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必要带回家吧!她可是庞家千金,背后有七王爷和皇后娘娘撑腹,你是不要命了你”她怒瞪着他。
夏侯懿背对着她扬笑。“你倒是挺清楚的。”
上官凛不由得一愕,暗恼自己管不了情绪,一时气极话多。
“爷,外头有位名叫陆正的商人,打江南来的,要见你。”翁老的声音杀出,适时地化解房内的凝滞氛围。
她微拢淡眉,不懂陆正怎会找上门来。
“……让他进来吧,”
“是。”
上官凛看向门外,正忖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回避,却瞧见陆正已来到门外。
“夏侯懿兄?”
“进来吧。”夏侯懿淡道。
陆正推开门,一瞧见上官凛就坐在床榻边,原本还存疑的心顿时跌落谷底,惨澹地扬笑。
“凛儿……”他难过地唤。
她顿时僵住身子,不懂他为何在这当头喊出她的真名。
夏侯懿坐起身,一把扣住她紧握成拳的小争。“陆兄,真是对不住,府里出了点事,你可别介意。
“唉,夏侯懿兄受伤了?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跟你下午带走那位姑娘有关?”
午后时商舶驶离渡口。绕了圈转向东水门,原本夏侯懿是要带他回府的,但临时又改变主意,要他在客栈投宿。
这事让他怎么想都觉得古怪,最后再也坐不住,便提早上门赴约问个清楚,二来也想知道夏侯懿带回那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
“你猜得一点也没错。”夏侯懿答得一派悠闲。
“夏侯懿兄竟带姑娘回府,这是要将凛儿置于何处?”陆正不悦地斤责。
第8章(2)
听着两人的对话,上官凛头皮逐渐发麻,发现她胜券在握的计画早已变得七零八落。
“凛儿?”夏侯懿眯起眼。“凛儿是你叫的吗?”
“你--”
上官凛伸出手制止了两人的对话。水眸横睇着因失血不少而面带苍白的男人。“你……早知道我是谁?”
“一开始并不确定,但后来……”夏侯懿点了点头。
“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她收回手,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并没见过我,见过我的商贾也不多,你怎可能知道我是谁?”
她不信!不信他对她的好,只是引她入瓮的手段……
“这府里上下我都去过,主屋西边的清风院自然也是。”他直瞅着她,语气平静。“我刚收了这宅院时,顺便收买了一个老奴的心,他跟我说了一切,所以当我见到你时,还不甚确定,但当阮适要杀你时,你是在清风院后,我几乎就肯定了你是谁。”府里的奴仆,没有人敢在府里胡乱走动的。
“……所以你一开始就想杀我?”
夏侯懿顿了下,无法否认,“一开始,我确实是想,但--”因为她的泪,因为她的手艺,让他犹豫不决,而在听见她的求救声后,更只有一个救她的念头。
“你确定我的身份之后,想要网罗我?”上官凛心思运转奇快,回头问陆正。“茶货呢?”
“在你指定的仓库里,我没动。”夏侯懿淡淡回答。
“他说的没错,货都在仓库里,我特地去点算过了,上头皆有上官府的印样,也加押官印了,就算他拿了也没用。”陆正听到现在,才明白自己被夏侯懿给摆了一道。“凛儿,我一时着了他的道,真以为你成了他的妻,我--”
“你已是我的妻,不是吗?”夏侯懿冷声打断他。
上官凛死盯着他,心灰意冷,“……你到底在想什么?想杀我却又不杀我,不断试探我,是想要利用我的才能?”
原来,在他眼里根本没有感情,而是更深层的尔虞我诈,她竟然直到现在才发觉,真是蠢到可笑!
他的紧迫盯人、派人监视,这些小动作,她怎么会一直都看不透?是她不愿看透,不愿面对真相吧,不肯相信他对她一点情爱皆无,不过当她是颗棋子,由着他操弄玩耍……
“你怎会如此以为?”他不禁失笑,“我去接陆正的货,是为了避免有人半路劫货,有我坐镇,我倒想要看看谁有胆子在我面前抢货。”
他确实是找人试探她,但这些试探的把戏,为的只是想要确认对她忠心的到底有几个。他欣赏忠心的人,若是可以,他会大力提拔,但若是专扯人后腿,甚至落井下石之人,他也决不轻晓。
上官凛皱拧眉,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信任他。
“我说过,罪,是上官璇的,不关其他人的事。”他虽想复仇,并不代表他要是非不分地赶尽杀绝。
“那你有没有想过,罪,是你的,我是非报不可。”是他太潇洒,把不共戴天的仇恨说得太轻松,还是又要拟什么样的陷阱让她跳人?“你明知道我为何而来,却将我玩弄于股掌--”
她这辈子没被如此狠绝地羞辱过,这是头一回,还是她最爱的男人给她的!
