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处在连峰的外围,距离众峰略远,视野开阔,从峰顶看去,无数座顶着万年雪的高峰一览无遗,雪色映出星辉与月润,更有染上宝蓝色泽的云朵相衬,一层来带一层,居层分明,而云随风动,将所有的光微微晕染开来,入眼的夜色宛若踞伏于岁月长河中慢慢流动。
美且奇诡,致人动容之境。
惠羽贤在屏息许久后,终于禁不住,深深吐出一口长气。
放她双脚落地,并伫立在她身后的男人沉静出声——
「是我年少时候来访老祖宗时,无意间寻到的秘境,想着要带你来看看,直到今晚终才得偿所愿。」
「好美……」美到不像人间会有的景色,倒像凌氏幻宗御风御气才能造就出来的幻阵。
男人一双胳臂由身后环上,惠羽贤只觉心软身软,顺从地贴进他胸怀里。
「我很喜欢!」她放松全身,微歪着螓首,带笑赏着悬在穹苍不近不远处的那一轮明月,似叹似吟道:「很喜欢啊……多谢兄长……」
阁主大人对于「言谢」这样的事感觉不深,他要的是「实在」的、「扎扎实实」的道谢。
惠羽贤下颚被捏住抬起,黑影兜头罩下,气息随即被夺,唇齿间尽是男性凛冽沁寒的气味,可尽管尝起来是冷的、寒的,一颗心却暖热着,热流从心到丹里,丹田往下到脚尖儿,再从最最底部直窜脑门。
承接这一记深吻,她抬高一只手臂往后轻揽他的颈项,身子却随即被转了过去,与他面对着面,任他抱个满怀。
后来两人是如何倒在草地上的,惠羽贤半点记不得,也无须费力去记,总归不是他压着她,就是她卯起来反攻将他压落。
喜服尽卸,铺摊在夜露如珠的草上。
男人离开她的唇瓣转而去吮她的耳,沉沉的重量压下。
这点重量她完全能负荷,两条细而健长的胳臂将他环住,两具裸躯几是不留一丝细缝地亲密贴合。
他肤温偏凉,下腹却是一团硬火,直抵得她脐下肌理细细抽缩,让她腹中泛潮。
那轻啃她耳朵的男人嗓声略沙哑。「贤弟可还记得首次进谷中山腹取丝景花,大功告成之际,不意间却坠进老袒宗所设的幻阵中?」
惠羽贤迷离地眨眨双阵,不懂他此时因何提及当年那事,但仍轻应了声。
他又说:「你还记得那时在幻阵中的模样吗?」
「唔……是裸着的,是兄长为我覆衫……」肌肤相亲,密贴着轻轻磨蹭,她有些明白这个中滋味了,一双长腿已懂得去勾弄他的。
感觉他胸膛微震,似是在笑,听他再道——
「嗯,是裸着的,但也不能说是全裸,我进那幻阵,入目的是躺在犀光中、微微发亮的一具女体,银白巨蟒将那蜜润无比的身子一圈圈缠绕,细鳞贴着裸肤刮过,留下极浅的红痕……那幻阵中的那一幕、那具身子,为兄心念许久,如今终于再现。」说着,他直起上半身,任月华倾在她发上、肤上,便如幽暗幻阵中那犀光汇聚之处,她淡蜜色身子亦微微烁着光。
惠羽贤平躺在两人的喜服上,发带与簪花掉落一旁,黑发铺散,衬得她肤色更润。
即使昨晩两人已那样亲密要好,听了他那一番言语,再被他慢悠悠挪移视线直盯着看,一身肌肤立时被他盯红。
世人皆不知阁主大人有多闷骚,如今还多了异变。
她银牙暗咬,忽地起身扑向他,换她重重压他在身下。
「兄长方才压着我扭来蹭去的,是把自己当成幻阵中那条巨蟒了吧?」
