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么这么不小心,撞疼了没有?”罗芳蕊冷冷的直视她说。“有句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泽香姊姊是坏事做太多了吗?”
左一句泽香姊姊,右一句泽香姊姊,罗泽香可不认为一个多年来没联络,也谈不上有任何交情的人,有必要这样千方百计找出她。
“你……为什么有我的手机?”她不相信林志麟会出卖她,对方是从何得知的?
“同在一家出版社又是旧识,咱们该多多联络的,是不?”
“我们之前完全没见过面,你又如何知道我是旧识?”
“因为一张旧相片,有位编辑很讶异的告诉我,出版社有个插画家和相片里大我五岁的姊姊长得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事她问都不必问了。原来是从编辑那得知的啊,说的也是,好奇心世人皆有,想必那位编辑也是基于好奇的想知道罗芳蕊小时候的样子,才不小心发现自己长得像相片中的另一个人。
这世上果然没有永远的秘密!
罗泽香看着她。“找我有事?”
“谈谈心事。”嚷了口咖啡,她说。“你知道我家移民了吧?其实回来的人只有我,一开始是和家人吵架负气出走,后来发觉自己的插画作品能受到出版社青睐,就索性不回去了。”
罗泽香完全不搭腔,因为她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个女孩知道她所有的秘密,她没办法对她不设防。
“家人不在身边,我又没有什么手帕交或是可以谈心事的朋友,好不容易知道泽香姊姊就在身边,我很开心,觉得有些心事终于有可以说出口的对象了。”
罗泽香淡淡的开口,“你想说什么?”
“我喜欢上一个人,其实我喜欢那个人很久了,后来我家移民,原本以为没机会再见面了,没想到多年后又能重逢。你说我该不该有所行动?”
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罗泽香说。“既然是多年后重逢,很多事都物换星移了,你当年喜欢那个人什么,你确定他那些吸引你的特质还在吗?更实际一点的问题,他是否单身,或有女友了?你喜欢他,他是不是和你一样也喜欢看你?”
罗芳蕊定定的看着她,然后笑了,“你说的那些对我而言都不是问题!”
“所以他仍是单身,也没有交往的女人吗?如果是,那恭喜你。”
“我所谓的对我而言不是问题,那是因为我觉得只要我还喜欢他、非他不可,那么你所说的那些我根本不在乎。”
罗泽香微讶的看看她。
她无所谓的一耸肩。“对方就算结了婚,还是可以离婚,有女友又如何?真的喜欢就抢过来。拜托,可别告诉我什么道不道德的问题,这年头的小三、小四满街跑,你又看过谁得到什么报应了?在现今社会里,男人身边站的女人才是正室,谁在乎过之前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听她这么说,罗泽香皱着眉。一对于事情你都有定见了,其实不需要有什么倾听者,或是可以商量的人。”这孩子真的如同林志麟说的“太有想法”,只是这都是离经叛道、是非不明的观念。
“好像是歇!”
这个人到底想干啥?
“不过我就是想说给你听!”她笑了,笑容里藏着不怀好意。
她们才相差五岁,代沟有这么大吗?罗泽香觉得再和她对话下去,只怕会吵起来,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们话不投机吧。“如果没别的事,我还有事先走了。”
“泽香姊姊,你没话跟我说,我可还有许多话要说呢,事实上,之前那些若比喻成故事,现在只说到前言,连正文都还没进入呢。”
“你的故事我不太有兴趣,我也不是个很好的听众。”
“这样?那……我是不是得找颜大哥来当听众?”
她、她知道了什么?罗泽香心狂跳着,力持镇定,深吸了口气,她泰然的说。“你想找谁当听众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样啊?所以即使我说出很多年前,当我姊不愿意接受被安排的婚事而逃家时,家里找了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顶替的事也和你没关系吗?”
罗泽香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果然知道!
“泽香姊姊,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变得那么难看?哎,像是惊吓过度了呢。”一扬眉,她故意这么说。
“你到底想怎样?”
呵,愿意听她说话了?“我从小一直有个很大的遗憾—为什么我不是罗家长女,如果是,当年和颜大哥订婚的人就是我!我不会像我姊姊那样不知惜福、三番两次逃家,还得找人顶替,更可恨的是,当年我太小,连顶替都不可能。”
越听,罗泽香的心跳得越快,看来罗芳蕊方才所说的、那个一直很喜欢的人就是颜德君。怪不得!怪不得当年罗芳蕊看到她总是很有敌意的样子,她一直以为是怕生所致,原来小女孩这么早熟。
“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笔名取叫平安结吗?因为颜大哥身上有个平安结,他一直很宝贝的带在身上。当年因为年纪小而一再错过,好不容易我长大了,也如愿的和他重逢,他居然说有喜欢的人了!但我又想,像他这样出色的男人,没有交往的女友才奇怪,也就不放在心上,没想到……”
罗泽香静静听看,没有插话。
“没想到前阵子我出了小车祸,他赶来探视,无意间被我发现,他手机上的桌布居然是你!哈哈哈……很有趣,就是有这么多巧合,感觉上像是老天要我来揭穿你似的。你方才问我的那些—他是否单身?是否有女友了?是否他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着我?你觉得这些问题重要吗?”
