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中毒失明引起的后遗症?但……现在公主的体内还有不知名的毒,自己若是擅自下药,会不会反倒害了公主?
但是“那人”已经不在了啊!就算自己心里有疑问,也不知道还能问谁。
眼看公主似乎一点一滴地想起过去的事情,虽然记得不多,但日子拖越得久,难保她不会全部想起来,到时候,会不会变成那人说的,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若是那样,自己岂不是害了公主?
如意左右为难,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犹豫了好半天,最后她小心翼翼地从腰间取出一包药粉,以指尖沾了点粉末,再将它小心地点在司徒宁静的额头、双眼,还有鼻间的位置。
按照顺序点完药粉后,如意小心翼翼地再次将药粉收起,确定司徒宁静依旧睡得很安稳,她轻轻吐了一口气,这才转身拿起旁边的烛台,打算在银舞殿外巡视一圈再回来。
随着铃铛声逐渐远去,寝宫内除了司徒宁静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烛火与空气撞击偶尔发出的滋滋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突然,一道身影自寝宫内的梁柱上跃下,来者踩着无声无息的脚步缓步来到司徒宁静的床前,为了安全,他先迅速伸手点住她的睡穴,跟着伸出手朝司徒宁静的额头沾了一下,将上头残存的粉末凑到鼻间嗅闻……在辨识出其中某一项成分后,眉心不自觉地蹙紧了。
跟着,他再次伸手探向司徒宁静的脉象,听了好半晌,这才放开手。
过不了多久,铃铛声由远而近,慢慢回到了寝宫附近,夜闯者身子轻轻一跃重新回到梁柱上头,一双眼警觉地眯起,仔细凝视着去而复返的如意的一举一动。
重新回到寝宫的如意先将烛台放好,重新检查了一遍床边的熏香,这才转身准备离开,谁知道她才一转身,颈边就多出了一柄亮晃晃的长剑——
“来人——”如意张嘴欲求救。
“再出声,我手上的长剑就立刻刺穿你们两个脖子。”刻意压低的嗓音阴沉地威胁她,一柄剑抵着如意的脖子,另一柄剑则直直地指向床上的司徒宁静。
如意倒抽一口凉气,说什么也不敢拿公主的安危冒险,只能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公主中毒双眼失明,是谁指使你做的?”
即使生命正受到威胁,但如意却也不接受如此侮辱,她气得整张脸通红、死命摇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认为是她下毒害了公主!
“你可以开口说话,你的公主让我点了睡穴,她一时片刻不会醒来,更不会听见我们的谈话。”夜闯者冷笑几声,随即抽回比向司徒宁静的长剑,改成以双剑抵住如意的脖子。“如果让我发现你撒谎,我会一刀刀割下你的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如意惨白着一张脸。
“这里轮不到你发问。”利刃向前逼近一寸,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我再问一次,让公主中毒失明这件事,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我没有!”即使命在旦夕,如意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我宁愿赔上自己一条性命也会保护公主,绝对不可能会伤害她!”
“是吗?但是我刚才怎么看你鬼鬼祟祟,对你的公主下了药,哼!好一个尽忠职守,说谎不打草稿的丫头!”对方冷嗤一声,完全不相信如意的说词。
“那……那不是毒药!”如意激动地反驳。“我保护公主都来不及了,又怎么可能对她下毒?”
“保护?”低沉的嗓音再次冶哼,随即增添了一丝杀气。“你下的药里头含有‘鬼魇香’的成分,那玩意吃多了,会让人心神涣散,终生变得痴痴呆呆,像废人一样,你还敢说你没存歹心?”
“啊!”如意被他的话吓出一身冶汗,突然不顾一切、挣扎着要向前,倘若不是站在她身后的人反应快,只怕他手上的利剑下一刻已经划破了如意的脖子。
“公主……我没有!我绝对没有要害公主!”如意吓得泪流满面,扑到司徒宁静的床前,激动地伸出衣袖想将方才自己抹上的药粉抹干净。
她擦了又擦、一遍又一遍,就怕刚才的药粉已经产生了作用!
如意又哭又后悔,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我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鬼魇香!更不知道那个东西有毒!怎么会这样?那人明明说服下这东西可以保护公主,怎么会变成害人的东西呢?”
