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说完。”倪令晨冷笑一下,“那我只好再加十下。”
“什么”花婕樱整个人打了个冷颤,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我们说好的,只要你在最后一下之前放弃,就得为你前功尽弃的后果付出代价。”他严肃的提醒她。
“可是—”她想说自己一直以来都很努力呀,少这么一下有差吗?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当我说不行,你会说上次可以,这次也应该比照办理。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吗?如果往后我和你继续允许这样的情形发生,将来你的折磨就不是一次的夹腿训练了,见到那些减去的肉又重新回到身上,将会比只剩一次的夹腿训练还要来得痛苦。”
倪令晨用一种极为严格却冷眼旁观的方法教着她,他并没有逼她,但是叼着棒棒糖的他,嘴边那隐隐笑意却没有消失过。
花婕樱差点崩溃的看着他。怎么会有这么没同情心的男人?
但是,他说得对。
她都已经含泪配合他的魔鬼训练努力了一个月,今天却放弃最后一下的夹腿,还认为之前自己都做得很好,放弃一下没关系,但在倪令晨看来,她这举动犹如放弃所有的努力。
若他这次放过她,那么以后极有可能会出现相同的事,而累积的结果就是继续胖下去……花婕樱神情一凛。
“我不要。”她泛泪说。
“不要什么?一下都不愿再做了吗?”
一听他如此故意而冷酷的话语,她被激得叫道:“我不要复胖!”
“很好,再一下,你就可以从另加的那十下开始做了!”
竟连刚欠的一下都不放过……她狠狠的瞪着他,不想认输,她深吸一口气,屏息将纸张松手,终于完成第十下。
倪令晨眼里闪过满意的光芒,他点了点头,笑道:“很好。”
有人认为他对上门求助的病患很无情,无视于他们因肥硕不便的身形所受到的限制,反而拚命要求他们做自己认为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下去的训练。
没有人知道,正因为他也曾饱受体态失控之苦,经过一番魔鬼训练并苛刻的节制之后,才能拥有目前如此结实精壮的身躯,并摸索出这一套横行世界的塑身减重法,所以他知道—他们可以的。
等花婕樱又做完平空追加的那十下以后,她让自己整个人卧倒在PU场地上。
呜,够了,她需要休息。
“要永远记住这一刻。”倪令晨语重心长对她说。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的回应。他有必要还来补这一枪吗?
没想到,接下来他却弯腰把水壶递到她面前。
他竟然会拿水给她喝?花婕樱受宠若惊的接过他递来的水壶。
不知怎的,那让她感受到他的关心,暗忖:原来他也有人性化的一面。
为了掩饰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窘况,她只能转移话题,“唉,我原本是一个怎么吃都无法吸收的纸片人,哪轮得到你这么虐待我?”
“是啊是啊,有纸片人可当的时候不珍惜,还想要变胖。”他不禁牢骚。
“因为当时我喜欢男人中意的类型,是阳光带点丰腴的辣妹嘛!我也想要变成像她们那样健康又性感……”
“喂,想要阳光带点丰腴,不是吃胖再把自己晒黑这么简单好吗?”
“不是啦,我是说当初想要咨询变胖,就是想把身材调养成正常人那样。”
“那你这半年怎么不需要我这个天才营养师帮忙就成功增胖,还过了头呢?”
“现在会这样,不是增胖的成果啦。”她尴尬的傻笑。
“那是怎么回事?”
花婕樱坐起身,“为了成为喜欢男人的喜好类型,我好不容易进补到让自己跨过四十公斤才跟他告白,那时他说他也喜欢我很久,叫我不要在意自己比不上那些性感美丽的女人,我听了好高兴,接下来的两个月都沉浸在美梦成真的幸福里……”
如今她回忆起那些片段,早没了幸福的感觉,只有失望。
“突然有一天,他的电话打不通,原来住的地方也人去楼空,我找他找了一个多月,最后才有好朋友跟我说,她去喝一个朋友的喜酒时,惊见隔壁正在举办婚礼的新郎就是他……原来,他一声不吭的跟另一个女人结婚了。”
倪令晨暗忖,这好像是玫瑰瞳龄眼或蓝色蜘蛛网才会出现的俗滥情节。
所以,这个原本比花还娇嫩的纸片人,不需要医师的帮助就能迅速变成八十三点五公斤,是因为失恋的打击?
爱情很伟大,但失恋很恐怖。他突然有这个残酷的领悟。
因为这个打击,花婕樱一定不自觉愈吃愈多,只想用食物来疗伤、填补空虚,而对方既然喜欢肉肉的女生,她就吃多一点,看可不可以哪天再把他追回来这女人一定是这么想的!
