餐桌上,六双眼睛注视顶着暴怒狮子头的苦薏发出狂笑声。
回音撞进苦薏的耳朵里,听到自己的笑声,她抬头看见六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接就放开手让筷子掉在地上。
“……失礼了。”她很优雅的起身拉开椅子,慢慢的蹲下身子……钻进桌底下。
一顿早餐在苦薏爆出的笑声中结束了。
虽然出了点小差错,苦薏也算是享用完鼎鼎有名的辛家早餐——
“西门孙儿?”
蘑菇屋关着窗门,光线从天窗扫入,微微幽暗,两朵蘑菇屋空间宽敞,容纳原有的一组桌椅和她的家当还有足够的空间充当她的舞台。
辛雅风就坐在长沙发上,隔着茶几,看她一下子瞪着大眼,一下子发出狂笑,一会儿又迅速蹲下,表情带动作说得很起劲,一大早她可真有精神。
“因为我还没想到我和千秋大人的孙子要叫什么名字,所以暂时就叫西门孙儿。”苦薏说到西门千秋,一脸羞答答,和刚才站在窗口刷牙的模样判若两人。
“……然后呢?”辛雅风看了一下手表,他花掉十分钟的晨跑时间,还没听她说到一句重点。
然后……
苦薏东张西望,跑去角落搬椅子,摆到辛雅风面前。
她先立正站好,整了整表情,抬高下巴,用稍微迟缓的动作,一派威严地缓缓落坐。
辛雅风看不懂她想做什么,不过她的动作和转换出来的表情有三分样,看起来像……
苦薏横眉一扫,利目一瞪,手指向他——
“偷户口名簿,瞒着家人登记结婚,你们眼里还有长辈吗?简直是把婚姻当儿戏!”声音变了,粗嗓干哑似老人,严厉的口气和语调很好辨认,就是模仿辛家的太爷。
“这些话……是曾祖父对你说的?”辛雅风眯起眼睛,集中的焦距在她的脸色上,看她模仿曾祖父生气的模样,对老人家把气出在她身上,他颇为诧异和狐疑。
“辛家五代单传,身为辛氏集团的继承人,辛雅风的婚事岂是他自己能决定!”苦薏一只掌风推出去,对辛家的宝贝辛雅风抖着五根手指,稀有珍贵的五代单传哪!
辛雅风看她把五根手指晃得都快断了,每一根手指都晃着对他的嘲讽,辛雅风只是觉得……就算曾祖父真给她气受,似乎也不用太担心她受到委屈,她一个人就可以玩得很开心。
“喂,辛雅风,你说说,为什么我要代替你被骂呢?”苦薏两手一抱,看着辛雅风。
“……抱歉。”辛雅风嘴里说抱歉,内心却另有所思,似乎对于苦薏的片面之词持保留态度。
“你是不是在想,令曾祖父选在你辛雅风踏出国门后,才把别人家的女儿叫过来骂,对自己的宝贝曾孙的溺爱和偏袒,一点都不像他老人家平常的作风。你怀疑我夸大其词对不对?”苦薏看辛雅风那张脸,喜怒不形于色的,心思藏得好深,她不挖掘,他肯定一句也不会透露。
辛雅风这时候多看了苦薏好几眼,才坦诚道:“老人家的确有些脾气,不过向来严以律己,公正客观,他行事深思熟虑,鲁莽冲动迁怒于人浅薄行为不是他平常的待人处事。”
“但是你心目中宽以待人,深谋远虑的伟大老人家,指着他五代单传好不容易娶进门的曾孙媳妇儿——我的鼻头,狠狠刮了一顿拂袖而去,接下来啊,令堂大人也就是我的婆婆当当当地登场了。辛雅风,原来你长得比较像你母亲呢,白白的,冷冷的,很有气质……”
“你离题了。”辛雅风已经见识到她闲扯的功力,他若不出声打断她,他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什么搬进蘑菇屋。
“唉,我满园的黑花什么时候才能种出来……”
这回扯得更远了。辛雅风冷冷地瞪着她——
“辛雅风,大家都是这么聊天的,一般人听到我这么说都会顺口问我为什么想种满园的黑花,进而互相了解认识交朋友,秉持散播欢乐散播爱的精神——”苦薏还没扯完,辛雅风起身准备走人,她赶紧拉住他,端着笑脸把他请回观众席上,继续说。
“令堂大人我的婆婆就很贵气优雅地端着骨瓷茶杯,那个茶杯一看就知道价……”在辛雅风一双冷眼下,苦薏自动消音,清了清喉咙挺直腰杆,两手把茶一端,拉高声线,清冷地哼道:“你叫苦薏是吗……辛家需要媳妇,但是不随便选媳妇!要进辛家的门,还得经过这个家里每一个人的同意,你得先过五关斩六将,上山砍柴挑水,下山磨豆煮豆浆……好啦,后面是我加的。总之呢,令堂大人我的婆婆给她的媳妇下马威,警告你的挂名老婆我说,你跟我登记结婚是一回事,想当辛家媳妇得先经过磨练和考验,获得辛家三代首肯,他们才会承认我是辛雅风的妻子。”
“……所以,让你住进蘑菇屋,是准备磨练你?”
