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婉容,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想婉容和杭州知府丘明堂还有婚约呢,但他不仅悔婚,还派人追杀婉容,一个杭州知府能有多大权势,都敢这样做了,那兆宁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岂不更有使坏的本钱?
她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唉!要不是师父在年初亡故,一定可以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帮她。
芙蓉拿起长虹剑,思及自己自幼因体弱,八岁便随师父白长虹习武,一想起师徒在府内练武的情景,不觉流出泪来。
当香儿掌着灯推开小姐的房门,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简直吓坏了。
“小姐,你怎么了?”香儿把灯放在桌上,急急问着。
“香儿,”芙蓉惊讶地看着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呢。”香儿答。
“婉容呢?”她很自然的探头看向门外。
“我怕老爷跟夫人责骂,所以一回来就马上带婉容小姐去跟老爷夫人领罚,结果老爷夫人一听婉容小姐的遭遇,很是同情,便留她在府里住下,托婉容小姐的美言,夫人只说丁香几句便唤香儿回房伺候小姐,婉容小姐这会儿正陪着夫人在池里喂鱼呢,婉容姑娘有交代,等她陪完夫人后,会马上过来找小姐。”
“早知我娘是菩萨心肠,一定会收容婉容妹妹的,我这会儿啊,见到你们,烦恼也跟着减轻不少呢。”芙蓉说完,把剑插进剑鞘,勉强一笑。
“芙蓉姐姐可是有什么天大的烦恼吗?”婉容笑着走进房里来。
香儿帮两位小姐斟了茶。“我们小姐啊,铁定是为了皇上赐婚的事在烦恼呢。”
“姐姐,你可是嫁进兆宁王府当王妃,婉容为你高兴都来不及了,你为何如此烦恼?”
香儿收拾着小姐的被褥,边说:“我们小姐啊,她可是心怀奇志,一心只想当个行侠仗义的女侠,一点都不想当谁的妻子,哪怕是当王妃,她也一点都不稀罕呢。”
婉容拉着芙蓉的手。“姐姐的事,夫人都跟婉容说了,只怕这次是由不得姐姐任性了。”
“啊,真是烦死我了!真想砍死那个什么兆宁王算了,那岂不省事多了,他不是皇上的亲弟弟吗?干嘛不去跟皇上说?”芙蓉边喝茶,心情却无比浮躁。
“他该跟皇上说什么?”婉容不解。
“说什么都好啊,说我是行刺杭州知府的刺客,说我是个丑八怪,或说我缺了胳臂歪了嘴巴缺了眼睛都可以啊!”他们明明交过手,当时闹得也不是多愉快,他何必非要娶她,耽误彼此呢?
她不解,真的不解。
听到芙蓉这么说,婉容和香儿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婉容推着芙蓉到铜镜前。“姐姐,你是装傻还是真糊涂?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吧?”
“哎呀!我已经够烦了,你就别再寻我开心了。”芙蓉捏捏婉容的脸颊,“不谈这些扫兴的事了,我们来聊聊你们在路上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没有……”
夜,很深。
可房里的三个女人知道日后要像今晚这般秉烛夜谈,机会恐怕不多了,因而都舍不得睡……
东方刚现鱼肚白。
苏家门房一打开门,就被门口的阵仗给吓了一大跳,只见长长的街上满是送礼的车队。
他惊慌的往门内狂奔。
李总管迎了出来,曾岳骑着骏马在门外候着。
“李总管,这是兆宁王府的礼单,是给王妃下聘用的,你快快随同苏总督清点完毕,我好回去向六王爷覆命。”曾岳冷冷说着。
李总管踮起脚尖往后面看去,天啊!真不愧是皇亲,这车队到底有多长啊?怎他好像看不到尽头呀!
“喂!你动作不快点,是干什么呢?六王爷说了,他辰时会来拜访苏总督,你想让他来时让这些车队挡住他的路吗?”曾岳抱剑在胸,冷冷催促。
“是是是!我这就进去通知总督大人。”
苏府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总算把兆宁王府送来的礼品清点完毕摆进大厅和院子。
辰时初,苏总督换上官袍,候着六王爷公孙然。
“来了、来了!老爷,王爷来了。”
“还不快请!”
“是。”
公孙然一身轻便,摇着一把扇子,满面春风的走进大厅。
“下官参见六王爷!”
