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之后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指点。”曲拂柳盈盈一福。
经过宫仆为她打理,她的长发梳起了简单的髻,穿着高雅素丽的嫩黄衣裙,虽脂粉末施,但脸上甜美的笑靥,是容光照人的最佳妆点。
看到原本毫不起眼的她变得漂亮,喻千凌丽容冷板,心情还是不好。
“这段期间,本王会先辅佐地王,若有任何要事,仍先向本王禀报。”南宫旭说完,便开始了早朝议政。
会中,曲拂柳很认真听,他们说得很快,还间杂着她没听过的专用词汇,听得她头昏脑胀,记都来不及记。要不是坐在一旁的厉炀帮忙提点,她甚至连一半的内容都听不懂。
终于,听到退朝这两个字。
看到刚刚站满朝臣的地方如今空空一片,曲拂柳一脸茫然,长长地吁了口气。
“我明天一定会好好地发愤图强。”她低喃,真希望明天的表现别再这么不长进了。
“界王只要每月初一与会即可,哪来的明天?”喻千凌冷哼一声。
“这样啊……”曲拂柳吐舌笑道。“谢谢千凌姊。”他都是每天开完早朝才去找她,她还以为界王也是每天都要参与早朝。
“继续吧,禀报各领地的状况。”南宫旭打断他们的闲话家常。“风王。”
“是。”风豫乐少了私下的轻佻,将领地的状况报告得有条不紊。
火王果决积极,水王细腻周密,处事各有特色,曲拂柳看得好羡慕,很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像他们一样,将领地治理得那么好。
“地王呢?”突然间,议事堂里静了下来。
曲拂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她蓦地红了脸,嗫嚅道:“对、对不起,我刚没听清楚……”
南宫旭看着她,俊傲的表情淡漠,读不出喜怒。
没有笑容的他,变得让人难以亲近。曲拂柳心一凛,低下头来。她没见过他这种表情,像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偏偏,从今天早朝开始,他都是这样,视线没在她身上多所驻留。
“本王是问,地王对其他三位界王的述职有无任何意见?”南宫旭声音没有起伏,平稳地又将问题重复了次。
“没有。”曲拂柳摇头,觉得心莫名地抽紧。她让他失望了吗?“这都是我要向他们学习的地方。”
“是还需要学习。”
淡淡一句,重击在她的心坎上。隐于袖下的手握紧,曲拂柳勉强笑道:“是,我……臣受教。”
那句倏变的称呼,让南宫旭脸色微僵,随即恢复泰然,继续把会议结束。
这一切,看得风豫乐猛翻白眼。有没有搞错?要他防范,不是要他突然把落差弄得这么大呀!
接下来,南宫旭唤来宫仆,要他们将奏章搬到她住的寝宫。如今不需要风豫乐的掩护,昨晚他已派人为她理出寝宫,当成她暂居的住所。
“有任何提文,另外记下,明天让本王看过。”南宫旭对曲拂柳说道。“这些够你忙了,你先退下吧。”
她以为他会带着她,一本一本地看过的……忍着失望,曲拂柳站起行礼,转身离开。
“拂柳,你今天表现很好。”风豫乐不忍心,在她背后唤道。
曲拂柳回以感激一笑,才走出议事堂。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南宫旭握拳,刻意漠视心里的骚动,强迫自己将心神留在议事堂里。
然而,在和他们谈笑间,她受伤的表情却一直在脑海盘旋,挥之不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书房中,桌案上晕柔的烛火,洒落在那张粉皙似雪的小脸上。
曲拂柳趴俯桌案,垂覆的弯长眼睫形成如扇阴影,凌乱的桌面满是奏章和参考的书册、记事,即使起伏不平,她仍沉睡着,手中还握着的笔,更显示了她的疲惫。
一抹颀长的身影悄然走进,看到她连睡梦中都不觉地颦眉,南宫旭原本冷然的黑眸,立即被疼惜所填满。
风豫乐把他骂了一顿,说他刺伤了她的心。
只要牵扯到她,他的果决,他的拿捏得宜,全然崩毁。曾经失去过她的恐惧,让他看不清自己该怎么做。为她着想,所以将她推到千里之外,却又矛盾地想将她留在身边。
逼自己不对她另眼相看,已费尽所有的心力,他要怎么再去拿捏对她温柔的尺度?怕一放开,就再也无法收回,会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做出不该做的傻事。
南宫旭轻叹口气,抽走她手中的笔,将她抱起,往寝室走去。
*** 凤鸣轩独家制作 *** bbs.fmx.cn ***
书房里,一片安静。
望着那专注批阅的侧脸,曲拂柳忐忑不安。
她昨天居然奏章没看完就跑去睡了!怎么会这样嘛~~她明明立志要挑灯夜战的,结果一早被宫婢叫醒,她还傻愣愣的,不解自己什么时候爬上了床。
害她连梳头的时间都没有,立刻奔回书房,为昨晚延迟的进度继续努力。
好不容易,赶完最后一本奏章,他也刚好来了。
曲拂柳静静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吐,就怕肚子里咕噜噜的声响会传了出来。一早起床到现在她什庆都还没吃,她好饿噢!
