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郑紫妍这么一瞪,白凯捌有些退却,但她仍是不服气地顶了回去。“当然是事实呀,是我亲眼看见的!”
“眼见不一定为凭,你不知道吗?更何况你散播的版本里头还有自行加一些批注,例如水性杨花、不知羞耻、人尽可夫之类的形容词。凯娜,你也是女孩子,应该明白这些话语对女性而言是多大的伤害。”郑紫妍试着跟她讲道理。
见郑紫妍三两句话就把她给钉得死死的,白凯娜顿时成了哑巴。
接着,她眼眶一红,豆大的泪珠就开始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对,我就是笨,说不过你这种伶牙俐齿的女人!反正像我这种老实人就是活该,只有被人欺负的分……”她愈说愈伤心,接着整个人伏在桌上号啕大哭,引来几名仍留在办公室打电话约访的业务注意。
拜托,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该哭的人应该是她吧?郑紫妍额头画满黑线条。
“紫妍,发生什么事了?凯娜为什么在哭呀?”
听见白凯娜的哭声,业务组长杨雪娥将郑紫妍拉到一旁,关心地询问道。
“没事,只是我跟凯娜有些误会,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不想事情再节外生枝,郑紫妍简单地以三言两语带过。
“哎呀,紫妍,有误会你就跟凯娜好好讲,不要对她这么凶啦!听说她在台北的男友移情别恋,要跟她分手,所以她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已经在办公室里哭了好几次了,我们都不太敢刺激她的情绪……”杨雪娥压低了声音说道。
闻言,郑紫妍顿时明白了。
难怪白凯娜会对她如此深恶痛绝,因为她误以为她也是那种用情不专、见异思迁的烂人!
但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没先搞清楚状况,就胡乱造谣中伤别人呀!
见郑紫妍双手环胸,面容依旧冷凝,杨雪娥八卦地凑到她的身旁。
“欸,紫妍,你该不会是因为凯娜说你劈腿爱上一个卖可丽饼的男人,铁石心肠地抛弃未婚夫这件事在生气吧?”
天呀,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谣言呀?郑紫妍在心里头疯狂尖叫!
“我没有铁石心肠地抛弃未婚夫,也没有跟卖可丽饼的男人交往。”
“咦?难道我记错了?还是那男人卖的是葱油饼?”杨雪娥搔了搔头,上了年纪,记性总是不太好。
“雪娥姊,我是有位朋友在卖红豆饼,但是我并没有跟他交往!凯娜说的通通不是事实。”
“可是凯娜说她明明看见……”
“她误会了,事实不是这样的,所以我才会来这里找凯娜把话说清楚。”郑紫妍义正辞严地开口。
“不然事实是怎样?”
“就是——”郑紫妍不得己,只得再度在业务部门将她跟黎楚殷的事情再解释一遍。
她内心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在公司大厅召开记者会说明,不然这样一个个跟同事解释,她不累死才怪!何况这是她的私事,为什么得这样摊在阳光下供众人公评?
当初她只是觉得未婚夫劈腿,还让别的女人怀孕这种事实在很不光彩,所以才会对外解释是个性不合、取消婚约,没想到却被白凯娜用自以为是的仁义道德胡乱批判,这算什么?
她清楚一切的来龙去脉吗?她了解她的痛苦与无奈吗?
凭什么她的男友移情别恋,她就认定全世界所有在爱情里头先主动提出分手的人都该去死?这样对她公平吗?
但是眼下白凯娜仍旧拼命哭个不停,郑紫妍根本无法跟她沟通,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认真把她刚才的解释听进去,无奈之下,她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又回到行政部门。
结果椅子还没坐热,另外一名同事又跑了过来。
“呃……紫妍,听说你是为了一个卖北京烙饼的男人,所以才跟未婚夫解除婚约喔?”
闻言,郑紫妍只能无语问苍天,内心怀疑自己到底还要再解释几遍才够呀?
如果说在办公室里头有什么东西能够传播得比上头的命令更快,那么恐怕就是谣言了?从中午开始,郑紫妍就陆陆续续接到不少同事的关心询问,版本更是从红豆饼到月亮虾饼都有,若说谣言止于智者,她悲哀地发现,原来公司里头竟然没有半个智者!
闷闷不乐地下了班,郑紫妍心底呕极了。明明被人造谣中伤的是她,结果就因为白凯娜哭得比她凄惨,结果大家反而同情白凯娜,劝她别跟她计较。
同事嘛,以和为贵最重要!
所以她莫名其妙被白凯娜捅了好几刀只能自认倒霍?
就算同情弱者,也得明辨是非呀!还是现在的教育是做错事只要任性地掉几滴眼泪就可以不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沮丧地回到家中,老爸老妈又出门喝喜酒了,没有准备晚餐,郑紫妍只好哀怨地坐在饭厅吃起泡面。
门铃声乍然响起,她停下吃面的动作,疑惑这个时间会是谁来按门铃?
