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期占据她的心、让她魂牵梦萦,还在昨天等同向她宣告不会再属于她的男人,想到这里,唐韵璇的心就隐隐作痛。
眼下多了淡淡的阴影,她昨晚肯定也睡不好。严子毅睇着她素净的脸庞心想。
“唐医生,我的天,他是亚历的爸啊!他终于来看你们母子了,难怪你昨晚睡不好,我一早就发现你有一双熊猫眼。”花姨终于从惊愕中回神,连珠炮般的说了一大串。
唐韵璇无法反驳。“孩子不能偷生”这句话完全得到印证,只是花姨是镇上的广播电台,被她知道可不太妙。昨天她还庆幸严子毅来诊所时,只有她爸跟黄大哥看到,现在——“你好、你好。”不在乎严子毅那张冰块脸,花姨热情的握着他的双手拚命上下摇晃,“我是唐医生请的护士,叫我花姨就好,你家亚历好可爱喔,虽然老是冰着一张脸,挺吓人的,但看久了就觉得好可爱……”
“花姨,你先将今天挂号病人的病历放到我桌上,好不好?”唐韵璇不得不打断她的话,不然,讲半小时也不会断的!
花姨点点头,再笑咪咪的看了严子毅一眼,才转身钻进挂号拿药处整理病历,但只有两个人预约挂号啊!
她一愣,看到孩子的爸妈也走进来,她笑了,自己就将耳朵竖直点喽。
两人走到小客厅的候诊椅坐下,严子毅看了在挂号处的花姨一眼,“她……我是指镇上的人不知道我……”
她摇头,“知道你落海失踪的只有我最亲近的家人,镇上的人只知道我是单亲妈妈,当然会猜测有关你的事,但不会当面问,怕伤着我,大家都很善良。”
他明白的点点头,“言归正传,你知道我为何再度上门。”
“我以为昨晚送你上车时,已经说清楚了。”她双手交缠,一向乐观开朗的她,面对死而复生的亲密爱人,心还是沉重。
“你不说也行,我可以飞一趟智利,找你姊姊聂丹丹,从我查到的资料里,你们感情亲密,当然,不只是她,任何跟你接触过的人,我会一个一个的找出来,就算要耗上一年、两年,我都要将遗失的记忆给拼凑起来。”冷峻的黑眸里显示了他的决心。
她咬着下唇。姊姊飞到智利拍照已一个月了,看来,他手上的资讯比她想的还要多,不过……
摇摇头,她苦口婆心道:“何必呢?你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对我而言不够。”
看样子他是跟她耗上了,问题是,她真要他费时费力的去寻找遗失的记忆?“可是,我今天要看诊……”
“只有两个老家伙,而且,他们是来聊天,根本不是来看病的,我跟他们说你老公过来,要他们别来凑热闹。”花姨耳朵拉得长长的,两人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所以,马上适时的出声、走出来,再笑咪咪的将玻璃门上的牌子翻成“休诊中”。
唐韵璇傻眼,“花姨——”
“你就放心,我会跟那两个老家伙聊的,”花姨笑呵呵的看着严子毅,一手还贴在玻璃门上,舍不得推开走人。“这镇上的居民老的老、小的小,但好山好水,每个身体都不错的,只是孤单了些,来找唐医生看病也不过是发发牢骚,看心病的啦……”
唐韵璇不得不打断她,“花姨。”
“好好好,我走了,你们好好聊聊。”她眉开眼笑的走出去,将诊所门关上的刹那,又探头进来。“唐医生,亚历的爸很有心,忘了你,但还是想尽办法的找到你了,该说的就要说,他有权利知道一切啊。”
语毕,门又关上了。
唐韵璇愣愣的眨了眨眼。完蛋了,不需要一天,镇上的人都会知道他们的事了,而且,还会像波浪般的一个个上门来劝她,这里的人都太善良,一定要看到美好的结局。
严子毅什么也没说,但坚定黑眸已明白的宣示,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双肩一垮,她明白自己没得选择,但是有个要求,“等我确定亚历到学校上课后再说。”
约莫一个钟头后,她确定父亲有将孩子送去上课,但守在教室外,不让“某人”靠近他金孙一步。
接下来,故事要开始时,一个不识字的老人家还是推门而入,拉拉杂杂和她聊了一、两个小时才离开,独自上到二楼的严子毅差点没下来赶人。
终于,在近午时刻,她跟他的故事开始了。
“那是五年前,一个初春阴沉的午后,我的心情跟天气一样糟……”
台北的天空占满层层乌云,整座城市也成了一片灰蒙。
从上班的私立医院走出来的唐韵璇,一向爱笑的清秀脸庞难得的挂上两串泪水。她不懂,难道就因为拥有高IQ,冠上“天才”两字,一生就注定要被“另眼相看”吗?
