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谢小姐并不认同我们的立场,既然您对肥胖者的嫌恶早先就让我留下深刻印象,如今看来只有更甚,所以,近来我听闻您想要争取集团代言人续约的消息应该也是假的。”
“那、那是……”在这情况下她怎还好意思争取?
郑家杰知道,要是今晚争取不力,那么他的经纪人职务一定会被解除,急忙出声。
“其实我认为倪先生与花小姐之间发展恋情是很不错的,或许可以为倪先生和美保能加强这种与需要的人站在同一阵线的印象。”他转而支持两人。
“这样听起来好像是我在利用人家。”倪令晨冷笑道。
“当然不是!”他连忙澄清。
当倪令晨一来,花婕樱就知道自己没有发言的必要了,因为听倪令晨说话真的很过瘾,嘻!
与其她急着为自己说出坦诚却很不高明的话,不如让他来说,于是她只顾着埋头作画。
“嘶”的一声,她撕下一张,亮在郑家杰身前,“送给你。”
刚刚等画到一半就被打断的人们好奇地凑上前一看,而后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上头画的是郑家杰,他搂着一个胸部比足球还要大,腰比手臂还要细的长发美女,美女的肤色偏黑、身材丰映性感,完全符合他从前的喜好,也是她曾经很想成为的类型。
但在画中的这个黑亮辣妹却满恼子只想着钱。
花婕樱隐喻,郑家杰不管辣妹的个性、品味、喜好,反正只要是这种类型的女人一律照单全收,也讽刺他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其实只在乎外表。
而对方也只是因为他可以给她们礼物、给她们零用钱,才乐于跟他在一起。
谢伊莹见自己的经纪人在众人面前出了大糗,不由得气炸了。
见郑家杰僵着脸,花婕樱又出了声。“显然郑先生不喜欢。”
“我喜欢……这很有趣。”他硬生生的扯了个笑,将那张纸收下。
咦?谢伊莹疑惑的看着花婕樱。她知道他姓郑?难道他俩以前认识?
倪令晨也发现了,他回想那张画的内容,忽然心念一动,画里的黑亮辣妹似是花婕樱以前很想成为的那种类型……莫非谢伊莹的经纪人郑家杰,就是丢下花婕樱另娶他人的家伙?
“两位的关系是?”花婕樱这才发现谢伊莹和郑家杰好像认识。
“还没跟你介绍,这是负责我在亚洲经纪事务的经纪人,郑家杰。”谢伊莹心不甘情不愿的介绍,“而这是倪令晨先生的女朋友,花婕樱……咦?你刚刚称她为花小姐,你先前就认识她?”
“呃,没……对,就只是认识而已。”
倪令晨那双洞悉世情的眼却一瞧便知,他的猜想一定没错,果然是这家伙。
“今天玩得很开心,吃也吃够了,很高兴认识大家。”花婕樱很有礼貌的向刚才等画的人们笑了笑,再转头对倪令晨说:“你规定的睡觉时间差不多要到了,我先回去喽,你继续。”
众人因为身为倪医师女朋友的她虽然跟他一同来参加晚宴,竟还是不忘严格守住他的咨询规定而笑了起来,但也有点不舍,因为待在她身边很开心哪。
“我跟你一起走。”
“不用了,真的不需要。”
“花小姐不用婉拒,这不是他的客套话,其实今天他留得算久的,这也是因为你。”雷工程师悄悄在她耳边说:“何况,他刚刚还不留痕迹的为他自己和美保能做了一次成功的宣传,他出席的效用已经达到了。”
花婕樱想想也是,但不太了解为什么倪令晨要帮美保能宣传?
见状,倪令晨直直盯着雷工程师,脸上隐含怒气。这家伙刚刚跟花婕樱说话之后,又在吞口水了吗?不行!只有他能吃掉花婕樱!
而且,现场还有曾令花婕樱想变性感却暴肥的郑家杰,这里太危险了!
“走!”他牵起她的手,二话不说用头就走。
对花婕樱的画作感兴趣的人纷纷跟了上去。“你的美术坊在哪里?只收儿童吗?”
“为什么会经营不善?”
“哎哟,搞艺术的人怎会懂如何经营嘛。”有人替她回答。
“又要画画又要经营,当然会顾不来呀。”
“为什么你不单纯画画就好了?”
听他们关心而好奇的问,花婕樱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当然是因为没钱,又不会用画画来赚钱呀,但这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闻言,倪令晨微诧又替她骄傲,没想到她竟不知不觉建立起自己的人脉,让这些人喜欢她的画了吗?
他不也一样?他也是被她画中的魅力吸引,进而想更了解她、爱上她的。
“你有名片吗?”
“呃……我没有带来耶。”花婕樱很惋惜的说。
倪令晨忍不住喷了一声,一把取走她手中的笔记本,并在上面迅速写下好几行字,“难怪美术坊收支都无法打平,你真的很不会做生意,那句“搞艺术的人碰到生意简直就是死路一条”的话果然是真的!”
