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她日前晕倒后,已经过了一日一夜,御医诊断她染上风寒发烧昏迷,他索性就将她留在景阳宫内。
自他登基以来,还从没任何一个女人能留宿景阳宫,她是唯一的特例。
他向来矜傲自持,当年被立为太子后,为了守住地位,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有误,而她,却总是让他破了原则。
一名宫女正跪在御床前,手捧药碗,见他来了,连忙起身。
“陛下万安。”
“静嫔还是喝不下药吗?”
“是,奴婢试了几次,娘娘就是不喝。”
他瞪着床上那张无辜的睡颜,磨了磨牙。“下去吧!朕亲自来。”
“是。”宫女也没觉得意外,这两天都是他这个皇帝亲自喂药,娘娘才肯喝上一点,她将汤药放回托盘,恭敬地退下。
封旭脱靴上床,将那昏睡不醒的女人揽入怀里,在她耳畔低语。“无双,喝药了。”
“不喝……好苦……”她迷迷糊糊地咕哝。“要出去……屋里闷死了……”
“出去?你还想去哪儿?给朕把药喝了!”
“要出去玩……放纸鸢……”
“病还没好,放什么纸鸢!”
“要嘛要嘛,旭哥哥好凶……”
封旭无语地瞪着怀中的女人,她高烧未退,身上仍热着,鬓边香汗涔涔,脸蛋红得像苹果。
就这样还想出去玩?放纸鸢?她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吗?
或者,她是在梦中回到了过去,回到她娇缠着大哥哥的天真年华——当年,她是那么俏皮可爱,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妹,心头最软的一块肉。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封旭闭了闭眸,压下胸臆翻滚的浪潮,将托盘上的药碗拿起,先自己嚐了口,确定温度适中,才往傅无双嘴里送。
“苦……”只沾了一口,那樱桃小嘴便嘟起来。
“乖,喝完了旭哥哥给你蜜饯吃。”小时候,他都是这样哄她的。
“先吃蜜饯……”发烧的人还懂得讨价还价呢!
“先喝药。”
“不要……”
他不顾她的抗拒,拿手指硬是撬开她的唇,将汤药倒进去。
她喝了一口,却是将大半的汤药都咳出来了,小脸揪成一团苦瓜。
“不喝不喝,走开……”她直觉拿手推开药碗。
怪不得李半闲会说她砸了好几碗汤药呢!
封旭冷笑,避开她不听话的小手,再度将药碗强硬地抵到她唇边。
“咳、咳、咳!”她咳出来的怕是比喝下的多。
这样不行。
封旭拿手巾擦了擦她吐出来的药渍,心一狠,乾脆自己喝了一大口苦药,接着以唇哺进她嘴里,舌尖在她嘴里翻搅,不许她张口把药吐出来。
原来也能这样喂药吗?
宫人们虽站得远远地,眼角余光仍不免瞥见龙床上那两道纠缠的人影,相濡以沫,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暧昧啊!
不过他们却不敢多看,无意间瞥一眼后就急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男人跟女人的唇缠吻许久,总算稍稍分开,女人娇喘细细,大口大口地呼吸。
“旭哥哥……坏。”她如同年幼时那般娇嗔地埋怨。
封旭心弦一扯,又喂了她一口药。
到后来,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亲吻她或逼迫她,将一碗汤药喂得乾乾净净后,他又将一口蜜糖水送进她嘴里。
苦的是药,甜的是糖水,香的是她唇间的芳津。
吻到后来,他都不晓得是爱是恨了,只想狠狠蹂躏怀中这香软的玉体,yu/望在腹间灼烧。
他重重吮着她、咬着她,直到她苍白的唇瓣被他吻出红润的血色,微微发肿,熊熊焚起的欲火依然灭不了。
可是她病着,而且被自己下令幽禁在云清宫。
他曾对她冷漠地声明,这辈子休想得到他的宠!她也同样傲然地对他表示,她不屑!