即使她有满腔热血和好心肠,但仍是同龄朋友眼中的怪胎,再加上不停的跳级就读,年龄上的落差,让她没有童年、交不到好友,当然,也没有机会谈恋爱,但这些都没关系,她很知足、很乐天,很认真的做自己该做的事。
然而她的聪明依然成为一堵无形的高墙,让她打不进同侪的圈子,想到这里,泪水再度模糊了她的视线。
脚跟一旋转往社区内的公园,她头垂得更低,就担心附近住户或到这里散步的病患及家属会认出她来,毕竟她住的大楼就在不远处。
如果可以,她也想当个平庸的人,从进到医院工作开始,她就受到排挤,尤其是同在医疗线上的同事。
不管是世家子弟,还是苦熬医学院多年才进入这家医院的同事,对她都挺冷漠的,她当然知道原因,她这名超级资优生在连连跳级下,轻轻松松的就与他们并肩工作,还得到院长的青睐,在他身边当助手,这是多少年轻医生梦寐以求的事。
不意外的,她被排挤得更严重了。
一直以来,她都安慰自己想开点,但,今天,她失去了第一个病人!
“不是很了不起,原来天才也救不了人嘛。”
“就是,资历不足,空有天赋又如何?”
她失去一个病人,大家却迫不及待的看她笑话,冷嘲热讽,人心怎能如此丑陋?一条人命跟能力被院长认可一事可以画上等号吗?
“可恶!”她抬手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好像打到了什么……
“搞什么?”一道冷飕飕的低咒声陡起,而且还挺近的。
她眨眨泪眼,模糊视线定焦后,这才发现她的手挥到某人手上的热咖啡,而且剩下的半杯还冒着热气,泼洒出的半杯全落在某人的白衬衫上——而这个某人,她也很熟悉,是住同栋大楼的对门邻居!
想也没想的,她替他倒掉手上那半杯咖啡,拉着他就往仅有三步距离的大理石造景喷泉跑去。
“你!”
她的行动力太快,让严子毅在怔愕间就已被拉到夏日的戏水区,同一时间,他感到脚底有股莫名的骚动。
完了!在意识到是埋在地下的喷泉管线要喷水时,他已来不及闪身。
“噗——”地上的水柱每到整点就往上喷洒,瞬间,他成了落汤鸡!
此刻是春天,寒流甫过,气温也只有十五度上下,喷泉因属公园的公共设施之一,虽然无人戏水,仍会定时启动。
“好冰啊!”唐韵璇瞠目结舌之余,也是冷得直发抖。
好死不死,哪时不喷,偏偏——而某人仍站在华丽的水注间,比她更狼狈。
浑身又湿又冷,严子毅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我不是故意的,”她眯着眼一边抹去脸上的水花一边追上前,“我怕你被烫伤,原本是要替你弄些冷水,哪知道水柱选这时喷,真的是刚……”
他蓦地停下脚步,回头,湿透的刘海下,那双冷硬黑眸简直要杀人。
瞬间,她感到更冷了,卡在喉咙的“好”字也出不来了。
“离、我、远、一、点!”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人。
直到看不见他高大身影,几个聚在不远处的小女生才冲了过来。
“搞什么?你把我们的王子搞成落汤鸡了!”
“这种天气,他感冒了怎么办?他一个人住耶……”
叽哩呱啦的,三个与她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女生个个气得跺脚,头顶冒烟。
她只能一再低头尴尬道歉,虽然她也清楚,她们跟那个男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而她,至少还跟他构得上是“邻居”。
这里距离他们住的大楼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好几回,她都看到他在公园静静的撕面包喂鸽子,一小群国、高中的女生只敢远远的看着他,手机拿在手上也不敢偷拍,她听过她们窃窃私语,曾有人偷拍他,没想到他突然变脸,一把抢过手机直接丢到马路上,一辆车呼啸而过,手机瞬间解体阵亡。
这样粗暴冷血的家伙就住她对门,每回,开门或在走廊、电梯遇见他,她都觉得凉飕飕的。
因为他整个人冷冰冰的,神情冷、目光冷,但不可讳言,他那张俊美容貌实在很吸睛,连她这种人家嘴里的“书呆子”,都会忍不住的追寻他的身影。
但在落汤鸡事件过后,一连三天,她都没有再遇见他,不过,一走出大楼,她就看到几个女生伸长脖子,等着看宇宙无敌超级冰块男,然后这一天,在她返家时——“那个……他搬家了吗?我们已经三天没见过他了。”小女生你推我、我推你的硬推一个出来当代表,毕竟前几天才凶过她嘛!