只见他把美术坊的住址、电话、名称以及她的联络方法分别写了好几份在上面,再一张张撕下来送给有兴趣的人。
花婕樱感激而脸红的看他一一分发纸条。
不管这些名流人物过了今天后还会不会记得,多做这些动作总是有用的,但她最在意的,是他总在她遇上困难时,像个英雄般拯救她,这让她更爱他了。
第8章(1)
那晚宴会的事,在花婕樱的记忆里,久久流连不去。
纵然那晚发生的事并不全然是好的,但她学会了迎头面对,而当她面对了以后,才发现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么严重。
如果那时她没有挺身走进那个原本以为会被批评得体无完肤的世界,也就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承受,也不知道还能以画来获得一些人的支持。
“你看,被笑了吧?”花妈妈在家里看着报纸的名人时尚版。
因为倪令晨是美保能总裁之子的消息还没被披露,所以几家报纸都只用方格的小篇幅,写着型男倪令晨竟与一个胖女孩交往的八卦,字句之中藏有讥讽。
“被笑又不会怎样。”她不以为意的吃着早餐。
“不会怎样?”
“对呀,有怎么样吗?”
咦?花婕樱从不假思索回答母亲的那一刻发现——真的不会怎样。她领悟到,或许倪令晨邀她参加宴会的用意也是希望她能发现这一点。
“就算被人家笑不会怎么样,倪令晨也能接受你很胖,但你也不能一直胖下去吧?”花妈妈提醒她。
咳,花婕樱差点呛到,也差点将嘴里的豆浆喷出来。
“我、我有不想瘦吗?”
“但你看起来跟去年接受门诊的时候一样……”
哎哟!花婕樱尴尬而颓败的想着,她也知道,但她已经跟倪令晨说好了,恋爱的幸福肥到晚宴那天为止,现在起就要重拾瘦身计画了。
手机响起,是倪令晨打来的,想必是为了两人八卦见报的事来关心她。
“媒体也就只会写个两天,之后就不会再有了。”
“我知道。”
“你比我想象中平静。”
“好险你不是什么大企业的小开、少爷、继承人,否则我们的八卦就不只那么一小格了。”她笑说。
倪令晨怔了一下,有点接不上话,“如果真的是那样呢?”
“那、那我就好命啦,哈哈!”花婕樱乐观的胡乱答话。
他决定先丢下这个棘手的话题,话锋一转,“之前看你用纸粘土做我在美美上课时做过的马卡龙,你想不想学如何做真正的马卡龙?”
“可以吗?不过你料理课都排得刚刚好,怎么容得下我插课使用设备呢?”
“不是插课,我单独教你。”
闻言,花婕樱惊喜的漾出一抹甜蜜笑容。型男营养师兼名厨要单独教她耶,而且还是制作每个女孩一定都会喜欢的轻巧甜点马卡龙。她随即答应,再说了几句后便结束了通话。
“又要去找他了?”花妈妈等她挂上电话后,皱眉问。
“通常都是他来找我,偶尔也该换我去找他嘛。”花婕樱换了个衣服后,提着包包走出来,“他说要教我做马卡龙,我会把他示范的成品和我做好的拿回来孝敬你,看你喜欢吃谁做的。”
“买就有了。”
“亲手做的不一样嘛。”花婕樱抱了抱母亲后,又用充满关心的口吻说:“我替你做了午餐,就放在厨房,一样是你必定会喜欢的新口味。”
看女儿开心出门,花妈妈开始犹豫,就让女儿跟倪令晨顺其自然发展下去吗?她起先很反对,认为背景平凡还为了美卫坊负债的胖女儿配不上倪令晨,而倪令晨的形象又冷傲挑剔,女儿跟他在一起一定只有受气、被欺负的分,但是观察了一阵子后,她发现倪令晨虽然不会刻意讨好,心思却很细腻,总用不着痕迹的方式爱着女儿,并关心她这个长辈,让她有些改观。
“算了,又不是跟名门在一起,只是一位营养师罢了,顶多是长得很帅、体魄很结实完美,再说,也有很多医师娘是从做护士或和医师相亲开始的呀。”花妈妈把女儿刚才做好的一份套餐放进冰箱,决定,中午再热来吃,“我看这是倪令晨早上送来的吧?”
花婕樱老说自己也从美美料理学习坊那边学会了一些料理,会让妈妈天天都吃得到传统却又创新的型男大主厨餐点,但她一看就知道,那些富有变化的料理分明都是倪令晨做的。
“别以为我不会上网。”
花妈妈打开电脑,首先点开女儿放在我的最爱里的美美料理学习坊网页。当了一辈子妈妈的她,一看就知道家里常出现的那些套餐,它的食材、风格、处理方式,与倪令晨在美美创作的菜色是同套习惯出来的。
室内电话响起,是曾凯文。
“花妈妈,我在名人时尚版有看到一小块八卦新闻,那照片里跟倪令晨站在一起的……是、是婕樱吗?”