夜闯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如意的举动,最后他见如意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担心她的叫嚷声会引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干脆伸手一点,点住了她的哑穴,跟着以衣袖卷起她的腰,轻功一层离开了寝宫——
来到寝宫外,他随手一甩,将哭得快要喘不过气的如意往地上一扔,顺手解了她的哑穴,随即以冰冷的语气说道:“你不用在我面前作戏了。”
如意抬头,怔怔地看着身穿夜行衣,脸上也以黑巾蒙面的男子好一会儿,跟着像是溺水者看到浮木,拼命地向他磕头求道:“对了!你既然知道那是鬼魇香,必定知道它的解法,求求你!救救我的公主!”
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注视着如意好一会,好半晌后才说道:“我刚才说过了,鬼魇香服用过量才会造成伤害,你用的剂量不多,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真的?”如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她担心公主的身体吃不消,将份量减成三分之一,要不然,自己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
“你为何要下药?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男子回归正题。
他夜探银舞殿,是想查清楚司徒宁静中毒的情况,却在无意间发现她的贴身女官趁她熟睡时下药。
他原本以为逮到了凶手之一,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么多事情?”得知自己下的药对公主并无大害后,如意亦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你不必管我是谁,我只是对公主身上中的毒很有兴趣。”男子语气淡淡,并不打算回答如意的问题。
“你、你是不是知道解毒的方法?”如意闻言一惊,脸上写满了惊喜之情。
“公主身上的毒虽然特别,但只要用对了方法,却也不是无法可解。”男子语气轻松地回答,黑巾下的目光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冷声说道:“但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对公主下药,又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如意瞪大双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不说?嘿嘿……那就让你的主子一辈子当瞎眼的娃娃吧!”黑衣人冷笑了数声,作势转身要走——
“等……等一等!我说!”为了能让公主的双眼恢复光明,如意不再坚持,她抬起头直视黑衣人,缓缓说道:“这药,是皇上和萧妃娘娘给我的……”
第五章
“任师傅、任师傅,我有一个大惊喜喔!”
软软甜甜、带着浓浓撒娇意味的童音,让金黄色靴子的主人缓下了脚步,他不动声色,眼瞳微眯,透过树丛的缝隙窥探着……
个头娇小、模样纤细的小人儿穿着一套不伦不类的太监服,和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站在花园空地上。
小人儿架势十足地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小脸清丽绝伦,神情十分专注,待一套掌法打完,嫩白如雪的肌肤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
“任师傅,你觉得怎么样?我打得好不好?”
“又是你缠着要太子教你的?”男子无奈地摇摇头。
小公主是皇室最受宠的人,自然用不着习武,肯定是太子禁不起纠缠,这才教她这一套入门的掌法。
“嘿嘿……我打得是不是比太子哥哥还要好?”小人儿仰起头,等着称赞。“任师傅既然愿意教太子哥哥,怎么可以偏心不教我呢?”
男子又好气又好笑,这套掌法虽是基础,但说什么也不适合女孩儿演练。“别再缠着太子学武艺,他走的路子不适合你。”
“任师傅,你若是肯教我,我就不用和太子哥哥学啦!”小脸扬起一抹不符合她容貌的顽皮。
“真拿你没办法。”男子叹了一口气,终于屈服了。“若是你真心想学,我从今天开始就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别再缠着太子学武功了。”
“是!一定一定!”清丽小脸兴奋无比地扬起头,绽放一朵绝美的笑靥。“任师傅!你最好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傅了!”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女娃儿,但他依然被那抹笑勾去心神,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任师傅?任师傅你怎么在发呆?”她等不及地伸手扯扯他的衣袖。“快点快点!我们快点开始吧!”
他轻咳一声,努力镇定心神,开始专心指导她。
站在树丛后、目睹这一切的人微微眯紧了眼瞳,心情不快地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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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妃!婳妃!你不要走!你别离开朕!”夜里,绝望的喊叫声划破了夜里的宁静。
“皇上!皇上您作恶梦了吗?”
“……啊!是你!”皇帝猛然睁开双眼,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好一会才弄清楚自己在某位妃子的寝宫里。
“皇上,您流了好多汗,身上的单衣都湿了,让臣妾为您换一件,免得身子受凉。”女子柔顺地开口,招来女官和太监,小心翼翼地褪下皇帝的单衣,再以热毛巾擦拭他身上残留的汗水,最后再为他换上一件新的衣服。
皇帝沉默不语,依然处于半梦半醒间,神情有片刻的茫然。
“皇上,夜还长着,要不要再睡一会?”
“朕……朕刚才梦见婳妃了。”皇帝喃喃自语,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字让身旁的女人迅速敛下眼,巧妙地藏住了情绪。
“她在梦里还是那么美,还是一样的无情!”皇帝以一种又怀念又懊恼的语调说着。“不管朕怎么喊她、求她,她依然执意离去,说什么也不肯回头!”