“我没有,我确实喜欢你。”
“说谎”
“你痛苦,难道我就不会挣扎吗”见她一脸狂乱气恨,夏侯懿一把擒住她的手臂,硬是将她拉到眼前,“你没发觉我反复无常吗?我是为了谁而反复,为谁无常?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让我的心思骤乱,也让我感到平静……”
她的笑,平抚了他体内狂乱的魂魄,让他可以人眠,让他逐渐贪恋,让他陷入两难挣扎。
当决定抱她时,便是因为他已下了决定,要让她成为他的人,不管有任何的仇恨,他只想得到她,只想确定她可以伴在他身边一辈子,其余的,他什么都不想。
这样的退让,还不够?
上官凛水眸眨也不眨地直瞅着他沉笃的黑眸,却找到了怜爱,可她怎么也不想相信。
“小娃,谢谢你当年给我乌李糕饼。”是她,没错。就是这一双软溜溜的眸,就是她淘气学人拱礼,就是她真心展笑时,唇下微显的梨涡,样样证明都是她,真是她。
若不是乌李糕饼,也许他与她,根本是不可能衔合的两端,但命运弄人,牵上两人,所以他不逃,就盼与她相守。
“……”上官凛水眸淌着琉璃光痕,唇角不断抖颤。
“毁了上官家,是我一生所愿,我只能跟你说抱歉。”夏侯懿拭去她的泪,轻声道:“即使是现在,我也不后悔,但是我不愿意你走我的路,没有后悔,但痛苦却会让人夜不能眠,我不要你也尝到这些苦。”
她正走在他走过的路上,这条路是打着正义的旗帜没错,但是却会走得万般艰辛,正因为知道她也喜欢着他,他并不想让她两难,所以他挣扎,不断地挣扎,想要在理想和家恨之间寻找平衡,最终,他的答案是--
“我盯着茶货上渡口,只是防各其他人夺货,你该知道,这种伎俩,根本算不了什么,对不?”京城里有太多商贾觊觎这批货,天晓得为了利益,人可以泯灭良心到什么地步。
上官凛不断滚下泪,听着他的话,心好暖,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所以,你就别再垄断南方的货了,许多药材都没了,缺得很。”
她错愕地看着他。
他的心思究竟填密到什么地步,就连她暗地单动什么手脚也都瞒不过他的眼?
“金帐房确实是金帐房,为了确定你的每一步路,我可是沙盘演练再三才推敲出的。”他掐掐她的颊,沉声问:“别再哭了,我说了什么,你究竟听懂了没?”
上官凛下意识地摇摇头,处在多重错愕之中。
“如果上官家的产业你那么想要,就还你吧。”他不甚在乎地道。
“……你不还,我也拿得回来。”
“非要弄到两败俱伤?”
她又摇摇头。“我不懂你为何有这么大的转变……”
家仇是那么容易遗忘的吗?她爱着他,却也惦记着老爷,心常常在夜里痛到无法呼吸而醒来,恍若在告诫她不得忘了承诺,决不能忘了复仇大事,所以她痛苦、受尽折磨,却没想到他早已看穿一切,她成了耍猴戏的小丑。
难怪,他老爱叫她小猴子……
“如果我遇到的不是你,也许我的心不会变,但因为遇到的是你,所以我愿意改变,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我不知道。”
“瞧,真正不信任对方的人,是你。”
“我--”
“我无所谓。只要你能放下,我就能放下。”事实上,他已经放下了。“死者已矣,报尽了仇,人也回不来了,眼前的人事物,难道比不过以往的回忆和仇恨?你可以慢慢想,但我要提醒你,你已答应过我,我在哪,你便在哪。”
她抿嘴不语。
“现在,我还要你答应我,不管未来发生任何事,你都要与我厮守一生,不离不弃,当我的妻。”他牵住她的双手。
上官凛无法言语,泪却迅速掉落。这不是她预料的结果,却可以说是最美好的结果。
但是、但是……就算她可以放下一切,向阳呢?
“向阳是我的义兄。”她突道。
“嗯。”提及其他男子,夏侯懿面带不耐地合糊回应。
“他很恨你。”
“彼此彼此。”他哼了声。
“向阳有什么好让你恨的?”她恼咆,“向阳和我一样都是被老爷捡回府的,我俩把老爷当爹看待,你等于是亲手逼死了我爹,我们恨你是应该的,你凭什么恨他?”
“就凭他不让我见上官凝,害我浪费时间,更凭他对你动手动脚,难道我不该恨?若是我方才手上有剑,谁要死在谁的剑下还不知道”他撇嘴,黑眸微眯,一脸阴狠。
上官凛气得朝他背部一拍,他当场疼得黑眸紧缩,却也倔强地不喊痛。
“你再说一次试试看!你想杀我义兄,何不干脆先杀我算了?”可恶、可恶!想到自己被他当猴子耍,她就一肚子气!说什么他可以放下,他哪里放下了?分明还想对付向阳!