罗泽香慌了。“你想要千什么?”
“颜大哥一点也不知道当年的事吧?你想,如果他知道当年和他订婚的人是假冒的,和他恋爱的人也不是他真正的未婚妻,他会作何感想?”
“你倒忘了你父母才是始作俑者!他知道真相对罗家没什么好处。”
“是没什么好处,可与你相较,其罪显然轻了许多。当年我家的投资的确是靠颜家,但在多年后的今天,罗家移民后,其实投资早转手得差不多了,影响不大,而颜爷爷重感情,就算这事情被他知道,生气一定会,却不会完全不顾念旧情谊。可你就不同了!你和颜大哥正在交往,如果他知道你就是当年那个骗子,你猜他会怎样?”
罗泽香摇了摇头。
“他会觉得你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女人!我家支付你的钱让你有机会出国念书,你是拿钱做事,你根本就不喜欢颜大哥,就某方面来看,你根本是个感情诈欺犯。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很多事被骗,但感情绝对例外,你的行为是一种背叛上而我也无法忍受你这个骗子如今还妄想得到幸福!你、不、配!”
罗泽香脑袋一片空白,她想反驳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主动离开他,让他永远找不到你;另一条,由我去告诉他真相,让他主动离开你。我言尽于此,相信你是聪明人。”
罗泽香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了……
“还有,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你只有一个星期可以作选择,如果没办法,我会帮你抉择。”
第9章(1)
“什么?!为什么明天要成行的事,之前都没听你提过?”颜德君下了车后,和罗泽香两人走在公园外围的人行道上散步。
今晚吃得太多,不走走路真有些不舒服,不过更令人不舒服的是,老婆在下车前才告知的事—她和俪梦姮要去中南部走走。
“现在不就告诉你了吗?”在照明不佳的公园艺术灯下,罗泽香还是心虚的低下头。
颜德君沉着脸不说话。难得周末假期,好不容易这几天没事,除了明天晚上有个宴会外,他们有一些时间可以计划去哪里走走。
况且和罗泽香成为名符其实的夫妻后,除了短期的出差之外,他们到目前为止不曾有过分离。前些日子他还想,下个月的考察要到美国两个星期,想安排一些额外的行程带她一起去,只是还没有具体的想法,他就没急看和她提,她倒是先有丢下他自己单飞的计划了,让他感觉有些不愉快。
“喂,生气啦?”
“你那个朋友不是前些日子和她家老公才误会冰释?”鸿力总裁是否取得完全经营权的事前阵子在媒体上闹得沸沸扬扬,更引人注目的是池耀曦和他家夫人的花边新闻,连他这对别人家务事没兴趣的人,都因为女主角是自家老婆的好友而多了解了一些。“要旅行也该是人家夫妻去,你凑什么熟闹?”
“她家老公和你一样忙,所以很高兴有我这好朋友可以陪她。”
颜德君又是一阵沉默。不答应显得他小气,要答应又不怎么情愿。
“好啦,不过去四天。”四天……足够她办理好一些事了。罗泽香搂看他的腰撒娇,趁机窝进他怀里,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清爽、舒服又让她觉得安心。
他没辙,语气有着无奈和宠溺。“就四天,多一天没回来,你以后就哪里都别想去了!”
“……好。”
颜德君注意到她称不上愉快的反应。“奇怪了,我都答应让你去逍遥了,你的反应未免也太过冷淡了。”
“虽然人生得意须尽欢,但不能太嚣张。”她强打起精神扮了个鬼脸。
“你喔!”