这孽缘,该如何解?她曾经给予自己的羞辱,如何能忘?
封旭紧紧搂着怀中的玉人,恨不能揉进骨血里——
也只能趁着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这样抱她亲她了,因为等她醒来,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想杀了她!
第2章(1)
傅无双清醒时,已在龙床上躺了两个日夜。
其间她偶尔会睁开眼,但神智总是迷迷糊糊地,虽知自己并不在云清宫,也无力追问怎么回事,只一会儿便又昏睡过去。
暮色四合,彩霞满天,景阳宫点上了灯,灯影摇曳映着霞光,一片暖暖融融。
傅无双终于退了烧,也真正地醒过来,迷蒙的眸光流转一遭,赫然惊觉自己竟是在景阳宫,身下躺的这张床正是天子专属的御床!
她猛然坐起身。
“娘娘醒了!”被封旭遣来服侍她的御前宫女明心见她醒了,盈盈过来拜见。“娘娘这两日只进了些米汤,可要进些膳食?”
傅无双只是怔怔地看着明心。“本宫……怎么会在这儿?”
“那日您在陛下面前晕厥,还是给皇上看病的御医亲自替娘娘诊断,说是您染上了风寒,身虚体弱不宜移动,陛下便作主将您留在这里……”
“我要回去!”不等明心说完,傅无双便急着打断。
明心一愣,眼见傅无双已掀开被窝,连忙劝阻。“娘娘万万不可!娘娘玉体尚未完全痊癒,陛下吩咐不可让娘娘下床。”
“本宫偏要下床,谁能阻止我!”
“娘娘……”
“要去哪儿?”
一道清冽的声嗓忽地响起,跟着一个身姿如松的伟岸男子大踏步进了寝殿。来人正是当今天子,明心微敛眸,知机地行礼退下。
傅无双还坐在床沿,刚伸下一双腿,身上只穿着一件雪白的中衣,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衣衫不整,脸蛋雪白,更显出几分娇弱可怜。
封旭盯着她,俊眸深邃而狭长,闪烁着严厉的光芒。“就这副模样,你还想去哪儿!”
傅无双抬眸望他。
年轻的帝王无疑是俊美的,渊淳岳峙、风采如玉,一袭深紫绣金丝的锦缎常服衬得那立体而深邃的五官越发贵气。这样的脸长在别的男人身上,或许会带着几分书生儒雅,可历经一场血洗宫门的叛乱才成功登基的他,早早就蕴积了帝王威仪,一道眼风扫来,便是雷霆万钧。
傅无双有些发愣。“你的病……都好了吗?”
瞧他神采奕奕、目光炯炯,真不像是个缠绵病榻一月有余的人。
“怎么,你希望朕的病不好吗?”剑眉一挑,语气带刺。
她蓦地感觉胸口有点堵,别过眸不看他。“皇上的病好不好,与嫔妾无关。”
“是吗?与你无关?”他几乎是咬着牙了。
她神色更淡。“这里不是嫔妾该待的地方,嫔妾要回云清宫。”
语落,见封旭似乎并无阻止之意,她大胆地下床,只是身子刚刚站起来走了两步,便不争气地摇晃了下,双膝锐利地刺痛。
封旭冷冷地道:“你跪了一夜,虽说穿了厚厚的护膝,这膝盖终究是伤了,御医说需得每日以药油按揉,休养一段时日,否则难免落下寒腿的毛病。”
所以这意思是她不能走吗?
傅无双咬了咬唇,就算如此,她也不想一直在这人的床上躺着,何况这也不合规矩。
她强撑着膝盖不适,对眼前的男人福了福。“请陛下传我的大宫女春雨过来,赐下步辇……”
封旭冷笑。“你一个幽禁待罪的妃嫔,哪有资格乘坐步辇?”
傅无双闻言一凛,紧咬牙关。
男人是皇帝,他说的话就是命令,他如何讥讽自己,也都只能受着,可她偏偏不想忍!
