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穆儿很直觉的起身想去张罗。虽然她永远搞不清楚白毫长得什么样子,可是最近她为了见大哥,可是勤快得紧,但凡他张口,她都会努力去做,虽然常常做错啦!
可人家不都说,诚意是最重要的吗?
谁知她都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福安已不知打哪儿窜了出来,手里端着的就是一杯茶。「爷,白毫早给您泡好了。」
伺候了那么久,福安早就将霍安准的喜好习惯摸得一清二楚,看准了时辰,泡好了茶在外头候着。
福安愈想愈得意,还挑衅地眺了没用的金穆儿一眼。
从没看过这么喜欢伺候人的,金穆儿有些好笑地瞧着福安那志得意满的模样,没发现一双深沉的目光正悄悄打量着她,深幽的眸底也随之染上一抹笑意,但随即敛去。
接过了茶盏,霍安准掀盖撇了撇茶面上的茶沫子,就唇啜饮了一口。
那优雅的姿势和他平素的狂恣、总是怒目视人的模样完全不同,倒也让金穆儿不小心看得痴了。
果真是中原文化博大精深。
以往她就极为喜爱中原的文化,举凡琴棋书画她都略有涉猎,只是一直都只能学上些皮毛。
她也爱茶,可总不能理解茶道,如今瞧着他喝茶的姿势,倒像是为她上了一课似的。
第5章(2)
霍安准本就比常人更加灵敏,当然没有错过她的注视,但他挺享受她这种带着一点点祟拜的眼神,也就不动声色地接受了,接着径自对福安说道:「福安,那日我要你去办的事,办好了吗?」
「早办好了。」
福安虽然平时偶尔不着调,可真办起事来也是麻利得很,所以霍安准才会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大王子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吗?」
「大王子说了,只要八皇子愿意让他见见公主,自然随时能来。」
听到这几句对话,金穆儿的眼神蓦地一亮,毫不隐藏地露出一抹狂喜。
她没听错吧,大哥要来见霍安准?!那么她是不是就能见到大哥了?
想到这里,她睁着大眼巴巴地望着霍安准,那模样活像是小狗儿瞧见了骨头似的,可爱极了。
霍安准瞧了,唇角也管不住地勾起笑弧,可他却坏心眼的说:「这半个月我要忙着练兵,不如将他前来的时间延后一些吧!」
他知道金穆儿听了这话会急,却没想她竟然会这么着急,原本还坐得离他有些远,没一眨眼便已跳到他身侧,很自然地勾住他的手臂,摇来晃去道:「将军哪有这么忙,还是让王兄早早进城吧!」
她以前常这样对父王和王兄撒娇,但刚被他带回来时,只怕打死她也不敢这般对他,可自从前阵子她无预警地在他面前大哭后,他们之间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也看穿了其实他也不过就是外表严肃,却十成十吃软不吃硬的家伙,凡事只要顺着他的毛摸,十有八九她都可以得到她想要的。
她本来就是大刺刺的性子,也不怎么记恨,相处时间久了,她的心防渐渐收了起来,偶尔心血来潮,还会主动投桃报李一番,送送茶、端端果子之类的,所以对他也愈发亲近起来。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虽然将军待你好,可你也要知道自己的身分,将军尊贵的身子是你能随便触碰的吗?」
福安将霍安准看成了天,但凡事关主子,他就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这阵子他瞧着金穆儿俘虏不像俘虏、奴婢不像奴婢的已经很不能接受了,现在又见她这样无状,自然忍不住出声数落。
闻言,金穆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手,退了几步,俏脸蛋臊红了一片。
福安满意一笑,本以为自己说了正义之声,将军一定会大大的褒奖他,谁知却换得极度森冷的眼神一记,冷得让他背脊发寒。
掌心细嫩的触感不再,温声撒娇也没了,霍安准突觉有些失落。
「金穆儿,你想见你大哥?」
「自然想见!」初初的兴奋退去,金穆儿的回答中规中矩了许多,眸中的激动也淡去不少。
瞧着她回复自持的模样,他的心里又泛起了一阵失望,可当他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的福安时,眸光又变得锐利。都是这笨家伙害的!
「福安,你安排着,明日就让大王子进城吧。」
「是!」
唉,果真是大大不同的待遇啊!
他不过发出了正义之声,却被冷眼以待,那金穆儿什么都不用做,只消用那双水灵的大眼巴巴地瞧着主子,主子就什么都肯为她做了,就连原先想要晾晾金穆风的心思都没有了。
看起来,金穆儿这丫头在主子心里的分量之重,显然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左三圈、右三圈……再三圈!
