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怡压低嗓子。“要你不要提到王爷,听不懂人话吗?”
“顺娘,他方才说的王爷,是指哪位?”朱七姐惊愕地问。
她不禁支支吾吾。“呃……这个……”
梁氏同样惊疑不定,打死她都不相信,看了下身旁的邱氏。“一定是咱们听错了,她哪会认识什么王爷?”
“可是我确实听见他说王爷……”邱氏满脸迷惑。
“是你们听错了,我当然不可能有机会认识王爷。”方怡很难得地附和梁氏的话。
没想到有人硬要拆她的台,只见安公公不疾不徐地证实她们没有听错。“咱家的主子便是先帝钦点为皇上辅政的摄政王,他已经准备好住所,要咱家来接夫人过去。”
好似天塌下来,让朱七姐她们的脚都软了。
方怡狠狠瞪了安公公一眼。“你是嫌活得太久,不要命了是不是?我这是在救你,到底懂不懂?”
“这都是王爷的意思。”安公公眼底多了一抹深意,还以为这位陈姓寡妇受到摄政王宠爱,会得意忘形地到处宣传。
第8章(2)
“顺娘,你跟摄政王……你们……”朱七姐慌乱地问。
事到如今,她只好坦白。“就是因为他的身分特殊,所以我才保密。”
闻言,梁氏不敢置信。“你居然勾搭上摄政王!”
“勾搭?”安公公警告似地朝梁氏投去一眼。
梁氏连忙跪下,脸色惨白。“民妇失言,不是勾搭、不是勾搭……”要是得罪摄政王,只有死路一条。
“他怎么知道我要搬离这里?”方怡突然想到,疑惑地问。
安公公没有回答,让方怡自己去想。
“可是我不想……”她真的不想住进王府。
“夫人的东西多不多?需不需要帮忙?”安公公假装没听见,迳自催道。“不用了。”如今四合院的人都知道她和摄政王的关系,她已经骑虎难下,不走也不行,只好先在摄政王府借住几天,等买到房子马上离开。“我回房拿个东西就可以走了,一下就好。”
朱七姐硬着头皮招呼安公公。“请到厅里喝茶。”
“不必麻烦,咱家还赶着回去交差。”他给了一根软钉子碰。
“是。”朱七姐和邱氏对视一眼,万万没有想到顺娘在外头养的男人就是摄政王,这个真相令她们震惊不已。
安公公瞟了下眼前三名寡妇。“还有王爷和陈氏的事,最好别传出去,否则……”
“咱们绝不会说!”
除非跟老天爷借胆,否则她们哪敢跟摄政王作对?
安公公颔了下首。“很好。”
没过一会儿,方怡抱着细软回来了,开口跟大家道别。“七姐,谢谢你这几个月来的照顾,我走了,也请大家多多保重。”
朱七姐颔了下首。“你也一样。”
于是,方怡跟着安公公跨出大门,瞅见挂在门外的那块木头牌子,这可是她的吃饭家伙,当然要一并带走,赶紧伸手取下来,才坐上轿子。
“起轿!”安公公喝道。
“真是……吓掉我半条命……”梁氏从地上爬起来,猛拍着自己的胸口。
邱氏也喘了口气。“咱们真的都没想到……”
“哎呀!不过就算她有幸跟了摄政王又怎样呢?难道摄政王还会立她为王妃不成?”梁氏还是很不服气。“人家不过只是玩玩,等玩腻了也就——”
“别再说了!”朱七姐忍无可忍地开口斥责。“你就这么见不得顺娘好,恨不得她过得不幸?”
她期期艾艾地说:“我、我哪有这么想……”
朱七姐叹了口气。“能被王爷看上,也是她的福气。”放眼天下,只有摄政王胆敢堂而皇之地纳寡妇为妾,谁也拿他无可奈何。
“是、是啊。”梁氏陪笑。
轿子走在青龙三街上,这里的宅院几乎都住着朝中官员,因此极为讲究气派,隐密性也较高,没过多久,轿子便绕进天枢一巷内,只见两排都是精致小巧的园子,又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开门!”
坐在轿内的方怡听见外头响起安公公的声音,随即轿身一阵晃动,放在地面上,显然已经抵达。
轿帘被掀起一角,安公公淡淡地启唇。“夫人,已经到了。”
“多谢。”方怡将细软勾在手腕上,两手拿着木头牌子钻出轿子,原以为到了摄政王府,却见朱色大门上方挂了一块匾额,上头写着三个字。“顺心园?”
安公公有意无意地说明这三个字的由来,好让陈氏明白主子的用心。“因为是要给夫人住的,所以王爷便取了这个名字。”
因为她叫顺娘,所以才取名顺心园?方怡不禁扬高嘴角,想不到冰山也有浪漫多情的一面,不过顺心、顺心,这是在提醒她多顺他的心,别老是那么喜欢跟他辩吗?
