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多月以来赵晴希在府里的所作所为他都知晓,小九、古嬷嬷和杨总管都会——向他禀报,今天说她帮忙找到钱袋,隔天说她又帮谁做了什么事,都夸赞她热心助人,他还听说她每天早上都会在府里跑个一圈,说是在锻链身体,这几天他不在府里,她又干了什么事了?
“大家都疯了吗?”小九一脸惊恐的道。
“别想逃!”赵晴希喝道,几个箭步往前冲,从背后想捉住人。
肚兜贼用力挣脱,一个重心不稳滑了一跤,藏在前襟里的十多件肚兜就这么飞了出去,五颜六色有如天女散花,让人看得都傻眼了。
“证据确凿,还想逃吗?”赵晴希又猛地跳向前想捉人。
“可恶!”肚兜贼咒骂了声,为了阻止赵晴希追来,随手抱起栏杆旁一只精致的花瓶,朝她扔掷而去。
赵晴希灵巧的闪过,她在警校学的是柔道和擒拿术,马上两手捉住他来个过肩摔,再擒住他的手一扭,让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痛、痛啊,饶命啊……”肚兜贼叫痛。
“让我看看你的脸!”古嬷嬷见赵晴希制伏住贼人,马上拉开这人脸上的面罩,惊喊道:“你不是上个月新来的长工老李吗?都五十了,还真是老不休!”
杨总管也大声斥喝道:“严府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明天就将你移送官府!”
肚兜贼一听,竟两眼一翻吓晕了。
赵晴希松开手,不屑的斥道:“真没用。”
“小晴捉住肚兜贼了,太厉害了!”
“是啊,小晴那个摔人的功夫真厉害!”
一路追来的下人们都围着她大力夸赞。
赵晴希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道:“哪里、哪里……”
“咳、咳。”这咳嗽声是小九发出来的,总不能让人一直忽略泓少爷。
所有人闻声,便看了过去,当赵晴希看到严官泓就站在前方时,可得意了,她这是逮到现行犯了,她终于等到大好时机,在他面前大展实力……只是为什么大家都一副噤若寒蝉,很怕严官泓的样子?
赵晴希这时才注意到在地上有一堆五颜六色的肚兜,还有一只摔破的花瓶,她面有难色的想起碧儿说过,那只花瓶是某个高官送给严官泓的,非常非常昂贵。糟糕,她以为她是捉贼立功,怎么反倒变成闯祸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巡逻的护卫晚了一步赶来,见着这一幕全都震住了,地上的肚兜实在让人不知道该看哪里。
杨总管终于回过神,下令道:“发什么呆,快把地上收拾收拾啊!”所有人马上动手收拾,杨总管则是来到严官泓面前,替赵晴希说话,“泓少爷,是我这个当总管的错,没有察觉到府里遭小偷一事,让一个丫鬟亲自捉贼,在夜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还摔坏了您的花瓶,我自愿连她的分一起领罚,还请泓少爷原谅她吧。”
古嬷嬷也向前道:“泓少爷,是我没管教好这丫头,才会闹成这样,都是我的错,小晴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好心想帮忙捉贼而已,请饶了她吧,我也愿意连她的分一起受罚。”
杨总管又道:“泓少爷,小晴虽然是姑娘家,但她热心又见义勇为,上回二老爷来向老夫人要钱未果,恼羞成怒打人,还是小晴救了我,把二老爷打跑的……要责罚的话,都算在我头上吧””
其他人也替赵晴希求情,“是啊,泓少爷,小晴真的很热心助人,帮了我们不少忙,要罚就罚我们吧,不要罚她。”
赵晴希见大伙儿们替她说话,感动在心,她偷偷觑了眼严官泓的脸色,和平常一样冰块脸,怎么办,她实在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呀!
古嬷嬷看赵晴希还在发愣,将她押到严官泓面前,“小晴,快向泓少爷认错,说你以后不敢了。”
赵晴希看到所有人都对她使眼色,或小声的要她认错,她抬起头,对上严官泓冷凛的黑眸,鼓起勇气道:“严大人,我确实不该为了捉个小偷闹得鸡飞狗跳,还打破了你的花瓶,可是我……我并不认为我有做错事!身为一个女人,我也是可以捉小偷的,我向你证明了,我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我不会拖累别人,你不能再因为我是女人而否定我。”
此话一出,吓坏杨总管一干人,真怕严官泓一怒之下会将她赶出府。
赵晴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她没有胆怯,一双眼眸仍是果决的直视着他。严官泓的脸色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冷,但事实上他的情绪异常高涨,他看到了她和小偷对打,再将小偷捉起摔地的那一幕,让他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她真是让他大开眼界,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绝不会相信,那么娇小瘦弱的她原来是有武功的,那出手攻击的姿态是那么行云流水,俐落又漂亮,她的力气还很大,可以将一个比她高大的男人捉起来摔,杨总管还说她打跑了他那个流氓二叔,真让人惊喜。
是的,他很惊喜,照理说她这般行径该让他觉得粗蛮、不成体统,但他内心就只有惊黯,满脑子都是她充满自信的神情,平静的心湖难以自拔的掀起了一波波巨浪。
此时,映在他眸底的是她那倔强的眼神,若是以往他肯定会狠狠教训她一顿,但现在他竟觉得这样的她好美。
严官泓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有点能耐,他无法再随便否定她,认为她说要跟他办案是在胡闹,这是第一次,他以认真的目光正视她。
他缓缓掀唇,问道:“你这功夫是哪儿学的?”