杏花儿见金穆儿一早起床便坐立难安地在屋子里头转着,茶饭不思,跟她说话也听不进几句,惹得她头都晕了,最后受不了地开口说道:「公主,你可不可以别转了?」
「怎么,我转了很久吗?」
「快一个时辰了。」
「啊!」金穆儿也有点吓到,不知道自己竟然转了那么久的时间。难怪现在回过神来,腿儿有些发酸。「杏花儿,再去大门那儿瞧瞧,看看我哥哥到了没?」克制不了心头的雀跃和期待,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回支使了。
闻言,向来耐性极佳的杏花儿再也按捺不住了,翻了翻白眼,说道:「公主,现才在卯正,就算王子真的起得早,从金昌国到这儿,也是要两个时辰的。」
杏花儿心眼实,跑得累了不打紧,只是每每瞧见金穆儿失望的脸色时,她就忍不住心疼。
伺候金穆儿这么久以来,她完全没有公主的娇气,对待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前儿个刚进府里头的小石头走路不长眼,不小心撞着了她,她倒是站得稳,没出啥事,可小石头却因人小,反而跌了个四脚朝天。
本来众人以为金穆儿这会儿定要为了小石头的鲁莽而发怒,可也不见她生气,反而让人去给小石头请大夫看伤。
光就体恤下人这点,杏花儿就真心将金穆儿当成正经主子来伺候,虽然公主总是口口声声嚷着不让伺候,可她仍是尽心尽力地抢着做事情。
「呃!」被杏花儿这么一提醒,金穆儿这才惊觉真的太急了,精致的脸蛋蓦地露出一抹赧然的笑容。
「公主还是好好的坐下来吃点东西吧,等会儿若是王子到了,将军知道公主心急,必会立马使人来通知的。」
这金昌国公主可是将军心尖上的人,这点府里的人可都是心知肚明的,吃饱穿暖不说,但凡她开口,没有什么东西是要不着的,将军要是得了什么好吃好玩的,更是流水般地往这院子里送,甚至还将请金昌国王子来访的日期硬是提前了许多,只为看她一展笑颜。
将军在他们心里,形象向来是严肃的,只要他心绪不佳,甚至不用开口斥骂,就可以让人头皮发麻,可他却偏偏对金穆儿没辙。
前几天金穆儿无聊得紧,说是要学人家在府里的池子钓鱼,可鱼没钓着,人却掉进了池子里头,将军知道后虽然黑着一张脸,却也没有对她吼上一声,反而日日嘘寒问暖的,照顾得周周到到。
「他又怎么会知道我心急!」若是知道她心急,应当早早放她回国才对,还把她关在这儿,害得她想出去溜溜都不行。
虽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奴隶做得不象样,可光就拘着她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有许多抱怨的。
「但凡公主你的事,将军又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杏花儿笑言了一句,手也没闲着,有条不紊地拿出了食盒,将几盘精致的菜肴全都摆上了桌,然后将小半碗鲍鱼粥塞进了金穆儿的手里,又兀自说道:「我在别院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京城里来的、各个小部落送上的如花美眷可是不少,又哪里瞧过将军另眼看待。」
满打满算,也只有金穆儿这个公主总是不着痕迹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
她还听过几个少将军在议事厅门口议论,说从不曾见八皇子这大将军下定的主意会转弯的,偏偏对待金昌国的态度就转了个大弯。
本来像这样的小国,顺手灭了也就是了,可谁知将军他竟然当真下了大力气去招降安抚。
人家不答应也不生气,反而还让士兵去替人家挖起了坎儿井,安顿一些流民,让他们有水源可耕种,大将军不但不打仗,反而专心致力帮金昌国国民种些高粱小米的。
这些,难道不全是看在金穆儿这个敌国公主的面上吗?
偏偏将军暗地里做了这些,还不让人说,每回都对穆儿公主板着一张脸,活像人家欠了他几千几百万两似的,难怪穆儿公主完全不懂将军的心思啊!
「公主,咱们将军虽然口口声声说你是奴婢,可何曾真当你是奴仆,就算连倒水斟茶的活儿也不让你动手,你还不明白将军对你的心思吗?」
「哪有什么心思?别说这种浑话了。」金穆儿低斥道,被杏花儿这番直白的话弄得满脸通红,连忙低下头,看似专心吃饭,实则心里七上八下的。
或许一开始她摸不着头绪,可这么长久时日下来,她也知道霍安准对她的另眼看待,只是……两国敌对,更别说她还曾上过他人的花轿,这种事在霍氏皇朝那个讲究礼教的地方,怕也是不能容的吧!
