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伤脑筋的朝窗外望去,正巧看到诸葛苡湛绕过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径,一件粉红色的衣物从她提的桶子中滑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湿衣物太重,她急着要提回去,没有注意到衣物滑落,径自往前走。
他想开口喊住她,旋即又想到若是喊了,她就知道方才偷看她的人是他了,于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吞下。
见她已经推开院门进入,丝毫没有察觉衣物掉了,他探出头左右张望了下,确定整个后院并没有人,轻功一展,自窗子跃出。
他身形飘逸如飞燕掠过,诸葛苡湛掉落在地上的那件衣物已经被他如蜻蜓点水般拾起,身形一闪,再度回到自己屋内。
还未来得及看清楚衣物是哪一件,追风已经推门进入,“主子,请用早膳。”
皇甫璟渊眼尾眸光一闪,火速将那件衣物塞进衣襟内,指着房子中间那张案桌,“放那里吧,还有去给我取一件干爽的衣物过来,方才茶不慎弄倒了。”
“是。”追风困惑地看着他胸前那一大片水渍,忍不住皱眉头,又看了下地上的茶盏。
只一盏茶应该不可能湿成这样,感觉里头还不断的渗出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即使心里这般想着,他却还是转身前去取衣。
追风一踏出屋子,皇甫璟渊毫不迟疑地抽出衣襟里的湿衣物,不看还好,一看清楚,他身子瞬间一僵,整张脸蹭的乍红,火烫热气直接窜到脑门,耳根更是红了透,红晕从耳朵往下延伸到脖子,看起来就像喝醉酒一般。
他在心底咆哮着,该死的,竟然是肚兜!
他整个人几乎要石化了,要丢掉不行,要藏起来也不行,送回去更不成,定会被认为是登徒子,刹那间,他觉得这件粉红色肚兜就像是烫手山芋一样令人棘手。
“主子,干净衣物已经取来。”门外的追风喊着。
皇甫璟渊拿着肚兜闪进屏风后方,“拿进来吧。”
“还好昨晚使了银子请客栈的店小二帮忙起几个火炉,连夜把主子的衣物供干了,不然这会儿可还干不了。”
追风进到屋内,眉头比方才揪得更紧,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害羞,会避着他换衣裳,他怎么感觉其中有猫腻?
屏风后,皇甫璟渊看着粉红肚兜上头绣的几朵清新的茉莉花,脑海中竟然不自觉的想着她穿着这肚兜的画面,本已经被压下去的红晕再度浮上,像火红的夕阳一样染满整张脸。
“主子,主子!”见皇甫璟渊迟迟不做声,追风往屏风走去。
“站住,把衣裳递给我就行,你去用膳吧,今天好好休息,不需要跟在我身边。”眼看着追风就要走过屏风,皇甫璟渊喝道。
追风怔了下,随即将干爽的衣物递过去,“主子,衣裳在这,连同中衣。”
“知道了,你出去吧。”他接过衣裳,直接将人赶出去。
追风觉得自家主子今天真的是有问题,但身为属下,他也不方便过问,只好默默退下。
第七章 终愿卜卦却不信(1)
小院子里,诸葛苡湛皱一眉头翻动着方才洗过的衣物,不管怎么看,就是少一件,还是她最喜欢的那件粉色肚兜。
银子捧了一大桶换洗衣物准备出来洗,看到她一脸疑惑,便问:“小姐,怎么了?”
“奇怪,方才我明明有洗到那件粉色茉莉花肚兜,怎么这会儿却找不着了?”
“会不会掉在半路上?”
“我沿着原路回去找过了,没找着。”诸葛苡湛摇着头。
“那是不是被人捡去了?会不会是商队的那群汉子?”
“不是他们,他们全在前头用早膳,从大厅到后花园必须经过厨房,我去洗衣服时特地请店小二帮我注意,有人到后院时通知我一下,店小二说他会交代厨娘,因此若是那群汉子到后花园,我定会知道。”
“那……”
“诸葛苡湛突然想起一事,眼睛突然一亮,“肯定是他!”
“他?谁?”
“我方才在洗衣服时一直感觉有人在偷看,可是我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是谁。”
“小姐,您不是说没有其他人到后花圔?”
“我也不知他是躲在哪里,但很有可能是那个偷窥狂偷了我的肚兜。”
在现代,偷内衣的变态狂不少,古代自然也可能出现,只是这偷窥狂是谁?
