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时,陆震涛带着求安乘船北上回到永乐祭拜杜远鸣,并向他禀报常氏父子之事。
回到杜家的育马场,人没了,马也没了,一片寂静荒凉,看着,求安不禁鼻酸。
“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是爹一生心血所在……”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泪水流了下来,陆震涛轻轻的将她揽入怀里,虽不言语,却有无限安慰。
回到腾云山庄后,一切生活如常,她还是待在静湖苑伺候他,但不多久,他突然忙了起来,有时好几天见不到他的人。
这一次,他出门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初胧,你说他多过分,这次出门又是三天……”
西马厩烧了,陆震涛在原址又盖了一间马厩,熊二依旧日日在这儿看着,钥匙却是在她身上,她每天都会到西马厩来看初胧,尤其陆震涛不在的时候,她常常整天都待在这儿。
“小鸡,你又在跟初胧说话了?”熊二走进来,笑叹一声,“你知道它听不见了吗?”
“马是有灵性的,纵使它看不到听不见,还是知道我的心情。”她说着,趴在初胧身上,抱着它的脖子,继续跟它说话,“初胧,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他以前从没这样过……”
熊二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忍不住一笑。“原来你是在想念十二爷……”
“我才不想他。”她皱起眉头,轻啐一记。
这时,外头传来张健的声音,喊着:“小鸡,十二爷回来了!”
闻言,她立刻跳起来,拍拍屁股跟身上的干草,迈开大步往外跑。
熊二哈哈大笑,“不是不想吗?”
她回过头对他扮了个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走了。
回到静湖苑,只见陆震涛正在跟赵世东说话,见她来了,两人便停止交谈。
“你跑哪儿去了?”陆震涛笑视着她,“我不在,你就不安分了?”
求安板着脸,飞也似的往他跑去,然后生气的看着他,“不知跑哪儿去的人是你。”
他一笑,“我忙正事呢。”
“也犯不着三天两头就不见人。”她鼓着脸颊,气呼呼地说。
看着她那生气的可爱模样,陆震涛温柔的一笑,伸出手轻轻拨去她发上的干草,“你又跑去跟初胧赖在一起了吧?”
“是啊,它跑不了,不像你。”她说完,轻哼一记。
看她是真的生气了,陆震涛也不好再嘻嘻哈哈。他一本正经地道:“别气了,我真的在忙正事。”
这时,赵世东识相的退出了静湖苑。
他前脚一走,陆震涛便将她牢牢的锁进怀里,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记。
“少来。”她推了他的胸口一下,“我还没消气。”
他笑着,无限宠溺的把她抱在怀里,“我该怎么跟你赔罪?”
她也不是那么不可理喻,若他真是在忙正事,她怎好跟他生气使性子,只不过,闹闹脾气还挺有情趣而已。
“对了,我今天收到爹的信……”他说。
“噢?”她疑惑地说:“陆伯伯信上说什么?”这成功的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他说我今年三十,该成家立业了,问你什么时候嫁?”
“嗄?”求安早已见过陆家老爷跟陆震涛的兄长陆震云了。
过年的时候,陆震涛带着她到京城的陆家旧宅过年,陆家上上下下都十分喜欢她,当时,陆伯伯就已经催促过他们的婚事。
“怎么?你不想嫁?”陆震涛微微蹙起眉心,一脸失望,“我一直以为你想嫁我。”
“你说嫁就嫁,哪那么轻省?”她哼地一声,转过身去。
“我的好求安,那你说说,得多麻烦?”他捞住她的腰肢,自她身后环抱着她。
“我还没想到……”她故作思索状。
“得有大礼吗?”他问。
她微顿,“什么大礼?”
“我不知道。”他问:“你觉得什么才是大礼?宅院?珠宝?漂亮的衣服?还是……”
“我才没那么肤浅。”她打断了他。
“这些你都不爱吗?”他问。
她肯定的摇摇头,“不爱。”
“哇!”他故作苦恼地道:“那你真是太难取悦了。”
她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我什么都不爱,你还说我难取悦?”
他爱怜的笑视着她,“女人都爱这些东西的……”
这话,挑动了她敏感的心,因为她想起了莫羽翠跟醉月楼那些姑娘。
她挑挑眉,语带揶揄地说:“你以为我是你以前的那些红粉知己吗?”
他一听,知道她在消遣他,不禁蹙眉苦笑,“女人果然是很爱翻旧帐……”
“我才没翻旧帐。”她气鼓鼓地说。
“那就是爱吃醋。”他说着,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她扭着身子,挣开了他,羞恼地道:“才没有!”