她拉起他的手。“走!为了聊表对你无私决定的谢意,带你去一个地方。”
颜德君被拖看往前走了几步。“去哪?”别又是吃的了,会撑死。
约莫走了十来分钟,似乎到了目的地。颜德君抬头看了招牌一眼,大大的松了口气,心中暗付,幸好只是一家酒吧。
颜德君的表情让罗泽香忍不住大笑,“颜先生,是我眼花吗?好像看到你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她今天心情很好,不!应该说不管怎样,都要维持在最好。
“你今天怎么了,胃突然变成无底洞,一路吃吃喝喝,我们连同这家己经进了四家店了。”
“别抱怨,都是吃我最喜欢的美食。嫁给你这么久了,除了火锅之外,大部分都是我配合看你的喜好,难得你陪我去吃一些我怀念的东西。”
“食物很一般呐。”
“是啦,我就是平民哮。”
“葱油饼太油了。”他从小身体差,食物都是经过营养师精心调配过的,自然不会出现三高食物,长大后身体好转,他也不特别忌口,可打小习惯的清淡口味己经根深蒂固。
她大笑。“十六岁的我可是在遇到好事时,才会拿葱油饼来稿赏自己。现在觉得好油,那时候可是觉得它油滋滋、香喷喷的,吃了叫人心情大好。”
其实十六岁的她喜欢的东西很多,葱油饼、猪血汤、黑轮,还有……颜德君。虽然那时候的她,不知道那种放心不下的心情就叫喜欢。
“怎么每每听到你说起以前喜欢的都是吃的?”
“穷学生,吃是唯一自己能力所及能做到的。”
“为什么是十六岁?”
“因为……育幼院只收留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十六岁以后要自食其力。那时的我偷偷在打工,才有一些零用钱。”
十六岁也是她遇到他的那一年,她没能说出口。其实她很想知道,十六岁的她在他眼里可不可爱?漂不漂亮?他记不记得她跟他说过的每句话……这些问题这辈子她都没机会问出口了吧。
“感觉上今天的主题像是—遇见十六岁的你。”
“是啊,要不你以为我带你去那里千什么?”
想象十六岁的罗泽香涎着笑脸等在一旁,又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老板给的饼有没有比较小块,颜德君忽然笑了出来。
“葱油饼不怎么样,可藉由那家店,我仿佛遇到十六岁的你了。”
罗泽香一双眼亮了起来。“真的吗?十六岁的我留看中长发,常常扎看马尾,很清纯的握!”
“像林志玲还是桂纶镁?”
罗泽香一证,笑了出来,想起了重逢后在厕所发生的乌龙。“像罗泽香!”
颜德君选了个位子要坐下来,罗泽香却拉着他往吧台走。
“怎么了?这位子不好吗?”
“不是不好,这个才是我的位子!”她大大方方的坐下来,向熟悉的酒保挥了挥手。“这里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常和梦姮来小酌的地方。”
颜德君打量了一下这家她常提到的酒吧,然后接续方才的话题,“为什么是十六岁?感觉上那一年对你来说很特别。”
“因为十六岁那年……”我遇见了你。“是我最开心的一年。”
“你今天有点怪。”
“哪里怪?你不觉得和最喜欢的人一起享用最喜欢的东西、回忆最特别的事是很幸福的?!”
还是怪!这种不对劲隐隐的让颜德君有些不安。
啜了一口调酒,罗泽香今天特别爱说话,而且话题很跳,一下子东、一下子西。
“我有一个朋友,她旅外时曾暗恋过一个男生,可因为有很多原因她没办法告诉那个人她喜欢他,那个男生带她去过一些店,多年后她要回国前就是一家家走过他们一起去过的店,想象那个人陪在她身边,她在那些店家的发票上写下“在这一刻与幸福相遇,对不起,我爱你”。”
颜德君啜了口解油腻的黑咖啡。“你的朋友太不积极了,真的这么喜欢那个人,为什么不说?对方有其他对象吗?还有,既然爱那个男生,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那个朋友好矛盾。”
她摇了摇头,暗叹一声,“……有很多事,不是那么容易解释清楚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看天,回程上车时,颜德君看看罗泽香手上的玫瑰,忽然说。“第九十九朵了,还是不说一百一十朵代表什么吗?”
罗泽香笑了。“对哦,第九十九朵了呢,你不说我都忘了。”
“是啊,是你口中像两颗在哭泣的眼猜的数字。”
听他这么说,罗泽香顿时觉得一切好像都在冥冥中注定好了。
十一就像是她和颜德君,他们曾携手相伴过,可惜的是中间的变数太多,她和他等不来属于他们的圆满。
她只能在方才结帐的发票写些字,一如她曾在多年前做过的事一样。
思及此,她将身子微倾、靠在他肩上。“德君……”
“怎么了?”
“谢谢你。”
“谢什么?”
“陪我一起遇见那个十六岁的我,作了十六岁时我连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你啊,童书画太多了,爱作梦。找个时间我们再一起去旅行。”她今天一直表现得像是精神很好的样子,可偶尔又露出一些他所不明白的寂寥神情。
“好,我们去旅行。这几天你要好好照颜自己,三餐要正常吃,喝咖啡也要节制一些,还有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