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将她四平八稳的抱着,在他怀中,她如安心的孩子置身在摇篮之中。月光下,她看着他那有着坚毅及迷人线条的侧脸,心里一阵翻腾。
她意识到自己的心情是多么的不寻常,也警觉到自己该停止所有对他的想象,并切断一切跟他的连结。可是,她无法做出任何的反应,就只是看着他。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如此尊重生命,待人真诚的人,真会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人?
“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女人。”
突然之间,骆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钻进她脑海里。
警觉心将她拉了回来,教她陡然一震。不对,她快让他征服了,这或许就是他厉害,甚至可说是神奇之处。
她不能乱了阵脚,她得保持清醒。
第3章(2)
“放我下来。”她目光一凝的直视着他。
陆震涛微顿,刚才在他怀中还柔顺得像只小猫似的她,转眼又对他露出了防备的眼神。
“我手不酸。”他说。
“我能自己走。”
“刚才不是说没力气了?”
“现在有了。”她神情坚定,“放我下来,我不想别人看见。”
“怕什么羞?我们……都是男人。”他笑视着她。
“就因为都是男人,才更不成体统。”
闻言,他挑眉一笑,“那好,我当你是女人不就得了?”
“什么……”她心头一颤,莫名心虚的推了推他的胸膛,“请十二爷别开我的玩笑,放我下来。”
见她真气了、恼了,陆震涛这才将她放下。他可不想吓跑她'气跑她,他还没弄清楚她的目的,而且……她实在太有趣。
求安的双脚一着地,立刻甩头走开。
他跟着她,她回过头,有点生气地说:“十二爷为什么跟着我?”
他一笑,“我哪是跟着你?我住在静湖苑,你也是。”
“啊?”她真是糊涂了,居然……
看她尴尬的杵着,他走上前,超过她,闲闲地说:“待会儿回去,你还要伺候我沐浴更衣,快跟上。”
“……是。”她不情不愿的答应一声
云水是在十五的晚上生下幼马的,那是匹母马,陆震涛将它取名“满月”,并送给了求安。
这是求安第一次拥有自己的马,但她从没想过给她马的会是陆震涛。她的内心感到挣扎及矛盾。她喜欢这个礼物,可这礼物却是他给的。
求安帮难产的云水生下小马,又将小马自鬼门关前救回的事情,很快传遍了腾云山庄,所有人对求安刮目相看也赞佩不已,就连从前老爱拿求安开恶劣玩笑的正雄一伙人,也主动跑来赞美她一番。
自那天后,她在山庄里的地位彻底的不一样了,她感觉到每个人都对她十分友善,甚至是打从心里真正的接受她,并将她视作这大家族的一员。
初到腾云山庄时,她觉得这里危机四伏,像是个会吞噬她的流沙坑,可现在她竟对这儿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归属感,然而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不该有的感觉。于是,她每天每天都在这样的挣扎中生活。
这一日,陆震涛要前往临河——
“小鸡,走。”他说。
“嗄?”她楞住,“走去哪儿?”
他一笑,“你去过临河吗?”
她摇摇头。
“那好,我带你去开开眼界吧!”
她来到静湖苑后,他已经去过临河无数次,这却是他第一次说要带她同行,求安很是兴奋。
首先,她从没去过航运贸易重镇——临河,这对她来说是新奇的体验。
再来,陆震涛的事业就在临河,也许她能在那儿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好,我去收拾行囊。”她说着,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跑。
他一把拉住她,“你收拾什么行囊?”
“会待上几天吧?”她问。
“行馆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带。”语罢,他拉着她往外走。
半日的路程,他们在掌灯时分抵达了临河。天色已暗,但整个临河犹如白昼,灯火通明。大街上人来人往,两旁的房舍栉比鳞次,贩卖的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求安坐在马车上惊奇的看着这一切,一旁的陆震涛睇着她,唇角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小鸡,很新奇吧?”随行的赵世东笑问着。
“是啊,赵大哥。”她难掩兴奋地道:“这是我第一次来临河。”
赵世东一笑,意有所指地道:“放心,晚上十二爷一定会带你去见识见识的。”
“咦?”她一怔,“见识什么?”
赵世东神秘兮兮,“去了便知道。”
不多久,他们到了永业航运的所在地,一下马车就有人迎上来打招呼,陆震涛简单的跟这边的管事介绍一下她的身分,便进到了里面。
这时,有人急急忙忙的唤住了陆震涛——
“十二爷!”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三,有什么事?”
陈三是码头的监工,负责带领一班码头工人及船工,是陆震涛的重要部属之一。
“十二爷,你可记得王家老二?”
