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您醒醒。”
“别吵我睡觉。”她嘟囔了声。
绿娥轻拍着她的手臂,“世子妃别睡了,世子在找您。”
硬生生被叫醒,梁宛儿不悦的嘀咕,“他烦不烦,连觉都不让人睡。”旋即气呼呼的走进寝房。
钟日章也横眉竖目的瞪着她,“我方才不是让你吃饱了就进来念书吗?”
念书是吧,好,她就念给他听,她在圆凳上坐下,“要念什么书?”
钟日章让春雅将书递给她。“你从第五回开始念。”
她啪啪啪的翻到第五回,捏着嗓音,用怪腔怪调的声音念道:“那汉子一见着金家娘子进来,就如恶虎扑羊般的扑到金娘子身上,抬手扒着她的衣裳。那金娘子呸了声,笑骂:“瞧你这汉子猴急成这般,奴家可不爱。”那汉子道:“哟,你这骚蹄子少在爷跟前装模作样,爷岂会不知你这小骚货最爱爷这般勇猛。”他说着便三两下就剥光那金娘子的衣裳,嘿嘿淫笑着,打横将她抱到床榻上去……”
念到这里,她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本淫书,没好气的瞟向钟日章,他竟然拿这种书叫她念。
“怎么停了?快念。”钟日章催促她,这内容配上她刻意装出来的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听起来竟然别有喜感,让他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
看他似乎听得津津有味,梁宛儿登时省悟过来,这种书配上她刚才的嗓音,效果却是异常的好,但她岂会让他如意,他拿这种书来让她念,八成是存心想让她羞臊,她若不让他恶心一把,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我这就念。”下一瞬出声时,她压低声线变得阴森森的,“两人滚到床榻上,那汉子骑到金娘子身上,那金家娘子一把抓住他胯下的……巨龙,那汉子低吼一声:“你这小骚婆娘,还不快……帮爷撸撸。”金娘子笑啐了声:“哟,爷别急,奴家这就让你舒爽。”那金娘子抓着他的巨龙用力一捏……硬生生扯断了他的命根子,登时痛得那汉子杀猪般的嚎叫出声,那金娘子被溅得满脸殷红的鲜血,她那双勾魂狐魅的眼睛变成死人眼,张开长满了獠牙的嘴,发出呵呵呵呵阴狠的笑声……”念着到这里,她也跟着发出令人毛骨耸然的阴笑声。
侍立一旁的春雅和秋丽听得手臂都爬满鸡皮疙瘩。
钟日章受不了的出声,“停,你在乱念什么?这上头压根不是这样写的。”一部好好的艳情书,硬是让她给念得鬼气森森,令人不寒而栗。
她继续用那种阴森森的嗓音同他说话,“奴家觉得这书上写得不够精彩,这才改编了一下,世子觉得不好吗?”
钟日章没好气道:“你给我把声音变回来。”
梁宛儿两手一摊表示,“奴家嗓子突然间哑了,变不回来。”
“你……”知道她是故意的,钟日章睨她一眼,心生一计,便学她先前那样阴笑了几声,“变不回来是吗?本世子来帮你。”
他冷不防伸出手抓住她,将她拽过身来,抬手搔着她的脖子,把她痒得直发笑。
“你住手!”她大笑不止的喊道,一边挥手想拍掉他的手。
“不成,本世子这是在帮你治疗。”他不只搔她的喉咙,还伸手搔着她的胳肢窝。
她很怕痒,所以被挠得整个人缩成一团,笑出泪来。他太贼了,竟然直搔她的笑穴,害得她最后不得不求饶。
“够了、够了,我好了、我好了。”
见她服软,钟日章笑得一脸得意的收手。“知道本世子厉害了吧?”
一旁的春雅和秋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相视一眼,自世子受伤以来,这是她们第一次见到世子笑得这般高兴。
梁宛儿几乎整个人都趴到床榻上了,闻言抬起脸,幽怨的看着他,下一瞬,她倏地反攻回去,朝他的腋下挠去。
“哈哈哈哈……你做什么,还快不给本世子住手?!”他猝不及防的被她给压倒,一时之间也无法反抗,被她挠得大笑出声。
她利用体型的优势压在他身上对他为所欲为,狠狠报复回来,使他笑得眼泪都喷出来了,直扭着身子挣扎着,无奈他整个人被她压着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为所欲为。
见两个主子扭成一团,春雅她们几人捂着嘴直笑个不停,不由得欣慰的想着,主子们的感情似乎越来越好了。
“怎么样,要不要投降?”梁宛儿得意洋洋的问道。
“我投降,你快下去,我快被你压死了。”钟日章举白旗,他笑出了满身的汗,但这么一场大笑下来,这段日子来闷在胸口的浊气也跟着一块吐了出来,他整个人霍然轻松不少。
梁宛儿拍了拍手翻身下床,还不忘回了他一句,“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看不过她那副趾高气昂的表情,他绷起脸来指着她的鼻子喝斥,“你给我好好把那身肥肉给减了,你知不知道本世子差点被你给压得断气?”