不给她乘坐步辇?那她就走回去!
就算走断了腿,她也不留在这儿讨他的嫌!
“敢问陛下,嫔妾的外裳在何处?”她努力站直身子,明明腿又痛又麻,软得发抖,她也不肯稍示柔弱。“嫔妾总不好这副模样走出去……”
所以她还是坚持要走吗?他话都挑明了,她还想违抗?
封旭见傅无双一双腿打颤,连鞋子都没穿,纤细白嫩的玉足裸着,一根根脚趾头并在一起圆润可爱,趾瓣犹如春天的花骨朵儿,透着淡淡的粉色,这样一双小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看着格外楚楚可怜。
封旭只觉得胸口烧起一把无名火,大手倏地用力一拽,将这不听话的小女人揽入怀里。“才刚刚退了烧,这就要去外头吹风,莫是不怕病情再反覆起来?”
两人靠得太近,近到她完全能感觉到他吹在自己耳畔的灼热呼吸,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放开我……”
他不仅不放开她,还顺势将她压倒在床上。“朕要你在这儿待着,就给朕好好地待着!”
她才不要!
这龙床上也不知有多少女人跟他一起翻滚过,她才不睡这里呢!脏死了!
她挣扎着。“我不想待在这儿,让我走……”
“如今倒是要朕放你走了?”讥讽的嗓音如刀,刺痛她的心。“当初是谁自作主张来到我身边的?说了不要你,不许跟着我,偏是对我下了药,迷得我在床上要了你,不得已娶你为太子妃……”
“别说了!”那是她最羞耻的记忆,她不想听。
“那时不是跟朕妄言不后悔吗?而今是后悔了?”
早在封旭压倒了傅无双后,在周遭守候的宫人们就知趣地退出了,如今偌大的寝殿只有他们两个人肢体交缠。
眼看封旭挥手落下了轻纱幔帐,傅无双一阵心惊,身子微微颤抖,嘴上力持淡定。“皇上若有需要,多的是人愿意服侍,丽妃美艳娇媚,婉嫔清婉可人,你不是……最疼她们两位吗?”
丽妃和婉嫔?
封旭压制着身下娇软的女体,低头望她,她神情愈是倔强,不知怎地,他就愈想刺激她,俯下身来,暧昧地贴着她耳畔低语。
“看来你关在这云清宫里,外头的消息也不甚灵通了……莫非你还不知晓?如今后宫都传言朕的新宠是林贵人。”
林贵人?那又是谁?
傅无双只觉耳朵一股温热的男人气息刻意撩拨着,又是羞涩又是气恼。“你放开我!”
“偏不放你!既是上了朕的龙榻,休想轻易离开!”
封旭冷笑,就连下半身也压下来,她能轻易感觉到某个硬烫的物事抵着她肚皮的软肉。
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原还苍白着的病颜瞬间染上红晕。“你无耻!”
说着,娇躯扭了扭,挣扎地想躲开。
她不扭还好,一扭更加激起男人的yu/望,呼息都粗重了几分。“说我无耻?那个不顾女儿贞洁对我下药的人是谁?”
“你……”
话语未落,傅无双柔软的菱唇已然被封上。
封住她的自然是男人的唇,强悍地吸吮着,趁她喘不过气来微微张唇时,舌尖如蛇,灵巧地探进去,含住那丁香小舌。
追逐、调戏、纠缠,帝王以独有的霸气占有着她的唇,宣示领地范围。
不可否认,她还是喜欢这男人的吻的,即便两人如今关系紧绷,已近乎不死不休之局,而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恨这个男人。
可面对他激情的亲吻,她依然觉得漫天落下来的是春天的樱花雨,温柔而缠绵。
泪水刺痛她的眸,在他分出一只大手探入她衣襟内,近乎急切地揉着一团软嫩的浑圆时,她倏地身子一紧。
贝齿用力一咬……
封旭吃痛,下意识地放开她的唇。
这女人……居然咬伤了他舌头!