来到客厅拉开大门,郑紫妍看见一名年约四十多岁,西装笔挺,浑身散发着浓厚菁英气息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口。
“你好,敝姓陈,我是楚殷以前在‘聚华’的同事,请问他在家吗?”男子相当客气地开口。
闻言,郑紫妍猜测这位陈先生肯定是把黎楚殷家的地址搞错了,才会按到她家门铃。
“不好意思,黎楚殷不住这里,他家是在对面……”她指着斜对面白色瓷砖的透天厝,接着又说:“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公园卖红豆饼吧。”
“什么?他在卖红豆饼?”陈先生错愕的表情像是被榴莲砸到。
糟糕!郑紫妍在心底暗叫不妙,她好像不小心说错话了,说不定黎楚殷并不想让以前的同事知道他现在在卖红豆饼,这可怎么办才好?
没想到陈先生脸色一变,气急败坏地开口说:“楚殷到底在想什么?放着好好的经理不做,竞然执意辞职回高雄卖红豆饼!”
“咦?他是自己辞职的?可是他……不是被解雇的吗?”怎么和黎楚殷跟她讲的版本不一样?
“怎么可能!楚殷在公司的表现跟成绩一向很好,公司求他留下来都嫌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解雇他!”
闻言,郑紫妍益发困惑了。既然黎楚殷是主动请辞的,那他为什么要骗她?而且之前还装出一副丧志失意的姿态。
她还来不及厘清头绪,那名陈先生突然开口。
“小姐,你知道楚殷在哪里卖红豆饼吗?能不能请你带我去找他,我有些很重要的事要找他谈。”
说到“红豆饼”三个字时,他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似乎很不能忍受的模样。
“呃……你等一下,我先打个手机知会他一声。”
郑紫妍谨慎地开口,担心贸然带这位陈先生去找黎楚殷,到时黎楚殷并不想见他,她不就害了黎楚殷。
在电话中听见以前证券公司的同事来找他,黎楚殷虽然有些惊讶,不过他还是麻烦郑紫妍带那位陈先生过去找他。
站在黎楚殷的红豆饼摊车前,看着他跟陈先生在公园凉亭里谈了许久,郑紫妍的眼神不时飘了过去,好奇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
二十分钟之后,两人终于结束谈话走了出来,陈先生在瞧见郑紫妍时,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接着回头瞧了一眼黎楚殷,笑容别有深意。
“楚殷,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回台北,你好好加油!”语毕,他还勉励地拍了拍黎楚殷的肩膀,一脸相当支持的表情。
见状,郑紫妍更加不解了。陈先生刚刚不是还无法忍受黎楚殷卖红豆饼吗?怎么才一下子,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呵呵地勉励黎楚殷好好加油?
待陈先生一离开,郑紫妍马上上前询问黎楚殷。
“黎楚殷,那位陈先生是谁呀?”
“他是‘聚华’的总经理。”黎楚殷简短地回答道。
“那你跟他说了什么?为什么他要你好好加油呀?我看他一开始明明很反对你卖红豆饼呀!”
闻言,黎楚殷只是微勾起唇角,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我只是跟他说,以前把所有的生活全卖给了工作,每天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一点乐趣都没有,所以我想停下来休息一下,顺便思考人生的意义……”
“嗄?就这样?”郑紫妍不相信那位看起来很难缠的陈先生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她直觉黎楚殷没有说实话。
“可是就算你要思考‘人生的意义’,也不用把工作辞掉吧?而且你为什么要骗我是被公司炒鱿鱼,还装出一副那么失意的样子?”
“因为某项非常重要的原因,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什么原因?”这有回答跟没回答不是一样!
第6章(2)
黎楚殷突然转过头来,眼神专注而炽热地凝视着她,那幽黑深浓的目光隐含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让郑紫妍没来由地手心冒汗,直觉他要讲出的答案会很惊人。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像是电影看到最精彩的时候被硬生生喊卡,郑紫妍原本饱满的情绪瞬间从撒哈拉沙漠掉进了阿拉斯加的冰川。
“喂,你干么卖关子呀!”她不满地跺脚。
然而黎楚殷只是懒洋洋地朝她痞笑。“紫妍,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你爱上我了?”
闻言,郑紫妍心跳漏了一拍,旋即又想到公司里头传得乱七八糟的流言,急忙开口反驳。“谁……谁爱上你了?你少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你!”
奇怪,黎楚殷只是跟她说笑而已,她干么紧张又结巴?
而且她还心跳加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根据心理学的理论,这是说谎者的征状!
可是她真的没有说谎呀!她怎么可能会爱上黎楚殷?
