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会被看见。”她心虚微微一颤,突然感到无措,低着头离开他一大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做了。
她以为他也只当她是好伙伴和好朋友,看来她应该提醒他。
“那又怎么样?”他上前,伸长手臂搂着她走到无人的樱花树下。
“你不怕被误会吗?”她溜出他的怀抱,坐到休闲椅上。
“别人误会,跟我无关。”他没坐下,单膝跨在椅子边缘,倾身紧盯着她嫣红的脸。
他也察觉到她的反应,似乎和他所认为的有所出入,她仍然没有接纳他。
她望向他深不见底的双眼,内心拉扯着,她该不该现在就跟他说清楚两人之间的定位?
“你想说什么?”他主动问她。
“我们……只是朋友和工作伙伴。”她脱口而出,说完却没有觉得解脱,反而感到难受。
“你不爱我吗?”雷宇瑞问得直接,他不相信她心里只是如此认定他。
“你是我信赖的朋友,你预约了我的友谊,你成功了。”她向他展示她手上一直没拿下的白金戒指。
雷宇瑞的眼眯成一线,这固执的女人原来很会自圆其说。
“我也预约你成为我未来的妻子。”他沈声提醒她。
她摇头,急欲澄清地说:“我不会当你的妻子,十年后我会买下你的土地,不过你仍然可以当股东。”
“你说什么?”这跟他所预期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看着他的黑眸忽然冷若霜雪,那冻人的寒气,教她的唇颤抖,心也颤着。
她声音沙哑地说:“我这一生都没有想过要结婚,我只想把旅馆的业绩做好,将来买下这片土地,永远经营旅馆。”
雷宇瑞不只是失望,而是极度失望。
“你想要买下这片上地?”这没感情的女人,居然只要他的土地不要他。
“我一直都这么想,没有改变过。”
“所以说你对我完全没有感情?”
“只限……友情,但你可以永远是旅馆的股东享有分红的权利。”他窒人的表情应该让她害怕,然而她却感到心痛,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心底刀割般的痛苦是为什么?
“那我还真要感谢你的优惠了。”雷宇瑞一颗心急遽地冷凝,说不出的疼痛。原来无论他做什么都打动不了她,他在她心目中就只是朋友和股东,他花再多的心血全都是白费力气而已。
那他还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做什么?
他放下长腿,扣住她的手,愤而拿下她手上的白金戒指,扔到樱花树林间,然后转身就走,再也不看她一眼。
季颖莎震惊地看着他离去,他竟把那个重要的戒指扔了。
她不知道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不敢上前去追他,虽然他没有火大的疾吼,可他眼中的火焰足以烧光她的勇气。
她颤抖地起身,循着方向寻找那枚戒指,她至少应该捡回来还给他。
她心急着,双手不停在落叶间翻找,可这地上全是落叶和樱花,戒指到底掉在哪里?
第6章(1)
“戒指、戒指呢?到底在哪里?”季颖莎揪着心拚命找戒指,双眼被泪雾占据,她很自责,她伤害了雷宇瑞,从他那么大的反应看来,他有可能不再理她了。
她停下动作,恍然发现自己的念头,她从对他感到不安到把他当朋友,现在竟怕他不再理她。
她正视自己的内心,她绝不是怕他要抽回资金或者收回土地,她害怕的居然是她得回到和以前一样独自一个人的孤独感。
她喜欢有他在身边,他是她的伴,燃起她内心对感情的渴望,他已经在她心里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天啊!”她眼底的泪止不住地奔流,心底翻腾着,她惊觉到自己对他的依赖。她不能没有他,她分明就已经爱上他了。
要是不爱他,她根本就不用担心会伤害到他,更不会害怕失去他。
噢!都怪她不肯正视他的情感,他说爱她,她不相信,她一直以为那是他自以为是的说词,并不认为他对她会有真感情。
可是,他若对她没有真感情,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情绪?
她的心好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说他只是朋友时,她会觉得痛苦难当,要是她没有爱上他,她根本就不会心痛。
她爱着他,但却蒙蔽着自己的心,死守排斥婚姻的旧观念,不敢对他敞开心。
这阵子她心里的那份充实和快乐其实就是幸福感。
这种温暖她从来就没有体会过,当她发现,她却已错失它了。
泪一滴淌地淌落而下,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用衣袖抹去泪,两手再度在落叶里找寻,她疯狂地想找到那枚戒指,向他好好地道歉,她要勇敢地告诉他,她爱他,也许她还需要一些时间自我调适,改变自己向来对婚姻的看法,她想请他等候她。
她找了又找,却始终没看见那枚戒指。
“颖莎姊,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十分钟了,雷先生打电话到柜台要求退房,他原先已付过款,但是预定的退房日还没到,算是提早退房,我们想问你,他是我们的股东,房价要打几折退还给他呢?”柜台人员跑向她问道。
他要走了?