欸?这句话杀得赵晴希措手不及,她还以为他会教训她太自以为是,以为捉个小偷就能得到他的认同,或是批评她女人家捉小偷成何体统,怎么会是问这个?
好一会儿,她才呐呐的回道:“这叫柔道,还有擒拿术,是……跟我爷爷学的。”什么瞎扯的都说是爷爷教她的就是了。
“是吗?看起来挺有意思的。”严官泓没听过这种功夫,看起来是个很适合女子学的武功。
“真的吗?严大人,你有兴趣?”赵晴希兴奋的道,心想着该不会是她刚刚摔了那个肚兜贼,让他觉得她其实表现不错吧?
“你过来。”严官泓说完,往前方无人的走廊走去。
他要干么?赵晴希感到既期待又紧张,她望向古嬷嬷、杨总管他们,他们都摇了摇头,不明白主子没有生气,而是单独把她叫走是什么意思,她只好跟上去再说。
严官泓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转过身朝她道:“你打过来。”
赵晴希嘴巴大张得可以吞下拳头,“你要我打你?”他在卖什么关子?
他双手环胸,冷冷的嘲弄道:“你那种三脚猫功夫,这次是遇上不济的小偷才能让你捉到人,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你打得过吗?”
她听得都火了,原来他单独叫她过来,是要批评她的?“我这才不是三脚猫功夫!”
话落,她朝他冲了过去,想以近身擒拿术打倒他。
严官泓不慌不忙的闪开,无论赵晴希怎么攻击他都碰不着他的衣角,他就像猫捉老鼠般逗着她玩。
终于,严官泓出手了,只朝她身上一点,然后她突然就不能动了。
这该不会是武侠小说里写的点穴吧?赵晴希瞠目结舌的瞪着他。
他望着她气红的双眼,撇唇道:“还说这不是三脚猫功夫,看来不过尔尔。”
“是你太卑郑了,你点了我的穴,要我怎么打?”赵晴希痛骂道,庆幸着她还能说话。
“这证明是你让我有机可乘,你还差得远了。”严官泓凑近她,对着她轻轻一笑。
她更用力的瞪他,恨不得可以用眼睛朝他喷出火来。
此时,两人靠得很近,赵晴希瞪着他的同时,也看清楚了他的五官,他确实长得很好看,眉清目秀的,也看到了他那微微噙起的唇角。
怪了,他不是面瘫,怎么会笑?而且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看得有几分入迷……不对,他这是在取笑她吧?
赵晴希又一把火上来,“快帮我解穴!”
那双眼圆滚滚的,灵动极了,严官泓见了就觉得好笑,他发现整治她真是件好玩的事,“再过半个时辰就会自动解开,就当作你今晚打坏我花瓶的惩罚。”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严大人,你太过分了!你竟然要我一个人在这里银蚊子?!”