她那让人好气又好笑的模样,教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上前,他重新擒住了她,把她安安稳稳的锁在怀抱里。
“好了,我不闹着你玩了。”他说:“说正经的,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感觉到他是认真的,她安静下来,认真的想了想。“我想不出来,不过……”
她歪着头,又想了一下,“如果有什么是我喜欢的,应该还是马吧。”
“山庄里不缺的就是马。”他说。
“确实,但是……”她想起了初胧,它被卖到哪里去了呢?
常永青受审时,交代了初胧的去向,可官府一再追查却发现初胧已经被转卖多手,根本找不到了。
“算了……”她眉一拧,强迫自己不去想。
“怎么了?”他问。
她摇摇头,“没什么,一定是我太闲了才会东想西想。”
“闲?”他将她转了过来,一脸正经地道:“那你想做些什么?”
“我?”她思索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不如生养孩子吧?包你忙得昏天暗地。”他咧嘴一笑。
她嗔瞪他一眼,“没正经,不跟你说了。”说罢,她推开他,径自走出静湖苑。
陆震涛看着她的背影,深深的一笑。
第10章(2)
夏天来了,草原上的草正茂。
这天一早,求安发现陆震涛又不在静湖苑,她纳闷极了,因为这一次他根本没跟她说要出门。
她有点生气,走出静湖苑,来到马厩,又发现好多人不在。
“欸,正雄!”她一把抓住走过去的正雄,“大家去哪儿了?”
正雄皱皱眉,“大家?都在忙啊。”
“忙什么?人呢?”
“我不知道。”正雄耸耸肩。
她瞪了他一眼,松开手,越发觉得奇怪。接着,她来到西马厩,却发现更离奇的事——
熊二不在,然后……初胧也不见了。
初胧已经难以行走,移动都得靠轮板车,它能去哪儿?
“熊二叔叔?”她绕着西马厩喊着,可没人应她。
她越来越觉得事有蹊跷,可又说不出哪里怪。这时,突然有人喊她——
“小鸡!”
她回过头,看见张健站在那儿笑视着她,并向她招手。
她快步的奔向他,焦急地说:“初胧呢?熊二叔叔呢?怎么好多人都不在?还有十二爷呢?你知道他去哪儿
吗?”
张健咧嘴一笑,“你别急别慌也别问。”
“我如何不急不慌也不问?”她有点生气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嗄?”她一脸狐疑,“你们是不是在搞什么鬼?”
“没搞鬼,你跟我来便是。”张健说完,转身便走。
求安立刻跟了上去,之后他们各骑着一匹马离开腾云山庄,跑了一刻钟的时间,眼前出现一座从前不曾看见
过的庄园。
话说,她已经好几个月没往这个方向跑了,还真不知道这儿几时盖了一座庄园。
越跑越近,庄园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而她的心也越来越激动澎湃,那庄园的样子……好熟悉。
当他们来到庄园门口,看见门前悬挂那块刻着“鸣园”的木匾,她的眼泪已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这是……”她激动得无法言语。
张健笑视着她,“很眼熟吗?”
何止是眼熟,这分明就是把杜家在永乐的育马场整个搬过来了,一模一样的建物,一模一样的大小,毫无差别。
“进来吧,十二爷在等你。”张健说。
于是,他们骑着马进到庄园,她对这儿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它完全就是鸣园啊!
来到马厩边,她看见十来个人在那儿等着她,其中包括陆震涛及熊二。
她下了马,一边惊叹着这一切,一边又瞪着他,“你,你真的在搞鬼?”
陆震涛脸上有些许的得意,“这是你梦想中的大礼吗?”
这会儿,她明白了,原来他这几个月都在忙这个,而这个就是他要送给她的大礼,她的心头一阵阵的发烫,脑子也是。
她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抱住他!于是,她向他飞奔而去,毫不在意众人目光的往他身上跳去,一把将他抱住。
陆震涛先是吓了一跳,旋即将她紧紧抱着。
她在他怀里掉下眼泪,“你好坏,居然搞这种鬼?!”
陆震涛温柔的一笑,“你喜欢我这么坏吗?”
“喜欢。”她抬起头,又哭又笑的看着他,“喜欢。”
他低头笑视着她,眼底满是深情。
张健走了过来,蹙眉一叹,语带抱怨地道:“十二爷,小鸡,你们也够了吧?可知道这儿有多少光棍?”
他一说,其他人都笑了。
陆震涛不把张健的抗议当一回事,还是紧紧的抱着求安。
求安激动又难以置信地道:“你是怎么办到的?为什么可以把鸣园一模一样的仿制到这儿来?”
“不是仿制。”他说:“我确实把鸣园整个移过来了。”
“咦?”她一震,惊疑不已。
“我把鸣园拆了,然后用船运送到临河,再运到这儿组装,所以这儿的每一根木头,每一块砖瓦都是你小时候摸过的。”
闻言,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完成了这么浩大的工程!
