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早就猜到今日宴无好宴。”
“是啊!可是这一招太精采了。”
楼子棠看她嫩嫩软软的脸,圆圆的眼睛满是光亮,知道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想去看戏?”
她笑得乐呵,也顾不得烫了,一口气将鱼汤给喝孑,放下碗,装出正经的模样,“不是看戏,是关心。”
他拿出帕子,替她擦了下嘴,“好吧!你既想去关心便去吧!别让人欺负了。”
“我又不是主角,谁会注意我。”她兴奋的站起身,“我去去就来。这鱼汤趁热喝了,一定得喝完,回来我要查的。”
“知道,”楼子棠对她轻挥了下手,“等会儿。”
楼子棠指了指放在一旁的荷包,里头特地给她备了范阳栗,赵嫣看戏少不了吃点心。
“还是你想得周到。”赵嫣不客气的收下,忍不住低头亲了楼子棠一下。
楼子棠感觉柔软的唇印在自己的颊上,几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角。
金子在一旁看着眼角抽了抽,赵家、魏家上下争得欢,肯定不知道自己在二郎君和自家小姐的眼中就是在耍猴戏的角儿。
赵嫣虽然已经赶得急,但还是没来得及当场看到魏宇坤和赵妍两人被捉奸在床的场面,对此不免有些失望,得知魏氏请来的一干女眷几乎都已告辞,魏家人则被请去赵老夫人的喜寿堂,她不减兴致的赶过去。
赵老夫人的屋里,人人脸色各异,赵嫣阻止了下人通报,迳自走了进去。
纵使有人注意到她的到来,也没人多说一句,毕竟这个节骨眼,她的存在一点都不重要。
赵嫣也识趣,不发一言的找了个最远的位子坐了下来,双眼飞快的扫了堂上一眼,只有女眷,未见男丁,看来是后宅的事,男人不掺和。
“你们——简直是想气死我!”赵老夫人一副完全被气狠的模样。
赵老夫人发怒,一群小辈自然不敢插嘴,赵嫣敛眉,翻出了荷包里的栗子,小声剥开后塞进嘴里,脸颊鼓鼓。
“娘,”魏氏捂着心口,泣诉道:“你先别恼,咱们妍儿被欺负了,总得先要个交代不是?”
魏氏的嫂子柳氏气得咬牙,自己这个小姑子本就任性,但毕竟已嫁人,成了赵家妇,平时也不常回魏家,看在婆母疼爱这个出嫁女的分上,便忍着厌恶,对她忍让几分,却没料到今日竟算计到自己的娘家头上。
之前为了赵雪与魏宇坤在神仙潭落水一事,她认了哑巴亏,没想到今日又来,对象还是赵妍,自己的婆母爱屋及乌,对赵妍也是多加疼爱,但她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名声差、个性刁蛮的外甥女,想要她收下来当媳妇,当她魏家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收吗?
偏偏今天这事,在撞见的一干女眷里多是她家老爷在官场上的同僚眷属,若是没给个交代,也不用想要脱身,她心中实在又气又恼。
“赵家还真是好家教,”柳氏眼中满满的讥讽与鄙夷,“闺女一个个的皆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攀高枝。”
赵家人全都阴沉下了脸,只有赵嫣面色悠然,毕竟柳氏说的没错,这一个个的确实都是使着下三滥的手段,包括她——虽说她的情况不同,她是与楼子棠合谋算计,但在外人眼中,她确实是不知羞耻,对此,她无话可说,且敢做就不要怕人说,就算错,也错得坦坦荡荡,她赵嫣这点担当还有。
“嫂子,”魏氏气瞪着柳氏,“我的闺女被宇坤占了便宜,你竟然还说风凉话,难不成是想不认帐?”
“认!我如何能不认?”柳氏猛地站起身,“你都能让自己的闺女脱了衣服勾引我儿子进房了,如此不要脸面,我如何能不认?三日后,我就派人来迎你闺女进门。”
魏氏怒火中烧,一副巴不得冲过去撕打柳氏的样子,因为娘家的娘亲宠爱,她从来都没将这个嫂子放在眼里,柳氏对她也向来客客气气,今天竟当众给她难堪。
“你这是要妍儿当妾?”
“是!”柳氏不留情的回嘴,“就凭她的品性,能给宇坤当妾已是造化,宇坤的媳妇儿我们早已相中,是永安侯府二房的嫡女楼映玉,所以别说赵雪,就连赵妍也只能给宇坤当妾。”
此言一出,别说魏氏,就连田氏也是难掩惊讶,她可没听自己的表姊说过要将闺女嫁入魏家。她微敛下眼,虽说魏家富贵,但若是自己表姊的算计成了,永安侯府便是侯府二房的囊中物,到时绝对看不上魏家,这应只是魏家的一厢情愿。不过她也没有开口多言,冷眼旁观,魏氏摆在心尖上的人儿如今要为人妾,这滋味肯定难受。
赵雪原是红着眼,一脸委屈,听了柳氏的话,赵妍竟也跟自己一样要入魏家当妾,莫名的心中生出一股喜悦和泄愤的快感。
“舅母,我嫁给表哥,是表哥的福气,你竟然有脸让我为妾?”