“记得。”他微微拧起眉心,“怎么了?”
王家两个儿子都在永业航运工作,前两年老大意外丧生,如今家计都靠老二撑着。
“王家两老如今都卧病在床,老二他前天又伤了脚,如今也在家休养,一家子的生活有点……”
他话未说完,陆震涛已吩咐一旁的赵世东,“世东,待会儿立刻到帐房拿二十两银子给王家应急。”
“是。”
“谢谢十二爷。”陈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哪儿的话,”陆震涛拍拍他的肩,“叫王老二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是。”陈三弯腰一欠,“我代他向十二爷道谢。”
就这样,赵世东领着陈三往帐房去了。
“我带你到处看看。”陆震涛看着一旁的求安,而她正呆楞着。
她呆住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她看见陆震涛是如此毫不犹豫的对一名地位卑下的工人伸出援手,甚至没怀疑真假。
她倒抽了一口气,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发什么楞?”他浓眉一皱,“走呀。”
“喔,是!”她急急答应,立刻跟着他,在偌大的永业航运里走着。
他所到之处,每个人都开心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不是唯唯诺诺,亦没有小心翼翼,他们看见高高在上、地位崇高的陆震涛,就像看见自家人般的自在自若。
她感到惊讶且不解,若如常叔所说,他应是个人人惧怕的主子,可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他们对他有任何的畏惧。
陆震涛在永业航运停留了两个时辰后,便带着求安回到他在临河的行馆——放真院。
放真院虽在闹市里却莫名幽静,行馆四周种植着树木,树木枝叶茂密,高过围墙,从外面难窥其究竟。
放真院中有十来名的仆婢以及厨子跟园丁,他们平时也没什么活儿可做,就是整理庭院房间,顺便在行馆里种种菜,养养鸡。
这儿的人都十分热情,求安对他们来说虽陌生,但他们却待她十分亲切。
就像在腾云山庄一样,为了就近伺候陆震涛,求安还是跟他同住在一个院落里。稍晚,他们在院子里说话之时,有人来报——
“十二爷,莫姑娘来访。”
“唔。”他轻点头。
那人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带着莫羽翠进到院落来。莫羽翠一如以往的每一次见面,仍是那般妖娆娇媚,艳光照人。
“怎么来了?”他问。
“知道十二爷在临河,我立刻撇下客人来见你了。”莫羽翠说话的同时,已勾住了陆震涛的手,将胸脯往他臂膀上靠,仿佛一旁的求安并不存在。
求安见着,心口一揪,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了一样。
她倒抽一口气,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间,可脚步才略移,莫羽翠便叫了她——
“求安,这次也把你带来了?”她问。
莫羽翠叫了她,她也走不开,硬着头皮留下,点了点头。
“你来过临河吗?”她笑视着求安。
“不曾。”求安回答。
“是吗?”莫羽翠一双媚眼瞥着陆震涛,“十二爷,以后可要常常带她来呀。”
陆震涛没回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今儿个的废话特别多。”
莫羽翠娇嗔一声,两只手环住了他的腰,“十二爷真坏,我可是想你才来的。”
“想我什么?”他问。
“什么都想。”她一双勾人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眼底流动着欲念。
陆震涛一笑,“我也想了……”说罢,他一手揽住她那蛇般的腰肢,旋身往房间走去。
求安不想看的,但不知为何,她的视线无法移开,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两人走进那扇门里,当房门关上的那一瞬,她的心竟有种刺痛的感觉。
她猛抽了几口气,难以喘息。
“天啊……”她难受地在花台边坐下,一手紧捂着胸口。
隔着衣服,她感觉到藏在衣服底下的那块玉坠子。那是陆震涛从临河给她带回去的礼物,她曾经在他为她戴上后取下,但在他抱着两脚无力的她回到静湖苑的那一夜……自己戴上。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戴上他送的玉坠,只觉得当那块玉坠子紧贴着她胸口的时候是多么的温暖。而她,喜欢那种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看见他跟莫羽翠走进房里,她竟是如此的心痛难受?她明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他们如此亲密,她在意什么?
她的内心到底起了什么变化?这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又是怎么一回事?为何看着他跟莫羽翠走进房里,她竟有种心爱的东西被抢走般的愤怒及失落?
心爱的东西?!不!她在想什么?!
她用力的甩甩头,想把他抖出自己的脑袋,可一甩……她头好痛。
房里,莫羽翠的手不安分的在陆震涛的身上游走。
他是想要的,他的身体也有着以往的反应及热度,可是他的脑子不想。他以为他渴望,以为他可以,可当莫羽翠跨上了他,用那魅惑的眼神挑逗着他,他的脑子里却出现了另一张脸孔。
他眉心一拧,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他是怎么了?他陆震涛在这方面总是随心所欲,可今天当他想起了求安,欲火竟在瞬间被浇熄。
感觉不到他的渴望及欲求,莫羽翠露出了疑惑又失望的表情。
“十二爷,你怎么了?”