季颖莎脑子一阵昏眩,她赶紧抹去泪,站起身来问清楚——
“你说雷先生要走了?”
“是。”柜台人员看她眼睛红红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冒昧地问。
“我去看看。”季颖莎一刻也不停留,转身跑向旅馆后门,草草洗净手,奔向他的住房。
她喘息着按门铃,没人回应,敲门也没人应声,她试着开门,门没上锁,打开了门,雷宇瑞人在房里,正把桌上的电脑收进电脑包里,而行李已经收拾好放在一旁。
她脱了鞋,跑到他身畔问:“你……要去哪里?”
“你无权问我。”雷宇瑞冷酷地扯着唇,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唰”地一声,很快拉上电脑包的拉链。
“为什么?”她心抽痛着,泪眼蒙蒙地问。
雷宇瑞缓缓地转过头,黑眸冻人地瞬了她一眼,嘲弄地牵动唇瓣。“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
季颖莎动也不动地看着他,泪从眼底滚落而下,她不怪他反过来刺伤她,想说些什么好平息他的怒意,可他无情的目光使她不敢贸然地跟他说话。
雷宇瑞甩开脸,铁着心不去看她脸上的泪,毫不心软地提着行李便往外走……
“雷……”不要走。
季颍莎泪流满面地叫住他,这次她是发自内心亲密地叫他雷,没有半点不情愿。
她想叫他别走,她想要他为她停留,她想告诉他她爱他,她试图想挽回一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
他已经不当她是什么人了,她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他会给她一记不屑的眼神吧!
她退却了,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雷宇瑞停止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心底燃起期待的火苗,他等着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她说爱他,或者一句不要走,他就会为她停留,即使只能停留短暂的时间,他也会给她一个用力的拥抱,吻去她的泪。
但该死的,他停下了脚步却迟迟没听到下文,这可恶的女人,徒给他一个空洞的希望做什么?
“无论如何你仍是春天旅馆的股东,如果旅馆赚钱,我会把红利汇给你。”她低声饮泣。
雷宇瑞已是火山爆发加上痛心至极,这女人不只可恶而是太可恨了,她说这个还不如干脆什么都别说。
除了她的心,所有的优惠条件他都不屑一顾。
他咬牙切齿,默默敛住怒火,心一横大步走了。
季颖莎眼看着他又从自己眼前离去,这次她心好痛,他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他虽然是股东,但以他的行事作风,很可能以后会找代理人跟她接洽,她想再见到他恐怕是难了。
“对不起,雷,对不起……”她在心里说,泪流不止,尝到失去他的痛苦,才知道跟他在一起时,她是满足快乐,又有安全感的,而她再也无法拥有了。
房里的电话在这时大响,她忍住悲伤的情绪走过去接听。
“颖莎姊,幸好你在岚苑,雷先生还回钥匙,没有等你退费就走了。”柜台人员到处找季颍莎,打了岚苑的电话才找到她。
季颖莎难过到快不能呼吸。
“我会处理,不用担心,我会全额寄还给他。”她努力控制自己平稳地说话。
“是。”柜台人员不再多问地挂上电话。
季颖莎放下听筒,泪水似溃堤般奔流,她环顾岚苑,房内依然有他的气息,可惜早已人去楼空。
她走到岚苑的户外风吕,曲膝坐了下来,双臂抱住自己颤抖的身子,忍不住悲伤地痛哭,失恋的滋味原来这么苦涩。
她的心已在不知不觉中给了他,他将是她唯一也是最后的男人,她再也不会爱上别人。
这个房间她会一直保留给他,等他有一天再次出现……
她安慰自己,但内心却深知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未来的路她要一个人走。
孤独感包围着她,失去了他的这里冷清得使她打起哆嗦。从来没想过她会为他伤心落泪,为什么非得等到失去了,她才明白自己爱着他,她真的爱着他……
***
接下来的日子,工程一项一项的完工了,季颖莎一个人监工,眼看着旅馆主体焕然一新,户外温泉也逐渐成形,她和雷宇瑞合作的案子全都顺利地进展,她多想告诉他这一切。
没有他就没有这些成果,可是她没有勇气去打扰他。
她已把他预缴的钱以汇款方式退给他了,他的秘书曾打越洋电话询问款项的因由——
“请问春天旅馆为什么会有一笔款项汇入雷先生的帐户?”