被他当面嫌肥,梁宛儿脸孔有些涨红,但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仰起下颚驳道:“我天生肉就这么多,减不下来。”
“胡说,我头一次见你时,你比现下还瘦.”她以前虽也不算纤瘦,但至少没这么胖。
“那还不是因为你退了我的亲事,为了发泄心头的悲怒,我才把自己给吃成这副模样。”这是她从原身的记忆里得知的。
闻言,钟日章突然一窒,想起了当初为了迎娶伍琴雪,跑去梁家退婚,接着再忆起伍琴雪后来所做的事,以及之后他为了解闷,招呼了几个朋友一起出游,结果不慎出事,才导致如今身受重伤。
这一切的源头,全自他退了两人的婚约开始。
见他忽然间沉默下来,梁宛儿有些意外,心忖也许是刚才所说的话惹他不快了,不过她所说的全是实话,倒也没骗他。
片刻,她惊讶的听见钟日章说:“当初退亲是我不对,但如今也把你娶回来了,以后……我不会亏待你。”说完不待她回话便摆摆手道:“我困了,你们都出去吧。”
梁宛儿和婢女们一起离开寝房,想到他适才说的话,她仍有些不敢置信,他那么猖狂骄傲的人居然会向她道歉。
春雅笑望着她,“世子妃,先前奴婢没有骗您吧,世子很后悔当初退了和您的婚约。”
对这件事,梁宛儿也不知该怎么说,他退都退了,原身也因此而自缢亡故,如今在这具身子里的人是她。
钟日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原身,并不是她,但……原身已听不到这迟来的道歉。
她沉重的暗自叹息了声,生命是如此的可贵,每一个人都不该为了逃避而轻言放弃,因为也许下一刻就能绝处逢生。
但无论如何,钟日章肯为自己所做的事道歉,终究是一件好事,毕竟以他那样的性子,若非真心后悔,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怕不易。
一个人能知过,就表示这个人还没有坏到底。
离开钟日章的寝院,梁宛儿望见湛蓝的天空,心头也如同这片晴空一样明朗。
第4章(1)
钟日章自那日道歉过后,与梁宛儿之间的相处变得和睦许多,她每天过来不再不情不愿,他也没再刻意刁难,非得要她服侍他吃饭。
这日,他好奇她脸上那块胎记,怎么能每天变出不同的花样,给画得美美的。
“那是谁替你画的?”
“是我自个儿画的。”
闻言,钟日章有些讶异,“你怎么想出来把胎记画成那般?”
“有一天心血来潮,随手拿胭脂水粉涂了涂,没想到画起来倒挺好看的。怎么样,我这是不是也算个美人了?”说着,她得意的抬起下颚。
他朝她招招手,“过来让我瞧瞧你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梁宛儿笑骂了声,“你才有问题!我告诉你,以前曾听人说过一句话——不用去喜欢那些原本就长得美的人,而该去喜欢那些能使我们的生活变得美好的人。”
这是她前生无意中看到一位知名的主持人兼作家在他的社群网站上所写下的留言,觉得深有道理,因此记了下来。
知道这位世子向来以貌取人,故想藉此提醒他,一个人若光只有外在的美貌,是无法使别人的生活因此变得美好。
钟日章听得一愣,仔细咀嚼话中的含意,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常傲霜与裴心怜走了进来,朝两人福身请安,“见过世子、世子妃。”
梁宛儿朝她们点了点头,这几日她们两人都会过来请安,在她们过来时,她便趁机离开,后来也不知是为什么,在两人请完安之后,钟日章便让她们走了,倒让她找不到机会开溜。
常傲霜在婢女搬来的椅凳上坐下,娇笑着开口道:“世子和世子妃方才在说什么,似乎谈得很开心?”
钟日章望向常傲霜那张花容月貌,不知怎地忽然觉得很腻味,他再移向裴心怜那张柔美的脸庞,这两人都是大美人,她们的美色都曾一度吸引过他,他才会将她们纳进王府里来。
可曾吸引他目光的美色,如今在他看来竟是如此的乏味,再不复当年的心动,他情不自禁的看向梁宛儿,那张圆润的脸庞、姿色寻常,可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张开眼第一个想见的人是她,而不是他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姬妾。
他瞟见梁宛儿站起身,似是又想趁此离开,赶在她出声前,开口朝常傲霜和裴心怜说道:“没事的话你们就下去吧,我和世子妃还有话要说。”
见钟日章又赶她走,常傲霜忍了几日,如今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抿着唇,哀怨的出声,“世子莫不是厌倦了妾身,这才不愿意多看妾身一眼,直赶着妾身离开?”