月光下,一张偏冷的绝世俊颜浅潋扬唇,目色如烟。「可惜不能生出一身细鳞去轻刮贤弟的娇肤。」
比谁没脸没皮,她以往从未赢过,今时就更别想了。
她磨磨牙,低头重重亲他,再自觉潇酒地抽离一小段距离,直视他的眼。
「兄长将念想藏在心里,今夜才道出,小弟我也藏了件事在心里,夜欲厘清,要请兄长作答以解我惑。」
凌渊然单眉微动。「贤弟但问无妨。」
她撑在他胸前的手不自觉收拢五指,似有些紧张,舔唇才道:「兄长那日劫了绿柳山庄人称『江湖第一才』的柳家千金,又掳了金刀欧阳家人称『江湖第一美人』的欧阳小姐……兄长细细瞧过两位姑娘,可觉得这江湖『江湖第一才』与『江湖第一美人』瞧着实令人心怜心动,比谁都美?」
这会儿,男人忽又面无表情。
惠羽贤拳头收得更紧,明明是知道他的,但那日见他收两女在身侧,虽说出身武林,却都是娇美人儿,连她瞧着都要心动。
「那贤弟呢?可曾对那二人心怜心动,觉得比谁都美?」
他不失反问,她脑海中正有这念头闪过,很自然便点头了。
完蛋。
阁主大人翻脸比书还要快!面无表情至少心绪不动,可若瞬间覆上一层厚厚寒霜,目光如刃,当真不是开玩笑的。
她陡地被担住腰身,掐得她腰肉生疼!
如果此时顺从他便算了,但她本能地想挣脱,情势一下子变得严峻,她再次被压倒在喜服上,双臂遭他箝制,双腿被他挤人撑开。
「兄长等等!我唔唔……」她唇舌尽没于他强势的嘴中,吻得她快要背过气。
这样不太对,可又舍不得狠咬他啊!
惠羽贤……认命了。
她身子渐渐放松,甚至弓高腰身迎合他的刺探,在这初夏的峰顶、在月光无尽迤逦下,她与他野合在两人的大红喜服上。
不知双手何时被松开,只知后来她紧他,与他一起驰骋,似行得太过激切,身子有些疼,却觉疼得甚好,彼此都需要这般的排解。
激潮过后,他犹在她体内,她抚上他微汗的胸,再一路摸到他微绷的俊脸。
她的手突然被狠狠抓住,阁主大人的力道先重后轻,彷佛意志渐稳。
「兄长……」
「为兄孟浪了,是我不对。」他嗓音沙哑,冷调道歉,可静了小小一会儿又说:「但贤弟不可负我。」
「我没有!我也不会!」没想到拜堂成亲的首夜,他俩就吵嘴。她挣扎着要起身,动作略大,弄得两人双双呻吟。
无奈她又倒回他身上,被他一把掌住腰臀。
「别……别妄动。」他低低吸气,根本也已被她弄出一额汗。
惠羽贤眼泪都快渗出来了,难忍地槌他肩头一记。「我没有,我……我也不会——」一语双关地重呻。
稍平静下来之后,莹白月光依旧,甚至更盛,清华染遍整座峰顶。
凌渊然仰望遥挂在穹苍之顶的那只月轮,低声道:「再有……贤弟问得不对。为兄确实劫了柳家与欧阳家两女,你说我细细瞧过她们俩,要我评比,问我是否心动心怜……可你真觉得我会吗?」
惠羽贤忍着泪,才想为自己的胡思乱想道声对不住,凌渊然接着又说,「为兄有必要细细瞧她们吗?什么『江湖第一才女』、『江湖第一美人』,这江湖上最美的不就是我吗?」
她微愣,抬首望他。「你……你听过自个儿的江湖封号?」
甫可出便觉自己多此一回。
此人掌着乘清阁,手中人才济济,江湖人在背地里那般称他,他岂会不知?