“那是退回给他的住房费用。”她用“还可以”的英语回答了他。
“我知道了,我会向雷先生报告这件事。”秘书简洁地说。
此后雷宇瑞并没有亲自打电话来,她明白他不想跟地说话,从他派秘书来电就是很好的证明。
季颖莎巡看过户外温泉的工程后,暗自神伤的独自漫步到樱花林间,她每天都会到这里来找那枚戒指,她仍想找到它。
或许她会还给雷宇瑞,或许她会留下它,她还不确定该怎么做,但她一心想找到它。
“老板娘,你在找什么吗?”园丁阿伯来到樱花林要清扫落叶,见季颖莎蹲在地上不知在找什么,于是推着清扫用具过来问她。
“一枚戒指。”季颖莎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
“是什么样子的?要是我清扫这里有看到的话,就帮你捡起来拿给你。”园丁阿伯热心地想帮忙。
“样式很简单,是白金的,但我不知道掉在哪个方向了。”她告诉他。
“哇!这片林子很大,这样要找可就难了,不过如果我有扫到,一定会捡给你的,你放心。”园丁阿伯咧开嘴笑,拿了竹扫帚开始清理樱花林。
季颖莎笑了笑,走回旅馆内,祈祷园丁可以发现那枚戒指。
***
三个月后,夏天来临了,户外温泉池全新完工并启用了,新颖的设备加上周围天然的风光,立刻吸引了放暑假的年轻客群。
在许多部落客的推荐下,春天旅馆的樱花林、古色古香的旅馆主体和新潮的户外温泉游乐区,成了北投绝佳的观光景点,一跃登上网友票选最值得一游的地方。
正如雷宇瑞精准的预言,奇迹般的效应发生了,户外温泉池带动旅馆内的餐饮及住宿业绩,营收以倍数成长,更吸引来自各地及国外的观光旅游团进住,不但住宿率达百分之百,预约单更已排到年底。
“颖莎姊,要不要把岚苑的房间开放出去?我们的客房数不够了。”柜台安排客房的人员问季颖莎。
“那间房间不接受订房,你把岚苑直接懂电脑里移除,以后不必再问我了。”季颖莎回答,并拿走柜台上岚苑的钥匙。
但她从不说为什么不开放那个房间,在她心里那个房间是属于雷宇瑞的,她为他保留一个空间,也保留她的回忆。
员工们不再询问,而随着业绩的成长,季颖莎加聘了许多员工,也增设了她的办公室。
她将原本的置物间及父亲的住房打通装潢成她办公的地方,不再像从前事必躬亲,而是在这个指挥重地看报表、开会,听取员工的各项报告。
她按照雷宇瑞教她的方法,掌握一切而指挥若定。
可观的营收使她很快还清父亲的债务,收入也愈来愈多。
她坐拥了一切,一心想成就的目标很快就达成了,可她的人生一样平淡无味,成就感填不满她心里的空缺,没有人分享这份成就。
雷宇瑞一去便杳无音信,她多想告诉他,年底就可以分红利了。
年底他会回台湾来吗?他现在在做什么?人在哪里?她很想念他……
她手托着下巴,坐在办公椅上发起呆来。
“老板娘,你看看这个戒指是不是你在找的那个?”园丁阿伯把在樱花林捡到的戒指送到办公室给季颖莎。
季颖莎坐正了,打起精神看了一眼园丁放在她桌上绽亮的小东西。
“天啊!”她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那只遗失已久的白金戒指,她的眼逐渐泪蒙蒙了,欣喜地拭去它上面的泥上,失而复得的喜悦难以言喻。
“谢谢你找到它,太感谢你了。”她很感谢园丁阿伯。
“不客气,这看来是个重要的小东西,呵呵!”老实的园丁阿伯也笑着,摸摸头,回园子里工作了。
第6章(2)
季颖莎把戒指捧在手心,她没想到还能找回它,她立即起身走到办公室后的洗手台,把戒指洗干净了,用面纸仔细擦拭它,它晶亮一如往昔。
她完全不经思考地就将它戴回手指上,看着它在她手指上闪着品光,她的泪无声地滑下,找到戒指她很开心,可是她无法跟雷宇瑞分享这心情,一如她无法跟他分享她的成就感。
而她还能戴着这个戒指吗?
他临走前已经取消他的预约,不再当她是未婚妻,她什么人都不是。
她怎么还能戴着戒指,这是雷家的东西,她既然什么人都不是,又怎能要它,她应该寄还给他。
她想要把戒指从手指上摘下,心里有着深深的感伤。
这戒指提醒了她,她已经接纳了雷宇瑞,她分明不只把他当朋友,她爱着他。既然她爱他,那么想念他,何不主动点让他知道。
她回到办公桌,坐到椅子上,她不知该怎么做,她害怕被他拒绝,他已经不理她了,她怎好意思向他告白说她爱他。
她只能告诉他关于旅馆的事,无论如何他都是旅馆的股东。
她可以说户外温泉盖得很完善、很漂亮,旅馆的营运很顺利,欢迎他年底回来看看,跟她一起分享股东红利,她不该说爱他,那并不符合他们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