“你有病啊?”这纸片人失控变胖竟然是因为这么个无聊的理由!真惨,一步错,步步错。他不禁啧了两声,摇头,接着,生气的拉捏她圆圆QQ的脸颊——
第2章(2)
“哎哟喂!”她惊呼着。
一时冲动揉捏她脸的倪令晨,却发现触感饱满、柔软这是他第一次在辅助咨询人以外,跟对方有肌肤上的接触,也不晓得为什么,只要看到她,就是手痒。
其实花婕樱并不会觉得痛,只是脸突然被拉扯,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干么捏我?”她不解的恼问。
“我喜欢!”
真是意外,向来敬业又专业的倪令晨,竟然会说出这么情绪化的话?当她不满的还要再质问他时,突然看到一队幼稚园小朋友在老师的带领下走了进来,各自找了自己喜欢的角度,把画具和画板放好,看上去好像是要做运动场的写生。
基于她在儿童美术坊工作再加上对绘画的喜好,花婕樱忘了自己还在做体能训练,情不自禁跑了过去一探究竟,搁下倪令晨。
“喂……”他不悦的瞪着她。
“李大淳,你怎么搞的?怎么会画运动场里有人在卖香肠呢?这儿哪里有人在卖香肠?你指给我看!”带孩子们来的陆老师生气的指着其中一个男孩的画道。
李大淳的画里,有个阿伯在跑道上卖香肠,而且来慢跑的人都跟他买。
“还有你,吴明杰,你画的是罗马竞技场,不是我们现在站的运动场吧?”
陆老师觉得头大,没收了两个孩子的画并叫他们去一旁坐着,不准再画了,于是李大淳和吴明杰只得呐呐的避开同学们,独自坐到一旁发呆。
“不会啊,我觉得他们两个的画很有意思。”观察了好一会儿的花婕樱把画从陆老师手上抽走,满心欢喜的欣赏着。
倪令晨见她竟然毫无违和感的加入那个师生团,还兀自评比起孩童的画,不由得一怔,没啥好气的跟了过去。
“你是谁啊?”陆老师心烦的瞟了花婕樱一眼。
“所谓写生,是描写眼前看见的景物没错,不过你又怎么知道,小孩的眼里没看见一个卖香肠的阿伯呢?”
“这是什么话?他大白天的见鬼啦?”
“小孩子是很有想象力的,他可能基于某些愉快的经验,因而很喜欢卖香肠的阿伯,所以他在这里看到了他喜欢的人物,然后画下这样的感受,这也是属于他自己的写生,并没有任何夸张的部分呀。”花婕樱很诚恳的跟陆老师说。
“这些是我的学生,我知道要怎么教,幼儿教育可不是像你这般没事就出来跑步的太太主妇能够了解的!”陆老师被她这么一提醒,顿时心虚的端出自己的身分来。
“不要因为我胖,就说我是太太或主妇,我还单身耶!”她为自己澄清。
“喔,是吗?”陆老师酸酸的打量了她一下。
倪令晨挑眉,差点笑了出来,花婕樱说的那是什么话啊?
“你知道,如果我来写生会画出什么吗?”
“我不想知道!”陆老师没兴趣。
但花婕樱也不管陆老师不欢迎她,径自取了被罚坐在一旁不能画画的李大淳的黑色蜡笔,随手涂鸦了起来。
没几分钟,一张只有黑色线条的画就完成了,画面相当简单,笔触童稚却带着粗犷味,她画的是一个生气而瘦弱的国王,甩着鞭子带领一队儿童士兵,而那些带着钢盔的儿童士兵拿着兵杖,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这是在讽刺陆老师进行幼儿教育的教学,却一点也不知道想象力的重要性,又没耐性。
明显是讽刺他,但脸色难看的陆老师却为那信手拈来,成熟构圆、顺畅笔触的画给打击到了!因为他虽然是美术系毕业,却连她三分功力也没有。
倪令晨眼前亦是一亮,她的画好鲜活,十分有力。
“哇!好好笑喔!”
“好可爱喔!”
二十多位小朋友都挤过来看,李大淳和吴明杰也忘了自己在受惩罚,也挤过来争着目睹画作。
“姊姊,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老师,教我们怎耐心画画吧,我都不会!”有的小朋友这么说。
小朋友对花婕樱的爱戴,直教陆老师下不了台,脸一阵青白的瞪着她。
倪令晨旁观着,见她明明和这所幼稚围的师生素不相识,却忍不住参与其中的直率、见她对儿童画作的热情、见她信手拈来的功力、见她深受小朋友喜欢的特质……不知怎的,随和单纯的她还有她的画,似乎隐隐融化了他在性格上还有专业领域里的冷硬和灰白。
他看着白纸上那简单的国王与士兵,再看向那个简单的女人,不禁微笑。
“好了好了,你们再不画就要下课了。”陆老师不耐烦的催促着,再对花婕樱不以为然的冷笑道:“要教小朋友画画,先读了美术系或是取得学分学程和教育证照再来,技巧固然重要,但学理和基础也不可或缺!”
会画几笔又怎样?毕竟有资格教小朋友的人是他!