“可是小姐,您说衣服都没有离开您的视线,那个偷窥者也没出现过,究竟是怎么偷了您的肚兜?”银子歪着头,怎么也想不出偷窥者是用什么方法偷的。
“不只你感到奇怪,我也很疑惑。”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没有人拿着那肚兜来污蔑我的名誉就算了,若是有人拿着它做文章,我有一百种方法让那变态偷窥狂死无葬身之地。”她露出一记阴森冷笑。
“既然小姐有方法,那奴婢就放心多了。趁着太阳大,奴婢先去把其余衣裳洗了,只是小姐的早膳……”这个时辰了她还未到前头替小姐将早膳端来,这可是失职呀。
“你去吧,我说过这两天你把老爷子照顾好就好。”她好笑的睐了眼一脸愧疚的银子。
“小姐,那奴婢去洗衣服了。”
“去吧,我到前头用早膳。”
诸葛苡湛来到客栈大厅,商队的那群汉子早已离开,大厅里面空空荡荡的,她向店小二要了份早膳,慢条斯理的吃着。
这时,一名衣服上有几个补丁的妇人匆匆忙忙的进入客栈,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她随即露出系口气的表情,提着嗓门大喊,“恩人,我总算找到你了!”
诸葛苡湛被这声尖锐的叫喊吓到,口中那口粥呛得她差点没法呼吸,“咳,咳,咳!”
她用力拍着胸口,难受地咳着,抓起一旁的杯子毫无形象的大口灌着茶水,好不容易才将卡在喉咙间的粥给吞下去。
“恩人啊,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我一时激动就忘了自己的嗓门特大。”这名妇人不断的道歉替她拍背。
她一脸愕然地看着妇人,“这位大娘,我们认识?”
“恩人,你忘了吗?我们几天前见过面啊,当时你还为我卜过一卦,要不是有你,今天我儿子就要准备下葬了。”
“几天前?”这些天她跟老爷子轮流赶着骡车,还真没有印象在哪里见过这位妇人。
“恩人,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三天前,就三天前啊!”
这下她更是一头雾水,这几日接连赶路,她怎么可能摆摊卜卦。
除了为皇甫璟渊跟自己卜卦外就没别人了……等等,还有个撑着破伞站在路口的妇人!
她蓦然瞪大眼睛,“你是那个等着冒险上山砍柴的儿子归来的大娘?”
“是啊,是啊,你总算想起来了。”妇人用力点头。
“那当天有找到你儿子吗?”她对自己的卦是很有信心的,但还是要关心一下。
“找到了,找到了!真的谢谢你,当时听了你的话,我一刻也不敢耽搁,没命地往南边的山跑,到山下时正好看见儿子背着柴火下山,他告诉我上山另一处也有大批柴火,他还要去将那些柴给带回来。
“我想到你的提醒便拉住他,禁止他再去,结果恩人你知道吗?就在我儿子犹豫不决的时候,他说的那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大量的泥石流滚滚而下。”
妇人心有余悸的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我跟儿子拔腿狂奔,就怕迟了我们母子都要命丧泥石流下……要不是恩人你,我儿子今天就没命了,因此我顺着你离去的方向一路打听,找来这里就是为了跟你道谢,还要给你润金。”妇人赶紧自荷包里取出十枚铜钱,“恩人,这是我仅有的钱,也是我全部的心意,请你不要嫌弃。”
诸葛苡湛握住妇人的手,将那十枚铜钱给推回去,“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这润金我就不收了,当我做件善事。”
“这怎么可以,我听人家说起卦是一定要收润金,不然会折寿,我怎么可以害你。”妇人直摇头,又将铜钱推回给她。
诸葛苡湛扫了眼妇人手腕上的手珠,像是用不知名树子串成,有些脏兮兮的,便道:“这样吧,我挺中意你这手珠的,你把手珠给我,我们就两清,你也不用过意不去。”
“嗄,手珠?这怎么成,这是我捡了树子随意串成的,根本抵不了润金。”妇人摇头。
“我说值就值,就这个吧。”诸葛苡湛让妇人取下手腕上的树子手珠,“对了,你用早膳了吗?坐下来陪我一起用吧。”
“不,我不饿,恩人你用就好。”妇人看着桌上丰盛的早膳,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一起吧,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剩下就浪费了。”诸葛苡湛拉着妇人坐下,帮她盛了一大碗粥,还将一块大饼塞进她手中,“吃吧,吃不完也是要倒掉的,浪费了。”
妇人实在是饿得紧,腼腆的说着,“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吃吧。”诸葛苡湛朝店小二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再端些菜上来。
人精似的店小二随即心领神会,对着她点了下头后,又到后头追加菜色。
为了平缓有些紊乱的心绪,皇甫璟渊草草用过早膳后便下楼,打算到镇上走走。
他才刚来到转角准备下楼,便看到那名冲进客栈对诸葛苡湛大喊恩人的妇人,心下感到一丝好奇,便停下脚步驻足在转角处,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与谈话。
当他听完妇人所说,心头开始产生动摇,原来算命师也是有怀着真才实学又有良心的?