自从这梁宛儿进门后,她就再也没能好好的同世子多待片刻,心头早有不忿,把这事暗暗算在梁宛儿头上。
这常傲霜到底陪了他几年,钟日章也不好把话说绝,敷衍道:“没这回事,这会儿我也没办法下床,怕你们嫌闷,这才让你们不用陪着我。”
常傲霜撒娇的扯着他的衣袖,“世子受伤,妾身恨不得贴身随侍在旁,亲自照顾,更恨不得以身代世子受过,哪里会嫌闷。”说着,她接着提议,“这段时日世子妃照顾世子也辛苦了,要不以后就由妾身来照顾吧。”
不等梁宛儿开口,钟日章便一口否决,“照顾本世子又不是让世子妃干粗活,世子妃哪里会累,有她服侍就够了,你若是闲着无聊,不如与心怜出府去散散心,挑些喜欢的首饰回来。”
听见钟日章让他的姬妾去散心买首饰,却留她在这里照顾他,梁宛儿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偏心也偏得太过了吧,合该她就要伺候他,而他的两个爱妾就可以去逍遥。
“世子伤势未愈,妾身哪有心情去散心。”常傲霜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娇声道:“妾身如今只想陪伴在世子身边,服侍汤药,并替世子解闷。”说完,她还拉上裴心怜,“心怜,你说是不是?”
裴心怜矜持的轻应了声,“嗯。”
梁宛儿趁机启口表示,“既然两位妹妹一心想照顾世子,那我就成全你们这番心意,你们好好照顾世子,我先回去歇着。”说完,她站起身,看也不看钟日章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哼,教你偏心。
他舍不得他的两名爱姬,却要她受累,这事她才不干,谁爱谁去干。
离开他的寝房,梁宛儿跑去水榭那里赏荷,这几日荷花已陆续绽放。
翠眉有些不赞同她就这样丢下世子跑出来,劝道:“世子妃,难得您近日与世子的关系逐渐亲近,您该趁这机会好好与世子培养感情才是。”
“我跟他一点感情都没有,要怎么培养?他没对着我这张脸不嫌烦就不错了。”也不知为何,方才见到他那样偏心,她心里就是很不痛快。
翠眉察觉自家主子神色似是有些不悦,不解的道:“世子妃怎么会这么想,奴婢瞧世子这一阵子对您的态度改善不少,还与您有说有笑。”
“改善什么,你看不出来他分明是拿我当下人使唤吗?”梁宛儿有些睹气的回道。
一直没搭腔的绿娥这时出声表示,“世子那么做不过是在逗您罢了,奴婢觉得世子对您已有好感,才会日日让您到他房里,否则若真是让他厌烦之人,他只怕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闻言,梁宛儿微微一怔,“是这样吗?他不是故意为了拿我当下人使唤?”
“世子房里那么多伺候的婢女,还缺使唤的下人吗?依世子的性子,若真是让他厌恶之人,只怕一踏进他寝房就让他给撵走了。”
听绿娥说完,梁宛儿想起刚嫁进来那天被他赶走之事,她支着腮颊沉思起来,这么说来,他是从何时开始不那么排斥她了?
似乎是在上回他昏迷两日醒来之后。
难道是因为她提供的方法让他苏醒过来,他因此对她心存感激?
就在她狐疑的思忖时,一名长相俊秀的男子朝她走来。
“嫂子这么好兴致,在这里赏荷。”
见到他,梁宛儿客气的答道:“难得王府的荷花开得这么美,不赏岂不可惜。”他是钟日章同父异母的弟弟钟日观。
钟日章还有位同父异母的大哥,目前外派到地方当官,上次回来参加完他们的婚礼,隔日便又赶回任官之地。
钟日观笑着称赞了句,“看来嫂子是个惜花之人,说起来这荷花不仅生得雅致,它从花到叶子、果实、根茎都有用处,倒是个大大的好物,倘若人也能同这荷花一样,从里到外都这般有用,那就太好了。”
她觉得这人说话有点意思,笑答:“若有人像荷花这样美好,可是会招人妒忌的。”
钟日观朗笑道:“若是如此,我倒宁愿招人妒忌,因为不招人妒是庸才。”
她接了句,“招人妒者命不长。”
他再回了一句,“人生在世但求有所作为,而不愿碌碌而长寿。”
她微笑道:“我同三叔的看法不同,我只求今生顺心而活。”
“嫂子的要求竟比我还高。”钟日观咋舌。
“为何这么说?”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很简单。
“因为就连当今圣上也无法做到完全顺心而活,为了朝廷、为了百姓,圣上仍须屈服很多事。”
闻言,梁宛儿愣了愣,仔细一想,觉得他说的似乎也没错,人的一生要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活,实在是太难,因为人是群居的生物,日常生活中要迁就很多人、很多事,无法事事顺从己意。
她想了想修改方才所说的话,“不是顺心而活,而是平心而活,在面对困难挫折时,能持平以待,平心静气的处理、平和的对待它,那么就能活得随心所欲了。”