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这匹黑色的骏马是另外再买的,原先的黑驹被西门元宝抢了,也不知她有无好好善待黑驹。他是猜想过西门家会将黑驹卖给马贩,所以曾特意派人打听,但所得到的消息皆是没有看见,由此他不得不怀疑黑驹若不是祭了西门家的五脏庙,便是成了西门家的行抢良伴。
一想到爱马的悲惨遭遇,心头益发不快,便催促胯下的马儿扬蹄快跑,很快地,马儿便领着他跑到先前被西门元宝打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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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元宝在家中无所事事,距她上回打劫后已有一段时间,她每天总要狠狠地嘲笑上头三位哥哥好几遍,也不知是否她嘲笑得太过火了,近来哥哥们像着了魔似地狂打劫东方家,害她每隔几天就得看哥哥们带着战利品回家,心底着实不是滋味,可惜最近她提不起劲儿来,不然肯定能比哥哥们带回更多的战利品。
今天她再次百般无聊地来到头一回打劫胡土的地方,这个地方她已来来回回不下数十次,黄土地都快让她给踏平了,也不晓得为啥老独自走到这个地方来,而且来了就算,还会东瞧西瞧,连草丛都被她搜了好几回。
每每不见不明白骨时,她总会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好似她为了啥正良心不安般。真是的!她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简直和哥哥们口中的娘儿们没两样嘛!
「西门元宝!妳可是土匪窝里的小土匪耶,妳哪来的良心啊?」西门元宝嘟着朱唇,不悦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土匪若有良心,说出去岂不是笑掉世人的大牙?
「是胡土自个儿走霉运碰上妳,妳抢他可没错,不抢才是对不起自己,干么老是惦记着他呢?他被野兽叨走就叨走,或许野兽还会感激妳,哪天叨来一只野兔儿送妳饱餐一顿呢!」西门元宝嘴里念念有词,抵死不认她正良心不安。
东方翼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一个小姑娘埋头猛踢地上的石子,他愣了愣,暗自猜想这个姑娘会不会和他之前一样,被西门家的人给抢了,不待细想,他便勒马停步。
「姑娘,妳还好吗?」
「啊?什么?」西门元宝愣愣地抬头看,一见是胡土出现,立即吓得往后跳一大步。见鬼了!她刚刚才在想他是否成了一堆白骨,结果他就出现在她面前,到底他仍是活得好好的,还是……她见鬼了?
西门元宝恐惧地看着他,认真考虑是否要拔腿就跑?平时她是很勇敢没错,但总不能要她抢鬼吧?
「姑娘莫惊,是在下唐突了。实乃这条道上不甚平静,土匪强盗总是肆无忌惮地在此行抢,在下见姑娘弧身一人,心想姑娘是否遇上了盗匪,所以才会出声询问,并非想吓坏姑娘。」东方翼先赔了个礼,不愿吓坏眼前这位让人惊为天人的貌美小姑娘。
西门元宝听他说了一长串,早忘了害怕。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一从他的嘴巴说出来,她就完全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头昏眼花,灵灿灿的大眼紧盯着他好看的嘴巴瞧。先前她就发现了,他的嘴巴真是他奶奶的好看啊!
趁着今儿个太阳大,可以把他看得更加详细清楚。她发现白天的胡土长得比黑夜的胡土要好看,他的好看和哥哥们是截然不同的,令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使她不自觉地认定男人就该长得像他一样。
「姑娘?」她怎么老盯着他看?她的眼神令他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
「胡土,你是中原人吗?」西门元宝傻愣愣地问了他这一句。如果他是中原人,为何她会听不懂他说的话?
胡土?眼前的姑娘怎会叫他胡土?东方翼先是无法意会她在叫谁,紧接着恍然大悟,他知道她是谁了!怎么会忘了她那双灵灿灿的双眼,怎么会忘了她说话的嗓音呢?她就是那天抢了他后,又将他一拳打昏在地的西门元宝!
冤家路窄!居然又在同一个地方碰上她,真不知该说是幸运抑或是倒楣。东方翼打算开口问她有关爱马的遭遇,随即想到西门元宝并不晓得他早已发现她的身分,而在自己的身分不愿暴露的前提之下,唯有佯装他们俩是头一回碰面了。更何况,他没忘记她打人有多痛,最好是和她保持一点距离,免得又被她打个正着。
「在下的确是中原人,不过姑娘怎么会知道在下的名字呢?」他倒要看看西门元宝会怎么回答?她敢理直气壮地承认她正是那晚打劫他的人吗?
「呃……那个……我……昨晚……就是昨晚我在睡觉时,观世音菩萨来跟我托梦,说我今天会遇见一个叫胡土的男人啊!」没错,就是这样!西门元宝在支吾之余,总算想出了个好理由来。
呼!她实在是太佩服自己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颗灵活的脑袋,哥哥们与宝娣真该与她多学学。
「观世音菩萨为何要跟妳托梦?」鬼扯连篇!他若信她,就是十足的笨蛋!