公孙然扶起苏灏衍。“苏总督快快请起。”
见苏灏衍立好身子,他随即收起绢扇,对着苏总督行揖。“小婿公孙然见过岳父大人。”
“王爷,快快请起。”说完,即请公孙然往大厅里走。
两人入座,下人送上两杯上好的茶。
公孙然送上一张红帖,“岳父大人,这是我命人看好的迎娶日子,请你过目。”
苏灏衍接过帖子,这行亲的日子定是宫里看过的,应不会出错,可教人担心的是江仇,想他此刻正住在自己府里,六王爷又交代过要好好招待他,是不好随便打发他离开,只是,这行亲的日子一日一日逼近,可不要横生甚么枝节才好。
公孙然打量苏灏衍的神情。“岳父大人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说无妨。”
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瞒王爷,我的确正在烦忧江仇的事。”
公孙然扬起嘴角、拿起绢扇,啪地一声将扇面展开,轻轻振着风。
“莫非王爷有什么好办法?”
“我哪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岳父大人就只有一名女儿,这时候若能再多出一名女儿,也和苏小姐一样才貌双全,您说这麻烦事是不是就可圆满解决了?”
“是啊,这倒是,”苏总督点头称是。问题是,这时候他上哪儿去找个女儿?
“既然岳父大人同意小婿的看法,那我就不打扰您思索如何“多”出一名女儿的事了,小婿告辞。”
“送王爷。”
“免了。”
公孙然嘴角带笑,轻轻摇着绢扇,有种说不出的风流俊秀,潇洒倜党地走出总督府。
见六王爷已走出府去,送礼的车队也全数撤走,苏总督皱着眉走进内堂,急忙唤人请来夫人商量。
“老爷,怎么了?六王爷不是下聘来了,您为何还愁眉苦脸的呢?”
夫人问。
“是啊,六王爷说啦,皇上不打算撤旨,所以他还是得俸旨娶咱们蓉儿。可江仇这会儿就住在咱们府上,我愁的是该怎么打发他呀,说到底咱们总是欠人家一个“理”字。”苏总督抚了抚胡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里不都传说六王爷机智过人,怎您没让他帮您想个主意吗?”
“什么机智过人,我看全是谬赞,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叫我自己想想,看怎么样能多出一个女儿,我的问题就全解决了,你瞧瞧,你瞧瞧!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还要寻我开心。”
第6章(2)
“唉呀老爷!您真是当局者迷呀,六王爷他不是已经把法子当面跟您说了吗!”
“有吗?”苏总督抬眼看着夫人,一脸不解。
“有!怎么会没有呢,老爷您想想,咱们这年纪现在要多出一个女儿,除了认一个,还能怎么着?”夫人笑着看着苏总督说。
是呀,他怎么没想到。
“可是咱们上哪儿去找个才貌和蓉儿相当的女孩当女儿?”
“谁说没有!眼不就有一个。”
“谁?”
“婉容,林婉容啊。”
“……和芙蓉结拜的那个林婉容?”苏总督的表情仿若大梦初醒。
“正是她!我这就去安排。”
“安排什么?”
“就算婉容要当咱们的义女,我们也得看看她愿不愿意嫁给江仇,所以我打算安排他们见面,顺便探探她的口风,反正这事我来安排,您别愁,等我好消息啊。”
说完,苏夫人转身离去。
留下苏总督困惑地看着夫人的背影,不知夫人会给他什么好消息。
江南巡抚郭于岩在自己僻静的别院里陪着兆宁王,心里不安的猜想着眼前这风流倜傥的六王爷不知哪里对他不满意,以致到苏颢衍那儿送聘的事竟没让他插手,六王爷不只是皇上的同胞亲弟,也是太后最疼爱的皇子,无论如何他都得好生伺候,可别出什么岔子。
“六王爷,这是今年最好的春茶,您尝尝。”郭子岩殷勤招呼。
“嗯。”公孙然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抬头见他候着的人回来了,遂放下茶杯,看着曾岳。
“参见王爷。”
“免了,对了。”公孙然转头看着郭子岩,“郭巡抚,前两天你府里不是做了一道槐花点心吗?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再命人送些过来?”
“是!下官马上吩咐厨房做去。”说完,急忙转身离开大厅。
大厅只剩下公孙然和曾臣。
“好了,你打听到什么没有?”公孙然问。
“苏夫人明天要到老泉寺拜佛,除了苏小姐不许跟去外,她还邀了江仇和林婉容同行。”
“嗯,还是苏夫人聪明。”公孙然赞道。
“何以见得?”曾岳不懂。
公孙然微笑着,低头把玩手中的扇子。
“这老泉寺在苏州城的北方,不仅偏僻,还人烟稀少,你想苏夫人是官眷,真要拜佛,城里的名刹古寺多如牛毛,住持们准不争先恐后好好接待?她何苦挑个又远又小的地方拜佛?”
“这小的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
“是,想不明白。”
“他们明天几点出发?”
