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起眉,现在她不想见任何人。
“谁?”她将门打开一条缝,在看见站在门口的人时,顿时僵住了。
“可以让我进去吗?我想跟你谈谈。”姜宇砚礼貌、探测的语气询问着她。
她想把门甩上、想尖叫、想躲起来……可是这些都不可能。
那样做的话,只会显露出她的不成熟以及她的过度在乎。
更何况只要她人在小镇上,这样的见面看来是无法避免的,不如一次把话讲清楚。
于是她打开门,让他进来。
是姜宇砚自己说有话要谈的,可是进来以后,却只是一直怔怔的看着她,好像想贪婪的把她的身影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这么多年了,她变得不多。今天在王家看到的她不太一样,是因为她穿着深色的套装,头发也梳得很正式,看起来成熟而专业。可是她现在穿着宽大的浴袍,刚洗完的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上,就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女孩。
那个他曾经深爱的女孩。
他的眼神灼热得让她全身燥热,她不安的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这才发现自己穿着浴袍,头发还湿着,妆也洗掉了。
她懊恼的咬着唇,这种打扮让她很难装出专业冷漠的形象,她没想到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跟他独处竟然是这个模样。
但是……恐怕他也不会在意她现在变得怎样了吧?他有未婚妻了……想到那个温柔的女子,她的心揪痛起来。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是关于赵豪雄的,那个人最近在镇上收购不少土地,但用的手段并不是很正当,我希望你能小心他一点,别帮那种人。”
果然,他来是为了公事。
傅恩宁在心里嘲笑着那个还抱着一丁点期望和幻想的自己。难不成还以为他会对自己有感情吗?当初是她狠心离开他,他一定恨死她了。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对象。
“他是我的客户,身为律师,我只是负责把客户交付的任务完成。只要不违法,我看不出有任何需要推掉这笔生意的理由。”
他微微恼怒的蹙起眉,似乎对她的顽固感到不悦,可是又无法反驳她的话。
他蹙眉的样子看起来充满了男人味,从前的大男孩已经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她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他的头发剃得很短,不过那只有让他以前俊美、现在棱角分明的五官更立体。他身上穿着普通的POLO衫,露出的手臂有着长期曝晒在阳光下、劳力工作者才有的强健肌肉,而那宽阔结实的胸膛,让人很想靠上去依偎着,多么的有安全感……
但是不行,他是属于别人的了。
她提醒着自己,眼眶不由得一热。“没有其他事的话,请你——”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像是终于鼓起勇气说出的话让两人同时一怔,无声的看着对方。
过得好吗……她知道,如果要敷衍的话,最简单的就是“很好”,但她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多年的隐忍、努力、奋斗,就只用这么简单的两个字作结。
很多次她想过要放弃,很多次她都想要回来,不管什梦想什么自尊,回到他身边,求他再度接纳她……
然而她没有,一次也没有容许自己这么做。
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想用那份疼痛来转移心脏揪紧的痛楚。
她没有回答,他却先开口了。“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成功了,是个很有名的律师了吧?终于达成你当年的梦想,你一定很高兴。”
高兴?是啊!她应该高兴,只是……她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了。
她勉强挤出微笑。“你也不错。听说你也完成你的梦想了,事业经营得有声有色。”
“哪里。”
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曾经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曾经分享过生命中最快乐与痛苦的两个人,此刻竟然只能相对无言……
“你的额头还好吗?”他伸出手,好像再也无法忍耐心疼似的想碰她额上的伤痕。“还是去看个医生吧?”
她躲开他的碰触,内心警铃大作。她不能让他碰到她,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承受的,所有伪装的坚强一定会崩溃。
“别碰我!”她厉声说。
“我只是关心——”
“不需要你关心,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
他的手举在半空中,前进不了,也无法撤回。
她说的没错,她不需要他的关心,从以前就不需要。
她不需要他。
苦涩的扭曲着嘴角,他把失落的手塞回牛仔裤口袋中。
“嗯,你说的对,我走了。”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傅恩宁一个人,她抱住自己,贪婪的闻着空气中他残留的味道。
连她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悲,却无力阻止……
第7章(1)
“……你说好不好?宇砚哥?”