由于她只顾着掩饰自己的心慌,完全没注意到黎楚殷黯下的目光。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追问这么多?”黎楚殷故作轻快地耸了个肩,笑容却有些苦涩。
回到高雄这段期间,他以试吃红豆饼为由找她共进午餐,又送她衬衫,又答应假扮她的男朋友,又陪她看电影、搭摩天轮,其间明示暗示了那么多次,无奈这个女人就是不开窍。
见黎楚殷一副完全当她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态度,郑紫妍也不高兴了。
亏她之前还那么认真地想办法帮他振作,不只上网看书找了一大堆数据,还自告奋勇帮他设计名片招揽顾客,甚至每天准时报到,跟他买红豆饼,结果根本全是骗人的!
他既没有欠一屁股债,也没有山穷水尽,东窗事发之后又不许她多问,真是气死人。
“哼,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也不想知道!”郑紫妍赌气道。
湘珉根本就猜错了,黎楚殷哪是暗恋她呀?他根本就是吃饱撑着,以把她耍得团团转当成乐趣,搞不好他还在背地里偷偷笑她傻呢!
恩及此,一整天延续下来的坏心情更加恶劣了,她气恼地甩头就走。
管黎楚殷爱卖红豆饼还是炒鱿鱼,反正通通跟她没关系,算她鸡婆白操心了!
郑紫妍说的是反话!其实她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可以重要到让黎楚殷抛下在台北的成就,也非得回高雏不可?
可是见他那张嘴紧得跟蚌壳似的,防她防得要命,她就忍不住气闷。
好歹这段时间,他们一同经历过不少事情,至少也有一些革命情感,结果黎楚殷从一开始就没对她说实话,害她还为他窘迫的处境担心了好一阵子,实在太过分了!
“小妍,你怎么了?”看见女儿咬牙切齿地坐在饭桌前发呆,郑母忍不住关心地唤道。
“没事,我很好呀!”她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轻快地说道。
“可是你已经瞪着那颗芋头丸子足足五分钟了!”郑母忧心忡忡,似乎已经观察她好一段时间了。
不能怪他们做父母的爱操心,而是这年头每天翻开报纸,为情寻短的例子多不胜数,所以她跟丈夫很担心女儿会不会因为跟王志贤分手打击太大,最后想不开走上绝路啊!
闻言,郑紫妍连忙将老妈从喜宴上打包回来的芋头丸子给塞进嘴里,就怕老妈以为她是因为王志贤的事情而伤怀,接着又开始把“人生有舍才会有得,把手放开才能抓住全新的幸福”的大道理搬出来念上一遍,她已经听到都会背了。
“对了,小妍,明天周末,你应该没有要出门吧?”郑母问道。
由于芋头丸子还塞在嘴里没吞下去,郑紫妍只能点点头,不明白母亲问这做什么?
“我今天在喜宴上遇见以前的同事王老师,听说她的儿子年纪跟你差不多,而且相貌跟个性都不错,你要不要跟他见个面认识一下?”
“嗯唔——”郑紫妍顿时噎住,连忙用力地拍了拍胸瞠,把梗在喉咙里的芋头丸子给咳了出来。
“你看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连吃个丸子都会噎到!”郑母赶忙倒了杯水递给她,不满地皱眉。
拜托,分明是老妈在她吃丸子时吓她,她才会噎到好吗?
“妈,我可以不去吗?”郑紫妍苦着一张脸。
“小妍,我知道你是因为王志贤的关系,所以才会对感情产生恐惧,可是你总不能因噎废食呀!再说王老师的儿子我见过,虽然个性木讷了点,但是人品不错,而且我也没逼你一定要跟他交往,只是吃个饭交个朋友而己,你又不会少一块肉!”
“妈,我不是因为王志贤的事情才不想去相亲,只是我想先沉淀一下,不想这么快又谈感情。”郑紫妍耐着性子解释道。
然而郑母却是满脸不认同。“小妍,你也不想想,你都已经一把年纪了,现在若是再不积极一点,再过几年就愈来愈难找到对象了。”
“拜托,我也才二十八岁,哪有一把年纪呀!”这年头,三十八岁单身的女性也大有人在呀!
“小妍!”郑母板起脸色。“我已经跟王老师说好,明天中午跟她儿子见面吃饭,她儿子都特地把时间挪出来了,你要我现在去跟王老师说你不去吗?”
言下之意,郑母根本就不是来征询她的意见,而是来知会她明天一定得跟王老师的儿子相亲。
望着老妈没得商量的严肃神情,郑紫妍垮下了脸,这下就算她想反对也没用了。
真是的,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这么多风波呀?
坐在文化中心附近这处装潢典雅的西式餐厅里头,一身紫衫搭配黑色窄裙的郑紫妍嘴角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弧度,眼神却是不时偷瞄四周,就怕不小心又被哪个同事瞧见她的来相亲,到时不知道又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不过整场相亲饭局下来,只见母亲跟王老师聊得十分愉快,双方不断赞美她跟王老师的儿子真是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差没有当场拿出两人的生辰八字开始讨论何时办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