“这很奇怪吗?”她不解。
“是很反常啊,他每天傍晚都要出来买吃的,我们下课时间就刚好看得见他。”
“也许他换了时间外出。”为了躲她们,不对,他根本懒得理她们。
“我们问了全家便利商店,他三餐都在那里吃的,店员也说三天没瞧见他了,你也是这儿的住户,帮我们问看看,因为警卫超凶的,不给进也不给问。”女孩碎碎念的,也不想想她们的行为会干扰到住户,难怪警卫觉得烦。
“好,我会去看看的。”
看她们开心的走人,她忍不住摇头。她们简直就像是另类狗仔,连他三餐都在全家搞定也知道,只是,三餐都在便利商店里吃,不会腻?
第2章(2)
她嘀嘀咕咕的进到大楼,一出电梯步上长廊,往自己套房去时,就见到一人突然脚软的跌坐在她家对门的门边。
“咳、咳咳……”男人低头捂着嘴,仍无法抑制咳嗽。
她连忙跑上前去,蹲了下来,果真是超级冰块男,但他此刻整张脸发红,想也没想的,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喂——你、你在发烧耶!”
拍掉她的手,严子毅抬头瞪她,喘着声音粗声道:“滚、滚开……呼呼呼……”
“行行行,等你退烧我就离开。”她试着要扶起他,但他不怎么领情,再次拨掉她的手。“不必,我吃药了……”
柳眉一皱,她从半开的门看进去,桌上有一盒成药,她走了进去,拿起来一看,已经空了,再见到垃圾桶内只有一盒吃完的微波便当,她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伙是要出去觅食兼买药吧!
她又走回门边蹲下,就见他一脸不爽的瞪着她。
“我不算擅闯民宅,你在这里,而且,我又是你对门邻居,还是个医生。”她解释。
他嗤之以鼻,一张脸还是冷飕飕的。
“你吃的是成药,不是每个人吃了都能药到病除,如果这么神奇,那还要医生做啥?”
他瞪着她,眼前是一张俏丽的笑颜,但令他错愕的是,她还笑得出来自己这张冰块脸有多么令人畏惧,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你坐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不帮我撑起自己,我就去找管理员来帮忙了,还是去找那几个很疯你的粉丝?”她促狭的朝他眨了眨眼。
他呆了一呆,但随即愤怒的想靠自己的力量起身,可惜一来,重感冒;二来,他因为不舒服,已有一天多没有进食,竟虚弱到无法使力。
带着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恶劣心情,在她第三次靠近帮忙时,他让她扶起了,但却没尽力的撑起自己,而是将大多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
她很娇小,身高只到他胳肢窝的位置,体重可能只有四十出头,一看就是个青涩高中生,却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医生?哼!
妈呀,是有没有那么重唐韵璇使尽吃奶力气撑扶着人高马大的邻居进到屋内,由于这整栋都是同一个房东,每间套房的格局都差不多,但她的套房自己加点装饰,还有人味,而这间根本就是一开始出租的模样。
单人床、桌椅,厨房连点多余的个人用品都没有,还莫名的凉飕飕,像进到冷冻库。
唐韵璇边打量边将他移到离房门只有五步远的床铺上,回头将房门关上后,她再次走到床边,看着仍冷冷的瞪着自己,但脸因发烧而红通通的男人,他身上衣服已因冒汗而半湿。“你衣服湿了,我得帮你换下……”瞧他黑眸一眯,她赶忙声明,“我是完成实习、领有执照的正牌医生,绝不会乱吃你豆腐。”
她举手做发誓状,但一倾身向前,他又挥掉她多事的手,喘着气道:“不、不必!你可以走了。”
“可以,那你自己换掉衣服,怎么说咱们也是邻居,我今天看到你跌坐在门口,可不希望几天后这里传出尸体恶臭。”新手医生讲话都很直白的。
他瞪大了眼。她是在诅咒他她当然看得出他那双黑眸在指控什么。“你现在发高烧,烧不退会死人的,你不知道吗?”她再次坐上床沿,“我搬来这里算了算将近三个月,所以,咱们也当了三个月的邻居,你只有一个人,我也是,相逢即是有缘,你是男人,别扭扭捏捏的,很难看。”
还敢教训他他咬牙低咆,“给我走!”
“没问题,你越早让我这个医生把该做的事做完,我就越早闪人。”
她微笑的伸手替他解开身上的衬衫扣子,他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没办法,他的确没啥力气脱掉这身湿衣,而且,头疼、全身骨头酸痛,再加上饥饿,他整个人都极不舒服!
天气明明凉凉的,不过帮他脱件衣服,她竟然冒汗了!
好不容易脱去他的上衣,嗯,精壮结实的体魄,实在很性感,只是,他的皮肤偏白了些,显然都在健身房里健身……
“咳咳咳……”他突然咳嗽起来。
这是巧合,还是提醒她别看痴了眼,忘了正在做的事?偷瞄他一眼,表情一样臭、一样冷,她头一低,急急的要替他解开皮带,但他发烫的手马上拉住她的。
“干……你……咳!干什么?”
“啊——对,就脱上半身,抱歉,没想太多,想说衣服湿了,裤子也一定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