沈秀荷唤了几次,姜宇砚才好像听到她的话。
他抬起头。“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沈秀荷低下头,掩住失落的表情。宇砚哥最近对她越来越冷淡了。
这两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老是恍神。
她当然不期望他会跟她说,喜欢宇砚哥只是她自己单方面的爱恋。
虽然姜妈妈站在她这边,想撮合他们在一起,还让她住进姜家,增加两人朝夕相处的机会,可是宇砚哥对她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人。
一个谁也无法取代的女人。
她曾经听镇上的人说过关于那女孩的事,听起来不像是个好女孩啊!不知道宇砚哥为何对她念念不忘?她还听说那女孩离开宇砚哥时他几乎疯掉,为了找她,他还差点放弃出国念书的计划。
这种女孩配不上他的宇砚哥,她有比她好的自信。
相信只要时间久了,宇砚哥终究会忘记那个无情的女孩,察觉到一直在他身边的她有多好。
只是最近……这个信念慢慢产生了动摇。
“宇砚哥,我刚刚说姜妈妈的生日快到了,是不是该买个礼物?”
“噢?嗯。”
短的不可思议的回答让沈秀荷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然而她还是挤出微笑。“老人家喜欢比较实在的东西,你看送金饰怎么样?”
“嗯。”
“我跟你合送好不好?我没什么钱,送得太小又很不好意思。”
“好。”
“那今天下午我们一起去挑好不好?”
姜宇砚不是很想。“你决定就可以了。”
“怎么能这样呢?太没诚意了吧?你知道姜妈妈常说姜伯伯去世后,她就只剩你这个儿子了,如果你对她多用点心,她会很开心的。”
听她这么说,他似乎没有办法再拒绝了。
他其实对沈秀荷常常拿他妈来压他有些反感,像是她刻意接近他,以陪伴妈妈的名义住进他家,俨然以姜家未来少奶奶的姿态出现在各种场合……不过他虽然不悦,却也不好断然拒绝。
这些年,他没有再谈恋爱的心情,妈妈催婚得凶,有时候他甚至会有种“算了,跟秀荷结婚也无所谓”的消极想法出现。
他可以结婚,可以当个外人眼中的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但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当个好情人。
在他心中关于情爱的部分已经给了傅恩宁,再也没有办法爱另一个人。
人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他却发现时间只是将事情掩埋起来,就如同闷烧的柴火,只是暂时隐去火焰,一旦碰触到燃点,就会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脑中再次出现几日前看到恩宁的情景,一股又甜又酸的热流流过他的心底……
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沈秀荷依然用恋慕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有一股莫名的愧疚。
“好吧……就一起去选。”
“真的?!太好了!”喜孜孜的沈秀荷总算愿意转身走开。
“宇砚。”
姜宇砚抿着唇,正打算出门工作,又被人叫住。
他一回身,发现是他妈妈。“妈,有什么事?”
姜母沉着脸,紧锁着眉。“我听说那女人回来了。”
他身子一僵。
“你见过她了?”姜母质问道。
他谨慎的选择回话。“是的,在王家见过。”
“儿子啊,我跟你说,你不能再跟她纠缠喔!那女人当年那么无情,现在听说也在帮那个可恶的建商到处欺负镇上的人。这么坏的女人,你应该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像她那种人啊穷怕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显然母亲对她还是有着很深的误解,姜宇砚苦涩的想着。但他却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恣意的与母亲争执,因为父亲的死带给母亲很大的打击,身为人子,他只能尽量不要太刺激母亲,何况无论母亲是怎么想她的,她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所以无所谓了,她那天很清楚的表示过了,她跟他之间再无可能。
他咬牙。“你别想太多,没事的。”
姜母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出门工作去了。
她忧愁的看着儿子的背影,心中的不安仍然无法消除。
****
“宇砚哥,这里还有好多好漂亮的戒指喔!”
挑完送给母亲的金饰,姜宇砚只想离开金饰店回去工作,但沈秀荷却不肯走。
“我们可以再逛一下吗?平常很少有机会来逛这种店,每样东西都好漂亮!”
他又不能丢下她自己开车回去,想也知道母亲一定会对他不断叨念。
“这颗钻戒你觉得怎样?”沈秀荷把一只戒指戴在手上反复观看,爱不释手。
“不错。”他只希望她快看完。
傅恩宁站在对街的通讯行,她正陪同赵豪雄找这家店的店主商谈买地事宜,刚才她远远的就看见姜宇砚的车开到金饰店前面,跟那个她在别墅看见的女孩一起下车,走进店里买首饰。
是准备结婚用的吧?她模糊的想着。
看着那女孩洋溢的幸福微笑,手上钻石的光芒闪得她双眼都刺痛起来。
“好了,那我们就说好了,明天正式签约。”赵豪雄这么说。
通讯行老板垂着肩,无奈的点点头,要卖祖产虽然很挣扎,可是最近生意不好做,放着那块地荒凉反正也不可能有什么增值的机会,不如就变卖收回点现金。
“傅律师,走吧!”