“你就把你义兄看得那么重要,那我呢?你把我搁到哪了?对我有意,但计画却丝毫没停顿,我不得不怀疑你到底爱不爱我。
正因为看上官向阳不顺眼,他才会故意不让庞月恩那么早离去,但方才会败下阵,可说是他一时疏忽,若是再打上一场,谁胜谁负,谁都说不准。
“我要是不爱你,老早就在糕饼里下毒了,哪里还需要那么大费周折地讨回家业?”她火大低吼。
夏侯懿闻言,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么,我是该感谢你爱上了我,让我免于死得不清不白?”逼出她一句爱字承诺,竟也逼出她的歹毒念头,真让他哭笑不得。
“谁爱你”她气得跺脚,开始发现自己根本是笨蛋,由着他耍得团团转。
“你说的。”他墉懒地看向门边化为石块已久的陆正。“还有证人一个。”
上官凛顺着他的视线探去,才猛然发觉她根本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羞得直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我先告辞了。”一头热地参与计画,最终却没捞到半点好处的陆正垂泪退场。
“你!老奸巨猾。”她到今天才知道,原来真正工于心计的人是他!城府真够深,手段更是狠毒!
“不老奸巨猾,怎能拐到你?”夏侯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有些埋怨地咕咤。“明明就是只不起眼的小猴子,为什么会那么抢手?”
初见陆正,光是瞧对方的神情,他便可以确认陆正绝对对她有情,所以才会在一开始就把两人的关系说开,要他死心。
想也知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汴划,若不是对她有太过关注的心思,根本不可能配合。
而这些事,还得要感谢黄老板的小道消息。
“谁是小猴子?”她抬眼瞪他。
他不由分说地俯身吻上她的唇,吞下她的抗议,咽下她的呼吸,品尝着她甜美青涩的唇。
第9章(1)
暑风徐徐拂窗而来,吹动了上官凛挽起的发,她坐在窗边屏榻,垂眼为夏侯懿上药。
他赤裸着上身,略回头看她一眼。
“嗯?”她察觉他的视线却没理他,迳自忙着。
长臂微探,他把玩她一绍飞动的发。“怎么过了十二年,你一点都没变?”
深吸口气,上官凛瞪着他不安好心的笑。
“我要是一点都没变。为什么你没有一眼就认出我?”再说啊,看她怎么堵死他!
“谁说没有?我一眼就看出了,要不是你唇下的小小梨涡,你早不知道已经死了几百遍,还不感谢我的好眼力?”
怎么身子伤着,嘴巴还这么坏?她无奈地瞪着他。“感恩啊,爷--你的大恩大德,奴婢铭记在心永不忘,哪天你要是瘸了不能动,我就背你去晒太阳,要是瞎了不能走,我就牵着你走,开心没?”
“好开心,你最好记住你说的每一句话,胆敢没做到,瞧我怎么整治你。”他哼笑。
上官凛扮了个鬼脸,看向已经见底的药瓶。“没药了,怎么办?”
药已经上了七八分,伤势也收得不错,可是药却已见底了。
“谁害的?”他笑笑反问,宛若压根不在乎这么一点伤。
她眯眼瞪他。“谁要你没事挑衅向阳的?”干吗一副好像是她的错?
“谁要他抓着你不放?”
她顿时气到没力,问题又回到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轮回上了。
“算了,我再上一趟药铺问问。”她已经麻烦陆正带她手令回江南,吩咐南方商行赶紧运货北上。
“不用了,昨天不是才问过?”他一把扣住她的手。
“说不定今天货就到了。”
“陆正离开才几天,你认为他已经到江南了?而他一到江南,货就会立刻飞到京城吗?”他冷哼。
“……反正你现在就是拐弯笑我用计不高明就是了。”她当然知道垄断货源必须背负多大的风险,但她怎么晓得理该对立的两个人,如今会变成一对?
而且。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向阳提俩人的事呢!照向阳的个性,就算夏侯懿已归还所有上官家产业,但老爷已死,这罪愈必定还是要算在夏侯懿身上的。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她就觉得头痛,不安也随之而起。
“不,那是高招,还要有手段。”想要垄断南方货源可是要占尽许多先机才办得到,当然也得双遇上有财力、有人脉,且情挚永不背叛的好伙伴才能。“我警告你,下次不准私下和陆正见面。”
上官凛原本不悦地噘起嘴,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得很促狭。“呵呵,你吃醋了吧?”
“我还想吃人呢。”他哼了声,皮笑肉不笑。
“夏侯懿大爷,说话很酸喔--”她学他以往掐她颊的举动,然而还没碰到他,就已经被他轻松地拽进怀里。
“夏侯懿夫人,有本事惹毛我,就要有本事为我消火,否则--”
“谁是夏侯懿夫人?”她皱起眉打断他的恐吓。
“……你想不认帐?”
“谁想不认帐?”她不禁发嘘,到底是谁欺负了谁?“你不觉得我的名字要是改成了夏侯懿凛,怎么听都觉得不够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