“你都有脸做出那等下作之事,还跟我讲脸面?!”柳氏看着赵妍的眼光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你——”赵妍又气又恼,被说得羞愤欲死,眼眶通红。
“此事就此说定,”柳氏懒得多言,直接起身,“若点头,三日后魏家自会派轿来抬人,若不愿,那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看着魏氏头也不回的走了,赵嫣不得不说够狠,毕竟魏宇坤是个男子,今日的事传出去,名声是差了些,时间一久,也不过就是段风流韵事,但对赵妍可不同了,名节有损,这辈子是难以嫁个好人家了。
她又塞了颗栗子进嘴里,魏氏看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真是机关算尽,反算了卿卿性命。
“你们、你们真是存心要气死我!”赵老夫人觉得这辈子的颜面全都丢光了,一时气怒攻心,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众人一急,连忙上前将人扶住,吼着叫大夫。
赵妍却顾不得赵老夫人,一把捉着上前的赵嫣。
原只是想做做样子上前关心一下的赵嫣被拦住了路,一脸莫名的看着赵妍。
“去叫那个楼映玉不许跟表哥成亲。”
赵嫣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这份能耐。”
“我不管。”赵妍将自己所受的屈辱全都一股脑的丢到赵嫣身上,“若事情能成,等日后你成了寡妇,有求于我,我或许还能帮衬帮衬你。”
赵嫣闻言,眼神一冷,用力的抽回自己被拉住的手,“赵妍,你还真是令我大开了眼界,我都还没嫁,你就替我算好了将来。我告诉你,心肠恶毒会有报应,二郎君会长命百岁,你死了他还没死,你成了寡妇,我还会与他幸幸福福。”
赵妍一恼,抬起手就要挥下。
赵嫣的速度却比她更快,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一下子就让赵妍站不稳,退了几步,脸上明显浮起五指印。
“赵四,还嫌不够丢人!”赵老夫人转头看到赵嫣打人,也不问缘由,直接拿起一旁几上的茶杯,用力的砸过去。
赵嫣没来得及闪,茶杯砸中了她的头,她“嘶”了一声,抬手一摸,手上一片鲜红。
赵老夫人也吓了一跳,她是一时气恼,却没料到会砸伤了人,但面子挂不住,只能斥道:“没个规矩,还不滚出去!真想气死我不成。”
赵嫣捂着额头,双眼含冰,这一家子还真是给她长了见识,庆幸自己年纪小小就已经离府,不然在这里待到长大,八成也是长歪了。
“祖母发话,巧巧自然得滚。”她目光像刀子般锐利地紧紧盯着赵老夫人,“巧巧不单会滚,还会滚得远远的,为免气死祖母,就当巧巧给祖母尽最后孝道,以后巧巧再如何丢人现眼、没个规矩,也跟赵家无关,绝对不再丢赵家颜面。”
“什么意思?”
放下自己的手,上头的血液鲜红,赵嫣冷冷道:“从今而后,断恩断义,音问两绝。”
“你——”
不再费心多瞧这些人的嘴脸,赵嫣掉头就走。
第十五章 谁护谁还难说(1)
楼子棠眼中的淡然,在看到赵嫣的伤时瞬间褪去。
“这是怎么回事?”
“被砸的。”赵嫣也没隐瞒。
楼子棠接过金子拿来的药,亲自替她上药。
赵嫣吃痛,缩了下脖子,“嘶”了一声。
他的眼中闪过杀意,“看戏能看到自己受了伤,也只你一人了。”
“我又怎么知道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委屈的嘟了下嘴,猛然抓住了楼子棠的手,“完了!我太冲动了,忘了件事儿。”
“什么?”
“我一时恼了,说跟他们断恩断义。”
“如此甚好。”
“什么好啊!我的嫁妆还没到手。”
“你就贪那么一丁点东西?”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若不是为了嫁妆,回赵府又是为哪桩?”
“姑且可以说是心悦于我,为与我成亲。”
赵嫣瞥了他一眼,看得出他眼中翻涌的煞气,平时是多好的一个人,但若让他针对了,可没好果子吃。“自然是你为重,只是嫁妆不拿白不拿,重点是令魏氏心里难受。”
他没好气的看她,“去找魏氏,你伤了,就当赔你医药费,让她拿出答应给你的嫁妆二
“我这点伤才不值钱,她才不会理会。”
“哼!”
她缩了下脖子,“你眼中觉得矜贵,别人可不当回事儿。”
“那就要封口费。”
她眨了下眼,“什么意思?”