她走进朱色大门,穿过一排门屋,再跨进二门的垂花门,见到的是一座呈目字型的三进四合院,感觉缺乏人气,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彷佛看出方怡心中的困惑,安公公又开口了。“这是王爷临时买下的宅子,不算太大,由于已经空了一段时日,里头的东西不全,不过可以慢慢再补齐。王爷已经事先命人打扫过了,马上就能住人。”
方怡不禁庆幸不是住进摄政王府,否则用不着三天她就想逃走。接着就见正厅前方站了六名奴仆打扮的男女,有年轻的,也有中年的,一共三男三女,见她看向他们,态度都十分恭谨地行礼。
“见过夫人!”
安公公上前为她介绍。“他们几个都是从摄政王府调过来伺候夫人的,受过训练,也知道规矩。”
“我一个人就可以打理生活起居,不需要人伺候。”她没有理由接受。“代我谢谢你们王爷,请他们回去吧。”
奴仆们全都不知所措地看着安公公,王爷吩咐他们过来伺候,如果就这么回去,肯定会被罚,他们真的承担不起滔天怒火。
安公公朝他们投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跟在方怡身后,走进距离垂花门最近的厢房,屋里有书桌和椅子,还有一排书柜,也有窗户,光线非常充足。方怡一眼就看上这里,东摸摸、西摸摸,表情相当满意。
“这里当作书房刚刚好。”接着她又走到隔壁厢房,屋里却是空无一物,不过同样都有窗户。“嗯……只要有床就可以住人了。”
好,拍板定案!
“安公公,能不能找人帮我搬张床进来?”方怡卷起袖子问。
安公公瞥她一眼,见她不会恃宠而骄,也没有摆出挑剔或嫌弃的表情,彷佛很随遇而安的样子,马上找来外面的奴才,合力将原本放在其他厢房的床搬过来。
而方怡当然也不会闲着,马上抱起一只绣墩,不过马上有人接手。
“夫人,让奴婢来吧。”碧玉一把抢过去。
她又要去抱另一只,还是被抢走。
彩霞抱着绣墩,跳得远远的。“夫人真的什么都不用做!”
见状,方怡也不跟她们争,又去找别的事做。
“夫人,搬东西的事就让小的来就好。”
结果她想做的事都被抢光了。
方怡只是看了看他们,读取到这些人的心里话,明白个中原因,也就不再动手,于是到处晃晃,适应新环境。
直到忙到天色暗下,屋里的摆设总算有个雏型。
“新被子、新枕头都有了,夫人再看看还缺什么?”安公公又问。
她偏头想了想。“如果可以,请帮我准备文房四宝,我想练习毛笔字。”
安公公颔了下首。“咱家明天就送来。”
“最近的市集距离这里有多远?总要出门采买吧?”方怡也不罗嗦,直接挑重点。
“那些杂事交给奴仆去办就好。”安公公说道。
突然,那些奴仆全朝方怡跪下来。
“夫人别赶咱们走!”
“王爷命奴婢前来伺候,就这么回去,只怕连命都没了……”
“求夫人让咱们留下来伺候!”
方怡看看他们,又看看安公公,可惜安公公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最后她只好妥协。“既然是王爷吩咐的,就留下来吧!全都起来。”
“多谢夫人!”众人连忙起身道谢。
安公公这才开口。“夫人尽管使唤他们。”
“安公公刚才说他们都受过训练,又懂得规矩?”她笑嘻嘻地问。
安公公顿了顿。“咱家是这么说过。”
“既然这样就不用我多说,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再问我了……好,解散!”方怡用力击了下掌,就回头整理细软,她不是学管理的,那就交给他们这些专业的去做。
奴仆们还是你看我、我看你。
“听到夫人说的话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安公公愣了两下才反应过来,让他们全都下去,他还得回宫覆命。
突然,方怡大叫一声。“安公公……”
“夫人还有事?”他问。
她认真地问:“王爷有说他什么时候会来吗?”
“王爷没有说,咱家也不敢多问。”还以为她跟其他女子不同,结果还不是眼巴巴等着王爷宠爱?
“那么请你跟王爷说一声,如果他要来,拜托请走后门,不要太招摇,”方怡刚才已经先确认过,后门外的空地足够停一顶普通轿子。“要是被人发现摄政王在这儿养了个女人,还是个寡妇,对他的名声不太好听。还有要来之前先派人通知一声,万一那几天正好不方便,他可能会觉得扫兴,还是避开得好。”
安公公没想到她是在担心这个。
“就拜托你了。”方怡道。
直到这一刻,安公公才对她的好感度大增。“咱家会转达给王爷的。”
说完,他开口告辞,回到紫金城,经过再三考虑,还是原封不动地把那些话告知摄政王。
季君澜先是一脸怔愕,接着清清嗓子,似是在掩饰差点逸出口的笑意。“她真的这么说?”