傅恩宁被叫唤了一声才回神,有些尴尬的起身。
她的表现实在失常,一点都不专业……真该死!才不过是看到他跟未婚妻挑婚戒而已就这么失态,她不是早就知道他有论及婚嫁的对象了吗?这种反应蠢斃了。
走出通讯行,赵豪雄的心情似乎很好,也许是因为又谈成一笔交易的关系,他把手搭在傅恩宁肩上。
“傅律师,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庆祝吧?你真是我的幸运女神耶!你来了以后很多事都很顺利。”
她正不悦的想挣脱他的碰触,就见到姜宇砚与他的女伴也走出金饰店。
隔着一条街,两人四目相接。
看到她被人揽在怀里,姜宇砚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他直直的赵过街,大步走到她面前。“放开她!”
赵豪雄闻言皱起眉。“这位先生你管太多了吧?你是傅小姐的谁?”
我是她的——姜宇砚本想吼出来的话语霎时卡住了。是啊,他是她的谁呢?都过了这么多年,两人早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她要跟什么人交往是她的自由。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一窒,然后是漫天的痛楚。
他的手在身侧握成拳,他想揍这个一脸胜利得意的男人!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要不是沈秀荷及时揽住他的手臂。
“宇砚哥,怎么了?”沈秀荷慌乱又无助,从来没看过宇砚哥这么生气的样子,她好怕他会跟人打架。
“没事。”他僵硬的语调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了了。
“那我们快走吧!”她急着把他拉走。
姜宇砚深深的看了傅恩宁一眼,才像压抑着愤怒似的抿紧唇走回车上。
那女孩挽着他的手一起离开……傅恩宁别开眼,不想再看那会让她心痛的画面。
“那姓姜的家伙你认识?有够莫名其妙的。”赵豪雄认出姜宇砚是镇上的大地主,但却不知道为何他会一副想揍自己的样子。
“赵先生,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碰我,我尊重你是客户,也请你尊重我。”她没回应他的问题,冷冷挥开他的手,说了她早该说的话。
赵豪雄碰了一鼻子灰,自觉无趣,呐呐的收回手。
这傅律师越是冷冰冰,越是引起男人的征服欲。她已经拒绝过他好几次了,次次都让他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他现在还需要借重她的专长,他才没那么简单就放过她。
“好好好。”他举起双手,表示不会再碰她。
暂时就这样,等土地收购圆满完成再说。他对自己这么说。
傅恩宁没有再理他,冷冷说声她要回饭店草拟明日的签约文件就跟他分道扬镳了。
****
一整天傅恩宁都无法将看到姜宇砚跟未婚妻一起选购戒指的画面从脑海中抹去,尽管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要自己忘了,别再心存幻想,却都没有用。
她逼自己专心工作,花了很多时间研究赵豪雄的收购案,发现她始终不了解他为何要花这么多力气收购这个偏远小镇的土地?发展都会区的土地所获得的利益要大多了。
就算赵豪雄说他想在小镇盖游乐园,但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小地方盖游乐园,那投资要多久才能回收?何况那应该也不是赵豪雄的专业,他一向是以炒作房地产、低买高卖、作风快狠准闻名。
她微蹙起秀丽的眉,在网路上搜寻着有关小镇土地的资讯。没有任何相关的新消息,包括他的游乐园计划,这很反常。
门铃声忽地响起,她疑惑的抬头,怀疑这时候有谁会来找她。
打开了门,她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人就站在门外。
姜宇砚看起来很烦躁,看到她的时候用手爬了爬宛如刺猬般的短发。
“有什么事?”她问。
“可以进去谈谈吗?”
她迟疑了一会儿。
“不方便吗?有人在里面?”
他的语气有着愤怒,让她的火气也跟着火大了起来。“就算有人在里面也跟你没关系吧?”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就这么推开她,闯进房里四处张望,像个怀疑妻子偷腥的老公。
然而当他没看到什么人,只看到她桌上打开的笔记型电脑时愣住了。
“你到底要干嘛?”她怒气冲冲的甩上门,跟了起来。
“你真的跟那个姓赵的在一起?”
“我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吗?”她皱起眉。
姜宇砚捏紧拳头,一下子回答不出来。
没错,他知道自己不正常,她要跟谁在一起都已跟他没有关系。
可是即使一直这么说服自己,但自从看见那姓赵的搂着她的肩,他的心就无法平静。
我的。他内心涌起这野蛮的两个字。你是我的,谁也不许碰。
姜宇砚炉火中烧的模样让傅恩宁很气愤,他凭什么来质问她?看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难道就不难受?她都忍耐了下来了,他凭什么要来找她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