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狮峰明前龙井霍掌柜的,凭咱们的交情,这狮峰明前龙井说什么都得给我啊!」朱老板听见狮峰明前龙井立即喜上眉梢,巴不得霍冲霄将所有的狮峰明前龙井卖给他。
「晚点朱老板你到我的庄院来好好品尝这次的狮峰明前龙井吧。」霍冲霄并没一口答应卖给朱老板,总得谈好价钱,才能决定要给朱老板多少货。
「霍掌柜,今晚……您该不会也邀请了『天香茶庄』的王老板吧?」朱老板和王老板是死对头,思及王老板极可能会在今晚和他竞价购买狮峰明前龙井,朱老板便焦急得很。
「总之,还请朱老板今晚光临寒舍。」霍冲霄不正面回答朱老板。
「一定!一定!」朱老板由霍冲霄的表情已得知今晚的晚宴王老板肯定在场,他得好生琢磨琢磨,看今晚要如何挫挫王老板的锐气!
钓足了朱老板的胃口后,霍冲霄和霍律柱告别摇头苦思的朱老板,继续向前行。
「霍大哥,刚刚王老板也和朱老板一样,一脸的苦恼与不甘,真有你的!」霍律柱真想为霍冲霄大声喝彩。今晚在朱老板和王老板的竞争抬价下,这批狮峰明前龙井肯定得以卖出比预期中还要高的价钱!
「律柱,记住为商之道要『人弃我取,人取我与』、『预测市场,捕捉信息』。」
「还要『以义待人,诚信兴利』。」霍律柱摇头晃脑,佯装书呆子。他从小听到大,都会背了。
「好好记住这些原则。」霍冲霄拍拍霍律柱的背脊。
「是!」
「还有,你的性子得改一改,你老是太过冲动。」霍冲霄教导着同宗族内个性最冲动的霍律柱,他老是行动完才考虑后果,惹得族内的长老叹气连连。
「我尽量。」霍律柱太明白自己的毛病,但明白是一回事,真正去改进又是另一回事。
「不要说尽量,要努力去改。」霍冲霄叹了口气。算了,这些年来霍律柱的确是有比较收敛了,没横冲直撞,到处闯祸,想来他是有将大家的交代放在心上,过些年他会变得更成熟稳重的。
「是!」霍律柱太尊敬霍冲霄了,明明他们俩相差没几岁,但霍冲霄就是比他看得远、想得多,所以凡是霍冲霄的叮嘱,他一概听从,不曾有异议。
两人信步走向位于正阳门附近的山西会馆,沿途仍不断有人向霍冲霄问好。
「听说今天会馆里住进了几名家乡来的青年,这下子可有人可以和我们聊聊家乡最近发生了什么事。」霍律柱非常兴奋,等不及要见同乡,不过他尽量克制住,配合着霍冲霄的步伐,不疾不徐地往前行。
山西会馆就在不远处,他已经可以看到那偌大的建筑,心情益加兴奋。
霍冲霄明白霍律柱内心的激动,却仍旧不加快脚步,意在训练霍律柱的耐性。
「在想胭脂?」霍冲霄语带笑意。
「啊?呃……是。」想起远在家乡的青梅竹马胭脂,霍律柱蓦地羞红了脸。不管他在哪里,胭脂总会托人自家乡带信给他,所以打从他一听闻家乡来了几个青年住进会馆,便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们,看是否有胭脂捎来的讯息。
「你放心吧,胭脂她天天盼着你,又直言非你不嫁,没人抢得走她。」霍冲霄笑谈妹妹大胆的言词。胭脂真的被他宠坏了,女孩儿家该讲不该讲的,她全然不在意,只要她想讲便一股脑儿地说出。
「嘿嘿……」有了未来大舅子的保证,霍律柱直傻笑。
霍家世代居于山西介休县,其宗族支系庞大,有时为了亲上加亲,同宗同族联姻亦是寻常之事,尤其年少男女自幼相处,在男有情、妹有意的情况下,家人自也乐于撮合有情人成眷属。
霍冲霄看中的就是霍律柱时而出现的傻气与单纯,胭脂嫁给他绝不会受委屈。
「你这一路上买了许多新奇的玩意儿要送给胭脂,相信她收到一定会很开心。」
「胭脂开心,我就开心。」霍律柱一谈起心上人,一张嘴不禁笑扬开来,露出洁白的牙。
「以后有得你受。」霍冲霄摇了摇头。
「不打紧,就算胭脂打我,我都甘之如饴。」
除了摇头叹气,霍冲霄不晓得要对霍律柱说什么。得了,律柱觉得甘之如饴就甘之如饴吧!
「霍大哥,明年我就要和胭脂成亲了,你呢?有没有其他的想法?」霍律柱打探他的口风。
「你觉得我应该要有什么样的想法?」霍冲霄反问。
「比如说……也兴起成家的念头。」跟霍冲霄提起成家的事,教霍律柱为难极了。尽管他乐于见霍冲霄成家,但他一直很尊敬霍冲霄,倘若霍冲霄现下不成亲,一定是有其他的想法,他不希望自己成为逼霍冲霄成亲的一员,可是族中的长老非要他来问个清楚不可,谁让他成天跟在霍冲霄身边学习经商之道呢!