“哈哈,说磨练是好听,光看我们两人的外表,我猜你一家人看到我时,当场脸就黑了一半,心里头为你哭死。你是财阀世家的独生子,我是小康家庭出身,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跟我抢饭吃;你们讲究门当户对,维持优良血统,我们家世代都以突破传统为目标,我奶奶在她那个保守的年代就未婚生子,独自把我老爸扶养长大,所以我老爸是从母姓,我跟奶奶一样姓苦。我阿母呢……这说来话就长了,总之你学识渊博,青年才俊,我种花是专业,专业以外我只会玩而已。这么一比较下来,你家的人没当场把我一脚踢飞出去,还肯让我住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出去,算是很给面子了。”
苦薏很知道自己哪根葱、哪根蒜,这不是说她看不起自己,是说明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葱和蒜在很多菜色里增香添味,只是从来都不会成为主菜里的主角。
辛雅风凝视苦薏,他平常不说话,只是沉默不回话,却很少回不了话……
她脸上没有嘻笑,没有自嘲,只是客观的指出来社会眼光底下,他和她之间的差异,他的家人选择媳妇的条件……
辛雅风一心以为他肯娶妻,一票老人就欢天喜地了,他的确是忽略了以往送进他房间每一张相亲照里的小姐,家世背景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和他门户相当这一点。
但是……
辛雅风隐隐扯眉,虽然她丝毫没有贬低自己,也没有嘲讽他的意思,一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看着她过于不在意的表情,他愈想愈刺耳。
“辛雅风,你说曾祖父老谋深算——”
“我没说过这句话。”辛雅风莫名不悦。
苦薏怔了怔,发现自己说错话,吐了吐舌头,“你说曾祖父深思熟虑,他开出三年婚满才许你卖地的条件,我想这条就是‘门不当户不对排除条款’,所以沉稳的曾祖父骂人了,贵气优雅的贵夫人化身恶婆婆,因为你这个婚结得莫名其妙,他们一定都猜到我们只是为了土地登记结婚,我拿到面试的号码牌,但是资格不符被刷除,你家的人希望我自动空出位置来,好让西门千秋再安排下一个对象进来——以上,就是我潜伏在你家一个礼拜观察研究的结果。你打算怎么办?”
……他打算怎么办?
辛雅风看她一副局外人的表情……从第一次见面,办理登记,到今天,两人才见三次面,不过她对人不设防,所以几场交谈下来,要读懂她的心思不困难,这会儿她大概希望换张舒适的椅子,好舒舒服服地坐着看戏。
“椅子……好坐吗?”
“还好,是满凉快的,不过硬邦邦,坐久了屁股痛,加块软垫会比较舒服。”苦薏是有点坐不住,扭来扭去。
经辛雅风一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坐着的木头椅子,整张椅子是用一块木头刻出来的,摆在蘑菇屋里很有整体感,就是坐起来不舒服。
“时间到了,先去吃饭。”辛雅风果然猜对了。他嘴角微扬,突然发现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快六点了。
“辛雅风,上个礼拜你出国,所以我就不跟你算帐了。你今天可以把我弄出去吧?”苦薏跟着他走出蘑菇屋。
“知道了。”辛雅风应了一声。
“呼……”苦薏大大松了一口气,骑上她停放在蘑菇屋檐下的脚踏车,跟随辛雅风慢跑的脚步,快快乐乐地去享用她在辛家最后一顿早餐。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要她说啊……新屋蘑菇屋,不如自己的小木屋。
第6章
辛雅风、苦薏秘密结婚,辛雅风在增列条款写明:
第七条,三年婚姻内,若有一方不小心让婚事曝光,需自行承担责任,各自的亲友各自处理,不能牵连到对方的生活。
苦薏同意了,以为只要到户政事务所登记完毕就了事——
“违约呢?”
她这个人很大方,很容易相信人,所以条款列出来,她也没有想到要有对应的罚则以防对方踩线。
不过行事谨慎小心的辛雅风想到了,并且提出来,“若有一方不守约定,办理离婚……”
“不行!西门家一定要尽快拿到土地,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三年没满,谁提出离婚就是对不起朋友不讲义气!”