他堂堂一个八皇子,前途似锦,着实犯不着为了她这个外邦的女人引来舆论挞伐。
「哪里是浑话,我瞧将军对公主上心得很,这次不就只因公主一句话,就巴巴地让人请了金昌国的大王子前来做客。」
「那是为了国家大事。」
「若真为国家大事,派兵打了就是,哪里需要花大把的银子和时间,以仁义之心收服人心。」
杏花儿年纪虽小、个子也小,可成日在府里兜来转去的,看得多也听得多,说起话来自有一番道理,也正好句句嵌入了金穆儿的心坎儿里,让她的心湖冷不防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其实这些话,她隐隐约约听了不少,只是她不让自己多想,可如今杏花儿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倒让她的心绪又乱了许多。
「这么做也是为了皇朝,皇朝士兵也是有妻子儿女在痴痴盼着他们回去的。」
金穆儿心思浮动,可却也没忘了替霍安准说些话,便是担心他会传出因公害私的名声来。
「那倒也是!」杏花儿闻言,也是猛点着头。
他们这些老百姓,谁会想要打仗,只要一打仗,流离失所、生离死别就在所难免,这样一想,她也没了打趣公主的心思。瞧着金穆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米粒,她索性又一溜烟地跑到前头去看看了。
第6章(1)
终于在金穆儿那望穿秋水的目光中迎来了气宇轩昂的金穆风,兄妹相见,不只金穆儿眼圈儿红了,就连沉稳的金穆风都激动了起来,一双深邃的眸子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直到确认自家小妹一切安好,凝重的神情这才稍稍一缓。
「王兄,这阵子父王可好?」瞧着大哥好端端地站在眼前,金穆儿连忙探问。
「好好好……」迭声的三个好字,却带着难忍的哽咽。
「王兄……对不住,让你和父王忧心了。」望着思念已久的亲人,她不禁热泪盈眶,才喊了一声,泪珠儿便宛若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傻丫头,别哭呵,没事了……」其实早在事发后的两天,八皇子便派密使到金昌国面见国主,一来是表明霍氏皇朝对于赤耶国之事无意牵连,二来则是告诉他们金穆儿被请到八皇子的别府里做客。
说是做客,但其实他与父王都心知肚明,这是一种警告,要他们断了与赤耶国的牵扯。
本来他们还以为赤耶国是个安稳的靠山,才会忍痛让穆儿去和亲,可谁知道在皇朝大军之下,赤耶国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加上她又被城府极深的八皇子给掳去做人质,他们父子俩急得跳脚,正准备为了她放手一搏、领兵救人时,霍安准竟然让大军送来了许多米粮,甚至还派兵协助挖了好几口深井,又让人开垦屯荒。
如此的盛情美意,倒教他们父子俩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所以才僵持了这些日子。
他几次都想潜进府邸救人,偏偏霍安准看得紧,他每回都被发现,只能空手而归。
有几回他还伤着了,要不是霍安准的手下似乎都下手轻了点,他只怕很难完好如初地站在这里。
初时,他并不了解为何霍安准总是不伤他,甚至还几度在明明能拿下他的情况下,还愿意放他回去,现在看到妹妹,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听着大哥说着这阵子发生的事,金穆儿高悬的心总算可以稍稍放下了,「好就好、好就好……」
「是啊,都好,这可都要归功于八皇子,若不是他这些日子总带着士兵替咱们凿井取水,又送了咱们好多谷物的种子,只怕今年又要难过冬了。」
「他其实倒真是个好人。」她感谢霍安准这般帮助金昌国,又想起他对她的纵容,不禁满心感动。
「是啊,八皇子待你不错吧?」
「嗯!」为了不想让兄长担心,金穆儿想都没想地就点了点头,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自己其实不是被俘虏来的,而是被请来的贵客。
「那就好,那日我见你被他带走,心里真慌,要不是被叶将军给敲晕了,王兄绝对不会眼睁睁地让你被掳走。」
「王兄……」瞧清楚大哥眸子里头的内疚,她的心蓦地有些疼,于是连忙劝慰道:「这跟王兄有什么关系呢?若非赤耶国主胆大妄为,又怎会招来这样的祸事?再说,咱们金昌国还因祸得了福,王兄有什么好内疚的。」
「可是,王兄无能,不能带你回去。」在来见穆儿之前,霍安准就已经严厉地警告过他了,千万别试图带她走,否则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以他王子的身分,他知道自己应该要威武不能屈,可这几日瞧着子民们那欢天喜地、充满希望的模样,他就不忍再做任何会破坏和平的事儿,只能忍痛委屈自家妹子。
他本以为来到这儿会见到一脸苦楚的穆儿,可谁知道她不但红光满面,甚至还有可以指使的丫鬟,来来去去也不受到限制,只怕比在金昌国的生活还要轻松。
光就这一点,他对霍安准的看法便完完全全改观了。
「没事的,我在这儿很好。」不想大哥内疚,更何况她在这儿的确过得很好,所以她倒也不急了。
经过这些日子,有时候她甚至会想,或者她该好好感谢霍安准一番,毕竟要不是他劫了亲,她就得嫁给赤耶国主那个脑满肠肥的国主做续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