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飞远程的钱韦伶,严重晕机了。
抵达巴黎已是晚上,亚尔酒庄派人到戴高乐机场接机,送他们一行人先前往市区下榻饭店休息,翌日将先安排前往亚尔企业集团位于巴黎的总公司拜访,接着才有其他行程安排。
钱韦伶一到饭店房间,直接就瘫在大床上,她一个人单独一间房,无须有其他顾虑。
“妈呀!头痛死了!早知道就不来了。”她紧闭着眼,拧眉抱怨。
这趟十多小时的长途飞行,才飞行不到三分之一的距离,她就因过上乱流出现晕机症状,之后吃不下也睡不着,结果晕机状况更严重,头痛欲裂,吞了止痛药也无效,让她后悔大老远跑来这里,宁可待在台湾被暑热席卷。
“睡觉,睡觉……赶快睡着就没事了……”躺在床上的她闭眼喃喃,催眠自己快快入睡,消除这难受症状。
好不容易,当她终于意识恍惚要进入睡眠状态,房门倏地被敲响。
身心倦累的她先是惊了下,想到同事跟上司知道她晕机不适,不会来打扰她才是,她于是不想理会。
敲门声再度响起,似乎有些急促,躺在床上的她,勉强张开眼皮,侧过头,望向房门方向。
“不管了,睡觉……”她紧拧眉头,再度将脸埋在枕头上,就算是火灾通知,她也没精力逃跑。
才停止的一会儿敲门声,立时又响起,一次比一次大声而急促,令她眉头紧揪,双手捣住耳朵。
最后,她不得不翻身下床,铁青着脸走到门口开门。
“Oh,Darling!你还好吧?听说你晕机了,要不要紧?晚餐吃了没?”门外,好不容易见到她的齐格非,神情无比焦虑,一双眼见她一脸倦容:心疼不舍。
钱韦伶完全没料想会是他,一把无明火莫名烧得更旺。
如果换作同事或上司,她就算身体再不适,也许不会因被打扰休息而直接发火,可一看到来人是他,她便迁怒起来。
“你来做什么?知道我晕机还一直猛敲房间是怎样?好不容易才快睡着,这下头更痛了!”她满脸不快地责骂,他突然现身,不仅打扰她休息,更搅乱她思绪。
“对不起,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来到饭店大厅时巧遇胡经理,一听他提起你晕机不适,我急着过来看看,敲门没响应,以为你出事了,才会更心急……”齐格非解释,他不是故意要打扰她,只想确认她安然无恙。
“看过了你可以走了,我没断手断脚,只是头快炸了。”钱韦伶转身就往床铺走去,没精神招呼他:心下对他失联三个多礼拜,现在才突然出现表现关心不领情。
齐格非意外她会如此冷淡不耐烦,原本他是期待两人能热络相见欢。但想到她此刻身体不适,他体谅她的情绪化,也不免更担心她的身体状况。
“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胃?我让服务生送过来。”齐格非走近床边,为趴在床上的她拉棉被,边温言询问。
“不要,我想吐。”她没半点胃口,见到食物就反胃。
“还是喝点什么?牛奶或柳橙汁?”从没晕机经验的齐格非,一时不知该如何帮她舒缓不适。
“不用。我只要睡觉,你请便……”钱韦伶将脸埋入枕头,说得有气无力。
她心里也许有想见他的渴望,但不是现在,不是在她身体难受、情绪不佳的狼狈状态下。
“那你先好好休息。”齐格非虽担心却一时没辙,只能顺她的意,让她先休息。
他转身便要离开,走到房门口,忽又转头,看向床铺上趴卧的她。
他不放心这样丢下她就离开,即使留下来也许不合宜,但他要陪在身体虚弱的她身边才安心。
他走往沙发落坐,掏出手机,传了几封简讯,之后便一直坐在沙发上,望着不远处那张床上的人儿。
钱韦伶趴卧着,不时翻来覆去,并没察觉齐格非尚未离去,许久,她才终于睡着了。
齐格非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下巴,视线始终望向床铺,知道她熟睡了,他才稍放了心,却还是守着她一夜,直到凌晨六点,他才起身,悄然推门离去。
钱韦伶醒来,伸伸懒腰,捶捶肩膀,看了下手表,眯起了眼。
九点四十分。
记得在飞机上调过时间,所以这是这里的时间没错,记得今天不是九点要前往亚尔企业集团的总公司,怎么没人叫醒她?
她捉捉头发,没因睡过头紧张苦恼,一觉醒来头已不痛,晕机症状消失了,倒感觉肚子饿死了。
她下床,前往浴室盥洗,接着才打电话给经理上司,问一下旷班有什么后遗症。
意外地,胡经理对她睡过头没有半点指责之意,还告知她齐格非体恤她身体不适,让她今天在饭店休息,不用跟着同行。
得到豁免权让她松了口气,对齐格非有一分感激。
忽地想到那张昨晚见到的脸,当时的她没心思理他,还对他发了些脾气,后来他怎么离开的她也不记得了,会不会觉得她很不友善?