辛雅风点了点头,可以认同,但麻烦还是得避免……
“欸,知道啦,不就是防我拿家人当借口厚脸皮去贴近你,你想避免麻烦嘛……唔,你的考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草儿住在千秋大人家里时,我只要有空就拿草儿当借口跑去看我的梦中情人,嘻嘻。”苦薏想起西门千秋就笑得傻兮兮,这时候才认真想这个问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千多个日子不算短,她和辛雅风的秘密登记难保不被家人发现,以苦家难缠的个性她一定逃不过被追杀,是应该要有对策。
苦薏眼珠子溜溜转,手指一弹,爽快地说道:“这样好了,要是被家人发现,必须麻烦对方配合时,一次罚一千……太少?我簿子里没什么钱,种花赚的钱都用在栽培新种花苗上面,你不要太坑人,最多罚两千……”
“十万。”
苦薏两根手指还没放下来,听到辛雅风一口价就开十万,她张大嘴巴,彻底地看见一张无情无义的脸!
“一次耶!你这个不是吓阻,是从根本杜绝!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吗?朋友是互相帮忙——”
辛雅风一张脸刷下来,他就是怕她拿朋友当借口靠过来。
“可恶,我真那么不幸被家人发现,随便拉个阿猫、阿狗我也不会找你帮忙。”苦薏重新打开笔盖,在合约条款底下注明:
三年内,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得影响到对方的生活,违者一次罚款新台币十万元整。
什么——
知道了。
什么嘛,真是诈骗集团!
苦薏沾了一下口水,数着白花花的千元大钞,“一、二、三、四、五……十五……三十五……五十五……七十五……一百。哇啊……真的十万元耶。”
她觉得自己好像诈骗集团,明明看到辛雅风和辛家老人一战他尽力了,当场她都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但是事后她忘不了写合约时的屈辱……不不,她是为了苦家人的
骨气和骄傲,伸手叫他缴罚金。
十万块哪,每天吃好住好有人伺候还开口跟他要钱,她还真是诈骗集团。
“感谢您如期缴款,这张是收据,请收好。”所以为了跟诈骗集团做出区别,她很正式的签名盖章写收据给他以示负责。
辛雅风拿到一张剪成花瓣形状的黑色卡片,她用银色金属笔写了字——
缴款人辛雅风先生因违反与苦薏小姐的秘密结婚条款,需缴纳罚金,故支付苦薏小姐新台币十万元整。
苦薏把钱收进口袋里,四处东张西望参观辛雅风住的积木屋。
辛雅风答应把她弄出去,当天早餐时,就和一票老人展开大战——
苦薏把脚踏车停在主屋侧门,和辛雅风走进餐厅。
辛家人各有各的活动,有人睡得早,晚餐提早吃,有人应酬多,经常在外面吃,有人工作忙碌留在公司吃饭,因此一家人会尽量利用早餐时间一起吃饭。
“妈,苦薏搬进来那么多天了,在此之前您是否应该先派人通知我一声?”名义上,辛雅风是苦薏的丈夫,于情于理他是有权知道。
“辛雅风,你交女朋友没带回来给我看,这不要紧,你娶老婆,让我做了婆婆,是否该知会一声?你不声不响!我宠儿子,我包容你,没有关系,但是我们家里还有长辈在,你可曾把曾祖父、曾祖母,爷爷、奶奶和你父亲放在心上?”辛雅风的妈雍容华贵,五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依然维持得很好,口才……也相当好。
辛雅风母亲一番话,辛家三代六双怨怪的眼神有如飞刀般咻咻咻一致射向辛雅风,
让坐在一旁的苦薏都有中刀的感觉。
第一回合,辛雅风娶媳未报,目无尊长在先,败阵。
早餐之后,辛雅风单挑始作俑者,和曾祖父离开餐厅,到偏厅去进行第二回合大战。
辛雅风的胜败攸关苦薏的权益,苦薏赶紧踩着脚踏车,从主屋外围绕到偏厅的窗口,听到两人的交谈声……
“您用土地利用外人逼我结婚,把婚姻当成儿戏的人反过来责骂晚辈,这并不公平。”
对啊、对啊,明明是自己带头使坏,上梁不正反怪下梁歪。苦薏在窗口外听到辛雅风为她说话,还挺窝心的。
“那块地是祖先留下来的,我用你的婚姻绑地,目的是要你慎重处理祖先留下的土地——以防你轻率行事,外人三言两语你就把家产都卖了。你不分青红皂白,颠倒是非!”
咦……跟她听说的不一样。
辛家老人盼望子孙贤孝,能够将祖先留下来的土地永世流传下去,这是每一个长辈的期许。
就像舅舅们不务农,他们也舍不得把外公生前留下来的农地卖掉,直接借她耕作,就是希望土地不要荒废,将来留给下一代。
如此说来,准备卖掉祖先留下来的土地……辛雅风反而成了辛家的不肖子孙?
“据我所知,曾祖父您也处理掉不少祖先留下的土地,辛氏集团才有今日的规模。再者,您把土地交给我之前,已经与西门千秋交手多次,您心知肚明西门千秋对这块土地势在必得,在我跟您要地之时,您才做顺水人情给我,同时订下荒诞条款,等着坐收渔翁之利。曾祖父,您此举是在为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