“还是你想赔那只花瓶的钱?或是想让杨总管他们替你顶罚?”严官泓挑眉。
赵晴希马上闭上嘴。
“你不会一个人的,有那么多人陪你。”严官泓瞥到杨总管等人都躲在一旁偷看,接着语重心长的道:“我劝你,想捉贼先把武功练好一点吧,你的左边完全不行,破绽太多,遇到高手立即败阵。”说完,他负手往前走。
她瞪着他的背影,气得脸红脖子粗。
可恶!他居然说她的武术完全不行,他等着瞧,明天她要加重练习,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赵晴希因为太生气了,一时没有察觉到,严官泓和她对打的真正目的,其实是透过和她交手,指点她该注意的地方,在他心里的某一部分,早已认同了她。
第4章(1)
午后,严官泓待在书房里思索着严家三起意外命案,在桌上滩开的纸上写着大哥和两名堂兄的死因——
大哥,坠楼而死。
三堂兄,酒醉落湖而死。
四堂兄,坠马而死。
三堂哥爱喝酒,曾多次醉倒在路上,四堂哥爱好骑马,他们的死看起来都像是意外,但有疑窦的是大哥,他没喝酒、没吃药,也没中毒,怎会无端端从三楼的楼台上坠下,因此当时引发了自杀的猜臆。
但严官泓不认为大哥会自杀,他有妻儿,一家子感情很好,他也不是个一受挫就会寻死的人,倒是大哥有晕眩的毛病,他推断大哥最有可能是晕眩的毛病犯了才会摔下楼台,只是楼台有栅栏,他实在不相信大哥在晕眩不适的情况下还会靠近楼台。
尤其大哥生前曾向他透露过在秘密调查一起案子,这让他怀疑大哥的死与他在调查的案子有关。
只是,楼台上没有被入侵或是打斗的痕迹,他很难确定大哥是被杀的,再加上两名堂兄的死,都是在满三十岁的前夕发生,疑云重重,又没有线索,至今他仍破不了案……
“泓少爷,李郎中来找您了。”小九敲了门,在房外喊道。
严官泓回过神,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请他进来。”
一名阳刚粗犷的年轻男子踏进书房,他是刑部五品郎中李光宗,和严官泓年纪相近,颇有交情,红罂花一案就是由他负责的。
小九知道他们有要事要谈,泡好茶后便出去候着。
严官泓看到友人一身官袍,直截了当的问道:“穿着官服来,是有公事吗?”李光宗坐下,喝了口茶道:“是有案子要请你帮忙,本来这案子是别的官员负责的,但那个人迟迟破不了案,竟说他无法再办这个案子了,我原想自己揽下,但红罂花的案子我都查不完了,又想到这种案子正合你脾胃,就来找你了。”
“什么案子?”
李光宗无比惊骇的看着他道:“是狐仙杀人案,昨晚死了第三个人,死状奇惨,胸口破了个大洞,心不见了!”他还比了比左胸口,做出夸张的动作。
严官泓的表情波澜不兴,喝了口茶道:“倒有意思,不过,怎么会说是狐仙杀人?”
李光宗放下茶盏,娓娓道来,“你知道林山县吗?那里的人祟拜狐仙,有专门祭拜狐仙的寺庙,说是只要诚心诚意的祭拜狐仙,狐仙就会为你实现任何愿望,但愿望实现后必须要有所回报才行,否则会遭到狐仙的报复,被狐仙吃掉心。
“死者三人就是从林山县来的,听说他们在八年前挖到一块狐仙石,玉石里住着千年狐仙的魂魄,在林山县轰动一时,还因为供奉狐仙,做生意都发了财,认识他们的人都说是他们没有好好回报狐仙,才被狐仙报复。”
严官泓依然面不改色,“你看过尸首了?”
李光宗点点头,他摸了摸手臂,都起鸡皮疙瘩了,“昨晚那具尸首我去看过了,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胸前一个大洞,死者还睁大着眼,死不瞑目,难怪原本办这案子的官员会吓得想逃。若只是一人也就罢了,但连续三人都是同样的死法,你说,真不是狐仙作祟吗?”连他这在刑部见惯大风大浪的人都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严官泓搁下茶盏,“真有意思,我接,我会揪出真正的犯人。”
李光宗并不惊讶他会这么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这次还是认为是人为?”
“人心比妖魔可怕,我办过的案子,哪一件不是人为?”严官泓冷哼道。
李光宗没有回话,他知道严官泓为了查明严家的三起意外命案,才会专办各种光怪陆离的案件,但至今仍破不了案,而严官泓又即将满三十,不禁让人担心他的安危,但严官泓不喜欢听他提起这个话题,觉得他太过迷信。
他其实也觉得怪可惜的,原本前几年家中长辈还想将小妹嫁给严官泓,却因为这三起命案打消了念头,严家的诅咒外人虽不知,但在他们这些世家里却不是秘密,就怕把女儿嫁到严家会守寡。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命案地点吧。”
听到严官泓这么说,李光宗这才回过神来,“好,现在就去……”正想起身,却看到严官泓专注的往窗子的方向看去,他好奇的问道:“外面有什么吗?”
“没事,只是看到一只小耗子罢了。”严官泓移回目光,意味深长的道。
赵晴希就是那只小耗子,在听到有刑部的官员前来时,她马上想到肯定是有大案子找上门,便悄悄溜来严官泓的院落,假装打扫院子,再偷溜到窗子旁偷听,刚才严官泓一个利眼扫来,她马上蹲下身,还以为自己躲得快,全然不知道她偷看的行径已经被发现了。
她的双眸兴奋的发亮,狐仙杀人事件啊,这案子太诡异了,死者的心脏居然被挖掉了,她还没办过这种玄奇的案子!
赵晴希刑警魂发作,想着一定要去命案现场看看。
只是,那个男人会让她去吗?
不可能!
赵晴希心里浮现这三个字,前几天被点穴一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当晚她还是被古嬷嬷他们抬回房间的,他那么恶劣,怎么可能会答应让她一块去。
不过,他不让她去她就这么放弃了吗?不,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她一定要去命案现场,一探这狐仙杀人事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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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官泓和李光宗一前一后搭着马车来到事发的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