“是。”安公公可不敢加油添醋。
他努力压下唇角的笑意。“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待安公公走后,季君澜恨不得马上出宫去见她。“全天下的女人只有她敢要本王走后门……也只有她能令本王开心。”
把人留在身边,享受她的伶牙俐齿,还有好辩的性子,这种既头疼又愉悦的滋味,也会让人上瘾。
这么一想,他更加期待明天到来,不过在这之前,得先把奏折批完。
他又看了几份奏折,才往后靠向椅背,用两指捏了捏眉头,闭目养神,不期然的,屋檐上细微的声响惊动了他,他立刻抬头往上看,神色透着冷肃。
“是谁?!”看守东离宫的侍卫大喝。
只见三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身影施展飞檐走壁,手持剑器,逐渐逼近书房。
“有刺客!”
“保护王爷!”
十多名侍卫一涌而上,可惜他们在平地的身手不错,但若说到轻功就不在行,只能在下方追逐。
这时,两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足尖一跃,提气跳上屋檐,和三名刺客兵刃相交,展开厮杀。
齐砚和高均不需言语,只要使眼色就能明白彼此在想些什么,他们是铁心营的死卫,武功更不是那些宫中侍卫比得上的。
半空中传来金属交击声,让人听得心惊胆颤,而底下太监和宫女们也不断惊叫,四处逃窜。
此时,季君澜已步出书房,朝夜空大声命令。“留活口!”
“是!”两人远远地回了一声,出手也更快、更狠。
双方交战不到一刻,三名刺客已纷纷挂彩,虽没有伤到要害,但行动上已经受到牵制,自知不敌,转身就逃。
“顺着地上的血迹找!”
除了齐砚和高均,连侍卫们也不敢马虎,只是当他们找到人,其中两人已经倒卧在血泊中,剩下最后一个正好举剑自刎,晚了一步。
齐砚上前探过他们的脉搏,又揭开蒙住脸部的黑布,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三个全死了!”
高均发现尸体旁边掉了一样东西,弯身捡起。
“这不是出入禁宫的腰牌吗?”那是约莫只有手掌大小,下方缀有流苏的香樟木腰牌,上头写着“甘泉宫”。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他们进来?”
侍卫们凑上前一看,也面面相觑。
见状,齐砚便对他道:“先回去禀报王爷再说。”
两人迅速走进书房,将腰牌交给季君澜。
“属下失职,让三名刺客全都自刎,请王爷责罚。”齐砚先行请罪。
“这是从刺客身上掉落的。”高均双手将东西呈上,由于每座宫殿都有属于自己的腰牌,为了易于辨认,也为了控管出入禁宫的人数,有安全性的考量。“属下可以确定不是仿造的。”
季君澜看着手中的腰牌,表情高深莫测。
其实在先帝殡天、小皇帝登基之后,宫里的规矩便已有些松散,只是他直到今天都没有出面整顿,还当作不知情,这是因为该出手的并不是自己,这是他留给皇帝侄儿的考验,看来时机成熟了。
齐砚和高均忍不住互视一眼,他们不愿相信年幼的皇上会派人刺杀王爷,就怕是受到某个大臣的蛊惑,可这么一来,叔侄之间的猜忌也会更深。
对于这些事,他们并没有置喙的余地,见主子没说话,他们也只能闭上嘴巴。“你们都退下吧!”片刻之后,季君澜才开口。
两人不敢多言,拱手退出书房。
第9章(1)
有刺客闯进东离宫行刺摄政王的消息,不用多久,便已经传到甘泉宫,甚至整座紫金城。
季昭脸色刷白,整个人从椅子上惊跳起来,“十三叔可有受伤?”
“奴才去打听过了,王爷毫发无伤。”桂公公忙道。
他这才吁了口气。“没有受伤就好,那么刺客呢?”
桂公公降低嗓音。“回皇上,听说全都自刎了。”
“那些刺客究竟是受谁指使……啊!”季昭想到前阵子右相胡惟德脱口说出要杀十三叔,难道真的动手了?
不!他可没有应允,这些人怎能自作主张呢?“摆驾东离宫!”
“皇上先别急,奴才还有件事禀报。”
他绷着小脸。“什么事快说!”
“奴才听说从刺客身上掉落一块出入禁宫的腰牌,而且还是甘泉宫的。”桂公公忧心忡忡地道。
季昭瞪大眼珠子看着他。
“奴才就怕王爷会、会以为是皇上派人去刺杀他。”他呐呐地说。
“十三叔肯定会怀疑我。”季昭脸色一整。“可就算真是如此,我也要去看他,更要为自己洗刷嫌疑。”
桂公公拱了拱手。“奴才这就去命人备轿。”
听到皇上驾到,季君澜亲自站在书房门口迎接。
季昭见到本人确实安然无恙,这才放心。“十三叔受惊了。”
季君澜恭谨地道:“多谢皇上关心。”
“听说刺客身上掉落一块甘泉宫的腰牌?”季昭有些紧张地问季君澜依然喜怒不形于色。“回皇上,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