“业城的百姓很守旧,变革不能如此激进——”南宫旭只要发现不对,立刻提出纠正,听得她不停点头,拿着笔猛记,突然间,他停了下来。“你没用早膳?”那声响,让人想忽视都难。
被听见了……曲拂柳窘红脸,点了下头。正确地说,应该是连昨天的晚膳也省了。
南宫旭拧眉,朗声朝外吩咐:“立刻送些糕点过来。”
候在外头的宫仆应是,赶紧去准备。
“才刚开始,别就这样把自己累坏了。”想到她昨天在桌上睡着的情景,浓眉拧得更紧,口气不觉加重。
“对不起,臣会注意。”她又惹他不高兴了。
“除了会议上,别在我面前自称臣。”那称呼,像划下了两人之间的鸿沟。
感觉到他有一点点以往的亲近,曲拂柳鼓起勇气。“我是不是哪里做不好,让你失望了?”
南宫旭一凛,不动声色地开口:“为何突然这么问?”他这是在明知故问,他很清楚是他疏离的态度造成她的不安。
因为他没对她另眼相看?还是他不再对她那么温柔体贴?曲拂柳说不出口,他没做错啊,要她怎么去指责他的一视同仁?他只是将她这段时间的疏懒导入正轨,不代表必须一直这么保护着她。错的是她的希冀,不专心学习,还把心思浪费在私人的情绪上。
“我跟风王他们差好远。”说出口的,是另一个隐忧。她怕再怎么追赶,也追不到他们的境界。
看着她略带落寞的表情,南宫旭突然好恨自己。他要怎么解释,为了保护她的清誉,所以他必须和她保持距离?要怎么解释,他不能对她和颜悦色,否则他会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只能选择什么都不说。“你多虑了,凡事都需要循序渐进。”
这样是表示对她还是有所期待吗?曲拂柳扬起笑。“你见过我爹吗?他是不是一个好地王?”
“是。”简单一字,却隐带无限追思。他遗憾没有及早出世,得以领教前四方界王的文韬武略。
她好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从他的口中,得到这样的称证。“我会追上他的。”她仰起脸,自信满满。
他想拥她入怀,给她鼓励,但他不能,因他听到了宫仆送来东西的脚步声。把所有念头抑下,南宫旭扬笑。“我相信。”
第四章
地王的出现,其实相当受到各朝臣的欢迎。
即使这些年的下落不明造成议论纷纷,但在南宫旭的压制和曲拂柳显露的法力证明下,异音虽未完全平息,但已让人得以接受。
最重要的是,大家发现幻王为了与地王交接,把原本花在风王身上的时间,转投注到地王身上,看到幻王终于可藉此摆脱风王的魅惑,大伙儿谢天拜地的,见了曲拂柳不是夸赞就是道谢,只差没感激涕零。
不明所以的曲拂柳只能微笑回应,一点也不懂大家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她不想深究,因她的心,为了一件事烦着——
他说,她已学得很好,可以独立了。
这意谓着,她必须和其他界王一样,居住在自己的领地里,不能再待在他身边。
自从她继任地王,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态度一直保持距离,严厉中隐带宽容,除了公事外,没再对她透露出其他私人的情绪,不像以前会为她抚顺发丝,还会牵她的手。
即使如此,能藉此每天占有那一点点与他独处的时间,她已经很满足了。然而,她已经快连这点小小的冀求都无法保有。最近常常有整修住所的请示要她决定,每下一个决定,她就知道,她离去的日子更近了一天。
她很想说服自己这是必然的,她不可能永远依赖他,但她还是好难过。
室内一片漆黑,曲拂柳躺在杨上,大眼失了以往的光采,茫然地看着上方。
她,睡不着。
他今天说了,后天初一会议结束后,风王会护送她前往自己的府邸。
今后,她就像其他人一样,每月只能见他一次。
要是她没那么认真学,是不是就可以待在他身边久一点?但她做不到,他花了那么多功夫教她,她怎能为了自己的任性,辜负他的苦心和百姓的期待?
她不禁会想,她若不当地王,他是不是就会像她刚进宫时那样,一直温柔待她?但,她若不是地王,会连待在宫中的资格也没了吧?曲拂柳长长地叹了口气。
矛盾的心思不断翻腾,让她完全无法成眠。
突然,看到纱幔外有抹人影,她睁大了眼。不会吧?外头有侍卫及宫仆守着,不可能会有坏人闯进来啊……
那人停在她的榻前,曲拂柳屏息,正当她不知该尖叫还是跳床逃离时,纱幔被人撩起,对上她圆睁的晶灿大眼,那人的动作顿时一僵。
南宫旭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晚了还没睡!