“呃,我没有在看什么娱乐版、名人版的。”她假装不知。
“我看好像是她耶……怎么办?是因为我最近疏忽了她吗?她怎会跟自己的营养师在一起?而且那个人还是型男倪令晨耶!”曾凯文慌了,害怕他要是真的等到花婕樱瘦了,她却也已经被追走了,“花妈妈,我在信义路订了于家会员制的日本料理,很多议员、立委都会去那边开会餐叙,隐密高级又需要预订才能享用,这星期六约婕樱一起去好不好?”
花妈妈看着倪令晨那料理学习坊网站上色香味俱全的餐点,还有他专注在食材的神情,再想到刚刚才放进冰箱的那一套餐点,不禁笑了。
美好的星期六,整间教室只有倪令晨和花婕樱,感觉很特别。
虽然恋情是甜蜜的,但一碰到正事,倪令晨仍是那副二话不说,立刻挽起袖子做事的俐落德行,花婕樱只得赶紧学他的动作,免得跟不上。
这是什么样的男人啊?她直冒汗,忙得手忙脚乱。
虽然他是主、她是副,但花婕樱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崇拜老师的小女生,在一对一跟着他依样画葫芦,跟着他的指令进行一个又一个步骤时,常忍不住偷觑他的脸。
他严谨、一丝不苟调制着手中食材的样子好迷人。
“咦?不是说瘦身计画要重新启动了,为什么我会在这边做马卡龙?”突然发现这么一件事,正用橡皮刮刀转动着蛋白糊的她停下动作,心里一震。
“学了以后可以分给小朋友吃嘛。”他说。
“也对。”但应了一声之后,她又疑心重重的斜眼着他,“这应该不是另一个又让我不知不觉维持胖度的陷阱吧?”
“你烤好以后要不要吃在你,我又没逼你一定要吃掉。”
不等他说完,她立刻大声抗议,“喔,我就知道,是陷阱、陷阱!”
倪令晨停止搅拌蛋白糊的动作来到她身前,将两手撑在她身侧左右的平台上,将她紧紧罩在自己围起的范围前。
花婕樱被他逼到紧靠着平台,动弹不得,迎上他深远的眼眸,看得她心跳异常狂乱。
在她以为他就要对她做些什么时,就见他忽然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大男孩很胖,至少超过一百公斤,身高有一百八十多公分的胖男孩, 戴了一副粗框近视眼镜,感觉就像座大山那样的霸占了整张照片,背景也都被他挡住了,夸张的是,他的脸胖到完全看不见眼睛,五官也有些扭曲,都被肉给挤压成一团。
“如果照片中的这个人追你,你会答应跟他交往吗?”他问。
“嘎?”她一顿。这是什么问题?
花婕樱仔细瞧了照片,男孩胖得像座大山,瞬肿身体塞满一整个画面,虽然戴着最朴素便宜的粗框眼镜,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已经眯得看不见,全身的肥肉都垂下了好几层。
套句她从倪令晨身上学到的新名词“病态性痴肥”,这个肥胖的男孩已经离谱到似乎是在美国才会有的那种超级大胖子!
“可以把自己养得这么胖,一定是从小时日积月累的吧?”
“是啊。”
“如果他从小就是如此,那他一定也背负着被嘲笑的命运长大,他的同学可能会为他取难听又伤人的绰号,而那些嘲笑会在他心智尚未成熟、最敏感脆弱的青少年期深深烙下无法抹灭的伤痕。”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挑眉,静静听着。
“他的人缘大概也不好,不但会被排挤,或许分组时同学们还会起哄将班上最不受欢迎、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的可怜女孩推给他,但其实就连那个女孩也对他避而远之,而他或许曾天真的以为,可以用主动帮忙同学、请同学吃东西来让大家都喜欢他,但后来他会发现没这回事,同学们虽然会因此对他好,但那只是暂时的,后来就会变成利用他,然后他会明白,用钱买不到真正的关心与公平的对待。
“大家又或许会因为他胖,不管他同不同意就叫他喝他做这个、做那个……让他因为不开心吃得更多,才变成这张照片的样子。”
花婕樱凝视着照片中的肥胖男孩,细腻而带着感叹的分析着。
她的心原本就柔软,个性又善良,对于成长过程中发生的事,她都会静静的看着、感受着,记得在她还是纸片人的时候,像这样的胖朋友也是有的。
而她长年都跟小朋友在一起,孩子对于此类事件的心灵变化就是她选择儿童美术领域,并想从疗愈方向走的原因。
原本只想问她对照片里的大胖子看法的倪令晨,没想到竟能得到她这么一段令人动容的话,听她心疼照片里这个人人起而戏之、攻之的胖子,心中不禁一暖。
从来就没人愿意从一个胖子的外表探测背后的原因或苦衷。
就像他倪令晨现今以时尚型男的迷人形象成为一个明星营养师时,众人只见到他体魄结实、面容清俊得像义大利男模,认为他的咨询与训练都真有公信力,每个女人都爱他严苛冷绝的魅力,却没人想过,他这优越条件的背后是如何的辛酸,是因为他的日受尽嘲弄,才换来严以律己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