「因为……因为……」完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编出好的理由来,只好烦躁地再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因为?」东方翼挑了挑眉,看着她踌躇不安的模样,使他的心情好多了,他的双手也就不急着往她脖子上掐去,以泄行抢与一拳之仇。
「关于原因,你该去问观世音菩萨才对,问我做啥?」西门元宝说得煞有其事,笃定她的谎言不会被拆穿,毕竟那晚她伪装成男人是那样成功,绝对不会有人看穿她其实是女人的。
东方翼忍住想笑的冲动,原来她并不如他想象中的愚笨,其实她傻呼呼的模样还挺逗的。
「姑娘,妳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东方翼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他可不想待会儿被一群西门家的人给包围起来,但看了好半晌都不见有其他人埋伏,想来她今日真是独自出门的。
「我就……无聊,所以出来晃晃。」总不好跟他说,她是出来看他死了没吧?
「这条道上不甚平静,姑娘一个人在外头,恐怕不太妥当。」东方翼不点破她的身分,一副好心人的模样,要她注意自身安全。
「是吗?」西门元宝佯装惊讶。这条路平不平静,她自然一清二楚,但没有自家人打劫自家人的道理是不?有她西门元宝在此,还有谁敢打劫行抢?
「是的,姑娘千万别以为在下是在吓唬姑娘,不久前在下便是在此处遭人行抢,对方不单抢劫财物,甚至还将在下打昏,劫走在下的衣袍与马匹,行径实在是无耻之至!」东方翼享受小小的报复快感,他被她害得差点曝尸荒野,区区一句「无耻之至」算是便宜她了。
听他说了一长串,西门元宝明白他在说被她打劫的事,尤其是最后那句「无耻之至」,使她揪紧眉峰,得拚命克制住才没又出拳打昏他。
这小子还有什么好不满的?她对他已经够宽厚的了,又没把他全身剥得干干净净,吊在城门口示人,他有啥好抱怨的?不过是抢了他一些银两、外袍和马儿罢了,他也可以斤斤计较,老搁在心里,实在是太娘儿们了!
「依我说呢,对方对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假如想要你的命,光是一拳就可以把你打死,你哪还能站在这里屁话连篇?」西门元宝心底老大不爽,以轻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过他一遍。不是她臭屁,她真的有办法用一拳就将他送上西天,毕竟她在五岁时就可以眼也不眨地打死一头大黄牛,难不成他以为他的身子骨比大黄牛要来得健壮?
啧!简直是笑死人!
屁话连篇?!东方翼惊讶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连以女子的装扮示人时,说出来的话都同样的令人不敢苟同。
「你别以为我在撒谎骗你,关于力气大这件事,我从不说谎骗人的!」见他一脸讶异,西门元宝误以为他不信她的话。力气大是最值得她骄傲的一件事,他可以说她厚脸皮、大嘴巴、大饭桶,就是不能说她力气小。
「见姑娘如此义愤填膺,我真要以为那晚打劫我的人就是姑娘本人了呢!」东方翼嗤笑她反应过度,如此明显的反应,就算是傻子也会发觉端倪。
「哈!你别说笑了,怎么会是我呢?」西门元宝大声干笑,心虚地别过脸不敢看他。
他奶奶的!不会被胡土发现了吧?不!不会的!胡土一看就知是呆子一个,如宝娣所说,成天文诌诌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除了呱啦呱啦说得人昏头转向外,他还会什么?
「姑娘说得是,姑娘长得如花似玉,怎么可能是拦路打劫的大盗呢!」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西门元宝强忍住回嘴的冲动,假如他是她的哥哥,她早就出手或动口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当个傻子听他说。
他以为他是谁啊?打小她便认定将来长大后要成为西门家最厉害的盗匪,结果她伟大的志业到了他口中,竟变得见不得人。哼,臭酸儒就是臭酸儒!如果不是有他们这些盗匪抢夺,他又怎么会懂得啥叫人心险恶咧?
西门元宝危险地半瞇着双眸,心中盘算着让他再次见识啥叫人心险恶?这一回她绝对要抢光他身上所有的银两,将他的衣袍扒光光,再将他吊在城门口示众,看他往后还敢不敢开口闭口就痛骂盗匪!至于他的马,这一回她要躲到没人的地方把牠宰了烤来吃,把马当成是他,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再拿剩下的骨头来剔牙,看往后还有谁敢惹她!
她倏地朝他狰狞一笑,看得东方翼头皮发麻,他不动声色地引导着马儿往右后方退。她看起来不怀好意,若他没猜错,她很可能想故技重施,再抢他一回。
「我说胡土啊!人有时候就是会特别不走运,当霉神老跟着你时,你能怎么办?」西门元宝状似惋惜地摊开双掌。
本来她今天是不打算再行抢的,可谁让胡土哪儿不去,偏要到她跟前闲晃?闲晃就算了,又拉拉杂杂说了一大串让她听不懂的话;听不懂就算了,他居然嫌弃她是强盗土匪?!