算了,管他怎么想,谁让他来得不是时候,就算今天才见面,她也没必要像见到久未谋面的朋友热情相迎。
压下心底那一丝复杂感受,换了套轻便的外出服,她决定先下楼去饭店餐厅好好吃顿早餐,再去外面随意逛逛。
一打开房门,她倏地瞪大眼,吓到。
“你--”门外,身着银灰色衬衫、黑长裤的齐格非,顺长优雅的身形倚在走廊墙壁,一手捧着大把粉红玫瑰花束,笑容灿灿地迎视她。
“Bonjour--Darling,睡得好吗?”他咧着一口白牙,热情洋溢地问候身穿横条纹五分袖休闲上衣搭深色牛仔裤的她。
见她丽颜容光焕发,不若前一晚的暗沉,他无比放心。
早上离开她房间后,他便一直待在饭店的咖啡厅,直到外面商店开店,他便去附近花店买妥花束,又返回饭店等待她醒来,直到不久前,胡经理打电话向他告知她已醒的消息,他于是赶紧上楼,站在房门外等待佳人出门。
“送你。”将美丽花束递上前,他微笑邀约,“一起吃早餐吗?”
“我……哈啾!”钱韦伶被他这在她看来矫情造作的行为吓到,才想骂人,已忍不住打个喷嚏。
“Honey,感冒了吗?”齐格非见状,不禁又担心她玉体违和。“要不要紧?哪里不舒服?”
“我不……哈啾!哈啾!哈啾!”他捧的花束在她鼻前晃动,教她连打三个喷嚏。
“MyGod!真的很严重,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挂急诊。”齐格非眉头一拢,顿时忧心忡忡,捉起她手臂,急要带她去就医。
“我不是--哈啾!”她拨开他的手,转过身,一手捣着鼻子。“花……花拿走开……哈--哈啾!”
“什么?”没听懂她有些含糊的声音,齐格非转到她身前,焦急探问。
“花……哈--哈啾!”他再度将花束移到她鼻前,令她非常难受。“花拿走开啦!我对玫瑰过敏!”忍不住怒声说道,说完又连打两个喷嚏。
“嘎?”齐格非瞠眸错愕。“你对玫瑰过敏;:”他非常惊讶。下一瞬忙将拿在她面前的花束往背后藏。
“对不起!I'msosorry!我不知道你对玫瑰过敏。”齐格非面露苦恼与歉意。
他竟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虽曾在闲谈间感觉她似乎对花没兴趣,他当时并没多问,也不认为会有女人真的不喜欢花,更完全没想到过敏的问题。
“你对全部的花都过敏?或只对玫瑰过敏?”这问题可是非常严重呀!对他而言,花是爱情的必需品。
“不是全部的花,但对玫瑰特别敏感……哈啾!”忍不住又打个喷嚏。
“真的很抱歉,你先回房洗把脸,我把这束花处理掉就过来找你。”说着,他拎着花束转身便匆匆跑开,就怕拿着花束多待一刻,就害她又多打好几个喷嚏。
可惜他一早就亲自去花店挑花束,这下也只能作废了,浪费一束花是没什么,他却想到往后更大的问题……他母亲喜爱玫瑰,家里的花园种植不少玫瑰,连他房间外的露天阳台也种了许多花卉,这下他得尽快做处理。
阳台盆栽很容易处理,难就难在那广大花园里的玫瑰园,那些玫瑰几乎是母亲亲自栽种的,他无法破坏或移走,可他未来老婆怕玫瑰,这可怎么办才好?
齐格非顿时陷入万般苦恼中……
莫怪他想太远,既已认定她是他的伴侣,他迟早会将她给迎娶回家。
齐格非陪钱韦伶在饭店餐厅用完早餐后,自愿当向导带她逛市区。
钱韦伶纳闷问他不是该回公司招待她的上司等人,他却道公司有安排人负责招待,而他今天正好休假,正好可带她随意逛逛。
虽心里生疑,她却没拒绝他,毕竟能有个熟人带路也好,何况对象是他。
先前因他失联,她内心积了一些无名的怨怒,然而在两人再度见面的隔日,相处片刻后,那些负面情绪竟很快的消失了,跟他恢复轻松自在的相处方式。
“你想先去哪里?”虽对这里无比熟悉,齐格非仍买了本旅游书及地图,一方面是为了给她做参考,一方面则是要确认一些细节。
拿过他递上的旅游书随意翻了下,钱韦伶没有一般游客的兴奋感,只淡道:“先随便走走看看就好。”想起先前闷在飞机上太久的不适,她暂时不想再搭乘任何交通工具。
“这里离协和广场不远,那先去那里逛逛,再走香榭丽舍大道前往凯旋门、艾菲尔铁塔?”他规划游客必走路线。
“都可以。”她轻耸肩,没异议。
于是两人并肩漫步在人行道上,放眼望去,马路两旁一栋栋欧式建筑林立,初秋时节,气候温和恰人,两旁的栗树与梧桐交映,时而秋风拂面,夹带几片落叶飘飞,她这才深深感受到置身欧洲的悠闲美景。
忽地,她手臂被身旁的他一扯。
她侧头拾望他,因他看似紧张的神情,愣了下。
“别从前面过,走这条街绕过去。”齐格非示意她转往左边小街道,只因记得前方五十公尺处有一间花店,而她对花过敏。
钱韦伶以为前面也许在施工,于是顺他的指示转进小街道。
没多久,身旁的男人再度唤住她。“往右边街口绕过去。”记得前面三十公尺处的店面,门前种植数种花卉。
“等等,转往左边。”又走几步,齐格非再度出声要她绕路。
接二连三地左弯右拐钻小巷弄,让钱韦伶开始觉得怪异了。
“前面为什么不能走?”跟着他要弯进巷子的她,看到不少人从笔直宽敞的街道那头迎面走来。
“继续直走三十公尺,十点钟方向有一间花店,再往前十公尺,右边种了一排玫瑰花。”他神情认真觯释,边再将手中的地图摊开看上头做的注记。
第5章(2)
钱韦伶因他的话而怔诧。
原来,方才刻意绕来绕去的目的,竟是为让她避开令她过敏的花!