墨眸焚着怒意,熊熊地灼烧着她。“傅无双,你该死!”
天子之怒,伏屍百万。
更何况他封旭年轻俊美、风仪卓然,女人向来对他是趋之若鹜,至今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在床榻上推拒他,他亦无须对谁用强。
也就只有一个她。
她就不怕他盛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吗?
但她显然是不怕的,趁他分神之际,推开他沉重的身子坐起来,重新拉拢中衣,整了整系带。
“陛下,请容嫔妾告退。”语气清淡,姿态优雅。
他盯着她,俊唇切开一个锋利的弧度,似笑非笑。“好!你有骨气!那就给朕一路走回去!”
她真的走了。
穿回自己的外裳,披上黑色貂绒斗篷,兜帽尽量拉低,只身一人走在暮色苍凉的宫中,耳边只有自己的跫音。
膝盖痛着,小腿无力,每走一步对傅无双而言,都是极大的痛苦,而路途遥远,这样的折磨彷佛永无止境。
她强撑着,自从她的家族在当年的夺嫡之争中选择站在继皇后所出的大皇子那一边,而最后登基为帝的是封旭,她就知道,在这幽幽深宫中,她只能孤单一人走下去了,再也没有亲族的后援。
她是大昭王朝有史以来,第一个丈夫顺利坐上皇位的太子妃,却不得封后。
因为她是罪臣之女。
封旭没有将她打入冷宫,初始还给了她贵妃位,算是仅次于皇后的品级,已算是相当善待。
他赐她封号为“静”,她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要她在这后宫中静静地活着,别出风头,别再惹事。
可她偏偏……还是惹了事,婉嫔的孩子落胎,所有证据都指向是她的谋算,她被谪降为嫔,幽禁于云清宫思过,无旨不得擅出。
傅无双边走,边恍恍惚惚地回忆着。
记得在云清宫的大门紧闭前,这后宫最当红的是婉嫔,刚入宫后不久便简在帝心,得他称赞“风姿婉丽,曲意柔顺”,几次侍寝之后连升数级,不仅得了嫔位,还赐封号“婉”,一时风头无两。
至于林贵人,也不知何时又多了这一位,她毫无印象。
不过就算没有林贵人,也会有赵贵人、张贵人,这后宫年年都进新人,皇帝从来就不缺新欢。
其实能够禁闭宫门真的挺好,外头的消息传不进来,她便无须日日去计较他又召了谁侍寝、命了谁伴驾,日子倒是过得清心得很。
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吧!
躲在云清宫里,不闻不问,与世无争地过下去吧!
她累了……
晚风吹来,一个孤单的倩影蓦地萎落于地,如枝头一朵历经风吹雨打的春花,在这深宫的夜色里无声地凋零。
芳华宫内,贤妃刚刚用过膳,正佣懒地歪在偏殿软榻上看书,大宫女良辰忽然来报。
“娘娘,静嫔在咱们宫外晕倒了。”
贤妃闻言一凛,秀眉微蹙。“怎么回事?静嫔……不是待在景阳宫吗?”这两日,皇上留静嫔在景阳宫养病的消息犹如野火燎原,传遍了整座后宫,也不晓得有多少瓷器因此被不忿的主人给砸碎了!
自己好歹领着执掌六宫之责,勉强端得住,其他诸如丽妃、婉嫔等人,怕是连撕了静嫔的心都有……
“似乎是静嫔娘娘不肯待在皇上那儿,坚持回云清宫。”良辰观察着主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道。
贤妃没立刻说话,接过另一位大宫女美景奉上的花草茶,闲闲啜饮一口,这才嘲讽地扬嗓。“她这是想玩欲拒还迎的把戏呢,以为皇上会吃这一套?”
良辰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皇上一路派人在后头远远地跟着,方才见静嫔晕倒,已经回景阳宫禀报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