他敛下双眉,潋淡睐她一眼,不答反问。「这『江湖第一美』此刻就在贤弟身下,甘愿被贤弟所淫,贤弟还想为何人心动心怜?舍精华而就糟粕,如此本末倒置,岂可为之?」
阁主大人「发疯」起来,毫无道理可言啊。
惠羽贤脸烫得厉害,硬着头皮解释。「对别人心怜,是觉得那人可怜,其需帮助,对兄长的心怜,那是打从心底的喜爱,再怎么喜欢都不够的喜欢着,才没有那个什么……精华而就糟粕,唔……何况柳家、欧阳家的姑娘也三非糟粕,那样比喻实在……实在……」
「嗯?」男人不重不轻地哼了声,威吓意味明显。
她不管了,毅然决然从他身上坐起,忍着腿间的异样感觉,两手撑在他腰腹上,仗着四下无人,正好冲着他大声嚷嚷——
「总之兄长没有看上『江湖第一才女』,也没看上『江湖第一美人』,谁都没看上,如此甚好,如此最好,我最喜欢!」
当真中气十足,一喊出,松柏树海中顿起骚动,鸟飞兽遁,闹了一小阵才止。
「你去哪儿?」他猛地按住她欲要爬起的双腿,目光深亮。
惠羽贤没听出他气息微促,声音根本是从齿间度出,只小小沮丧道:「我、我要起来,我们这样……没法子好好说话,我没要跟兄长闹,我们不要吵架……」
「没吵架。」他按着她不放手,浅浅喘息。「……为兄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贤弟也是眼里容不了一颗沙。不爱我与女子亲近是吗?如此甚好,如此最好,吾心其慰。可贤弟说错了,为兄不是谁都没看上,我看上的那个此刻正骑在我身上,我要她好好骑,你觉得她能骑好吗?」
轰!这下子,刚消褪些的火热猛地又窜腾高涨!
惠羽贤登时觉得有异,腿间玉谷忽胀得有些难受,下腹酸软。
「兄长我……唔……」她咬唇闷哼,眸光再次迷离,声音都变了调。「我想,还是先下来吧……」
「骑!」凌渊然抚着她的大腿,十指微微掐入她的肤中。
打丛心底喜爱再怎么喜欢都不够的喜欢着……
这话,中听。
他感到满足,内心某个空处、连他自身亦未察觉到的地方不意间被填满。
而这个嚷嚷着怎么喜欢他都不够的姑娘,在他半是命令、半是诱哄的驱使下,极艰难却无比卖力地把他骑了一遍。
开头是混乱的,他被弄痛不少下。
但滋味是销魂的。
直到后段两人皆掌握律动,骑得顺了,销魂滋味便是一波强过一波。
他坐起,让她跨坐在他根上,这「猿搏」的姿势让他能轻易去吻她的唇,去啃吮她的颈侧与肩窝,去品她胸间的香。
「贤弟……嫣嫣……」吻着唤着,那小名一出,他如愿地见到她漾开笑颜,为他而笑,因他而笑。
松柏树海在后,苍海连峰在前,这穹苍月华之下,人影伏动不歇。
好一个洞房花烛夜。
第19章(1)
离开苍海连峰时,惠羽贤再次从老祖宗手中接过当初作为「贺婚」之用的银盒,盒中尽是成双成对的贵重物件。
这一次她接得心安理得,朝三位老人家恭敬磕头。
往中原返回,阁主大人没再施展他那鬼神皆惊的轻功,而是两人双骑走得慢条斯理,他们还去吃了无名客栈的酱烧羊肉,依然是当年尝到的那般好味道。
路上皆有乘清阁的人马前来按应,或禀报或请示,亦把惠羽贤当日落下的精刚玄剑送了来。
乘清阁的人亲眼目睹阁主大人「发疯」,已紧张到快与同气连枝的武林盟翻脸。众人又亲眼目睹阁主大人肚腹挨揍,再次「发疯」,将姑娘劫飞而去。如今众人继续亲眼目睹阁主大人他……他终于恢复「正常」。
虽还不到完全恢复,但气场已不似刚出关那时,稍稍靠去就逼得人冷汗直淌。
前后算算不过几日,小贤姑娘就把阁主大人镇压住,实暖暖内含光之强人也。
而这一边,惠羽贤犹不知自己已被乘清阁的众家好手所深深崇拜,阁主大人向众人告宣二人已在老祖宗那儿拜堂成亲,此事一出,乘清阁赶来更多人马,全是来拜见她这位……阁主夫人。
她被大伙儿称作「夫人」。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样的用词会加在她头上。
再有,她禁不住要想,她成了「夫人」,那阁主大人的娘亲、她的婆母大人,不就得荣升成为「老夫人」?
