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进展的确是太跳跃了。
任扬桐挠着头想。
第8章(2)
“你什么时候要回台湾?”搭乘地铁时,他问了这问题。
他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对赖泛芋来说实在是敏感了点。
她垂着眸,看着前方两公尺外的男人的灰蓝色布鞋,以平淡的语气回,“你什么时候借我车钱,我就什么时候走。”公事上她纠缠不休,但攸关于她的感情方面,她可不会这么做。
她认为自己看透两人之间的关系,都是现代人,没有那种上了床就自以为拴住了对方了,她也不可能在这方面强求。
“噢。”他两手环胸,靠在椅背,“我知道了。”
她还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把钱包掏出来,但他并没有,而是歪着头睡着了。
她望着他打盹的睡颜,蓦地想起她为何糊了脑袋跟他上床。
他说,要她留下。
然后,她就当真把心留下,把人给了他了。
搞什么鬼啊!赖泛芋!
她懊恼的抚额。
被他试探出真假了,她也只能用更坚定的立场让他认为,她不过是与他一夜情而已,什么感情什么鬼的,完全没有!
他们在中央车站下车,徒步走来麦迪逊广场公园附近的ShakeShack汉堡店用餐。
他竟然会带她来到“NewYork”杂志评为纽约最棒的汉堡店吃饭,让她有些讶异。
他昨日突然放生她时,还以为已没那个意思当她的导游了。
这个时候外头已经大排长龙,虽然因为太早用早餐,赖泛芋已经饥肠辘辘,但她毫不在意肚子的鸣叫,满怀兴奋之情的排队等待。
从一早,像是因为进入深秋季节而枯黄植物般的赖泛芋,这时又像夏日突然来临,整个人生气蓬勃了起来。
根本就是个吃货吧。
任扬桐猜她八成是后悔了,后悔昨晚的亲密,怨恼不该跟他上床,但事情都发生了也只能装没事。
而他呢,他当然是不后悔的。
他还想把她拴在纽约,一辈子不回台湾呢。
只是这链子要怎么套上她的脖子,还是心甘情愿被套,就有点麻烦了。
“你的笔记本呢?”他看着她背在右肩上的肩包。
“要干嘛?”她从包包内拿出小巧的记事本交给他。
翻了开来,里头全都是记录着纽约必吃的餐厅,必逛的景点,写下了交通资讯,还绘制了简易地图,完全就是个观光客的旅游资料。
他看了一遍之后就还给她了,也没再多说什么,没想到处理完网站跟画廊展出画作的事后,他就带她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Kunjiprestaurant,也就是专卖韩式料理的餐厅。
“你决定继续当我的导游了吗?”大啖石锅拌饭时,赖泛芋忍不住问。
“你陪我处理画展的事,我就当你的导游,这不是我们的利益交换?”
赖泛芋别过脸斜睨他,“那天你把我丢在纽约街头时,没这么想过吧?”原来是要留她帮忙处理杂事啊。
“干嘛在吃饭的时候翻旧帐?”任扬桐伸长手,在她的拌饭里舀了块牛肉送进嘴里。
“你还没跟我道歉耶。”
“我用行动表示了啊。”
赖泛芋眯起不以为然的眼。
这男人,她本以为他是坦率的,其实是个傲娇鬼,要他说出请、谢谢、对不起,该不会比宰了他还困难吧?
“你眼睛不大,眯起来我就看不见黑眼珠了。”
“你什么时候要借我车钱啊?”她想快点回台湾,离他远远的远远的远远的远远的……
“等我爽的时候。”
“床上爽吗?”
任扬桐差点就被银芽汤给呛了喉咙。
“喂……”这女人说话每次都那么直接,那白天是在郁闷个什么鬼?
“你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有爽到,今天才对我比较好?”
“路人甲有什么美色能援交的?”他嗤之以鼻。
“路人甲也是有人要的。”讲这样,那他昨天跟她干了啥好事?
“你在台湾有男朋友?”他面色微凛。
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有交过啊。”
“过去式的,有什么好骄傲的。”他轻蔑的哼一声,嘴角隐约弯着偷笑的痕迹。
“你这么跩应该有现在进行式的吧?我要不要去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当了表姊妹?”
“你是在套话我有没有女朋友吗?”
“我干嘛套?直接问就好啦。你有女朋友吗?”她不自觉的屏气凝神等待回答。
“我想一下。”他装模作样歪着头。
还要想的?
有钱人大概都这个德行,家里养一个,外面藏三个,出国再招惹几个,她明白的,是她傻的,笨笨的跟人家上了床。
“我呢……”
“你不用说了,”她抬手制止,“我也没什么兴趣,不过我今晚不会跟你上床了,你……”喋喋不休的小嘴被包烤肉的生菜塞住了。
“我知道你忌妒了,乖,吃饭吧。”
赖泛芋一把拿下生菜,啼笑皆非,“我忌妒?”