当年邾雀国为了展现友好之情,特别献上两位公主、美女五十名,皇帝将公主册封为妃,将美女们收编后宫,其中最让他着迷的就是被封为“婳妃”的邾雀国八公主,此女清丽绝艳,拥有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庞。
赏珍宝、赐封号,夜夜临幸,几乎到了只宠幸一人的严重程度,但皇帝专注的宠爱,却始终无法和婳妃交心。
婳妃安静、柔顺,却不怎么爱笑,直到有一天,皇帝见到婳妃拿起首饰盒里的一根发簪,灿灿如星的眼眸漾起水波春光,嘴角也扬起一抹能让寒冬融解的温柔笑靥,一直到那个时候,皇帝才猛然明白,婳妃的心并非如他所想的是水中月、镜中花,难以触碰,而是她早已经将心给了另外一个人!
皇帝失望、震怒,恨得想要将那个男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皇帝逼问婳妃她藏在心里的人到底是谁,她却只是以一种同情怜悯的目光回应他的质问。
后来,皇帝从邾雀国送来的其他女人口中得到了答案,那个男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军,据说他们两人是青梅竹马、已论及婚嫁,倘若不是邾雀国的王急着想讨好皇帝,他们早已顺利成亲了。
自那一日起,妒忌、愤怒的情绪时时盘据着皇帝的心,他秘密派人潜入邾雀国里,成功地暗杀了那个男人。虽然如此,但属下带回来的头颅却无法让皇帝安心,他依然夜夜宠幸婳妃,但心态上已经悄悄的转变,就像是守财奴死守着自己的珍宝那样,绝不让任何人有觊觎婳妃的机会。
不久,婳妃有了身孕,九个月后,她顺利产下一名完全承袭自己容貌的女婴,皇帝欣喜若狂,心中更是得意不已,他相信这个女婴的出现,早晚会融化婳妃冰冷的心,让她一步一步向自己贴近。
不过皇帝的如意算盘打得太早,婳妃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心爱男子的死讯,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被连根拔起的花朵,迅速地消失枯萎了。宫里的太医对她的病束手无策,承袭了她骨血的婴孩也无法换回她求生的意志,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拥有绝色之姿的婳妃,化为一缕幽魂离世。
皇帝除了伤心难过,心里还有更多的恨,他恨婳妃,恨她的多情、也恨她的专情。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公主也一天天长大了,她的容貌和已逝的婳妃越来越相像,也让皇帝的脸上重新增添了笑容,甚至在心里产生了一种:上天重新让婳妃回到他身边的错觉。
“都过去这么久了,皇上怎么又想起婳妃了?”女子试图以不经意的语气开口,体贴地奉上一杯热茶。
“……”皇帝沉默不语,脑海里不由得浮现昨天下午在御花园里看到的景象;男的高大英俊、目光温柔,女的清丽如仙、笑脸盈盈。
当她扬起灿笑,承受对方温柔目光的瞬间,皇帝的心像是被人用利刃狠狠地刺了过去——
“不!朕不会再输了!这次绝对不会再输了!”皇帝咬牙切齿地开口。
“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臣妾虽然不才,但也希望能为您分忧解劳。”女子更加温柔地询问。
皇帝抬起头,像是这时候才意识到眼前的秀丽女子。
“萧妃”是婳妃死后他从邾雀国其他的美女中挑选册封为妃的女子,她的容貌自然和婳妃无法相比,但是她的声音和婳妃有一丁点神似,有时在夜里听起来,就好像婳妃还在自己身边似的。
“唉!人人常说天妒红颜,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婳妃姐姐明明拥有陛下全部的宠爱,但是福气偏偏这么薄,走得这么早。”萧妃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是她知道陛下至今还如此思念着她,一定会很感动。”
皇帝不语,嘴角扬起淡淡的苦涩。
萧妃见皇帝没有反应,眼瞳一转,换个话题说道:“不过,银镜公主今年也有九岁了吧!她和婳妃姐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那张清丽的小脸蛋,连臣妾是女子看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呢!”
皇帝听萧妃提起了银镜公主,沉重的神情这才好不容易和缓了一些。
“臣妾想再等个几年,银镜公主长大了,只怕那求亲的人潮会挤破皇宫的大门呢!”萧妃笑着道。
下一秒,皇帝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凶狠,目光如剑狠狠地瞪了萧妃一眼。
“陛下!”萧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情悲伤地说道:“臣妾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臣妾只是一心一意想为陛下分忧解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