慢慢回想着诸葛苡湛所卜的卦,一次又一次应验,且每每都是帮助人,而非为了利益胡说……他的坚持开始动摇,思虑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诸葛苡湛确实有两把刷子。
既然她卜卦之术如此神准,那……也许可以请她为他卜上一卦,询问清儒大师的下落。
他定定地盯着与妇人聊得十分愉快的诸葛苡湛,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表情,他脑中突然问过先前她洗衣的模样,而后画面跳到那件粉红色肚兜,上头的几朵茉莉花历历在目,他的耳根不经意泛红。
店小二端着加点的菜色回来,正好看到皇甫璟渊,立马大声的招呼,“东家,您早啊,请问是否要用早膳?”
店小二这一声呼喊让诸葛苡湛转头看向他,他面色有些不自在,沉咳了声,不好继续站在转角处听人家谈话,冷下一张脸下楼,“不了,我用过早膳。”
他随意挑了一张空桌坐下,“给我来壶茶。”
“好的,东家请稍待。”店小二一边将菜肴放到诸葛苡湛的桌上,一面回应皇甫璟渊,“东家还需要些什么吗?”
“随便来几碟茶点吧。”
“欸,好,东家稍等。”
诸葛苡湛本来还觉得这粥很美味,想多吃一碗的,可一看到皇甫璟渊,她的食慾顿时消失无踪。
这个讨厌鬼该不会是听到刚刚的谈话,又准备给她扣上一顶大帽子,让她不要靠着卜卦骗人了吧?
就在诸葛苡湛猜测的同时,皇甫璟渊突然唤道:“诸葛苡湛。”
她心里已做好反击的准备,冷冷看着他,“有事?”
“看来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她颇为意外,敛下浑身准备张开的刺,打趣道:“虽然我知道你一定很不想承认,但我还是接受你的赞美。”
皇甫璟渊嘴角用力一抽,转而说起其他事,“你前往京城,是要为一位大人物看风水解决问题吧。”
她愣怔了下,他怎么会知道?
“我不但知道,还认识那位大人物。不要以为我是胡说的,派来接你们的那人叫林坤,与诸葛族长有过接触对吧。”
事情确实如他所说,她没说话,打算先看看他要干么。
“我有一事想与你交易。”
“与我交易?”她的眯起眸子,戒备的盯着他。
他微点下颚,大方提出交换条件,“我在寻一人,你为我卜上一卦,看该往何处寻人,润金随你开,抑或是你可以跟着我的商队一同前往京城,这一路吃住我包了。”
“嗤,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是在自打嘴巴?”她自鼻腔里发出一记鄙夷的轻嗤。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对于她的嘲讽,他恍若未闻。
“你的条件并不怎么吸引人,而且我也不想为你卜卦,谁知道你是不是挖好坑在等我跳,我宁愿放弃白花花的银子不接你这客人,也不想让自己陷入险境。”她在胸前打个大叉,“尤其是你这种根本就不相信命理之术的人,会突然想要卜卦,肯定有鬼。”
“你恐怕不知道,近几年国内盗匪猖獗,并不太平,愈往京城愈凶险,你应该是要乘船经由乌龙江前往京城,你可知道途中会经过几个水贼寨子?乌龙江沿岸是悬崖峭壁,他们时常埋伏在悬崖上等着劫持来往商船,没有人保护,很容易被这群水贼抓走,从此毁了一生。
“我的商队有功夫不错的护卫队保护,况且这些水贼看到我商队的旗帜,通常便不敢向前打劫,你们三人跟着我一起进京最安全不过。不要认为我危言耸听,不信,你可以问问客栈的掌柜,相信他最清楚不过。”他拦住刚好从桌边经过的掌柜。
掌柜随即猛点头,还给她不少建议,“是啊,诸葛姑娘,东家说的都是真的,这两年那些水贼特别娼狂,上个月有三组人马被抢,这个月有一组,你一个姑娘家,最好找有护卫的大户人家或是商队、镖局的人一起上路。”
“就是,恩人,你可千万别自己动身,若不然就走官道,时间虽然久,但相对较安全。”就连妇人也劝道:“上个月,我们村子里的一个少年跟着镖局出门,却被用一口棺材给抬回来,据说回来时遇到了水贼,那些水贼是一个比一个凶狠,要银子不要命的。”
听完掌柜跟妇人说的,诸葛苡湛一对好看的秀眉拧成了一团,为了平安到达京城,最后她不得不妥协,“只要帮你找人,你就带我们进京?”
“是的。”
“好,我跟着你们一起进京。”为了安全,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你要找谁?”
“找谁你无须知道,只要告诉我,我所要找的人目前在何方。”
诸葛苡湛将桌上的那盘花生推到他面前,冷声提醒他,“三次,随你自己抓,抓几颗算几颗,不要怀疑我的算法。”
他已领教过她的卜卦之术,毫不犹豫的抓了三把花生。
她睐了眼后,拿起一根筷子拨弄着,用手沾着茶水开始在桌子上演算卦法。
不一会,她神色凛然定定地看着皇甫璟渊,“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会相信,但是我算出来的卦象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