「并没有。」霍冲霄回答得够简单明快。
「霍大哥,并不是我要逼你成亲,你一定要相信我。」霍律柱立马澄清他的无辜。
「我明白。你告诉族中的长老,我并不是非要成亲不可,当我想成亲自然就会成亲。族中有许多优秀的弟子可以继承霍家事业,并不是非要我的子嗣不可。」霍冲霄尚未有成亲的欲望,目前他最感兴趣的仍是如何为霍家事业开疆辟土,创造出更多的利润。
「是!」霍律柱牢牢记下霍冲霄说的话。虽然霍冲霄说的不错,可他依然觉得可惜,总是希望能见到霍冲霄过着有妻子、有子女的生活,而不是孤家寡人地纵横商场。
明明霍冲霄的条件一点都不差,而且有许多富豪士绅甚至是高官名爵都急着攀上富可敌国的霍冲霄,偏偏他就是没半点意愿,这教人怎能不气竭?
到底怎样的女人霍冲霄才会喜欢呢?霍律柱竭尽脑汁地苦思着。
「对了!『衣家庄』!」他怎么会傻到忘了专出美人的「衣家庄」呢?听说衣桦耀的大女儿长得国色天香、艳冠群芳,依霍冲霄这等人才,自然得要像衣幻曦这般的名门千金、花中牡丹才匹配得上啊!
「你没头没脑地提起『衣家庄』做什么?」
「霍大哥,我听说『衣家庄』的大小姐尚未婚配,又听说她长得貌美如花,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她神魂颠倒,你想不想见上她一面?」霍律柱兴冲冲地问。似衣幻曦这等美人,应当会引起霍冲霄的注意了吧?只要霍冲霄一点头答应,他马上派人去安排会面一事!
「不想。」霍冲霄果断地拒绝了。
「为什么?」听闻到他的拒绝,霍律柱失望极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无法相信他会拒绝。
「衣桦耀是只老狐狸,我没兴趣和他打交道。」那「衣家庄」打的是什么主意,霍冲霄再清楚不过,他没兴趣当「衣家庄」的靠山。
「衣桦耀是老狐狸没错,但霍大哥你也不差啊!我不相信你会无法与他周旋。」
「激我是没用的,你省省力气。」
「霍大哥,不过是见一面嘛!咱们回扬州时可以顺道绕到『衣家庄』去拜访,或许你见过衣大小姐后会有不同的想法啊!」本来是不想逼霍冲霄成亲的,可一想到此等艳福可不是人人都能享有,就忍不住想说服他。
「律柱,你只要想胭脂便成,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霍大哥——」
「去年的丝绸品质特别好,今年的蚕丝产量不如往年,但在京里同样是供不应求,你瞧那些从布庄走出来的人,几乎人人都抱着一匹丝绸。看这情形,咱们去年大量买下的那些丝绸,可以拿来出售了。」霍冲霄转移话题,指了指一旁布庄的情形。
霍冲霄既已转移话题,就表示先前的话题不许再谈论,因此纵然心中有再多的话要说,霍律柱也只好吞下,不再多言。
霍冲霄一一指点霍律柱要注意的重点与一些不易教人发现的小细节,霍律柱一一记在心底,不敢或忘。
通向正阳门的街道人来人往,马车与坐轿陆陆续续自霍冲霄与霍律柱身旁经过。
一辆马车经过他们身边时,霍冲霄正巧转身面向马车,随即听得里头传来倒抽口气的声响。
「那么丑又穿得那么寒酸的男人,怎么配出现在这繁华的京城!」衣幻曦透过马车上的小窗窥看外头的街景人物,顺道加上无礼的批判。
尖酸刻薄的批评无比清晰地传进霍冲霄与霍律柱耳中。
霍冲霄一愣,随即意会马车中的年轻女子指的是他,惊讶地挑了挑眉。自他在商场上行走以来,未曾听闻有人用这么无礼的言词批评他的样貌,因为旁人看见的是他的能力,而非外表,也因未曾听闻过,所以才会无法马上意会过来。
清风微微吹扬,刚好扬起马车后的布幔,让霍冲霄瞧见了坐在车中的女子,深邃的眼眸不带情绪波动地对上车内女子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瞳。
白离蝶怔然地看着车外高大傲然的男子,她没想到这风正好要巧不巧地吹起,让她看见了车外被衣幻曦严苛批评的男子的模样,而且还是很刚好地与他的眼眸对上。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气忿难平;她同样面无表情地回看他,眼瞳中没有尴尬或是难堪的情绪。
她想向他解释那话并非出自她的口,但一旁有衣幻曦在。况且,以后他们不会碰面,所以此刻他是否误会了,似乎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风停,马车的布幔垂下,隔绝了两人的凝望,哒哒的马蹄声继续带着白离蝶奔向「兰王府」。
第二章
「柱哥,你确定咱们真要那样做?」穿着藏青色衣袍的青年缩在街角抖啊抖,以不确定的口吻问。
「我……我是头一次……」呜……穿着灰袍的少年紧张得快哭出来了。
初次来到京城,在会馆中甚至见到崇拜的霍冲霄,与霍冲霄谈上话让他觉得不虚此行,兴奋之情尚未褪去又见到柱哥,本以为柱哥找他们出来是要带他们上街见识见识,哪想得到柱哥居然要他们绑走一个女人!