“喂喂,你太夸张啦!”她噗哧一笑,对他为此事紧张兮兮而莞尔。
他之所以买旅游书及地图,不仅是给她看,更是为挑出跟花有关的地方,让她避开过敏源。
他的行为虽嫌夸张,可他的细心与体贴,让她心窝漫过一股甜。
“只要别把花拿到我眼前晃,不要直接嗅到花粉,我就不会那么难受,只是路过花店没关系啦!”顶多就打个小喷嚏而已。
“真的没关系?”齐格非仍显得不放心。
“没关系。”钱韦伶笑说,退出巷子口,转往前方街道迈开大步。“Shit!”才走两步,她突地骂了句粗话。
“What?”跟在身后的齐格非,怀疑他是否真听见她说出不雅字句。
“Shit!真的踩到Shit了!”钱韦伶霎时又恼又窘的,脚下踩到一坨屎,让她瞬间进退不得。
不久前她才在心里赞叹这里气温宜人,风景美好,这会儿却被坨狗屎给破坏殆尽,曾听过在巴黎很容易踩到狗屎的笑话,没料到她真的这么“幸运”,第一天走路就中奖。
齐格非低头看她脚下的休闲布鞋,眉头轻拢。
钱韦伶张望左右,考虑能不能在人行道与马路的落差处磨蹭,还是利用地砖角或行道树树干下方蹭掉鞋底的秽物,但因齐格非就在身旁,而这里又是国外,她心生顾虑,完全不敢动作,只能僵在原地。
就在她觉得烦躁困窘时,却见齐格非悠哉地摊开地图,仔细搜寻,没多久便将地图折迭妥当,塞回衬衫口袋。
“附近有没有公用厕所?”混乱的思绪,这才清楚起来,她得找厕所做清理。
“没有。”齐格非回得干脆。“咖啡馆有厕所,不过需消费店家才愿意借用。”他知道她此刻不是生理需求,是想解决鞋子问题。
钱韦伶再度蹙起眉头,考虑是否返回饭店,只是要她踩着“狗屎鞋”踏进那饭店大厅闪亮的地板,她更觉丢脸.眼下很想学学金蝉脱壳,丢下鞋子打赤脚算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乱走动,我尽快回来。”交代完,齐格非匆匆便往前跑去。
钱韦伶只能愣在原地,拖着狗屎,她也不便走动,只是呆站着被路人看很是怪异,她只好双手盘胸,抬眼望路树,装成在等人的姿态。
半晌,齐格非匆匆奔了回来,手上还拎着一只提袋。
“喏,给你买双新鞋,换上吧!”他扬扬提袋对她笑说,直接就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抬起脚,我帮你换鞋,单脚站不稳的话你可以搭我的肩膀。”齐格非从提袋拎出鞋盒,打开鞋盒,取出一只漂亮的低跟凉鞋。
钱韦伶低头怔愣,一时不敢接受他的服务。
“怎么?不是急想摆脱脏鞋带来的尴尬?”见她不动,他仰起头一脸纳闷。
“我……自己换就好。”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单脚屈膝蹲在她身前,令她更觉尴尬,彷佛能察觉路人侧目的眼光。
“让我替你换上。”齐格非坚持为她服务。
不想为此争执令情况更尴尬,钱韦伶只能抬起右脚,让他为她脱去踩到了狗屎的脏鞋,再替她穿上新鞋,接着换另一脚。
“OK!尺寸很合,那这双鞋就丢了。”说着将脏鞋装进提袋,他起身,就走往一旁的垃圾桶将之丢弃。
“那个……”见他丢得干脆,倒让钱韦伶有些心疼,那双鞋才穿过几次而已,其实洗一洗还能穿的,不过她也不好叫他再从垃圾桶拾起。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虽然对他丢鞋的举动感到无奈,但细细回想他方才的行为,心口不禁怦跳着。
平时见他行事从容,不疾不徐,却为了替她买鞋解困,行动匆忙,方才他蹲下时,她能感觉他有些轻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