“你的语气比柠檬汁还要酸。”
赖泛芋暗暗重重咬了下唇。
又在试探她了吗?
他一定是发现她的想法了。
“随便你怎么说啰。”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否则就中了计。
吃不完的石锅拌饭,她放到一边,吃着小菜,这时,他将她未吃完的石锅拿过来,直接吃光了。
赖泛芋看着他一口接一口,暗忖他是否知道,如果男方将女生剩下的石锅拌饭吃完,代表对女朋友的爱情……
拜托,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而且她也不是什么女朋友,只不过是发生了一夜情而已。
赖泛芋实在懊恼自己怎么这么爱胡思乱想,他任何一个小动作都放大检视、猜测,搞得自己紧张兮兮的,像个神经病一样。
平常心平常心!
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只不过是一夜情而已,别放在心上了。
用过餐后,搭乘渡轮回到史坦顿岛,赖泛芋先去洗了澡,浴室在二楼,一楼仅是廊所。
洗完澡出来,就看见任扬桐正在木质地板上做伏地挺身,跟随着计算机放出来的音乐节奏,一下一下颇有韵律。
昨晚,她对于他的肉体没有太大的印象,现在明亮的灯光下,才发现他体格练得挺好,倒三角形的身材,宽厚的肩背,一用力,肌肉便贲起,画面还挺诱人的。
她擦着湿发,蹲在他前方。
“原来你有在健身。”
前几天住在这里时,待在楼下的她偶尔会听到楼上传下奇怪的声音,说不定就是他在健身的关系。
“被迷住了?!”
纤指画上突起的二头肌,“说不定喔。”挑逗的举动,语气却是平板。
“换我去洗澡了。”他利落跃起,大踏步走进浴室。
放下擦发的毛巾,赖泛芋从五斗柜内拿出吹风机。
她头发又多又长,任扬桐都已经洗好出来了,她还没吹干。
任扬桐拿走她手上的吹风机,先吹干自己的短发。
赖泛芋静静的等待,肘靠着桌面,撑着下巴,昂首看着裸着上半身,头发被热风凌虐的他。
说不出的性感。
是任扬显的弟弟,没有不好看的理由,她记得国中时他就是着名的帅哥,但是因为个性太暴烈机车,对女孩子一样不假辞色,所以压根没人敢接近他。
她是班长,有人没交作业,老师就要她追,她只好一天到晚追着任扬桐交作业。
也还好她学过柔道,任扬桐再顽劣,她也没在怕。
他的秘密根据地被她一一搜出来,他不管躲到哪都逃不开她的法眼,就像她来纽约之后,死命缠着他一样,逼得他一定要把作业交出来。
那一阵子,真是热闹极了。
他不知诅咒了她千百次,当她的面爆了几次粗口,她皆神色不变的毫不在意,让他完全拿她没辙。
当年那个讨厌女生的叛逆少年,怎么会变成一个轻浮的男人呢?
一阵热风突地袭来,她本能闭上眼,被热风吹得发烫的手指转到她的头上来,顺着她的浏海,拨动及臀长发,帮她吹干尚湿濡的黑发。
他一定是想把一夜情发展成二夜情。
现成的女人在房里,不用白不用,是吧?
看穿他意图的赖泛芋已有心理准备,待他想“勾引”她时,做出反击,绝不会像昨晚那样笨笨的跟他上了床,隔日再来后悔不已。
头发吹好了,任扬桐放下吹风机,果如她所料,开口就是邀约。
“要睡觉了?”
“好啊。”她虚伪的笑着,唇在线扬的弧度不太自然。
“下楼时记得关灯。”任扬桐爬上自个儿的床,大字状趴睡,他巨大的身子将床完全占据了,根本没有容纳第二个人的空间。
因为事情发展出乎她的意料,赖泛芋傻在原处,一愣一愣。
他没有把她当成上床的对象吗?
“快关灯,好亮我睡不着。”把脸埋在枕头里的男人假意抱怨。
今晚,他是一定要忍耐的,要不上午她这样郁闷,晚上他若是还透露想跟她一块儿睡的心思,难保她不会胡思乱想。
“噢。”她走向电灯开关处。
“还是你想过来跟我睡也可以的。”他故意开着她一定会拒绝的玩笑。
赖泛芋回过头时,竟看到任扬桐以卧佛的姿势躺在床上,大手热情的拍着床。
“抱着你的枕头睡吧。”她“啪”的一声,关掉电灯。
第9章(1)
任扬桐一直没借她车钱。
算算时间,就算是加上董事长给予的任务时间,她也该回台湾了,要不然就是无故旷职了。
既然任扬桐一直不肯借她钱,那她得自己另想办法才行。
她父母双亡,身为独生女没有其它兄弟姊妹,实在找不到人弄钱给在美国的她。
她曾想过跟董事长开口,也许他会有办法帮忙,譬如请个在美国的亲友借她点钱什么的,但有一次跟任扬桐闲聊时,知道他根本没亲戚在美国,而是在加拿大时,她就打消这个主意了。
那男人带她出外办事顺便观光时,都很自动自发的把花费给付了,而她也一笔一笔记着,等着回台湾后汇款还他,但怎么车钱她提了好几次,就是都不肯借给她呢?