他这么嚣张,她若再不抢,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太对不起西门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了?
因此,她要狠狠地抢,再次抢得他哭爹喊娘,看他下回若遇上她,还敢不敢屁话一堆!
「所以?」她这是在暗示他,又将霉运上门了?
「所以,你只能顺从命运的安排,继续当个倒楣鬼喽!」西门元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心底却正打着鬼主意。
对她早有防备的东方翼可不会被她绝美的容貌与灿烂的笑容欺骗,这丫头笑得愈无辜就表示愈有问题!正当他准备摆脱她时,忽地双耳灵敏地听见有大批人马正朝这边而来。是西门家的其他人吗?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本来西门元宝已摩拳擦掌,准备动手,突然见他心不在焉,彷佛有事正困扰着他,她竟不由自主地收手,没重施故技将他一拳打昏在地。
「妳带了多少人马?」东方翼皱着眉问。
「什么人马?就我一个人,我谁也没带啊!」西门元宝摸不着头绪地澄清。
既然不是西门家的人马,那么来的人究竟是谁?偶然路过的商队?东方翼看向滚滚沙尘的一端,想看清来者何人,当锐利如鹰隼般的双眸透过翻滚的黄沙看见对方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时,无须对方报上名号,他已可猜出对方为何来到此处了。
「该死!上马!」东方翼低咒了声,伸长右臂将还愣在原处的西门元宝拉上马。
「什么?」西门元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被他给拉上马坐在他身前,在她尚不及反应时,他已策马狂奔。
东方翼来不及跟西门元宝解释原因,他是可以独自一人逃跑,但他无法让她陷入危险当中而不施以援手,尽管她曾对他不义,他可不能对她不仁。
「喂!胡土,你疯了是不?拉我上马做啥?」明明是她要抢他,怎么成了他抢她,而且还是抢她的人?这个傻胡土明明不是强盗土匪啊!好好的穷酸儒不干,怎么学她干起抢劫的勾当了?该不会胡土是另一座山头的土匪头子,打算抢她回去当压寨夫人吧?
「坐好!妳若不小心摔下马,我可不会救妳!」东方翼大喊说道,极力摆脱身后的追兵。
「别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摔下马,况且我何时需要你救来着?」闻言,西门元宝嗤之以鼻。坐在他身前,可以感受到他全身肌肉紧绷,彷佛危险正在逼近当中,但说到危险,在这儿还有比她更危险的人吗?
西门元宝不晓得他是哪根筋不对,为他怪异的行径撇了撇朱唇,心里又浮现另一个主意──假如现下将他推下马去,这匹马儿岂不是又成了她的吗?
[嘿嘿嘿!胡土啊胡土,你要怪就怪自个儿的脑袋瓜不够清楚,不晓得碰上的是最厉害的盗匪,算你倒楣啦!]
她动着歪脑筋,打算让他好看,猛地,耳后传来「咻咻咻」,划破空气的锐利声响,她感到纳闷,尚来不及理解这破风声因何而起,疾速穿过身旁的箭矢便当场让她吓白了脸。
疾速穿过的箭矢!
大批吆喝的人马!
胡土策马狂奔!
这……表示什么?头一个闪进西门元宝脑海中的答案便是──他们正被人追杀当中!
不!不对!严格说来,被追杀的人是胡土才对!她只是正巧倒楣碰上,结果对方要连她一块儿杀!
「真是去他奶奶的!」西门元宝气得全身发抖,不断咒骂出声。原先她还道胡土是个倒楣鬼,被霉神缠上身,没想到真被她这张乌鸦嘴给料中,他的确被霉神缠上了,而她则是无辜受到牵连,一条小命保不保得住都还是个问题!
呜……她怎么会这么倒楣?早知道会碰上这种倒楣的事,她就乖乖待在家里了,哪管胡土是不是成了白骨一堆?现下可好,上回胡土没死成,这回由她跟着陪葬,实在是太便宜胡土这小子了!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后头的追兵大叫。
东方翼一句话都不说,冷静地抽出放在鞍袋的长剑,打落身后飞驰而来的箭矢,同时轻踢催促马儿快跑。他料想对方对此处的地形不熟悉,因此刻意让马儿奔驰过一个个可能造成阻碍的土丘,藉以寻求机会摆脱对方。
「胡土,他们干么要追杀你?」西门元宝怕得不敢往后看,就怕会看见千军万马在追杀他们,更怕回头一看便会看见一把刀往她可爱的脖子上砍来!只要不回头看,至少可以欺骗自己,他们还离得远远的,而且永远都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