“赵妍行为不检,之前意图与我有所牵扯,如今更在自己娘亲生辰那日,脱光衣服勾引男人,行为放荡,若是魏家知情,认定赵妍身子不清白,到时连妾都做不成。”
“你的心真毒。”
他冷眼看她。
赵嫣立刻见风转舵,“但我喜欢。”
看着她额头上的伤口,庆幸不深,但他可没打算放过伤她的人,赵嫣与赵家恩断义绝也好,至此之后,他无须再顾忌什么。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楼子棠与赵嫣成婚的吉日很快就定下。
赵嫣从魏氏那里拿到自己的嫁妆后,头也不回的跟着楼子棠离开赵府,回到红霞阁。
虽说楼子棠本意更希望她能随他回位在扬州城外的庄子,但赵嫣却想与秦悦多相处,最终也就由着她。
叶齐云看到赵嫣回来,看到她额头上的伤,问清缘由,没像自己的娘子一般气愤难当,反正不是他的女人,若要讨公道,也轮不到他,他在遗的反倒是楼子棠竟拒了他的安排,住进了位在扬州城外的明月山庄。
明月山庄向来供货给宝庆楼,楼子棠是明月山庄的主子,这代表着,他也是宝庆楼的主子……
叶齐云知情后,来了兴趣,替楼子棠筹画亲事之余,多了个心眼,明查暗访了一番。
不查则已,一查之下才知楼子棠深藏不露,私产颇丰,就连远在边疆都有酒楼,比起自己手中的戏园数量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长大,他竟然浑然不知,这次要不是楼子棠自己不想隐瞒,或许他还犹然未觉。
这日,叶齐云坐着马车,没经通报就直入明月山庄,一座偌大的宅第就坐落在一片左右看不到庄墙的大地之上,雕梁画栋,楼阁亭台,连京城的叶国公府都犹有不及。
叶齐云忍不住扬了下嘴角,看来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被永安侯世子护在羽翼下的手足,世人皆视其庸懦体弱,忽略他终究也是扎根数代、行事果决的将门之后。
想起楼子棠手中那数间大酒楼,叶齐云不得不说这小子比起当年的自己多了几分能耐,他在楼子棠这个年纪虽养了戏班子,但还不成气候。
只是当年他养着戏班,明面上是自己喜欢听戏、唱曲,实则多为朝廷暗中打探四方消息,一路走来,他的风光背后少不了当年皇帝姊夫的推波助澜,而如今的楼子棠,他背后的人除了永安侯世子外,应该还有他皇帝外甥的手笔。
他几乎都忘了,永安侯世子自小为太子伴读,与当今圣上之间是君臣,更有同砚之谊,当今圣上与永安侯世子的互信,或许已超过了对他这个舅舅的血脉情分,他的皇帝外甥早早就借着永安侯世子之手,让楼子棠替自己培养势力。
叶齐云看透,倒也称不上失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叶国公府荣宠数代,当今圣上防备,也是情理之常,这代表着自己的外甥不是个愚昧之人。
马车停在东厢房,叶齐云大步走入暖阁,时节入冬,透着冰寒,但屋里烧起火盆,十分暖和。
楼子棠正在榻上翻着书册,一派悠闲自得。
叶齐云见状,觉得牙疼,明日就要成亲,这小子倒好,就像无事人似的,而且怎么赵嫣也在?!
屋里的圆桌上摆满瓶罐,他瞄了一眼,知道这是在捣鼓胭脂水粉,“明日成亲,你人不在红霞阁,在这里做什么?”
“二郎说身子有些不好,我来瞧瞧他,顺便陪他解闷说话。”
听到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叶齐云白眼一翻,想起这大半个月,他忙里忙外,这两个主角却当起甩手掌柜,活像要成婚的是旁人一般。
叶齐云嘲弄的看着楼子棠,他只是看起来病弱,实际身子好得很,实在是那副皮相太容易糊弄人。他也没拆穿,反正赵嫣也不是个傻的,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不会不识趣。
“三日后返京,你以为如何?”今天来意,便是与楼子棠商议成亲后返京之事。
赵嫣分心听着,手下正忙着用蜜做口脂,还时不腐的吃上一口。
楼子棠静了一会儿,反问:“我要的马车可已备好?”
叶齐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老太君开口的分上,我压根不想理会你。”
楼子棠不置可否,只道:“所以马车已备好?”
“是。”叶齐云近乎咬牙切齿。
“如此便三日后返京。”
“我也跟你回去。”
这下楼子棠终于有了些情绪波动,挑眉看着他。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大半年在扬州干了哪些事。”叶齐云“嗤”了一声。
查楼子棠私产时,叶齐云意外的查到了楼子棠住到魏家时,明为养伤,实为从中搜查两淮盐运使的罪证,他也不知该说这小子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愚笨,只带了个看起来傻乎乎的李大壮就敢以身试险,也不怕走漏了一点消息便会死得无声无息。
如今他既然知情了,当然不会由着他胡来。
“有我叶三爷同行,无人敢起歪心思,一路护你安然。”
“三爷挺自信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怕就算有你在,该动手的还是会动手。”
被个小辈小瞧的滋味可不好受,叶齐云瞪他一眼,听到赵嫣笑出声,更觉颜面无光,一眼看过去,就看到她没在做口脂,而是抱着一罐蜜,听戏似的坐在一旁边吃边往这里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