他浓眉一皱,伸手将她自身上拉下,然后翻身坐起。
莫羽翠自他身后抱住他,疑惑又不安地道:“羽翠伺候得不好?”
他沉默了一下,“你回醉月楼吧,我叫人送你。”
闻言,她心头一沉,“为什么?我今晚想在这儿留宿,我想跟十二爷……”
“我没心情。”他打断了她。
“可刚才你……”莫羽翠不死心地将手探向他的腹下,“我再……”
他抓住她的手,转过头,两只眼睛不悦懊恼地看着她,“我说没心情。”说罢,他甩开了她的手。
莫羽翠内心惊恐不已,不是因为他的语气及表情,而是她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心已离她远去。
她知道陆震涛一直以来对她不曾真心。当然,他不至于当她是玩物,对她也有着基本的尊重及礼遇,但她非常清楚,他不会对她动真情。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努力的讨好他、伺候他,并期待终有一天他能开口说要带她离开醉月楼。
可现在,她感觉到自己的希望只是愚蠢的奢求。
他对她非但没有情深,反倒意薄了。她不笨,她知道他心里有人了,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名叫“求安”的女孩。
她怎么敌不过一个丫头在他心里的分量呢?她在他身上投注了多少时间跟心力,现在全都因为那个丫头的出现而付诸东流……
霎时间,她的胸口窜燃起一团怒焰,对求安也生出浓烈的敌意及妒意。
但,她不动声色,她不想得罪陆震涛,不想惹他不悦,更不想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不能更进一步,至少也要维持现状。
“十二爷一路来到临河,想必是乏了。”她拢上衣服,温柔一笑,“那今晚羽翠就不打扰十二爷歇着。”说罢,她下了床,着了履,告辞离去。
她离去后,陆震涛懊恼也心浮气躁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他恼的不是驳了莫羽翠的意,教她败兴而归,而是他竟然因为求安而对莫羽翠没了兴头。
他只是觉得求安有趣才将她带在身边,不是呜?她对他而言,就像是只小狗小猫般,不是吗?
他对她并没有欲望或邪念,他只是很喜欢看着她,很喜欢有她跟前跟后,很喜欢……
突然,他心头一惊。
喜欢?他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她了?喜欢到就连跟莫羽翠在一起时,她的脸庞都能钻进他的脑袋里,导致他鸣金收兵?
“该死!”他懊恼地道:“不会吧?”
他对求安做什么或说什么,一直只是抱着好玩的想法,他只是想逗她、只是想看她的反应。他对她并没有生理上的渴望及欲求。
女人对他来说,向来只有这一层的关系,除却这一层关系,不该还有其他的。
他热爱自由,来去如风,从不曾想过让任何人束缚住他,而一直以来也没有任何人可以钳制他的心。
可这一刻,他觉得不妙,大大不妙。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心烦,决定起身到外面去透透气。房门一开,他楞住——因为求安正站在门外,一脸惊吓的看着他。
他眉心一拧,“你在干么?”
“我、我只是问你喝不喝茶?”
求安怯怯的、心虚的回答着,不敢抬头看他,因为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表情,她会站在这儿是因为她看见莫羽翠离开了。
稍早前,她决定离开这个陆震涛跟莫羽翠正在恩恩爱爱的院落,岂知一开门便看见莫羽翠一脸悻悻然的离去,她感到疑惑,然后心情也莫名地飞扬。
莫羽翠今晚不是要留宿吗?为何才进到房里没多久便离开了?是她自个儿要离开?还是陆震涛要她离开?
她心里明明一直告诉自己这根本不关她的事,可脚却不听使唤的走到他房门前,正挣扎着要不要敲门,他却已经打开了门。
陆震涛正烦着,声音一沉地道:“不要。”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烦躁。为什么呢?难道是莫羽翠惹他生气、伺候得不好?
“那个我、我看见莫姑娘走了,她……”她疑怯地说:“她不在这儿留宿?”
“怎么?你很希望她留下?”
“没有!”她冲口而出,又惊觉到自己的回答很不合理,急急忙忙解释着,“不,我的意思是……那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你还问?”看着她,陆震涛情绪起伏更大了。
怎么可能呢?这个丫头只是好玩而已,哪里有本事影响他的心情,甚至是身体?看着她那慌张的傻样,他浓眉一皱,忽地伸手捧住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