不知绿竹广居的阿娘听到新的尊称,是否会跟老祖宗当时听到「老前辈」时一样,对那个「老」字感到不太痛快?
几日后回到绿竹广居,事实证明她当真想多了。
盛岩兰见到凌渊然不仅安然出关,两孩子度过江潮上的风风雨雨如今终成佳偶,只觉满心欢喜。「老夫人」就「老夫人」,听着心里就有了盼头,就盼哪天有谁能唤她一声「奶奶」,再盼着哪天能被人称「太老夫人」,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要那样才好。
她私下还拉着惠羽贤问及两人敦伦之事。
没有要催促她赶紧怀上的意思,纯粹是想她多在江湖上闯荡,亲娘去得也早,对闺房之事许有不明白的地方,于是才主动问起。
惠羽贤的性情,向来是长辈问什么、她老实答什么,但这一次她脸蛋通红,讷讷几难成语,是因盛岩兰问起他们拜堂成亲那晚的洞房花烛夜,凌渊然是否弄疼她了?还说女儿家刚破瓜,行房多少还是会疼的,但往后多行几次便好的……
末了,感岩兰更将自个儿秘方调制的药膏塞给她一大罐,说是行房时可抹一些在女阴谷处,也可在男人怒起的玉茎上涂抹一些,如此一来会舒润许多。
盛岩兰还强调再三,药膏完全天然,绝不伤身,一日多回频繁使用,绝无问题。
惠羽贤虽说整个人火热到快自燃,得到那罐药膏时仍紧抱着不放,心里是既过意不去又万般感激。
过意不去的是洞房花烛夜那一晚,不是阁主大人让她痛,而是她令阁主大人痛了,且还痛了又痛。
说实话,她很能骑马的,只要不伤着马匹,日骑几百里都不成问题,但那一晚她骑的是阁主大人,很……很不好驾驱,她又非身体弱的女子,再加上一点好胜心遇上难驾驱的自然使劲儿去干,然后……
他在她身下蹙眉嗄喊的样子记忆犹新,都疼到身躯隐隐发颤,仍将她的腰臀牢牢扣紧,那当下不知他在坚持什么,也不知他欲从她身上再得到什么?
是后来她终于争气了些,在他的指引与配合下掌握律动,让两人好过许多。
她一开始也是疼的,不可能不疼啊,全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万幸的是,起头虽混乱,结局却引出满满的蜜味,如此一来,也就觉得没有太对不起他,没有对不起两人,亦没有对不起那一晚在树海守护、月华相守的峰顶上,一场别开生面、别具一格且别有洞天的洞房花烛夜。
至于万般感谢的是,她真觉阁主大人闷骚到极致后整个异变到张狂,尤其反应在两人的鱼水之欢上头,兴致一起,什么匪夷所思的姿势都有,往「男女双修」的道上不自觉迈进。
糟糕的是,她隐约御觉到自己正被严重「带坏」中,如今有婆母亲调的药膏在身,多少感到安心。
往后若阁主大人再突如其来想出什么招式折腾,彼此抹点特制药膏行得顺畅,也就能少受一些「走错路」的罪。
惠羽贤兀自欢喜与婆母盛岩兰的重聚未料又是一场「阴谋」悄悄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