闻言,花婕樱正想说,她其实真备幼儿教育的资格,也早就通过阅读检定什么的,但还来不及出声,倪令晨却上前一步,笑着替她回应了。
他说:“就算取得了艺术大学硕博士班的资格又如何?不会教学童如何画画、无法让他们从中得到乐趣的人多得是。”
陆老师脸被这番话激红了。
没想到看似冷傲的倪令晨竟然会帮自己说话!花婕樱睁着明亮的双眼注视他时,多了几分激赏与深意,而见他的回应比她原本坦诚却直白的反应要高明多了,不禁对他有些崇拜。
“而且,即使不具备学理基础与文凭的人,只要拥有卓越的天赋和技巧,可以做的事多得很,才华可以任意发挥,但只拥有显赫学历却没有天赋技巧的人,可以做的事就少了,不是吗?”倪令晨继续淡笑,点明其中的不同。
陆老师被激得无话可说。是啊,虽然毕业了,但他就是那种才华有限,只能凭借着显赫学历在幼稚围教画画的人,问题是,其实他也不太会教……
花婕樱觉得倪令晨说得真好,不过也思考起,自己是属于哪一种人呢?
倪令晨或许知道她经营自家的儿童美术坊,但并不了解她的才能在哪里,只是经由他这么一说,她好想要成为他捍卫着的前者啊!
花婕樱看时间差不多,该走了,小朋友却拉着不让她走。
“老师,你不是新来的老师吗?”
“我、我不是耶……”她只是刚好在旁边运动,忍不住过来看而已。
向来最讨厌小孩,也不喜欢听见他们吵的倪令晨抱胸,像时代杂志封面照那样,冷冷瞪视着还拉住花婕樱不放的小朋友们。
“小朋友,虽然你们想要她当你们的画画老师,但我是她的体育老师,她必须要听我的。”
小闭友们因为习惯了陆老师的教学方式,以为天底下的老师都喜怒无常,加上倪令晨看起来毅气比陆老师更重,不禁害怕起来。这个帅叔叔刚刚呛赢了陆老师,他一定比陆老师还可怕大家吓得都松了手,害怕的紧紧靠在一起。
花婕樱轻松的脱身,却也傻眼的看着倪令晨。他有必要这么恐怖吗?
“如果想要被花老师教的话,就要去“樱花儿童美术坊”,知道吗?”倪令晨泠冷的板着一张脸跟小朋友们说。
“知道了……”小朋友们害怕的退了一步。
啊,还帮她的美术坊打广告?花婕樱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温暖,原来他没有她想象中的冷傲可怕。
才想着,见倪令晨转头就走,她只得赶紧跟上,但她离开前不忘回头对小朋友们笑着挥手道别。
向来对儿童敬而远之的倪令晨,长期在冰冷的数据与曲线中打转计较,忽然见到一个女孩轻轻松松就勾勒出一幅动人的画,自个儿突然就混进小朋友的世界里,这莫名其妙的插曲打动了他一向冷硬的心。
而且,花婕樱只用了一枝黑色蜡笔就被小朋友们视为英雄、视为偶像,这是他从没有想象过的,而那画中世界有线条、有趣味、有故事,令他惊艳。
他竟觉得,刚才信手画出一幅国王与士兵图来讽刺那位老师的花婕樱,还满有魅力,跟常见的那些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天王天后不同,她的光芒与生俱来。
而此时的花婕樱则是按捺不住为倪令晨心儿乱跳。他看似对任何人都不屑,看似善于用言语打击别人,但他的冷傲言语却在刚刚变成了高明的反击术,还帮她说话。
她忽然觉得他不再那么讨人厌,甚至还值得她喜欢。
“要是我把你变回照片里的三十八点五公斤,有魅力、有才华的你,一定会大受欢迎。”他忽然这么觉得。
其实她的五官十分清丽,要是她变回原来的样子,娇美可人、性情大方,又时刻带有羞人神态,挥洒得一手好画的小女人,谁不喜欢?有外貌、有内涵,又兼具才华,哪个男人不爱?
“我有魅力、有才华吗?”她惊喜不己。
“就是没有腰。”
“倪令晨——”她翻了翻白眼。
他笑了一下,“就因为这样,才让我能和你结识,不是吗?”
“我宁可有腰也不要上门,向你求助。基本上要在你那里挂号,都已经是积重难返的人了。”
倪令晨沉思了一会儿,有所感悟的说:“我不懂那个男人为什么不喜欢你?那时候你还是娇小的纸片人,人比花娇,又带有一种腼腆羞涩的神情,个性大方热情又坦诚,还那么有才华,那男人为什么会去娶别人?”
听他这么为她抱不平,花婕樱不由得一阵心动。他是在可惜她吗?他认为她很值得人爱吗?她可从来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好。
“你这么说,表示你一定会爱上瘦下来之后的我喽?”她故意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