“回永乐的时候,我看见你脸上那哀愁的表情……”他深深注视着她,“当时,我就决定要为你做这件事。”
“十二爷……”她激动又感动,再多的言语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我想看见你笑,我不会让那样的哀愁霸占了你的眼睛。”他说着,伸手轻柔的揩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紧紧的抓住他。“谢谢、谢谢你……”
“现在谢我还太早……”他说。
她微顿,抬起头来看着一脸神秘的他。“什么意思?”
“来。”他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马厩。
当他们来到围栏旁,她被眼前的一切吓到说不出话来。
马厩里有三匹马,一匹是他娘亲送给他的初胧,一匹是很像杜家初胧的马,另一匹则是……
“初胧?!”她一眼便认出那是杜家的初胧,她爹唯一拥有的一匹名驹。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不……这不是真的……”
“是真的。”陆震涛轻轻的扶着她的背,将她往前推。
她靠近围栏旁,初胧像是认出了她,立刻靠了过来,她怯怯地伸出手,初胧歪着颈子蹭着她的手,像从前一样。
“它还记得你。”他说。
求安再也忍不住泪水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然后紧紧的抱着初胧的颈子。
“初胧,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陆震涛在一旁笑视着她,眼神温柔,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小鸡,别吓着它了。”
她心想,自己如此激动的情绪确实会惊吓到初胧。于是,她收拾起激动的心情跟泪水,努力的稳住自己澎湃的情感。
“初胧,”她抚摸着初胧,温柔的对它说话,“你都好吧?那些坏人没欺负你吧?”
陆震涛神情轻松地道:“放心,我找到它的时候,它看来很好。”
闻言,她一怔,“你找到它?你是怎么……”
“我自有我的办法及门路。”他深深一笑,“当然,是动用了一点跟圣上的交情。”
她没有追问他如何找到初胧,她知道,他就是有办法。
这个男人不管要什么,都会想尽办法得到。
“那是月芽,”陆震涛指着另一匹马,“是初胧生的。”
“咦?!”她一震。
“先别咦,还有让你更觉得难以置信的……”他续道:“我在追查初胧的下落时,意外的发现一件事,原来杜家的初眬和我的初胧流着一样的血。”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说。
他深深一笑,“我的意思是,它们都来自同一个血缘,是西疆的育马师忘一大师所育的马种。”
“……”闻言,她瞪大了眼睛,惊异不已。
初胧不见的时候是怀着身孕的,陆震涛不只把初胧找回来,还把它生的小孩一起带回来。然后,杜家的初胧跟他家的初胧,竟然出自同一个血脉?
她得说,太惊奇了。
“你……”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又跳起来勾着他的脖子,情难自禁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真是太神奇了。”
被她这么一亲,又让她以“神奇”两字夸奖,陆震涛掩不住狂喜。“我还有更神奇的本事,但要你配合方能展现。”他说。
她楞了一下,天真地问:“什么?”
“生孩子。”他一脸正经地说。
她一听,脸儿又红又热,羞得在他胸口槌了几下。
他攫着她的手,眼睛热切的注视着她,“这下子,你该肯嫁给我了吧?”
她早就决定嫁给他,替他生几个孩子,可她就是爱闹,故意刁难他。
她皱皱眉,故作思索,“这……我还得想想呢。”
“还想?”他一脸懊恼。
“婚姻大事岂是我自己说了算?”她说。
闻言,他眼底闪过一抹狡黠,“那好,咱们问你爹娘去。”
“咦?”她一愣。问她爹娘?去哪问?
他抓着她的手冲出了马厩,一路往庄园的另一端而去,来到一处小丘,周围种满了花草,但鸣园里并没有这样的地方。求安正困惑着,他已拉着她来到小丘前,此时她终于发现眼前立着两块美丽的石碑,上面分别刻着她爹娘的名字。
“这……”她整个人定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陆震涛笑视着她,“是你爹娘,”他说:“我把鸣园搬来了,怎能将他们留在那儿?”
她不语,定定的看着他。
他微顿,急忙解释,“你放心,我掷过茭,他们同意了,我才敢把他们带过来。”
她不是在担心这件事,她只是觉得太惊讶。她真的没想到他是如此的有心,才会这么的震惊、激动……
“以后,你可以在这儿继续杜家的育马生意,也可以随时见着你爹娘,跟他们说说话,还有……”
他话未说完,求安已经扑进他怀里,使尽全力的环抱他,他楞住,僵得跟块木头似的。
这时,求安在他怀里哭了起来,“谢谢。”
他微顿,然后笑叹一记,爱怜的将她环抱着,“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