若是要个床伴,他后来倒是出乎意料地未再脱过她的衣服,顶多就嘴上吃吃豆腐而已,她猜他八成一夜情后就对她失去兴趣了。
她该感到放心,但实际的心情是失望。
这样的矛盾心思,让她在当下有些看不起自己。
也许他是想她留在纽约替他办杂事,直到画展结束?
但画展是下个月的事耶,她怎么可能留到那么久?
而且待得越久,心与他系得越紧,越晚离开,对她伤害越大。
“我得回台湾了。”留在美国第十一天的早晨,用早餐时她开门见山道,“我后天一定要回公司上班。”绝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那你走啊。”听到她决断的语气,任扬桐心底不爽,口气自然也欠佳。
没心没肺的家伙,他这几天都那么克制了,不敢邀她上床,处处用行动表明他真心希望她留在纽约的希冀,结果她根本不当回事,一心只想回台湾。
为什么,她总是这么难追?
“你要借我车钱啊。”明知她没钱走不了,还故意这样说,有没有这么恶劣啊?
“哇。”任扬桐一脸不可思议,“跟人家借钱这么理直气壮的,要不要我跪下来把钱捧给你?”
“你根本是想把我扣在纽约替你办杂事吧?”她说破他的企图。
“反正你是我老爸的秘书,替董事长儿子服务也是应该的。”他吊儿郎当顺着她的嘲弄开玩笑。
“等你回台湾继承家业吧!”赖泛芋吐槽,收拾餐盘,放进洗手槽内,转到冰箱拿出水果。
回身时,他已走上前来,手撑在她身后的冰箱门上,俊颜逼近。
“我回台湾,你会当我的秘书?”
“我是董事长秘书喔。”很久未与他如此近距离面对面,她的胸口无法克制的紧绷。
“调职不就得了。”
“况且你之前没有任何经验,不可能一开始就当总经理,大概先当个特助啥的,当个几年,了解公司营运状况,才有可能委以重任。”反正他也是随口乱诌,调戏她而已,根本不是真的想回台湾。
这几天忙他的事,才知道他在纽约其实已经小有名气,并非籍籍无名的新人画家。
他已在欧美等地办过几次个展,每幅作品售价约莫一万美金左右,不过他是以英文名字Anthonyren作画,所以台湾这边的亲人压根不晓得他已经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了。
“特助不能有秘书?”
“原则上是没有的。”
“那你不当我的秘书,当我的人可以吧?”他的语气不改轻佻。
“只要知道你是任家二公子,会有不少人排队让你挑的。”她从头到尾都未曾想过要跟任家这豪门攀上关系。
就算她莫名的受他吸引,却也打自内心深处排拒着,所以就算有过亲密关系,她也未曾拿这事要求他给予什么好处。
“你这是物化女性。”
“我是说明现实状况。”秘书室的那几位美女绝对抢着排第一的。
“你傻傻地也来排队?”
“我负责发便当,免得排队久了会肚子饿。”
“我直接让你当第一个。”
“发便当的小妹比较适合我。”他要真回了台湾继承家业,她必在第一时间辞职。
“你答应我就回去。”
“我并不想为工作牺牲我的一生。”
“你没喜欢我吗?”
“没有。”她斩钉截铁,毫不考虑。
“张爱玲说,女人的阴道通往她的心。我不是已经住在你心里了?”他改两手撑在她身后的冰箱门上,娇小的个子完全被他所圈。
“再换个男人通不就得了。”
“这句话我解读为,”方唇靠近,她已经是呼吸着他的呼吸。“现在的你,是住着我的。”
“你想太……唔!”
任扬桐不跟她废话,直接吻了下去。
既然阴道通往心,而她还要“违心”的话,那么就多“通”几次吧。
高超的舌技在檀口内施展,这方面经验没任扬桐丰富的赖泛芋几乎是没一会儿就处于挨打状态,在他的“诱引”之下毫无招架之力。
他一步步松掉她的理智就跟卸掉她身上的衣物一样的速度,扎扎实实的挺进她的心底深处。
再一次自他怀中醒来,赖泛芋不再惊慌失措了。
她明白自己在数个小时前做了什么。
这叫一回生两回熟吗?
苦笑的她趁任扬桐熟睡时,下了床捡起衣服套上,蹑手蹑脚地将她放在浴室内的一些盥洗用具收起,抱到楼下去。
她的行李箱一直处于随时可走的状态,她只要稍微整理一下,便可拉起拉炼走人了。
现在,她只缺车钱。
意识到自己的沉沦,她是非走不可了,即使是使用错误的手段,否则,她会害死自己的。
任扬桐回家习惯将皮夹随意扔在餐桌上,此时,它就静静地躺在原木色餐桌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