“用过早膳后便走。”
公孙然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明天,我们比苏夫人他们晚半个时辰出发,我带你去老泉寺让你看个明白。”
“是。”
翌日。
苏州城北,往老泉寺的途中,两顶黑色软轿在黄土路上缓缓走着,天空灰蒙蒙地,整条窄小的山路上就四名轿夫抬着苏夫人和婉容的两顶小轿和骑着黑马、一脸严肃的江仇,此外再无他人。
公孙然和曾岳早早便到了七里亭这个地方,他们躲在一旁看着苏夫人的软轿慢条斯理地走过满是杂草的小路。
见他们已经走远,曾岳走出来想找个地方让王爷休息,却教公孙然拦住,他一脸不解的看着主子。
此时,只见两条黑影从眼前掠过。
曾岳直觉那两名黑衣人的目标正是苏夫人,抄起剑就要追过去,却再次被公孙然拦住。
“你忙啥?”
“苏夫人有危险!我们难道不必赶过去帮忙?”
“是该帮忙,不过……苏夫人的麻烦在后头,不在前头。”公孙然笑看着后面一名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正匆匆往山上赶来。
“你去守在前面的路口,没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往前踏近一步。”
公孙然下令。
“是。”
当苏芙蓉看清楚站在七里亭内、摇着扇子、满脸带笑看着她的人正是公孙然,她瞠大眼,脸上有着三分惊讶七分气怒。
“你!”怎会连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会遇到这个令人讨厌的人?
“兆宁王妃,你可真是好兴致,这么早就出来踏青。”
王妃?
这两字就像正中靶心的箭,精准的射进她这些日子来累积在胸中的郁闷,让她整个人跳了起来。
“不许唤我王妃!”她低咆。
她激烈的反应让公孙然觉得煞是有趣。
他笑着把扇面甩开,轻轻扬着风。“这可真数本王为难了,半个月后你就是兆宁王府的王妃,不这么唤你,本王该怎么唤你?”
明知他说的是事实,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紧握拳头。“半个月后的事准知道!也许你突然身染重病,也许——”也许如何,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来。
倒是公孙然替她把话接下去。“也许你又想再来一次金蝉脱壳?”
“……”眼下,她好像真的只想得出这样的办法。
公孙然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相信我,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她怒视他。
她会这么生气,是因为明白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而更教她生气的是,在遇见他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困境,可生平第一次遇到就让她无路可退。
她简直快烦死了!
狠狠瞪他一眼,“让开!”
“不让。”公孙然从容不迫地回道。
不让是吗?那好,可别怪她!
芙蓉从腰间拿出一包粉末,用力往公孙然脸上撒去,然后止住呼吸并使出轻功纵身往前方一跃。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股重力往她背后袭来,将她扑倒在地;她困难地转身,赫然看见公孙然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就在她眼前。
她扬手,准备劈烂他那张可恶的脸,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莫名地酸软无法使力。
难、难道是刚刚那包松筋软骨粉?
没道理呀!这招她使了不下百次,不可能失手呀……更何况她刚刚明明止住了气息,怎么会这样?
在她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前,眼皮己越来越重,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公孙然轻轻拥着她,无奈地低头看着那张美艳却略显苍白的脸。
“傻丫头,同样的伎俩怎么可以对本王施展两次呢。”
说完,他温柔地抱起她,放进早就备好、藏在草丛里的软轿里,再转身走到曾岳身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启禀王爷,那两名黑衣人已被江大侠打退。”
“是吗……”公孙然眯眼看着远处正在谈话的年轻男女。
“王爷,这事早被您料到了吧?”曾岳看着藏在草丛里的轿子说。
“你这么说,是不是表示你明白苏夫人的用心了?”
“下官心中似乎有些明白,却不知想得对不对。”
“你说说看吧。”公孙然撩起下摆,往凉亭里的石凳上一坐。
“苏夫人故意选在这穷乡僻壤的老泉寺烧香应只是个幌子,那两名黑衣人应该是苏夫人安排好的。”
“嗯,没错。你越来越聪明了。”
“可是下官还是不懂。”
“怎地你又不懂啦?”
“苏夫人为何要费心搞这些小动作?她有什么目的?”
“看来你是真不明白,那我就讲给你听,你想,苏总督要解决江仇这个麻烦事,除非他多出一个女儿,既然他没有,也只好认一个,认了女儿,马上就要人家嫁给江仇,万一他认的这个女儿不依,岂不白认啦!所以,苏夫人安排了这英雄救美的戏码,依林婉容的个性,遇到危险她一定会护着苏夫人,这时苏夫人开口要认她当女儿岂不顺理成章?再者,江仇击退那两名黑衣人,救了苏夫人和婉容的性命,婉容自会对江仇留下好印象,这和苏夫人心中的计划岂不更近了一步?”
“但是江大侠愿意接受苏府这样的安排吗?”
闻言,公孙然纵声大笑。
曾岳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王爷。
“曾岳啊,这你就多虑了,你想江仇已不止一次见识到苏芙蓉的刁蛮,你想,一个是温柔婉约的林婉容,一个是浑身带刺的苏芙蓉,他会挑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