他们两人皆是老实的年轻人,突然要他们作恶,他们怎能不犹豫不决,忐忑不安?
「我再确定不过!你们若是怕了,大可不必加入我!」霍律柱打定主意,非要给那个口出恶言的女人一个教训不可!
一团火在他胸臆间烧啊烧的,自他听见那女人口无遮拦、莫名其妙地批评霍冲霄的样貌后,这团火就不曾熄灭过!她以为她是谁?真以为长得美丽就可以不理会他人的感受,恣意批评人吗?
或许霍冲霄听了恶意的批评能不放在心上,但他可不!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马上派人去查那女人的来历,甫一查出,他就更加地佩服起霍冲霄了,因为遇到那个女人的不久前,霍冲霄才说不想和「衣家庄」扯上关系,对衣幻曦也没兴趣,岂料想得到,那个恶女人就是衣幻曦!
他要收回前言,衣幻曦那个恶女人压根儿就配不上霍大哥!或许她的外表是美丽的,可她的内心却是丑陋不堪!
「不是的,我们只是……只是不了解柱哥为何要绑走那个女人?」藏青色衣袍的青年大胆提问。
「是啊!」不晓得那个女人是怎么犯到柱哥头上的,让柱哥气黑了一张脸。
「我这个人冲动是冲动,可旁人若打我,骂我、辱我,为了咱们霍家商队的声誉,我霍律柱咬牙和血吞都可以忍下,但就不许有人在我面前污辱霍大哥一句,因为那比杀了我还要教我痛苦!」霍律柱说得咬牙切齿。
「什么?!柱哥,究竟是谁胆敢污辱咱们的霍大哥?」灰袍少年闻言义愤填膺,恨不得将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抓起来狠狠痛揍一顿,以消心头之火。
「污辱霍大哥的人一定是嫉妒霍大哥的才能,才会那么做。」人神共愤啊!
「就是我要你们帮我抓的那个姓衣的臭女人!」绝非他霍律柱反应过大,这件事随便跟一个住在山西会馆的人说,大家伙儿都会有相同的反应,而且每一个都会主张不能轻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衣家女人!
若非不想将事情闹大,他早将此令人忿恨的事告诉同乡们,看他领着一票人去包围姓衣的臭女人时,她还敢不敢嚣张!
「好!我们非得将她抓来不可!」气忿使得灰袍少年增添勇气。
「咱们得让她知晓,咱们晋商可不是好欺负的!」藏青色衣袍的青年挽起衣袖,一副准备痛宰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的模样。
不过……到底她说了什么污辱霍冲霄的话呢?两个人疑惑地看着霍律柱,只觉他脸色铁青,那女人似乎是说了非常严重的话,才会让霍律柱气成这样。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问?
「……柱哥,不知我们可不可以晓得……那个女人究竟说了霍大哥什么?」灰袍少年熬不住好奇心的折磨,开口询问。
藏青色衣袍的青年拉长耳朵,用力咽了口口水,屏气凝神地听着。
「她说——那么丑又穿得那么寒酸的男人,怎么配出现在这繁华的京城!」霍律柱模仿衣幻曦当时的口吻重达。
闻言,藏青色衣袍的青年与灰袍少年两个人脸色大变,全身因忿恨而不停的颤抖。
「她居然说霍大哥丑?!」藏青色衣袍的青年不敢置信,他要杀了她!在霍家,在整个山西……不,在整个商场上,就连与他们互为竞争对手的徽商都不曾批评过霍冲霄的样貌!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光荣的标记,他们所有随着商队采买经商的男子,都渴望能拥有像霍冲霄一样的标记,唯独没见识的女人才会以外表评断一个人。
「谁都晓得,霍大哥脸上之所以会有那道刀疤,全是他二十岁那年领着商队行走荒漠时,遇到令人闻风丧胆的沙漠秃鹰那一帮盗贼,为了保住货品,也为了保住商队大家伙儿的性命,英勇无敌地迎战沙漠秃鹰所留下的。
虽然脸被划伤了,可霍大哥也宰了他们的头头,还将那帮盗贼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此一役不仅止是让那些觊觎咱们货品的盗贼心生胆怯,也使霍家商队在商场上大大地露了脸!她……她怎么能自以为是地批评霍大哥?!」灰袍少年气得直跳脚。他最崇拜的人就是霍冲霄了,也期许自己有天能像霍冲霄—样,当个顶尖的商人。他万万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敢以尖酸的言词污辱霍大哥,他绝对要替霍大哥讨回公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