看见是他,曲拂柳小嘴微张,正要撑坐起身的举动就这么顿住。
该死的!南宫旭敛下窘色,清了下喉咙,打破僵局——
“我来看你睡了没。”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在长廊上遇到那般自然。
“为什么想看我睡了没?”曲拂柳困惑颦眉。这时间不睡觉,她还能做什么?
知道她只是提出疑问,并非故意讽刺,但她越是心思单纯,越让他开不了口。
要他怎么说?说白日忍着和她保持距离的心,在夜晚已无法禁锢,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是他唯一纵容自己的举止?说想到她后天就要离开他的身边,他几乎要罔顾理智,不放她离去?
很难得的,南宫旭脸上浮现热潮,庆幸房里一片漆黑,让他的神色得以隐藏。
“为什么还没睡?”他没回答她,反而丢出一个问题。
看着他的脸,曲拂柳心酸酸的,突然觉得想哭。她能撒娇吗?她能任性吗?她不想走,她好伯后天的来临……
“我睡不着……”她低下头,怕忍不住会真的掉下泪来。
在夜色的环伺下,她显得娇小无助,南宫旭心里一悸,话脱口而出:“要去外头走走吗?”
“真的?”曲拂柳惊喜抬头。不是教她治理,不是讨论公事,而是一起散步?
话一出口,南宫旭就后悔了,然而在看到她瞬间散发出光采的丽容,他的心软了,情感战胜理智。她都要离开了,让他最后一次的逾越,不为过吧?
“真的。”他微笑。
“我到外室等你。”他放下纱幔走出。
曲拂柳急忙下榻,抓起外袍胡乱穿上,长发来不及系,就急急跑向外室,就怕他改变心意走掉。看到他的身影站在那里,她的小脸漾满了笑。“我好了。”
看向她,南宫旭的心一紧。那笑靥,是这些日子在她脸上已许久不曾出现的。是他,他管不住自己的感情,倏变的态度造成她的不安及担虑。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曲拂柳跑过去,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上。这不是在作梦吧?他牵着她的手,跟之前一样……
“你要不要再加件衣服?”发觉她的手在轻颤,以为她冷,南宫旭将她的手完全敛入掌中,温暖着她,却不知她是因为过于开心而激动着。
“不要。”曲拂柳摇头,悄悄偎向他的手臂,发觉他没避开,小脸笑得好灿烂。他不设防的态度让她整个心脉都活络起来了,哪还会觉得冷啊!
“走吧。”南宫旭执起她的手,带着她从窗外飞跃出去。
他们驭风而行,避开底下往来的宫仆及侍卫,很快地,来到一个湖塘旁,湖畔的树开满了花,在月色下静静地散发花香,被夜色吞噬了色彩,却有种绝世之美。
“哗~~”一落地,她不禁赞叹,四周树木注入的生气让她充满了活力。“这里好美!”仿佛感受到她的喜悦,树木摇曳枝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这里晚间没人会踏进,不像在宫中其他地方需要处处避嫌。南宫旭带她走到大石旁,并肩坐下。“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这里。我们坐在这里,一起看花,只不过那时还是冬末,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冬末为什么有花?”曲拂柳不解地眨着眼。
她忘了,忘了曾对他做过的一切。“我不说,等你自己想起来。”
“小、器。”她皱鼻,而后笑了。望着他温和的表情,笑容微敛,她咬唇,忍不住开口:“如果……如果……我没有接下地王这个位置,是不是就可以不要和你那么疏远?”
迟疑软呢的语气,问进了他的心坎。不管她是什么身分,他都不能跟她那么亲近。是他的错,放肆了自己的奢望。
“……怎么会?千凌当水王那么多年,我还是很照顾她。”明明对任何人都拿捏得住的分际,在她的身上却一再失控。
原来在他眼中,她和千凌是同等地位……曲拂柳眸色一黯,笑容消失了。她不该问的,问了反而让自己难过。
感觉她变得沉默,南宫旭跟着无语。如果,他选她为后,他就可以不用再顾虑这些,可以完全地将感情灌输在她身上。但这个决定,他却无法轻易说出口。朝臣对她的身分还带着疑虑,他若提出,定会引起反弹。地王的名讳已快压垮了她,他又怎能将后位所需面对的责难加诸在她身上?
还有她的想法也让他踌躇。她愿意吗?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位得以依赖的兄长,还是占有更重要的地位?他不敢问,怕极只要一问,会吓得她加速逃离,让他连这一点点的眷恋都无法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